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妖使?”
那妖怪镇定非常,冷哼一声:“你就是昨夜闯入我府中的缉妖使吧?”
苏知夏手握在刀柄之上:“你想做什么?”
“苏知夏,你可是夜巡司唯一一个女高等缉妖使,久闻大名,事到如今,你难道猜不出我要做什么吗?”
苏知夏平淡的脸上染上了愠色:“残害百姓,建立‘血种’大军,可你千里迢迢从桂州而来,假装成**师,如此的大费周章,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侵吞京城吧?”
“你确实很聪明,可惜,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那胡蔓草妖随即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可苏知夏也迅速应对掏出了那把火刀,斩断了数以千计的血根茎。
胡蔓草妖盯着那血刀,原本一副大局在握的高傲姿态瞬间转成了愤怒:“叛徒!这些叛徒还在阻挠我等的大计!”
苏知夏并不打算与他多废话,旋即飞奔上前,一面以刀斩断着那些向她袭来的血根茎,一面寻找机会攻击那胡蔓草妖。
胡蔓草妖当即抛出两枚“种子”,霎时间两个面目全非的“血种”出现在了苏知夏身前,张着血口扑向她。
苏知夏用力一蹬,跳了起来,直接斩断了那两个“血种”的脑袋。
一时血液横溅,那刀上的火引爆了那血滴,在空中爆炸,苏知夏及时后腿了几步,脚抵在了飞檐下,这才没受伤,心中腹诽:四时好,你好像没告诉我这火遇着血会爆炸。
宁宜苏此时正拿着铁锹飞快地、但气喘吁吁地趴着楼梯,一听见那几声轰隆爆炸的声音,他心脏仿佛也停滞了,他跑了上去,试图要攀上屋檐,可惜他并不会轻功,于是他又找寻着附近有没有梯子。
苏知夏的耳朵因为爆炸,这时候只有嗡嗡的耳鸣声,她只能紧盯着那些血根茎的攻击路径,可惜那妖怪操纵的“血种”数目众多,力量庞大。
当务之急是尽快减少它能操纵的“血种”数目,削弱它的力量。
她一眼望见了妖怪身后忽然多了个梯子,冒出了个脑袋,她焦急地喊出声:“不许上来!”
果然,宁宜苏一顿,紧接着苏知夏喊道:“速去寻掌司,让所有缉妖使全力击杀观月楼附近坊市内的所有‘血种’!”
“去!”
苏知夏这一声喊罢,宁宜苏立刻下了楼梯,可那妖怪自然不会放任宁宜苏离开,它试图用血根茎打翻宁宜苏的梯子。
梯子往后翻过去,眼瞅着宁宜苏要跟着梯子掉下去:“啊——!”
苏知夏见况,随即凌空翻身,弯腰伸出腿,用脚尖扣住那梯子,用力地将梯子扳了回来,弯下腰用刀斩断那些血根茎。
宁宜苏死里逃生后,迅速下了楼梯,喊道:“我这就去!”
苏知夏站稳身子,适才并未完全斩断那些血根茎,她身上的伤又多了许多,眉眼已经染上了愤怒的神色。
那妖怪又抛出三颗“种子”,这次苏知夏还未动手,它先说道:“你猜猜为何我要以敛骨吹魂的名头,拿那些百姓的骨灰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真的能复活,不过,你要亲手……”
妖怪还未说罢,苏知夏已经利落地斩落了那几个人头,里面甚至还有礼部尚书前不久死去的儿子元轻侯。这次苏知夏倒是讲究了点技巧,掌握了砍的力度和方向,血喷溅的方向与刀上的火相碰产生的爆炸精准地落在那妖怪附近。
但是爆炸的鸣声依旧对苏知夏的耳朵产生了冲击,甚至因为爆炸吸引了不少百姓的关注,不少百姓开始围在观月楼附近观望,以为是什么表演。
她注意到底下百姓越发多起来,只希望宁宜苏尽快将消息告诉卓鸿,缉妖使们能尽快击杀“血种”削弱这胡蔓草妖。
而远处的四时好尴尬地望着那连续不断地爆炸,一旁的老者望向苏知夏:“你是不是没跟她说那火碰到妖血会爆炸?”
四时好答非所问:“呃……槐爷爷,您放心,她肯定可以杀掉那个胡蔓草妖的,我看我们就跟她合作吧。”
“再观望观望吧,若是她连这小小的胡蔓草都处理不掉,怎么能指望她一个小娘子来守护妖族和人族间的平衡?”
四时好撅着个小嘴,叉着腰:“哼,她虽是个小娘子,可是厉害得很,不然我四时好怎会选上她!”
宁宜苏匆匆跑下观月楼,正在不远处见到了听到爆炸声赶来的卓鸿。
“卓掌司!”
“小宁?!”
卓鸿瞧见宁宜苏时是有点惊慌的,毕竟是圣人的甥儿,若是被妖怪打伤,只怕被圣人问责。
“卓掌司,请您将夜巡司所有缉妖使派出击杀以观月楼为中心的区域内的‘血种’,以削弱妖怪力量,协助知夏斩杀妖怪。”
卓鸿一听到苏知夏的名字,浑身汗毛立起,脑袋都蒙了一瞬,无比担忧:“知夏?!她不是在休沐吗?!”
宁宜苏焦急地解释:“掌司,事态紧急,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了!尽快击杀‘血种’才是帮助知夏的唯一办法!”
卓鸿听罢,随即从腰间掏出一枚哨箭,对着天空发射,在天空炸出一道红色的光芒,在京的所有缉妖不再只是停留在被分布的区域内巡视,而是流动起来主要聚集在了以观月楼为中心的区域内,全数出动、全力绞杀“血种”。
随着缉妖使不断聚集,观月楼为圆心的几个坊内的缉妖使数量多了起来,附近的“血种”被绞杀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宁宜苏担心苏知夏,正要往回跑,却被卓鸿一把按住:“你要去哪里?!”
“知夏还在观月楼上,我得去帮她!”
卓鸿难得露出愠色:“你能帮她什么?!”
“我得去!”
宁宜苏甩开了卓鸿的手,迅速地涌入了人群之中。
高楼之上,寒风凛冽,苏知夏仍与胡蔓草妖焦灼地对阵着。
苏知夏发现了胡蔓草妖操纵的血根茎数目减少了些许、速度也变慢了,她心中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她用力地挥舞着刀,一边砍断那些血根茎,一边不断地靠近着胡蔓草妖,身边灼热的空气和爆炸引发的耳鸣让她感到难受,可她依旧持续地靠近着那胡蔓草妖。
她身上不仅有被血根茎抽到的伤痕,还有被爆炸出的火星迸溅到的烫伤,多亏了带着护臂,只有裸露着的部分肌肤才被烫伤。
她依稀能听得见那胡蔓草妖愤恨的破口大骂:“尔等蝼蚁,竟敢阻我大计!你想死,我这就送你去阎罗殿!”
那妖怪索性将所有的血根茎收起来,不断在手中汇聚,城内的“血种”们的力量被汲取,自然也变弱了许多,远离观月楼区域的“血种”们直接爆体而亡了。
胡蔓草妖将那些血根茎不断汇集,竟形成了一把血镰刀,那妖怪目眦欲裂、满眼通红地攻击着苏知夏。
苏知夏的刀不比它的血镰刀长,只能以躲避为主,好在她自入缉妖署后便明白了一个道理:男女力量的差距是没法避免的,但足够灵活的躲避、沉着冷静的思考是能够弥补这个差距的。
所以,她的身手在夜巡司是一等一的矫健,那胡蔓草妖挥舞着血镰刀,不是被她用刀挡了回去,便是被她灵巧地躲避开。
那胡蔓草妖气急,欲意释放出全数妖力,显露出了妖的形态:他的身体是由一根根暗黑色的藤蔓缠绕形成的,脸上则戴着个由暗黄色的花瓣形成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知夏被这迅猛的攻击不断地攻退,她一脚抵在了飞檐之下,挡住那一击,立刻转身顺着飞檐几步蹬起,一个翻身又飞到了胡蔓草妖的身后。
宁宜苏一到观月楼附近,却见底下围着不少百姓,原是百姓们以为是夜游的表演,好在巡逻的卫队已经发现不对,正在驱散这附近的百姓。
他正要赶紧去,巡逻将士将他拦在外头:“臭小子,这里危险的很,快走!”
“这位大哥,我是夜巡司的书史,麻烦您让我进去一下。”
那人打量了他一圈:“书史大人缘何上楼?眼下正有缉妖使大人在擒拿妖怪,楼上甚是危险。”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
宁宜苏握紧了手中的铁锹,那将士还以为那铁锹是什么特殊的法宝,又瞧他无比坚定,只好放他上楼。
苏知夏额头不断流下豆大的汗珠,浸湿了她脸上的那几道伤疤,像是细微的盐撒在了身上一样地疼,她手握着火刀,难得遇上一个强劲到让她觉得有些力竭的妖怪。
胡蔓草妖手持着血镰刀,而它因为不断劈砍出血刃攻击,此时那把血镰刀似乎发挥出太多力量,已经比原来的尺寸小了许多。
苏知夏的刀与胡蔓草妖的血镰刀交锋的瞬间,火星四射,苏知夏力量不及那妖怪来得强劲,她逐渐落了下风,于是心一横,他顺势弯下腰,一脚踢向了那妖怪的脚。
那妖怪一时卸了力、失了平衡,但血镰刀依旧从苏知夏的肩膀狠狠地割上了一刀,苏知夏顾不得疼痛,即刻踹飞那妖怪,一个猛跳,火刀劈向了那胡蔓草妖的脑袋。
正是这一瞬间,她捕捉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那胡蔓草妖第一反应不是护着脑袋,而是遮着自己那个暗黄色的面具。
苏知夏的肩头不停地渗着血,苦战之下,她已经浑身上下都有了不少伤口,而这时,她发现了那个再次冒出来的脑袋,顿生一计。
苏知夏冷笑两声:“我劝你尽快降服,在适才的打斗中,我已知晓你的弱点,便是你脸上那个暗黄色面具吧?”
那胡蔓草妖神色一变,并未发现宁宜苏冒出的小脑袋。
苏知夏迅速捕捉到了那抹异色,道:“那你可得做好准备!我接下来,每一刀都会砍向你的面具。”
苏知夏冲上去迅速砍了好几刀,都是朝着胡蔓草妖脸上的面具,果然它宁可被砍,也不愿被毁坏面具。
苏知夏瞬间已到了宁宜苏的脑袋前,她双手用力将刀插进了胡蔓草妖的胸膛,火焰霎时熊熊燃烧了起来,苏知夏喊道:“匕首!”
宁宜苏反应迅速,将包里的匕首扔给了苏知夏。
而插在胡蔓草妖胸膛的那把刀竟像是要断裂开一样,苏知夏果断地接过冲向了那胡蔓草妖,一个跃起: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不管那胡蔓草妖胸膛前燃烧的烈焰,她手持那柄匕首拼尽全力刺穿了那面具,似是要与那胡蔓草妖玉石俱焚。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低吼划破天际,胡蔓草妖渐渐消逝在了烈火之中。
而苏知夏摔在了屋檐,正要滚落下去,宁宜苏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苏知夏被烧得不成样子,他无比心疼,手足无措。
一道绿色光芒如流星般落在了他脚边,正是四时好。
“让开!”四时好的眼眸中竟带着些泪珠,施法的手也不自觉地抖着,“你这家伙!不许死!”
“不许死啊你!”
四时好眼泪滑落,可苏知夏的心脏依旧安静无比,四时好望向了宁宜苏,面露凶光,却瞧见他的眼眸中盛满了无限的悲伤与祈求,他双膝跪下:“四时好姑娘,求你,救救知夏。”
她将利爪收住,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需要你的精血,你可愿……”
她还未说罢,宁宜苏已经从苏知夏的手中拿下了那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掌一割:“我愿意,请四时好姑娘速速救人!”
四时好见他如此坚定:难怪知夏会瞧上这家伙,看着懦弱,该干事的时候还是挺果决的。
“精血不是这么取的,你坐好,对了,取你一滴精血,你可能会折损十年寿命,这你也愿意吗?”
宁宜苏坚定地点头,四时好只好伸出手,她的利爪轻轻地点了宁宜苏的眉心,一滴血从眉心取出,宁宜苏顿觉浑身乏力,似是被抽去了魂魄。
四时好将那滴精血与她手中的丹药融合为一体,喂给了苏知夏。
顷刻,一道绿色光芒包裹住了苏知夏的身体,像是春雨般滋润着大地,苏知夏的烧伤和身上的伤疤尽数愈合。
“虽是好了,可还得休息,你带她……”
四时好望着宁宜苏抱着苏知夏,两个人一个受了重伤刚愈合,一个被抽了精血,怎么看也不像能自己下观月楼的人,她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家在哪里?我带你们回去。”
一道光落在了宁府。
宁宜苏抱着苏知夏,有些摇摇欲坠,却还是恭敬地感激道:“四时好姑娘,多谢你的帮助。”
“不客气,别忘记告诉她,是我救的她,但是,不许告诉她我哭了,不然我以后在她面前很没面子的。走咯!”
四时好一挥袖就失去了踪影。
而宁母听到了院内的动静,和苏知盈赶了出来,苏知盈一见苏知夏的衣裳满是打斗的痕迹,又见她被宁宜苏抱在怀里,差点摔倒:“阿姊!阿姊,你怎么了?”
“知夏与妖怪打斗受伤,阿肆你快去找个郎中!”
宁宜苏将苏知夏抱到了她上次留宿的房间内,小心翼翼地才放下,他人也昏厥了过去。
跟随在身后的宁母惊呼:“宜苏!宜苏!天爷呀!”
好一阵手忙脚乱,宁宜苏被家丁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宁母虽然担忧,但此刻她必须是这个家里最冷静的那个人,她抱着并安抚着泪流满面的苏知盈:“盈儿,没事的,没事的。”
郎中来得快,得出这二人都是气血不足的结论,给他们开了些补气血的药方就离开了。
宁宜苏心中惦念着苏知夏,醒得快,宁母要他好好休息,他却执意起身要去给苏知夏煮药。
苏知夏原以为自己应该是被火烧死了、或是流血过多而亡,当时脑子里想着的,除了斩妖以外,便是苏知盈:盈儿,对不住,阿姊没有办法再陪着你了。
这或许才是真的死而复生。
苏知夏长舒一口气,苏知盈正端着铜盆进门,一见苏知夏已经做起来,热泪盈眶地将铜盆放在了桌子,紧紧地抱住了苏知夏的药:“阿姊!”
“盈儿,”苏知夏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怎么哭了?阿姊这不是好好的吗?”
“阿姊,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的……”
苏知盈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掉落:“你骗人!我都听宁哥哥说了,你一个人去斩杀那胡蔓草妖,受了很多伤,差点死了,多亏了一个叫四时好的姐姐救了你……阿姊,我听着这些的时候真的好怕,我好怕失去你,阿姊……”
原是四时好救了我。
苏知夏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她擦拭着苏知盈的眼泪:“这次是阿姊错了,你莫要难过了,这样吧,阿姊这段时间都陪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苏知盈撅着嘴,气呼呼地道:“你就该好好养伤!”
“好——都听你的。”
宁母进屋瞧见了苏知夏已然醒来,冲着外面的侍女喊道:“快去告诉宜苏,知夏醒了!”
“知夏呀,你可吓坏盈儿了,”宁母亦是热泪盈眶地上前握住了苏知夏的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宜苏听说苏知夏醒了,立即跑了过来,他差点被门槛绊倒,见着苏知夏安然无恙地醒来,笑道:“知夏,你醒了?”
宁母来到他身边,轻拍了一下他,低声说道:“傻儿子,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盈儿,既然知夏醒了,我们一起去做些吃的,给她补补身子。”
苏知盈立刻明白了宁母的用意,抹去眼上的泪珠:“好!”
随后悄悄握住了苏知夏的手,附耳说:“阿姊,宁哥哥可是非常关心你,你要珍惜。”
随后,苏知盈和宁母挽着手,笑眯眯地一起离开了。
宁宜苏尴尬地挠着头,颇为羞涩。
苏知夏明眸抬起,望着宁宜苏:“宜苏,多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你才是真的辛苦了。”
宁宜苏将铜盆的布拧干后,递给了苏知夏,她接过后,擦拭着脸:“大家都辛苦了,是四时好救了我吗?”
“嗯,多亏了四时好姑娘,下次见她,我可得提两条鱼赠与她,以表聊谢。”
窗外的烟花在夜幕留下绚烂的光明。
苏知夏听着一声声爆竹声,正要起身,宁宜苏几步上前扶住了她:“你该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想,出去看看。”
苏知夏被宁宜苏扶了出去,她凝视着满天的烟花,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还好,京城一切安好。”
“是,多亏了你。”
苏知夏摇了摇头:“不,是多亏了夜巡司的所有人,包括你。”
宁宜苏凝视着那双映照着璀璨人间的眼眸,听得这句话,竟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