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傍晚,夕阳把教学楼的花岗岩墙面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连楼梯间的金属扶手都泛着暖融融的光。放学铃声刚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同学收拾书包的“哗啦”声、讨论周末去哪里玩的笑闹声、课代表催着交作业的喊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林野却故意磨磨蹭蹭,把笔袋里的铅笔一根一根抽出来,又按长短顺序摆回去,橡皮要反复蹭掉表面的炭灰才肯放进小格子里,连速写本的页脚都要捋得平平整整——他在等顾砚先走,等一个精心策划了三天的“偶遇”。
眼角的余光终于瞥见顾砚站起身,林野的心跳“咚”地一下漏了半拍,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桌肚里翻找什么,手指却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泛出淡淡的白。他用余光盯着顾砚的背影:对方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浅灰色的连帽卫衣领口,帽子上的抽绳随着脚步轻轻晃;头发比上周剪短了些,耳后的碎发被夕阳照得透明,像蒙了层薄纱;走出门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眼空着的座位,好像在确认有没有落下东西——林野的心脏又开始狂跳,赶紧把脸埋得更低,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教室门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走廊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夕阳透过两侧的窗户斜切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长长的光斑,光斑里的灰尘轻轻浮动,像林野心里七上八下的情绪。他放轻脚步,像只怕被发现的小兽,跟在顾砚身后两米远的地方,不远不近,刚好能看见对方的背影,又不会被轻易察觉。顾砚走得很慢,偶尔会停下来,等前面打闹的同学走远,再继续往前走,这让林野有足够的时间调整呼吸,在心里最后排练一遍“偶遇”的台词:“哎呀,顾砚,这么巧你也走这边?”“刚才收拾东西慢了点,没想到能碰到你。”“你回家也是走西边的小路吗?”
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林野赶紧加快脚步,绕到楼梯间另一侧的墙角后面——这里有一面被学生画得乱七八糟的白墙,墙面上的影子能勉强照出他的样子。他对着模糊的影子,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额发,又用手背蹭了蹭有点发红的耳朵,甚至还对着影子扯了扯嘴角,练习了一个自然的笑容——这三天里,他每天放学都会来这里“踩点”,算好顾砚走到楼梯口的时间,模拟了不下十次偶遇的场景,连开口的语气、表情都反复练过,就怕出一点差错。
“一、二、三、四、五……”林野在心里默数,数到五的时候,深吸一口气,装作刚从教室出来的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拐进楼梯口。刚走两步,就“恰好”撞见了正停在台阶上系鞋带的顾砚——夕阳的光正好落在对方身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浅金色,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扇形阴影,连系鞋带的手指都显得格外好看。
林野赶紧停下脚步,按照排练好的样子,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声音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雀跃,甚至还轻轻拍了下顾砚的肩膀:“顾砚?这么巧啊!你也刚下来?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呢。”
顾砚系鞋带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向林野,深棕色的瞳孔里映着夕阳的光,像有星星在闪。他轻轻“嗯”了一声,把散开的鞋带重新系好,打了个简单的结,才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刚才系鞋带耽误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放学的慵懒,却比平时多了点温度。
林野的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赶紧收回手,假装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也是,刚才在桌肚里找东西,耽误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顾砚的表情——对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往楼下走,林野赶紧跟上,跟在顾砚身后一级台阶的地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楼梯间很静,除了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顾砚的脚步声很轻,“嗒、嗒、嗒”的,节奏很稳;林野的脚步声有点乱,偶尔会不小心踩重,吓得他赶紧放慢脚步。走了几级台阶,林野闻到了顾砚身上的味道——不是刺鼻的香水味,也不是男生常用的运动型沐浴露的味道,是淡淡的皂香,有点像妈妈洗床单时用的肥皂,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很干净,很清爽,像刚从晾衣绳上收下来的白衬衫,闻着让人心里暖暖的。他忍不住偷偷吸了吸鼻子,觉得连楼梯间里弥漫的灰尘味,都变得甜了起来。
他想跟顾砚说点什么,打破这有点尴尬的安静——比如“今天数学课上老师讲的那道压轴题,你听懂了吗”“我昨天按照素描书里的技巧画了幅画,比之前进步了一点”“学校门口新开了家面包店,听说里面的蛋挞很好吃”,可话到了嘴边,又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跟在顾砚身后,偷偷看着他的背影:对方的肩膀很宽,背着书包也显得很挺拔;校服外套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偶尔会露出里面卫衣的抽绳;走楼梯的时候,他的膝盖会微微弯曲,动作很自然,一点都不僵硬。林野的心里既紧张又开心,紧张的是怕自己说错话,开心的是能这样近距离地跟顾砚待在一起,哪怕只是沉默地走楼梯。
顾砚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局促,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突然放慢了脚步,主动开口问:“昨天借你的素描书,里面的技巧看懂了吗?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林野愣了一下,没想到顾砚会主动跟他说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赶紧抬起头,笑着说:“看懂了一些!我昨天试着画了画石膏像的阴影,按照书里说的‘跟着光线走’,果然比之前画得清透多了,不像之前那样黑乎乎的一团。真的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的书,我肯定还在瞎画呢。”他说得有点急,声音比平时大了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低下头,耳朵又开始发烫。
“不用谢,”顾砚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你画得很认真,只要多练练就会进步更快。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不用客气,直接问我就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之前学素描的时候,也经常画不好阴影,练得多了就好了。”
听到顾砚说自己“画得很认真”,林野的心里像喝了蜜似的,甜得发慌。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顾砚的目光——对方的眼睛里带着点温柔的笑意,夕阳的光落在他的瞳孔里,像融化的金子,看得林野心跳又快了几分。他赶紧移开目光,假装看楼梯间的窗户,小声说:“我……我昨天画了幅画,想让你帮我看看,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可以,”顾砚点了点头,脚步又放慢了些,让林野能更轻松地跟上,“明天自习课的时候,你拿给我看就行,我帮你看看哪里需要改。”
“真的吗?太好了!”林野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开心,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我画的是之前你说的那道光影,就是……就是眼尾的阴影,我按照你说的改淡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还有问题。”他没敢说画的是顾砚的侧脸,怕对方觉得奇怪,只能含糊地说是“光影练习”。
顾砚好像没在意,只是笑着说:“好,明天我仔细看看。”
接下来的路,两人聊得很开心。林野说起自己画画时遇到的困难,比如总是掌握不好阴影的过渡,画出来的东西显得很僵硬;顾砚就耐心地给他讲解,说“阴影不是一成不变的,要根据光线的角度调整深浅”“可以用橡皮轻轻蹭,做出自然的过渡”,甚至还停下来,用手指在楼梯扶手上画简单的示意图,讲解得很清楚。林野认真地听着,把顾砚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偶尔会提出自己的疑问,顾砚也都一一解答,没有一点不耐烦。
平时几分钟就能走完的楼梯,今天却觉得格外漫长——林野甚至希望楼梯能再长一点,台阶能再多一点,这样就能跟顾砚多待一会儿,多聊一会儿天。夕阳的光从楼梯间的窗户里透进来,落在他们身上,落在台阶上,把一切都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林野偷偷看着顾砚的侧脸,看着他认真讲解的样子,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
走到一楼的时候,林野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楼梯走完了,他们很快就要分开了。顾砚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他说:“我平时走西边的小路回家,你呢?走哪条路?”
“我……我也走西边的小路!”林野赶紧说,心里的失落一下子被开心取代,“正好可以一起走,我家就在前面的小区,离你家不远。”其实他家在东边,要绕一段路才能走西边的小路,但他现在只想跟顾砚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多走几分钟的路。
顾砚点了点头,没有怀疑,率先走出了教学楼。林野跟在他身后,走出楼梯间的时候,夕阳的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暖暖的,像顾砚身上的皂香一样,让他心里暖暖的。他看着顾砚的背影,想起刚才在楼梯间的“偶遇”,想起顾砚认真讲解的样子,想起两人聊天时的开心,嘴角忍不住一直笑着,连路过的同学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注意到。
走出学校大门,两人并肩走在西边的小路上。小路两旁的梧桐树已经长出了新叶,嫩绿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林野还在跟顾砚聊画画的事,顾砚偶尔会指着路边的树或者电线杆,跟他说:“你看这棵树的阴影,阳光从东边来,阴影就落在西边,而且离树干越远,阴影越淡,画画的时候也要注意这种自然规律。”林野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把顾砚说的话都记在心里,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顾砚家的小区门口,林野的心里又开始失落。顾砚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他说:“我到了,明天自习课记得把画拿给我看。”
“好,明天一定记得!”林野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明天见!”
“明天见。”顾砚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小区,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对着林野笑了笑。
林野站在原地,看着顾砚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他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才在楼梯间的“偶遇”,回想着顾砚身上的皂香,回想着两人聊天时的开心场景,嘴角忍不住一直笑着,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他甚至在心里开始策划下一次的“偶遇”——也许可以在早上的校门口,也许可以在课间的走廊里,也许不用再假装偶遇,直接跟顾砚说“我们一起走吧”。
回到家,林野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赶紧冲进房间,拿出速写本。他翻开新的一页,拿起那支顾砚借给他的2H铅笔,开始画今天在楼梯间的场景——橘粉色的楼梯间,顾砚系鞋带的样子,两人并肩走楼梯的背影,还有空气中淡淡的皂香。他画得很认真,把所有的细节都画了进去:顾砚校服外套的拉链、耳后的碎发、系鞋带的手指,夕阳落在台阶上的光影,甚至连自己紧张时摸后脑勺的动作都画了出来。
画完后,他在画的旁边写了一行小字,字迹很轻,却充满了开心:“4.15,在楼梯口‘偶遇’顾砚,一起走了楼梯,聊了画画的事。他身上有淡淡的皂香,很好闻。楼梯好像变得很长很长,走得很开心,很甜蜜。”写完,他又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旁边画了两个并肩走楼梯的小人,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像他和顾砚。
他把速写本小心翼翼地合起来,放在书桌上,然后拿出手机,打开“顾同学观察日记”,把今天的事详详细细地写了进去:“今天放学的时候,我故意磨磨蹭蹭,等顾砚先走,然后在楼梯口假装偶遇他。他没有发现是我故意的,还跟我聊了很多画画的事,答应明天帮我看画。一起走楼梯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的皂香,很好闻,像阳光的味道。楼梯好像变得特别漫长,却又特别甜蜜,我甚至希望楼梯能再长一点,这样就能跟他多待一会儿。真的太开心了,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次‘偶遇’!”
写完,林野对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梦里又回到了那个橘粉色的楼梯间——他跟在顾砚身后,一起走楼梯,闻着他身上的皂香,聊着画画的事,夕阳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又甜蜜,楼梯好像永远都走不完,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他笑着,把这个甜甜的梦藏在心里,像藏着楼梯间的偶遇,藏着顾砚的皂香,藏着所有关于他的心动和期待。他期待着明天的到来,期待着把画拿给顾砚看,期待着能再跟他一起走楼梯,期待着他们的故事,能像这个甜甜的梦一样,一直继续下去,一直这么甜蜜。
写这章时总在跟着林野“捏着把汗”——他磨磨蹭蹭等顾砚先走的小心思,对着墙影练笑容的认真,数着数算偶遇时间的紧张,像把“想靠近”的心意,都藏在了这些笨拙的小细节里。那份“怕被发现是刻意”的忐忑,比任何甜腻的互动都更像年少时的喜欢:既盼着能偶遇,又怕心意被戳穿,连呼吸都要跟着小心翼翼。
顾砚的“配合”藏着最温柔的默契——他系鞋带时的停顿,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的关心,放慢脚步让林野跟上的体贴,甚至最后回头的那个笑,都不是偶然。他未必没察觉林野的“刻意”,却没有点破,反而用最自然的方式回应这份心意:你想靠近,我就给你台阶;你怕尴尬,我就主动找话题。这份“看破不说破”的包容,比任何直白的回应都更戳人心。
特意把“楼梯”写成“漫长又甜蜜”的载体,是想让这份心动更有画面感:楼梯间的橘粉色夕阳、顾砚身上的皂香、两人错落的脚步声,还有林野偷偷打量的目光,都把“假装偶遇”的小雀跃,酿成了实实在在的甜。林野盼着楼梯再长一点,不是真的喜欢走楼梯,是想把和顾砚在一起的时光,再拉长一点——这份藏在“想多待一会儿”里的喜欢,朴素又真诚。
最后林野在梦里盼着“楼梯走不完”,是心动最真实的写照:年少时的喜欢,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承诺,是“想跟你一起走段路”的小期待,是“闻着你的味道就开心”的小满足,是“哪怕假装偶遇也觉得甜”的小雀跃。而顾砚的温柔,就是让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有了稳稳落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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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假装偶遇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