皓月当空,清辉如练,将别墅庭院照得一片澄明。
云翳推开客厅的玻璃门,走入微凉的夜风中。她手中拿着她的玄绿色陶埙,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硕大的藤草编织蒲团。
她在庭院中央铺开蒲团,盘腿坐下,仰头望了一眼天际那轮圆满的银盘,随后将埙凑近唇边。
呜——呃——
幽婉埙曲缓缓流淌而出。
埙声浑厚、苍凉,仿佛敛尽了人世间的所有风雨沧桑,在寂静的夜空里低回盘旋,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不知何时,东方玄鹤已悄然立于她身后,一袭白衣仿佛融入了月华。
他执起洞箫,清冷幽远的箫声自然而然地切入,与那沉郁的埙音应和在一起。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属于人间的悲凉曲调,在两种古老乐器的交融中,竟渐渐脱胎换骨。
音律变得空灵、玄奥,仿佛不再是乐音,而是两种能量场在月光下共振、共鸣。
编织出一张无形无质却浩瀚深邃的网,与冥冥中的至高规则进行着沟通。
卧室内,云骁杰被窗外的乐声吸引。他走到明净的玻璃窗前,看着院中那幅绝美的景象:
皓月朗朗,清辉遍地,一坐一立两道身影,一玄一白,一埙一箫,和谐得如同亘古存在的画卷。
他不由得举起手机,将这一幕定格下来。
看着照片,他心头蓦地一软,想起了那个二十年未见、音讯全无的独生女儿——甜鑫。
二十年前那场痛苦的离异,女儿判给了前妻和七妹,只因他军务繁忙,常年驻守,顾不上家。
女儿跟随母亲远走他乡,据说十年前去了加拿大,他甚至听说,在女儿的履历表上,父亲一栏的名字早已不是他。
二十年了,她过得好吗?是否还记得有这个父亲?
云骁杰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一股深沉的愧疚与思念攫住了他。
他哪里想得到,窗外那对看似沉浸在音乐中的璧人。
其埙箫和鸣并非简单的演奏,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庆典与答谢——感谢上苍“批阅”了云翳以埙声发出的“七问苍天”,并恩准了她以“科学灵媒”身份签发的第一道审判令:
肖文涛——杀无赦!
云骁杰——赦免!
天道至公,亦认可至情至理。
曲声渐歇。
云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她天真地认为,家族的清算至此已与她无关,剩下的业报自有天道执行。
她兴致勃勃地计划着,要带获赦免的云骁杰去苏杭玩几天,散散心。
然而,她的提议却被云骁杰婉拒了。
连续几日,云骁杰都闷闷不乐,时常对着窗外发呆。
云翳心知肚明,这份郁结全然是因担忧那个二十年未见的女儿甜鑫而起。
她并不戳破,只是每日“爸爸”长、“爸爸”短地叫着,变着花样下厨、泡茶、试图哄他开心。
同时,她也在静静等待。等待东方玄鹤的归来。
这几日,他名曰“云游四方”,但其行踪莫测,或许早已超脱此界维度,去往不可思议之处。
离云骁杰收假归队仅剩两日,东方玄鹤如期而归。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
彼此简单寒暄几句,云骁杰便借口要去书房看书,体贴地将客厅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而两个年轻人也没有在客厅就留,云翳伸手挽住东方玄鹤的胳膊撒娇似地要去客房,东方玄鹤亦不拒绝,任凭云翳跟他腻。
客房内,东方玄鹤布下了一层极淡的能量禁制,隔绝了内外声息。
他看向云翳,眼神平静无波,却说出了一件足以颠覆人伦、令人发指的真相。
东方玄鹤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像在讲述一个故事,更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观测报告。
“关于云骁杰之女甜鑫。其因果线纠缠异常,指向一段扭曲的孽缘。二十年前,因‘洪一的**’,因‘云彩凤的贪婪’,因‘甜七妹的动摇’,共同作用,导致云骁杰婚姻关系断裂。”
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
云翳静静地听着,一只手无意识地拉着东方玄鹤修长的手指,轻轻晃悠,仿佛借此汲取着冷静的力量。
东方玄鹤任由她这小动作,语气却依然透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规则的冰冷。
“后甜七妹被弃,精神单元崩溃。甜鑫已成为洪一的新配偶。此段关系,符合你们人类定义的‘人伦尽毁’。”
他微微停顿,看向云翳。
信息量巨大且黑暗得令人窒息。
然而,云翳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没有炸裂,没有怒吼,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凋零的秋色,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惆怅。
“这都没什么,”
她的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炎凉的淡漠。
“一个可以红杏出墙的母亲,培养出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儿,很符合逻辑生物学的性状遗传。我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让爸爸接受这一切。”
对于云翳超出常理的冷静,东方玄鹤丝毫不觉奇怪。
他清冷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本源。
“我出游这几日的夜晚时分,总有一丝眷恋之意,就知道是你的三缕魂火。”
他淡淡道。
“你早知道这骇人听闻的……”
云翳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靠在东方玄鹤的身上化为笑意:
“知道你还不戳穿我?”
“戳穿干嘛?”
东方玄鹤的语气依旧平淡。
“让你觉得我腻烦?不再做这有趣的情感观测样本么?”
云翳被他这话逗得笑了笑,那点惆怅仿佛也随之散去。
她再次拉起他的手,把头靠在她的胸前仰脸对他说:
“你喜欢这有趣,就该主动。我虽不清楚你为什么女扮男装,但还是让你模糊状态吧。走吧,出去看看爸爸。”
两个人拉着手前后脚走出客房。
云翳脸上已换上明媚的笑容,仿佛刚才未曾听过任何骇人听闻的秘密。
“爸!”
她欢快地走到沙发前。
“明天霜降,咱们别在家闷着了,去东来顺吃您最爱的涮羊肉好不好?警报解除了,该惬意地出去溜达溜达,祛祛寒气了。”
云骁杰抬起头,脸上是化不开的愁绪和挣扎。
他看着云翳关切的脸,终于无法再掩饰,声音低沉而沙哑:
“翳儿……爸……爸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甜鑫……”
云翳走到他面前,沉静地在他膝前跪坐下来,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仰起脸,眼神清澈而坚定地望着他。
“爸,是我不够好吗?是女儿我对您不孝吗?”
她轻声问,语气里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懂事。
云骁杰心头一酸,连忙伸手抚摸她的头顶,又用力将她扶起:
“傻姑娘,你说什么呢?你当然是爸最好的女儿,最孝的孩子!只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头颅无力地垂下,仿佛不堪重负。
“甜七妹带走她那年,她才十岁……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老杂种’……”
云骁杰的声音因痛苦而颤抖。
“后来,几年后,我好不容易通过她一个同学联系上她……那边传回话来说……求我不要打扰她,说我是她的噩梦,是阴魂不散的幽灵……”
这位经历过战场与手术台风云的硬汉军医,此刻声音哽咽,抬不起头来。
云翳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但语气依旧温和。她决定不再隐瞒。
“爸,”
她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声音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您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是我最坚实的后盾。但关于甜鑫,您不必再想了。”
她顿了顿,直视着父亲瞬间抬起的、充满惊愕与不解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她早已认贼作父。她还强行勾引她的继父,是母亲和继父离婚娶了她,她母亲甜七妹,如今在加拿大一所私立精神病院里,恐怕永无出院之日了。”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霹雳,精准地炸响在云骁杰的脑海之中!
他猛地瞪大双眼,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手指颤抖地指着虚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极致的震惊、愤怒、羞耻,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这…这…人伦…天伦尽丧…畜生…禽兽不如!!”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嘶哑的怒吼,整个人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窗外,霜降的寒意悄然弥漫。而屋内,一种比严冬更刺骨的冰冷,正从一位父亲破碎的心底,疯狂地蔓延开来。
东方玄鹤就站在云翳的身边望着云骁杰的样子心中没有任何波澜,这有奶便是娘,有钱就是爹的游戏人类演绎的还少吗?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净化二字,他知道大自然具备自我净化的能力。
云翳走过来抬眼望向他,他迎着云翳的目光直视着她。
“鹤。”
“嗯?”
“我觉得你有些判断还是片面了。”
东方鹤两眼一眯,脸上冷冷地略过了一丝不安。
皓月埙箫鸣,天道首肯审判令!云翳红笔圈决,肖文涛诛灭,云骁杰赦免,规则博弈初现曙光。
黑暗真相骤然撕裂——人伦尽毁,洪氏黑幕冰山初露!
明日双更,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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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恩泽良善·人伦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