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息是凉的,吹落在宴清舒面上又好似是温热的,宴清舒觉得这人靠的忒近了一些,不由得往后靠了靠,结果他一抬眼便看见宋雪沉极快的低头用唇碰了碰自己被他握在手中的头发,随后又松开了那缕头发,若无其事的抬起眼来。
轰。
宴清舒感觉自己脑中似乎是有什么炸开了,他见宋雪沉看过来,噌一下便弹起身来,磕磕巴巴道:“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便先走了。”
他这般说完,转身便要往外走。
宴清舒这动作来的突然,便是宋雪沉都没反应过来是自己偷偷摸摸的“恶行”被逮了个正着,因而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宋雪沉虽然疑惑,却也并不妨碍他迅速开口将人叫住。
“阿宴。”
宴清舒脚下一顿,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去,宋雪沉卡了片刻后便回过神来,面上迅速切换笑容,偏头用目光示意他看自己肩头浸出血的纱布。
“我这伤口都渗血了,你方才不是说为我重新包扎一下么?”
“我……我去唤兄长来帮你包扎。”宴清舒脑中混乱,闻言下意识道,“他定然有空。”
他看似是仔细想了想,实际上却是半点儿脑子没动,只道:“对,他应当有空。”
“你那兄长早就看我不顺眼,若不是因为你在,怕早恨不得将我两剑戳死,怎会愿意给我上药,”宋雪沉轻声叹息,“罢了,你若是有事便先去忙罢,我且自己试试,大不了不上了便是,左右修士肉身强健,一时半会应该也死不了。”
他若是强硬威胁宴清舒还能坚持,可这般示弱,反而让宴清舒挪不动脚,他理智知道上宋雪沉身上的伤口这伤已经养了几日,修士又肉身坚韧,便是一两回不换药也绝没什么事,宴清舒脑中这样清楚判断,身体却是老老实实的坐回了床边,伸手去解宋雪沉的纱布。
宋雪沉柔声道:“阿宴没事了么?”
“……我突然想起那事其实也不算太急,”宴清舒迟疑道,“可以先为你换药。”
接下来的时间里,宴清舒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糊里糊涂的给宋雪沉包扎,脑中却一直在想着方才宋雪沉吻他头发的样子,他想不明白宋雪沉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问他,只能在脑中一遍遍回想着,直到他将宋雪夜的肩膀都缠的厚了一层后,才偏偏回过神来,窘迫的道了一句抱歉。
“你好似一直避着我,”宋雪沉口中说着话,伸手又要去撩宴清舒的头发,“是我何处没留神冒犯到你了?”
宴清舒本来都已经将方才不断出现在脑中的画面都压了下去,一见他这动作顿时一个激灵,赶紧将头发救了回去。
“我——我先回去了。”
“阿宴。”
宋雪沉眼见宴清舒夺头发的动作其实已经猜了出来,不过他面上分毫未动,只眼见宴清舒走到了门口,看着他马上便要踏出门去,这才慢悠悠的出声将人给唤住。
宴清舒闻声下意识寻着声音向宋雪沉看去,便见他用手支着脸,向着自己微微一笑。
“你拿着东西是要回哪儿去?”
宴清舒完全没有多想,只下意识道:“自然是要回房。”
“这里就是你房中。”宋雪沉道,“你还有别的房要回不成?”
宴清舒一怔,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悄悄往四下看了一眼,才记起确是如此,又赶紧将东西放在桌上,轻咳一声找补道:“不是,我……我只是寻个地方放东西而已,并不是要出去。”
“原来如此,”宋雪沉笑道,“我方才听你这话,还以为你要将你房间让给我呢。”
他偏头往床边小桌上瞥了一眼,注意到宴清舒漏下了一只药瓶,现在正孤零零的摆在小桌上,他伸手拿起药瓶,起身便向宴清舒走去。
“我、我还有些事要做,”眼见宋雪沉朝着自己走来,宴清舒来不及想更多,只觉得脑中乱响,只想如何先把人撵出去,“你若是没事了,不若便先出去罢,免得扰我。”
宋雪沉被他推着走,只顺着他力气往外走,还不忘偏过头瞧着他,笑吟吟的唤了声阿宴,他面上含笑,声音低柔,加上模样生得好,怕是鲜少有人能拒绝他,可惜小宴尊主刚正不阿、铁石心肠,只低着个脑袋将人往外推,并不和他对视。
宋雪沉一路被宴清舒从屋里推出来,还没等他站好,便听身后啪一声响,是宴清舒把门关上了。
宋雪沉还想回头去敲门,就感觉一道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偏头看去,才看见宴清河站在不远处,他手搭在门上,似乎是刚从外头回来。
宴清河瞥了眼宋雪沉,却是很明显的不想搭理他,只推门要进自己房间。
“宴尊主。”与宴清河对视的片刻功夫,宋雪沉脑子转的飞快,眼见对方要关门,他快走几步将宴清河要关上的门抵住,顶着对方几乎恨不得凝成实体的凌厉目光,面上也是半点不变,反而是一副含笑模样,“你来的倒是正好,我正好有些事寻你打听。”
“我可并不想告诉你什么。”宴清河冷声道,“你若是识趣些,便不要来自讨没趣,免得我哪天没忍住便一剑将你解决了。”
“你若是能一剑解决了我,那也是你的本事了。”宋雪沉笑道,“我想寻你问问当年之事。”
宴清河闻言眼神更是锐利,像是恨不得将目光化了实体将他千刀万剐了一般,宋雪沉却全当没看见,只道:“你若是不搭理,我便只能去寻阿宴一块想了,说不定他什么时候便想了起来,我也正好一块知道。”
宴清河沉默了片刻,却还是转身进了屋,只是没将门关上,全是同意了宋雪沉进来。
寂静的房间内,宋雪沉与宴清河面对面而坐,空气中都似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宋雪沉可没功夫跟宴清河闲坐,仅是安静了片刻,率先打破了寂静。
“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阿宴失了忆?”
宴清河道:“总之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宋雪沉觉得他这话颇有些可笑,“他将我忘了,然后你说——与我无关?”
“那么多事他却只将你忘的一干二净,说明他本就没将你当回事,你何必非要上来自讨没趣?”宋雪沉的话入耳,也不知让宴清河想起了什么,他垂下眼,却并不过多解释,“不若到此为止。”
“哦?”宋雪沉玩味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阿宴什么都记得,独独是将我给忘了?是阿宴同你说的?”
“不对,”他也不等宴清河说话,只自顾自否定了这个猜想,“阿宴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又如何能告诉你。”
“阿宴之前与我说起过,说他什么事都记得,唯独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忘了,而很是不巧,我恰好就在他忘记的那堆‘无关紧要’里头,而且说不定他的‘无关紧要’就是指的我和一切与因为有关之事,”宋雪沉笑了笑,“说来宴尊主有没有觉得他这失忆是不是忒特别了些?什么都记得,偏就不记得我了,也不知是真那么凑巧,还是什么人故意所为?”
宴清河声音微冷:“那你待如何?”
“如何?”宋雪沉笑道,“我就一小小邪修,哪能如何?”
“你若是小小邪修,怕是再没人敢自称邪门魁首,”宴清河嘲讽道,“尊主少孤。”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宋雪沉道,“之前凡是有人如此唤我,早让我杀了,不过我今日懒得同你计较,所以也不想与你做些什么。”
“说起来,我倒想起你之前问阿宴,问他‘还要护我多少次’,”宋雪沉道,“你这话说的颇有些意思,倒似他在我瞧不见的地方为我付出了多少似的。”
“可当年分明是他宴清舒言而无信,说好回师门回复消息,数日便回,结果他却是一去不复返,你们沧澜还派了个苏麝月来,压着我好生打了一顿,逼着我许下重誓,要我十年不出无妄乡,”他向着宴清河笑道,“真要说起来,似乎还是我更冤枉些,怎么你倒一副好似我欠了他许多的模样?”
宋雪沉话音刚落,对面的宴清河便似不知被他话里哪处激怒,起身招出灵剑天阙便向他袭来,宋雪沉本就早有准备,招出厌雪便迎了上去。
宴清河昔日去重华境寻宴父时得了机缘,习了尊者剑法路数,因而他的招式狠辣、剑势迅速,灵力也甚是霸道,是出了名的强者,宋雪沉这些年虽身经百战,又是为了故意激怒、心中早有防备,可便是这般双重准备下,竟也没敌过他,直接让宴清河的剑锋逼在了要害,迫得宋雪沉一路后退,直到最后他的背抵在墙上。
这场较量明明是宴清河胜了,他却好似没有一点胜利者的欣喜之意,反而显出异常愤怒,死死盯着宋雪沉瞧,好似觉得宋雪沉被他打败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一般。
宋雪沉垂眼看着抵在喉咙上的天阙剑刃,神色半点不变,只又抬头看向宴清河,冷静的与他对视。
宴清河就这般看了宋雪沉许久,双唇蠕动着,似乎是有千言万语要出口,最后却也只是冷声道:“果真是废物,脆弱的不堪一击。”
“是啊,我这废物自然是比不得宴尊主,”他这般生气的模样反倒让宋雪沉有些愉悦起来,只以为以为对方在嘲讽,索性弃了厌雪,懒洋洋往后面墙上一靠,还不忘拿话刺宴清河,“偏偏阿宴就是看上了我这废物,他看上一回不够,失忆了第二回照样能看上我。”
宋雪沉这话一出口,便觉得压在喉咙上的剑刃又往下压了一压,他感觉到有什么顺着喉咙流下,淌进了他衣服里,应该是血。
宴清河手指捏的嘎吱作响,他目光如刀一般恶狠狠的在宋雪沉面上刮过,却是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意识到这件事,宴清河深吸一口气,收了灵剑便转身向外走,不想再多看宋雪沉一眼。
眼见宴清河出去,宋雪沉索性顺着墙面滑下靠坐在墙边,他才抬手在脖子上摸了一下,果不其然看见一手的血。
“呵……”
宋雪沉低头打量着手上血迹,许久之后,一声轻笑从他唇间溢出,那笑声逐渐变大,直到最后,甚至到了有些癫狂的地步。
“哈、哈哈……果然如此……哈……果然如此……”
宋雪沉:(摸脖子)你完了,我马上就去找阿宴告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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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