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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失踪

作者:小牛微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温叙早早起来了。


    因着今日要去赴宴,侍女特地为他备上了一件黛青广袖锦袍,银线压边,衣摆处墨竹若隐若现,腰束墨色云纹宽边锦带,配着一块儿羊脂玉佩。一头青丝用一支玉簪简单簪起,余下一半垂至腰间,披洒如墨。


    正南和正北叫人套好马车,过来寻温叙。


    尽管朝夕相处,刚踏进房间正南还是被自家少爷这扮相好看得晃了眼。


    少爷今个儿可真像从画上走出来的人一般!他想。


    站原地等温叙抚平衣襟正北才开口:“少爷,马车备好了。”


    “等我一下。”温叙干净的手指抚上空荡荡的手腕,四周环顾了一圈,心中疑惑。


    奇怪,今天早上怎么没见着小黑?


    往常小黑都会趴在他身上晒太阳等他醒来,今早倒是没见到。床头的那个紫檀木盒子里也没有。这是跑哪里去了?


    看到温叙寻找的动作,正南开口:“少爷,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可要我们帮着一起找?”正北接道。


    撇到窗户下的墙边一闪而过的细碎光芒,温叙走过去,弯腰伸手,捏起了两枚鳞片。


    许是伤好溜出去玩了。温叙心想,把鳞片收回木盒里,“没事,就是小黑不见了。”他说,“罢了,我们先走吧,别让小世子久等了。”


    正南正北点点头,跟在温叙身后走出院子,上了马车,一行人朝着流芳小苑去了。


    ————


    流芳小苑傍湖而建,时常办些诗会、游湖活动,是不少文人雅士爱去的风雅之地。小苑少东家听说还是个格外爱研究吃食的行家,另外在湖心建了座水上阁,用膳时一边欣赏外头的湖光山色一边又有歌女的丝竹靡靡之音,真真是快活似神仙。


    陈桓贵为忠武王小世子,财大气粗砸了不少银子又动了些人脉,才约到今天一日的赏用权。


    温叙下了马车,走进小苑递上名帖,立刻有小童引路,坐上船摇摇晃晃好一阵子这才到了水上阁。


    陈桓好不容易约到的雅间,想着不能浪费,早早就到了,在里面翘着腿听小曲儿。


    温叙推门进去时,就看到陈桓躺在一名侍女腿上,正吊着脑袋等另一位侍女给他喂葡萄吃,听着开门声将将把葡萄叼进嘴里转过头来。


    “叙哥,你来啦!”听着开门声,陈桓一骨碌从侍女身上起来,扯过温叙的手让他在身边坐下,“你们下去吧。”想着他叙哥是个正经人,玩不来这些花的,他抬手屏退侍女们。


    两名侍女福了身子退下,顺便带上了门,只留二人在包厢。


    早在温叙进门的时候,陈桓就发现了他今天是特地打扮一番才过来的,头回见到温叙这副模样陈桓看得双眼发亮,由衷开口:“叙哥,你这好好打扮一番还真是光彩照人,之前在书院的时候见着你除了穿白的还是白的。”他不知从哪掏出个扇子,握在手里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点评:“太寡淡、太素了。”


    温叙无奈扶额,这个嘴贫的。


    是了先前二人一同在前庭书院读书,只不过陈桓是个不爱读书的,去了要么一个人躲着睡觉看杂书要么就是溜出去逃学,温叙与陈桓虽在一个班,二人并无什么交集。


    陈桓点评完温叙的穿搭,想起来今天邀温叙来的目的:“对了叙哥,这些天怎么也没见你来书院?我原想着你我一同上学,我也不那么无聊了。”


    解除禁足后,陈桓就被自家老爹看得可紧,每天老老实实地上学回家两点一线,上回试着逃课更是被侍卫抓着扭送回去,这样严防死守,他实在是没机会出去玩乐。也就是这两日休沐,他才找着机会约人出来玩。


    说到读书一事,温叙这阵子没去书院也是有原因的。


    温家经商起家,对于温叙读书考科举并不强求。加上他自幼学医,以后也是打算接管家中生意,这些日子忙着铺子的秋收制药的事儿以及那几个中毒乡民的事儿,温叙索性就没去书院。


    温叙慢条斯理将缘由一一说给陈桓听。陈桓闻言表示理解:“这样啊,难怪你这么些天都没来。”不过今日约温叙来可不是单单为着这件事的,好不容易约到的流芳小苑水上阁,可不得好好享受一番。


    想着待会的流程陈桓站起来,“唰”地一声打开扇子,笑得格外臭屁,拍手朝门外等候多时的人开口:“可以了,接下来就开始咱们今天的重头戏吧!”


    “叙哥你就只管今天跟小爷我好好玩乐一番。”他侧身冲温叙挑眉,一副你待会可就看着吧的样子。


    温叙笑着点点头,早就听闻水上阁的风头了,今天托小世子的福他才得以来上一回。


    只见陈桓话音落下,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行侍女鱼贯而入,她们手捧各式精致的瓷盘玉盏,步履轻盈,悄无声息地将珍馐美馔一一布于桌上。


    先是四样精巧的凉碟:胭脂鹅脯、水晶肴肉、香糟茭白、翡翠芹香。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紧接着是热菜,皆是流芳小苑的招牌: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盛在洁白的汤盅里,汤色清澈见底,肉圆酥烂;一尾松鼠鳜鱼炸得外酥里嫩,浇着红亮酸甜的汁液;还有一道用荷叶包裹着的嫩鸡,敲开外面硬结的泥壳,顿时荷叶的清香与鸡肉的浓香弥漫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这可是他们少东家新研制的‘荷香秘炙鸡’,听说工序繁琐得很,每日限量,我可是特意提前半月就订下的!”陈桓颇为得意地介绍,亲自撕下一只还滴着油汁的鸡腿放到温叙面前的碟子里,“叙哥,快尝尝!”


    美食当前,温叙也从善如流。他执起银箸,动作优雅地尝了一口,鸡肉果然鲜嫩多汁,荷香渗入每一丝纤维,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确实美味。”温叙点头称赞。


    “哈哈,好吃就多吃点!”陈桓见他喜欢,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又忙着给他布其他菜。


    这时,窗外湖面上悠悠飘来一叶扁舟,舟上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轻拨琴弦,朱唇微启,吴侬软语唱起了轻柔婉转的江南小调。丝竹之声隔着水波传来,更添几分朦胧与雅致。


    陈桓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跟着曲子摇头晃脑,偶尔还点评几句菜色或歌女唱腔。


    温叙则吃得比较斯文,多数时候是听着陈桓说话,偶尔回应几句,或举杯与他共饮。他目光偶尔会掠过窗外潋滟的湖光山色,欣赏这难得的美景与闲适。宴席间气氛融洽,陈桓热情活络,温叙虽安静些,但也被这氛围带动,唇角始终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桓喝得多了些,彻底开了话匣子,拎着酒杯“咕咚咕咚”豪迈狂野地对嘴吹,清亮醇香的酒顺着嘴角流下没入衣襟,留下扩散的越来越大的水渍。


    他四肢并用,八爪鱼似的扒在温叙身上絮絮叨叨自己这些天多么无聊、忠武王陈放管他管得多么严格、临水镇哪家青楼的姑娘姿色不错云云。


    领口濡湿的布料贴在温叙身上,温叙被这酒品极差的人闹得没脾气,只当是听故事一般,听到了解或者熟悉的地方还会哄孩子似的附和几句。


    终于,陈桓泄洪般的话匣子因着酒意上头昏昏沉沉几欲昏迷这才止住,迷蒙着眼睛嘟囔:“这酒……真……嗝……真好喝!下回咱们不醉不归!”


    眼前的人变成重影,陈桓数也数不清,玉质酒壶在摇摇欲坠。眼瞧着就要掉了,温叙赶忙拖住身上要滑下来的醉鬼,另一只手伸出试图接住酒壶,却晚了一步,酒壶还是滚落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温叙也没想到陈桓有名的小纨绔成天流连风月、花天酒地,酒量却这么差。费力把喝得烂醉如泥的陈桓抬到一旁的小塌上,他拿起一旁的铃铛摇了摇。


    一直在门外侯着的侍女婀娜地走了进来:“公子。”


    温叙:“小世子醉了,叫王府的小厮来接人吧。”


    “是。”侍女扭着腰肢走了。


    小塌上的陈桓睡得四叉八仰,时不时砸吧两声嘴,温叙走回小塌边,把陈桓掉在外面的手捞了回去摆在身上。


    窗外湖景波光粼粼,金闪一片连着天,水波层层叠叠拍打,被太阳蒸发的水汽裹挟着不远处竹林的木香,已然到了傍晚。


    这醉鬼……


    酒劲儿后知后觉上来了,温叙也有些热,端着一盏茶水,坐在小塌上小口嘬着赏着风景。


    不一会门被敲响。


    “进。”


    一位身着深色云锦衣,佩着上好暖玉麒麟纹玉佩、瞧着十几岁的少年沉着脸走了进来。


    “二公子。”温叙起身。


    来者身份并不难猜,少年身上的云锦是西蜀贡品,能穿的人要么是皇室中人,要么就与皇室沾亲带故,联系一下小塌上醉酒的陈桓,来人只可能是忠武王府的二公子陈荟了。


    陈荟面色不善地走进来,看到四叉八仰打着鼾的陈桓,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云密布。


    这人伤刚好就敢跑出来喝酒,真是不要命了!想到自己听闻他受伤,马不停歇从京城赶过来,这人却在外面寻欢作乐,陈荟气得咬紧牙关。


    陈荟连带着对温叙也没什么好脸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陈桓我接走了,温少爷慢走不送。”拽破布袋似的一把把陈桓扛到背上。


    温叙无心与对方的傲慢无礼计较,点点头:“既然如此,温某不送了,二公子慢走。”


    “唔……难受。”被扛在背上天旋地转的陈桓不适地扭了两下,被身下的少年头也不回一把抽在腿上,毫不留情呵道,“老实点!”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渐起的晚风和湖面的粼粼波光。雅间内霎时安静下来,只余窗外隐约的水声和远处缥缈的乐音。


    方才的热闹喧嚣与陈桓咋咋呼呼的存在感骤然抽离,竟显出一丝突如其来的空寂。


    温叙独立窗前,望着陈荟那艘小船载着歪歪扭扭的兄弟二人渐行渐远,最终融入暮色苍茫的湖面,变成一个小黑点。他微微摇了摇头,唇角噙着一丝无奈又觉好笑的笑意。这陈桓,兴头十足地邀他来见识水上阁的妙处,结果自己先醉得不省人事,反倒让他这个客人落了单。


    不过,这般清净,倒也合他心意。


    他重新坐回窗边的位置,并未立刻唤人收拾残局或准备离开。侍女方才悄无声息地进来,迅速拾走了地上的碎壶,又为他重新沏了一壶醒酒清口的香茗,此刻正温在小小的红泥炉上。


    温叙自斟一杯,茶汤清亮,香气袅袅。他执杯慢饮,目光投向窗外。


    夕阳已半浸入远山,将天空与水色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间杂着瑰丽的紫与淡淡的灰蓝。湖面像铺开了一匹巨大的、流动的织锦缎,光影交错,变幻莫测。晚风带着水汽和湖畔植物的清新气息拂面而来,吹散了席间沾染的酒气和油腻感,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远处的画舫游船开始点上灯火,星星点点,倒映在水中,随波晃动,如同散落的星辰。白日里的丝竹欢歌似乎也随着天色一同沉寂了下去,换成了更显幽雅的琴箫之声,若有若无,更添意境。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享受着忙碌日子里难得的片刻闲适与安宁。白日里因寻找小黑而起的些微挂虑,此刻也在这般景致中稍稍沉淀下去。


    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暮色吞没,弯月如钩,悄然爬上柳梢头,清辉洒落湖面,与灯火相映成趣。


    时间不早了,小黑或许已经回来了。


    温叙缓缓起身。


    “正南,正北。”他轻声唤道。


    一直守在门外的二人立刻应声而入:“少爷。”


    “时辰不早了,我们也回吧。”


    “是。”


    三人乘上来时的小舟,船桨划破平静的湖面,荡开层层涟漪,搅碎了满湖的月光灯影。回头望去,那座灯火通明、曾充满欢声笑语的水上阁,渐渐隐于夜色与水汽之中,仿佛一场华美的幻境。


    温叙乘坐马车回到温府时,夜色已深。


    府内灯火零星,大多仆役已歇下。他示意正南正北也自去休息,独自一人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廊下灯笼散发出朦胧的光晕,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夜风微凉,吹得衣袂轻摆。


    他推开卧房的门,室内一片寂静,与他清晨离开时并无二致。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床头那个紫檀木盒子——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那两枚捡到的鳞片也还在原处。


    小黑……还没回来么?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庭院中沐浴在月光下的花草树木,试图寻找那一抹熟悉的黑色小身影,却一无所获。


    玄霁跑不了几天就会乖乖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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