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腐朽的杂草垫在身下,王德福颓丧地蹲坐在角落里。
牢狱之中不时传出的惨叫与空气中经久难散的血腥气,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身上的官服脏污破败,背上血淋淋的鞭痕新旧交加,当洵殊找到他时,他的眼神空洞无光,神情也已然颓靡。
“王太医…”洵殊隔着狱栏轻声地唤着。
听到声音的王德福空洞的眼眸之中好似照进一丝光明,他抬起眼看到看到真的是洵殊,霎时眼角缓缓流下泪来。
他知道,他将要得救,将要离开这要人命的慎刑司。
看着王德福满身的血污,浑身的狼藉,洵殊眼中流露出痛心来。
“公主,臣是被冤的,臣并未要害大皇子之意……”王德福眼泪滴滴落下,他的双手扒在狱栏上,哭诉着。
洵殊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人最是安分,不会有这些害人之心。”
洵殊先是抛出信任,当即又询问起细节。
“我记那日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均被叫走,而我在药房磨药,这时乾坤宫中的刘公公来了。”
“太医院无人,而大皇子又病的厉害,我心不忍于是便去了……”
牢狱中耳目众多,王德福也不敢将自己的猜想说的太直白,也只得绕着弯子,好在洵殊听懂了。
她眼眸微垂,神情严肃,“此事你本也是一片好心,只,这一切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洵殊抬眼,“还有其余线索吗?”
王德福想着,“大皇子的病是臣医,但药却不是臣抓的,是刘公公另派人去的。或许只要找到大皇子那副药的药渣,就能还臣的清白。”
洵殊点点头应下,“好。”待见完王德福后她动身去了太医院,并差人传话,一周内不得有人提审王德福。
而此刻洵殊手中拿着一张边缘泛黄,明显有些年头的纸张,与那日刘公公差人拿的药做对比。
可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皱眉,将纸张放下,心中盘算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夜风吹动桌案上蜡烛的烛火,将屋中两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洵殊不解,她看向身旁一直站着的蘅芜礼,似想要跳出自己的思维询问道:“蘅芜礼,你觉得这事的幕后真凶是什么。”
蘅芜礼听着,垂下眼眸,修长指尖伸向一旁摆放的茶水之中。
指尖为笔,茶水为墨,他缓缓写下贵妃二字。
洵殊皱着眉,她想过乾坤宫许多人,却不曾将目光放到贵妃身上,只有大皇子乃是她亲生,又是她一手带大。为人母的怎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洵殊摇摇头,皱眉问道:“你为何会觉是她?”
只见蘅芜礼又缓缓写下,贵妃野心,昔日皇帝扬言公主为皇太女,隧,借王太医手,栽赃陷害。
待洵殊看完,蘅芜礼大掌一挥,桌案上的水字霎时消失,沿桌撒落在地。
经蘅芜礼这般提醒,洵殊倒是想起一些往事。
曾有一年御花园之中,父皇提出一词令她与皇弟作诗,那次她险胜,父皇也却说想要在自己及笄之年立自己为皇太女。
可这长久以来,父皇便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事,她只当那日是父皇讲着玩的,并未当真。
可她却未曾想,自己都不曾当真的事情,却成了旁人的心患。
正想着呢,门外小青道:“公主,乾坤宫刘公公到。”
闻言,洵殊隐下眼中心事,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话音落,便见一老太监弓着腰进来,洵殊眼中瞧着是一副老奸巨猾相,只每每见到他时,便心生不出什么好感。
可这人在蘅芜礼眼中却又是另一样,他的身上弥漫着金钱的腐朽味道。而这种是只有像他这般的修道人才可见的。
古书有云,人有三毒,日贪,日嗔,如痴。其中只要太过于执着于一类,以至于执念压过人性那这人便会沦为执念之物的“奴隶”。
修道之人通过“奴隶”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来辨别是何物,而这刘公公身上的便是将贪婪的气息。
洵殊问何,刘公公便答啥,可谓是滴水不漏。
“那日,为何是你带人来太医院抓药,而不是让王太医来。”洵殊问着,语气不似往日平和,而是带上几分身为公主的威严,想要以此来震慑住这人。
“王太医乃是公主您的专用太医,那日太医院实在是无人可用了,不得已的请了王太医出手。这般既已得到药方,奴家便想着抓药这种小事就不劳烦王太医亲自来了。”他的语调黏腻,倒是听着洵殊浑身不适。
“那,现如今药渣在何处?”洵殊又问着。
“回公主,那药渣哑小厨房的人煎熬,想来该是扔了的。”
洵殊闭闭眼,蘅芜礼懂她的疲惫和意思,出声将刘公公谴走。
待人出去了洵殊依旧闭着眼,她想也是,如果幕后真凶真的是贵妃,她又怎会将这等明显的证据留下。
“蘅芜礼,你觉得还有什么线索吗?”她的话语之中充斥着疲惫,此刻她的脑海中里有着诸多疑问,只得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蘅芜礼身上。
蘅芜礼也觉棘手,而后他凑近洵殊,附耳缓缓道:“臣习得一术法,可令梦中人陷入幻觉。不如,我们在刘公公梦中为他编造一场幻觉?”
霎时洵殊的眼睛亮了,她称赞道:“好便捷的能力,蘅芜礼要不我求父皇将你调去刑部吧。你有这能力却只是保护我的安全,真真是可惜了。”
她的话不像假,蘅芜礼瞧着却是一笑,“臣自幼被赋予的责任便是保护殿下您,在臣看来保护您的安全便是第一要事,若是被调离您身边,对臣来说才真的是可惜又浪费。”
洵殊懂他话中可惜何意,却不懂浪费是什么意思,于是她问道:“有何浪费?”
蘅芜礼望着问出这话的洵殊,此刻他的眼中不似以往那般清明,多了一丝少年人的春心萌动。
“臣觉,能长久的伴在公主身侧护您的安全,是我生命的价值。”
蘅芜礼说的真切,语气中甚至带有一丝羞赧。
洵殊听着,许是她开窍太晚并没听出蘅芜礼这话中羞涩稚嫩的告白,她皱眉,伸出白皙如玉的指尖轻轻抵在蘅芜礼薄而软的唇上。
目露不满道:“你不应该这样想,人的生命都是无价的,人也该是自私的,怎能将她人当成自己生命的价值?”
蘅芜礼感受着抵在自己唇间柔软的,微凉的指尖,此刻心跳不受控制的狂跳着。
面上虽无它变化,耳间却红了个透顶,平日里因着男女授受不亲礼仪规矩,两人并没有什么越界的举动。此番许是洵殊心急了。
待那柔软离开自己的唇时,蘅芜礼心道:‘想要舔唇,想要…咬住公主的手指…’
他心中想着这般大逆不道之举,就怕是不知自己今晚还能否安然入眠。
好吧,方才一切蘅芜礼都多想了,今晚不眠,更何谈无法入眠。
彼时,刘公公屋檐上蹲着三人,施法制造幻觉的蘅芜礼,等待进入梦境的洵殊,与被急急喊来护法的同为修道者的逢缘。
夜风微凉,三人蹲在屋顶上,旁的两个是修道者自然是耐寒的。可洵殊不同,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被这冷风一吹更是耐不住寒冷。
不由的想要打喷嚏,可她也怕惊扰里面的人,刚有这点念头便伸手生生的捂住了。
而蘅芜礼瞧在眼中,小步的挪动着,替洵殊挡住一侧的风,又将身上的一件外衣脱下替洵殊披上。
此刻洵殊也不拘束,拢了拢身上蘅芜礼的外衣,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蘅芜礼看见,耳间又不自觉的红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两人的举动逢缘见着,他恨自己的愚笨也羡洵殊对蘅芜礼这斯的笑。
愤恨着心中腹诽着,‘登徒子,风流公子……’
另一边他又想,‘公主你能不能将他的臭衣服丢开,我的香,你能不能披我的。’这样想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眸不由的变成一双小狗眼,可怜极的瞧着洵殊。
洵殊被盯的不自在,她看向逢缘,用极其小的声音问:“你也冷吗?”
她似在纠结,想了想又道:“蘅芜礼不能再少衣服了,要不我把这件给你披?”
逢缘眼角抽抽,他没想到洵殊居然会这样想。
“公主殿下,臣不冷。这夜风来的凶,要不您再披一件臣的御御寒?”
洵殊摆摆手,“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冷了,有这一件就够了。”
逢缘的小心思落空,面上无甚变化依旧是那般温润,可内在却早已骂骂咧咧起来。
蘅芜礼手中施着阵法,瞧了一眼逢缘。
两人同出一师,又是自幼一块长大,逢缘是什么样的人,心中有着那些小算计蘅芜礼都清楚的很。
此刻他只心道,‘表里不一的伪君子,骂的可真脏。’
阵法完善,蘅芜礼牵起洵殊的手,两人神识相连,一同进入了刘公公的梦境之中。
只刚进来洵殊便惊呆了,她看向蘅芜礼,眼神询问他能否生说话。
蘅芜礼点头,她得到肯定,开口了,“这刘公公未免也太爱财了些,梦中竟有着这样庞大的,金山银山!”
蘅芜礼表现的则淡然的很多,好似并不在意,毕竟刘公公是什么样的人他早知了。
只看着眼前这般的洵殊,低头小心的看了眼俩个牵着的手,心里生出名为愉悦小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