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待来人敲门,没人应答,推门而入,空无一人。
“管家,人不见了!”丫头端着茶点跑在院子里回复道。
管家抬手,眯着眼睛,目光立刻锁定在屋顶,呼唤道:“姑娘,可否用早膳啊?这庙就要开了,老夫带着你瞧瞧吧。”
闭眼假寐的楼沅翻身一跳,稳稳落地。这些日的光团子异常安静,昨夜她呼叫了几次都没应,感到闹心,干脆爬到屋头吸收天地之精华。
随行的丫头端上了两个木面,模样特别常规没有一点装饰。
“王爷说了三日后你要怎样处置他都行,但这三日必须听他的。”
楼沅轻嗯一声,刚要接过木面就被赶来的靳砚洲给伸手打断。
应该是来得太急,留下的一缕长发都飘在了后头,他嘿嘿两下道:“昨日我们已经买了许多了,就不用这个了吧。”
管家刚要言,靳砚洲直接拿出来杵在他的面前,“喏,不比你的差。”
“哈哈,这样也是极好的。”管家让丫头赶紧收了回去,搓手期待问道:“那我们现在启程?”
“出发吧。”楼沅回答。
——
敲锣打鼓声惊醒了沉睡的万物。街中场景与昨晚如出一辙,他们都好像不知疲惫,尽享于欢乐中。唯一有变的就是那列已经望不到尽头的长队。
去普音庙除了最基本的香火,最不能忘记的就是吃的。不管是一坛酒一块肉还是一摞点心都可以,要是忘了,普音神不乐意那你这夙兴准备就白费了。
楼沅他们走的另一条路,只有零散些人,还都是昨晚遇见的熟面孔。这刚到目的地,她就怔住了。
四四方方小瓦屋,茅草稀泥墙上糊,七坑八洼朽木门,窄小破旧无完处。
“普音庙?”楼沅发自内心的提问。
管家眨眼,“对啊。”
靳砚洲嚯的一声瞪大眼睛。
管家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误会了,道:“哎哟,普音庙在这地下,面前这个是祂特意弄的,王爷想去重建都被拒绝了。”
“地下?”楼沅乐了,“不说普音神为何不在京垣的百祇庭,我还第一次听说庙宇建在地下的呢。”
“楼姑娘,万般皆有可能的。”
管家速度极快地打开那扇破门,瓦屋正中央有一面金碧辉煌的隔墙,上面除却雕刻出来的各形各物,在几段巨大的红绸下还挂着一小戳的动物皮毛,伴着白色花朵穿上一长串吊在下面的入口,这入口极窄,为避免拥堵,旁边的官兵都在那里把控着一个一个放行。
“好了,你先停停。”
“为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进去了?”被拦住的伸手指向突来的楼沅一行人。
官兵公式回道:“那些比你急呢。劳你多等会……”
通往地下是一长条阶梯,边沿都挂着通红灯笼,其中间挂着细碎琉璃沾的灯球,暖红光一照透出斑驳光斑浮跳在石墙上。
渐渐地,淡淡檀香混着肉香代替潮湿土腥味。过了一道石门,眼前轰然铺开一座嵌着星点萤石的殿宇。殿内铺着暗纹地毯,似有云雾飘柔流转,庄严肃穆,不过最醒目的还是尽头一大半排列整齐的吃食。
里面跪满了带着木面的人还有几只或许自己都不知道现了原形的妖。
楼沅不由转头看向靳砚洲,在对方‘我可是神兽’的眼神里读懂了他不受限制。
大家都很安静,或是小声碎碎念或是心里交流。
而那尊神像就立在供台中央,却是个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祂并不高大,也没有威严的冠冕和凶煞的显相,眉舒目和,目蕴悲慈,双手交叠于腹前,石袖柔和垂落。
楼沅忽然认真尊重起来,只觉得看久了也想将内心的苦楚翻倒出来说一说。
她扑通一声跪下,惊得靳砚洲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去扶着她,等得到让他安心的神情才放手继续打望。
“公子你不拜拜?”管家问道。
靳砚洲微笑摇头。
管家又问,“那公子觉得如何?”
“我并不讨厌祂。”
——
楼沅睁眼,发现自己神识处于一片虚无之地,四周处于两个极端,除了刺眼的霜白就是闷沉的暗红。
而在这交界远处有一道空幻的身影,瞧不真切。
“你并不属于这里。你的爹娘还在等你。”
神音落下瞬间像浸了晨露的竹笛,清润却不疏离。
楼沅心头猛然一颤,经历过短暂嗡鸣后,她哆嗦着唇结巴:“我不是这里的人。”
“哎,天命”
内心最大的秘密就此公开,楼沅执拗地想要抓住这一机会,她冲出口哀求道:“那你能让我回去吗?”
话落,那道身影骤然消散。楼沅焦急往空中一抓,手中多了几丝飘若蚕丝的细带。
“孩子,我在这里。”
楼沅转身,与普音神对视,复又很快低下头。
“我……并不能。但你若想修仙有个捷径我可以帮你。”
楼沅苦笑拒绝。
普音神再次开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都能满足你。”
楼沅并不想要这些,只是问:“你是否了解我为何来到此处?”
“不,我只参透了一分。万物皆有因果,可你是一枚布局多年却误入的棋,你的归属并不在你所看到的”
楼沅不解,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在没来到这里之前,她出生在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家庭,地位不高,就连她引以为傲的武功都是日复一日起早贪黑苦练出来的。她不懂,只是不想去成婚逃进后山就莫名来到这里。想回去也困难重重,在这里呆了几年,她有时也会想如果老老实实的会不会就不发生这些事了。
“我爹娘还好吗?”楼沅小心询问。
“不知。”普音神沉默一会,“很快你就可以亲自看看。”
听了这话,楼沅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激动。快了,快了。
“那我便主动给了,这髓露你保管着,难免有用处。”普音神将它放在楼沅的手上后眼见要消失。
楼沅急忙说道:“您为何会满足每一个人的愿望?”
“这是神的职责。”
“可我在百祇庭从未听说过你。”
“因为我有罪。”
……
“楼姑娘?楼姑娘?”
管家俯下身看了看楼沅的状态,松了一口气,“我想你应该见到了普音神了吧。”
一旁的靳砚洲富有深意地盯着她手中的那瓶清液,他可是越发看不透这位神了,好似只要你想要的,祂总会毫不保留的满足。
祈完愿就要还愿,但很简单,只需在旁摆好了香火饭菜清嗓吼上两声再磕个头就行,他们也不敢有多的,不然普音神会怪罪下来。
“这样不会吵到他们吗?”楼沅十分好奇。
管家摆摆头,道:“这是你与神之间的事,只有你自己听得见。”
“咳!咳!吃饭了!”
楼沅:?
管家:!
众人:……
“殿下,你干嘛?”楼沅被这一声吼吓得猝不及防。
以这为中心,全方位无死角的怨毒视线同一瞬齐射过来,激得人无处遁形。
靳砚洲动作僵硬地挠了挠头,用窘迫时不自主地低眉眯眼牵扯一丝丝不太明显的嘴角,“额,你们都听见了?”
“哎哟,错了错了。”管家被逗得忍俊不禁,又想起地点不对,立马摆起一张严肃的脸容。
楼沅轻轻踮脚小声提醒道:“殿下,你都还没和普音神见过面呢。”
换而言之,神不吃陌生人的饭。
靳砚洲捂脸,喉间溢出一声爆笑,很快及收。
“你们怎么在这里?”
楼沅循声望去,却见一位熟人,是许久未见的剑五。
他并没有参加宗门会练的弟子比拼,是在宗门胜利入境门关前的最后一秒偷摸进去。但楚长风选择睁眼瞎,面对种种声讨只说‘我怎么不知道?’‘是我允的,怎么有意见?那我来坐坐客了。’
不过,现在的他不仅消瘦一大圈,鼻青脸肿眼下发黑,连带着看人的神情都带着一股莫名的戾气。
“剑五师兄,你这是……”
“我没事。”
剑五受惊般后退了一大步,胡乱地牵拽着衣领想要把头盖住,他斜着身透了一点眼神过来,声音闷闷道:“你不是不想参加最后考核吗,你还来干什么。”
楼沅解释道:“不,我只是因为一些纠缠误入这里了。”
“哼,我劝你马上离开。最好,也不要打考核的机会!”
剑五说完提起一个明显破烂的竹篮。里面是他还未上的香火,但看上去断断续续,品种不一,有的甚至燃了一段,像是从别处捡的。
他敏锐的目光察觉到这一打量,连用着兜里一块棉布盖上。走了几步后又回头,恶狠狠道:“装什么装。”
“不是,剑五师兄,我……”
“跟他白费什么口舌?”靳砚洲出言阻止。
楼沅可从未见过剑五的这个样子,她也不相信剑五会变成这样,觉得是邪祟上身,要让靳砚洲看看。
“楼姑娘,你们这可是考核。”
“我知道,可是……”楼沅可是了半天,终究闭了嘴。
管家突然说道:“最近来了一群修仙的。他们都很热情,想要极力证明什么。但我们这又有什么妖魔鬼怪呢,你们说是吧。哈哈……”
他每说完一句都会带上笑,却没想这次活跃不成功,悄悄缩了缩头降低存在感。
“你是否知道一位名叫皇回轩的人?”
“知道,就在府上住着呢,姑娘你要见见他?”
楼沅摇头,又问是否其他弟子也如剑五一般。
这得到的回答自然是否定。
管家又询问可还有别的问题。
“先出去吧”楼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