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失去这么个贴身陪伴的小宠,温叙心头有些空落落的,往常这个时候小黑应该已经蹭到他身上咬住手吸血了。
温叙一时难以入眠,睁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望了会儿雕花床顶,还是起身点起一盏灯。
在床头搁置已久的书被翻开,烛光闪烁,烛泪沿着柱身无声滑落,房间内一时只有偶尔书页翻动的声音揉碎在了黑夜。
————
山深处,层层瘴气后掩盖着一汪深潭。
玄霁化为原型修炼,巨大的蛇尾没入潭水周遭红色妖气浮动。
突然妖气一震,山中鸟雀感受到威胁似的,“簌簌”扑棱翅膀飞起,玄霁气血上涌,淤堵的经脉一股一股地疼,猛地呕出一口血化成人形。
玄霁额上青筋暴起,按住胸口,伏在地上大口喘气,眼中一片晦暗。照理说雷劫所受之伤早已养好,可这几日他修炼时经脉堵塞气血不通亦是不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看来得去找那人问个明白。玄霁闭上眼睛,稍稍平复呼吸,旋即起身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消失在谭边。
————
寺庙中檀香静静燃着,一位白发苍苍的清癯老人在蒲团上打坐。
一阵风“噗”地吹灭香火,老人察觉到什么,嘴上念经的动作一顿:“今日倒是有稀客来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玄霁暗想。既已被察觉,他大喇喇从暗处走了出来,领口大敞,墨发还滴着水,所走之处曳出一条水痕,不问自取地扯过另一块蒲团,跪坐下来,面对着老人一点不知道客气为何意地伸出手,言简意赅:“老头,帮我看看。”
老人睁开眼,就看到这人,哦不,应该是这妖,一副狼狈样子,把手横在他面前,颐指气使地示意他做事:“哼!有事知道来找老朽了。”摇摇头,无语为玄霁把脉。
老头摸上玄霁的脉,发觉这妖怪经脉梗阻但脉象平稳有力,但隐隐透着些古怪。老头嘶了一声收回手,皱眉不语。
瞧着面前老头一脸凝重,玄霁心沉了下去,耐着性子等了几息后,他忍不住沉声开口:“你能看出来什么吗?”从几日前开始他就法力运作不畅,运转到丹田之处就像是被吸收一般,强行运功甚至反噬其主,这是他之前修炼从未有过的情况。
老头没接话茬,只是另转话题问他:“前阵子那雷劫是你小子引来的?”
“是我。”
“你的那株伴生草呢?服下了吗?”
问到这,玄霁沉默了,灵草他自然没有服下,还碰上个可恶的人类。但老头这么一问,隐隐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想。玄霁开**代了这些天发生什么,开门见山:“是因为我从人血吸收药力吗?”
听完来龙去脉,老头心下明了,疑云消散只觉得好笑,这小子怕是倒霉和人缔结同生契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头瞅着玄霁皱着眉头发问、风尘仆仆赶来身上水都没干的狼狈模样,“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见人装神弄鬼还莫名其妙笑了起来,玄霁本就心头不快,此时更是燃起一股无名怒火,从老头手中抽出手腕:“做甚,若你也不知道那我就走了。”说罢起身就要走,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老头叫住了。
“诶!你这没礼貌的小子急什么!”
玄霁冷哼一声转身走回去,抱胸站着居高临下看着老头,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要说些什么的模样。
这臭脾气……老头一扯玄霁的袖子示意他坐下。玄霁顺着袖子上的力道重新盘腿坐回蒲团。只见老头在玄霁手腕侧抹上一道香灰,嘴上振振有词,玄霁任由老头动作。
看到玄霁手腕上透过香灰显现出来暗金色人形花纹,老头心下了然,也不卖关子:“你看。”
玄霁自然也看到了那道妖纹。
“这是什么?”他问。
“同生契。”老头继续拨弄手上的佛珠气定神闲。“伴生草乃你心头血所养,雷劫后滴血吸收方可恢复功力。”顿了顿,话锋一转,神神秘秘继续道,“但与其说是吸收,倒不如换个更恰当的词——结契。”玄霁沉着的心狠狠跳了两下。“伴生草被别人吸收后,你又靠着那人的血恢复法力是不错,阴差阳错却也与那人缔结了同生契。”
同生契是什么东西不用老头再多赘述,玄霁自己也知道。
是同生,亦是共死。若是一方死亡,签订契约的另一方也难逃一死。
这下难办了。想到那个文弱无力的人类。玄霁眉头拧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可有破解之法。”他问。
老头摇摇头:“此前并未见过这种情况,至于何解,老朽也不知。”
玄霁沉默起身,临走前丢下一个油纸包。
“欸!若那人是个凡人,你可得好生保护,老朽见你二人有缘,这契或许是机遇也不一定。”老头的话顺着风传入耳中,什么机遇不机遇的,玄霁烦得很,抛下一句“知道了”,便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老头拨开油纸包,里面一只荷叶包裹的窑鸡。哟,不错!还给他带了吃的。
回到谭边后,玄霁恢复原身化作一条黑色巨蛇,沉入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漆黑如墨的蛇瞳里满是郁燥之色。
老头说的话不假,他也猜到了修炼不顺怕是与那叫做温叙人类有关。看来想要继续修炼,必须得回到温叙身边才行,至于如何解契只得从长计议了,毕竟他可不想和一个最多只能活个白余岁的凡人订下这什劳子契约!
————
一眨眼过了几日,小黑还是没有回来,温叙有些失落的同时收到了一个意外之喜——他祖父的信。
信中温老太爷先是关切了一番温叙近日如何,回至正题信中写到那本手札是当年在外行医时救治的一位侠客走时落下的,至于主人究竟是何人温老太爷也一概不知。
信中虽没有什么有用线索,但温老太爷把他那处保存完好的另外一本手札一并寄了过来,落笔还是名叫若水的人。
温叙细细翻完新得的手札,里面记载了其他一些闻所未闻的精怪,简直是另一个他从没有想过的新世界。
两天前他又去走访打听了那几户症状奇怪的乡民,吃完清热解毒药并大量饮水后乡民有些食欲不振,很快就恢复了,正巧印证了手札上的记载。
莫非这世上真的存在一个不为人知的鬼怪妖物。温叙手指摩挲书脊,盯着一处愣神,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隐隐崩塌,竟是有点相信了这一番说辞。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把手札妥善收好。温叙松懈腰背靠在椅子上,难得地仰天长叹一声。
管他呢!这些事情岂是自己一个凡人管得了的,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拍拍脸颊,温叙站起来唤府上仆役套好马车,照例去自家的医馆坐诊。
而玄霁自那日从老头那得到答案后,不信邪又修炼了几日,结果可想而知依旧修炼停滞不前,强行冲破还会遭到反噬,一番折腾下来本就刚恢复好的身体又添新伤,脸白了几个度。
数不清这几日中第几次试图强行运功的玄霁压下喉间的血腥味儿,蛇尾扬起又狠狠落下,深幽如镜面的潭水以蛇尾击落的地方为中心掀起动静不小的水浪又扑撒在黑亮粗大的蛇身。
冷冰冰的潭水打湿身体浇灭一点他心火,想到自己刚回来又得去人类身边呆着,玄霁说不上来的无奈憋屈。
怎么偏偏就他这么倒霉!玄霁愤愤不岔,庞大蕴藏着力量的蛇身卸力倒下在潭水边摊成一片蛇饼,竟有些委屈的意味。
————
这日,温叙来到医馆。
医馆照常一同坐诊的张大夫家中有事告假,故而医馆今日只有温叙坐诊另外还有几个小药童帮着做事。
医馆刚开门,就有几人拿着方子开药,温叙大致问过他们的症状确认无误照着单子给他们抓药。送走几人后,医馆回归安静,温叙无事便靠在竹椅上随手拿了本医书看。
突然眼前光线一暗,温叙从书中内容抽出思绪抬头蓦然闯进一双黑亮的眼眸,而眼眸的主人是一位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
不知为何就这样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两人不语直愣愣对视了几息。温叙终于回过神似的,错开视线,而玄霁视线紧紧盯着呆愣的某人,垂眸不语。
这人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往那一站一句话不说,他竟然也一点没有察觉。
温叙放下手上的书,坐直身体开口:“公子是身体不适还是来抓药的。”
“看病。”
“好,公子请坐把手伸出来我先帮你把脉。”
玄霁把袖子挽上去,看着那人把有些凉的手指搭在他手腕。
温叙感受指腹下平稳有力的脉象,黑衣青年直勾勾的视线让他无法忽视只得专心把脉不语。几息后,没把出什么问题,温叙疑惑开口问道:“公子这几日可是有什么不适?恕我医术不精,没从脉象上看出些什么。”
脉象自然没问题,人怎么给妖看病。玄霁毫不意外地收回手,拢拢袖子,突然凑近面前的人,眼神一寸寸划过小人类的面庞,薄唇轻启:“我没病。”
没病?玄霁凑的太近,温叙不自在向后靠避开突然凑近的某人,眉毛微蹙,却还是耐着性子追问:“那公子就是要抓药?”
面前人错愕躲闪的小模样让玄霁这些日子心中积攒的郁气散了几分,若不是伴生草被他吸收了,自己又何至于此。
玄霁抱胸轻哼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入温叙耳中,“也不抓药。”
温叙:“……”那这人究竟是来干嘛的!?
馆内的药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停了手上的动作,被黑衣青年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靠墙叉腰吹口哨.jpg)回来了亲~
玄霁:(被揪住命运的喉咙)这就是你说的我跑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吗!?
(眯眼搓手笑)想跑路问过亲妈的意见没。
不知情但围观一切药童:神人来了!少爷快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