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燎到沈清梧的鬓发。她蜷缩在灌木丛最深的阴影里,连牙齿都在打颤,却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那士兵骂骂咧咧地用刀鞘拨开灌木,锋利的刀刃擦过她藏身之处,斩断几根枝条。沈清梧闭上眼,几乎能闻到铁锈和汗渍混合的气味。
“妈的,什么都没有!”士兵嘟囔着,收回刀,“这鬼地方,连个兔子都藏不住吧?”
另一头传来呼喊:“这边有脚印!往西边去了!”
灌木丛前的士兵立刻被吸引,转身跑向同伴。脚步声渐远,火把的光晕也随之移开。
沈清梧瘫软在地,冷汗早已浸透单薄的衣衫,紧贴着后背,一片冰凉。她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疼痛。
不能停留。他们发现了脚印——或许是野兽的,或许是其他逃难者的——但迟早会意识到追错了方向。
她挣扎着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拍掉身上的泥土枯叶,朝着与西边相反的东面,更深、更黑暗的山林深处踉跄奔去。脚踝的剧痛再次袭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但她不敢停下,恐惧是最好的鞭策。
这一夜,她在黑暗中亡命奔逃,不知摔了多少跤,手臂和脸颊被树枝划出无数血痕。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精疲力竭的她才找到一个隐蔽的石缝,像受伤的野兽般蜷缩进去,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午后,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带来些许暖意。她饥肠辘辘,掏出怀里那两只早已冰冷僵硬的烤田鼠,机械地咀嚼咽下。食物粗糙难以下咽,但她强迫自己吃光,这是活下去的能量。
她检查了一下怀中的令牌,依旧冰凉坚硬地贴在胸口。又摸了摸另一侧,那枚羊脂白玉的梨花耳珰也安然无恙。这两样东西,是她与过去、与玉瑶唯一的联结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梧如同野人般在山林中穿梭。她学会了辨认哪些野果可以果腹,哪些草药可以简单处理伤口,如何寻找干净的水源。她变得越发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瞬间隐藏起来。
她一路向北,遇到村庄便远远绕开。偶尔能听到路过山民零星的交谈,拼凑出外界的信息:京城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暗流涌动;裴相国一党垮台,牵连甚广;边境似乎也不太平,时有摩擦。
这些消息让她心情沉重,却也更坚定了她活下去的信念。玉瑶用命换来的生机,裴相国暗中铺就的退路,绝不能白白浪费。
一个月后,她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瘦骨嶙峋的身体,走出了连绵的山林。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远处似乎有一条官道蜿蜒通向更北方。
根据她模糊的地域认知和之前零碎听来的信息,再往北,或许就能到达边境,甚至进入邻国。那是真正脱离追捕的希望之地。
但她此刻的状态实在太差了。衣衫褴褛,面色饥黄,脚伤未愈,几乎与乞丐无异。这样走上官道,太过显眼。
她在山林边缘徘徊了两日,观察着官道上的情况。偶尔有商队、驿卒或零散行人经过,看起来还算平静,并未见到大规模的盘查官兵。
最终,她决定冒险一试。她将脸和手臂涂上泥污,把头发弄得更加散乱,拄着一根看起来随时会断掉的粗树枝,伪装成一个逃荒的跛脚村姑。
她混入官道上零星的人流,低着头,尽量不引起任何注意。遇到有车队经过,她便缩到路边,等对方远去才继续前行。
如此走了两日,竟也平安无事。她甚至用身上仅存的几枚铜钱,在一个路边茶摊买到了几个真正的、热腾腾的馒头。那香甜的滋味让她几乎落泪。
然而,就在她以为希望在前时,危险再次降临。
这天下午,官道后方忽然传来急促密集的马蹄声,烟尘滚滚。一队约二十人的骑兵疾驰而来,盔甲鲜明,刀弓俱全,看旗号……竟是京营的缇骑!
沈清梧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缇骑出动,绝非寻常!
官道上的行人商旅纷纷惊慌避让。沈清梧也跟着躲到路边,深深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注视着那队越来越近的骑兵。
为首的一名将领猛地一抬手,队伍骤然减速,竟在她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搜!”那将领声音冷硬,“奉旨捉拿钦犯!所有行人,一律接受查验!”
士兵们立刻下马,如狼似虎地扑向路边的行人,粗暴地拉扯检查,呵斥声、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沈清梧浑身冰冷,几乎无法呼吸。她看到那些士兵拿着画像,一个个比对过往行人的面孔!虽然她此刻污秽不堪,但仔细看,未必认不出来!
怎么办?跑?往哪里跑?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战马?
不跑?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还会辜负玉瑶!
电光石火间,她看到了路边不远处有一个陡坡,坡下是茂密的荆棘丛和一条浑浊的河流。
没有时间犹豫了!
就在一名士兵朝着她走来的瞬间,沈清梧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陡坡冲去!
“站住!”士兵厉声大喝,拔腿追来!
其他骑兵也被惊动,纷纷看来!
沈清梧什么都不顾了,纵身就往陡坡下跳!身体在陡坡上翻滚碰撞,荆棘撕扯着她的皮肉,但她死死护住怀里的令牌和耳珰。
噗通!
她重重摔进了冰冷浑浊的河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不顾一切地顺着湍急的河水向下游漂去。
岸上传来怒骂声和箭矢破空的声音!几支利箭射入她身边的水中,溅起老高的水花。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扎入水底,借着水流的推力拼命向前游。河水冰冷刺骨,伤口遇到河水更是疼痛难忍,但她只有一个念头:逃!必须逃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里的空气几乎耗尽,她才敢冒出头来换气。回头望去,岸上早已不见了追兵的踪影,只有空旷的河岸和远处模糊的官道。
她挣扎着游到对岸,精疲力尽地爬上岸边的泥地,瘫倒在那里,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剧烈咳嗽喘息,冰冷的河水从口鼻中不断流出。
她活下来了。
又一次。
她躺在泥泞中,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很想放声大笑,又想嚎啕大哭。
但最终,她只是挣扎着坐起来,检查了一下怀中的东西。令牌和耳珰都在,用油布包得严实,并未浸水。
她拧干湿透的、更加破烂的衣衫,辨认了一下方向。官道是不能走了,必须再次进入山林,绕更远的路。
前路依旧漫长,危机四伏。
但她摸了摸胸口那枚冰冷的令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玉瑶,我会活下去。无论多难,我一定会走到你能找到我的地方。
她拄着那根早已折断的树枝,重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再次走向北方密林的深处。背影单薄却执拗,仿佛没有什么能真正将她摧毁。
作者有话说:明天返校啦,这次要连上九天,返校当天还要月考呜呜呜,结果我们学校还是单休啊啊啊我感觉我可能会死学校里呜啊啊想回初中[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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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希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