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曌女缉妖使日志》 第1章 三娘煞 千盏明灯悬挂着,宛若漂浮于天河的繁星,三百二十三坊处处张灯,光徜徉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之中。 “十里长街市井连,明月桥上看神仙”。 大曌,正是这样一个繁华的时代。 “夜巡司办案!闲人退散!” 一身着鸦青色圆领袍的女子,手持夜巡司缉妖使令牌,神色带着几分冷峻,她的声音清亮,不掺杂丝毫的情感。 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带着几分醉意:“这位缉妖使,今日是我儿成婚的好日子,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便是办案,也等到成婚之后再说呀。” “夜巡司乃是负责捉捕妖怪的,兵贵神速,慢一刻,妖怪说不准就多杀一人,尚书大人难道能承担相应的责任吗?” 女子的话语丝毫不退让,她的侧腰悬挂着一把横刀,纤细而带着老茧的手指不耐烦地敲着刀柄。 情理上争不过便开始以权势压迫,是某些人一贯的手段。 礼部尚书还未张嘴,身边的宾客先行站来起来,斥责道:“你这人怎生如此不识好歹?开罪了礼部尚书,我看你在夜巡司如何混得下去!” 女子抬眸,敲刀柄的频率越发快起来,就像她此刻的不耐已经攀升到极致:“礼部管礼部的事,夜巡司则负责擒妖除魔,各司其职。若我有错,也是掌司、掌令来处置我,与礼部有何关系?让开,莫要拦我除妖。” 宴席上的人们不满地望向了女子,其中倒是有认识这位缉妖使的—— “这不夜巡司的苏知夏吗?” “谁呀?” “出了名的玉面罗刹,手段雷霆,不讲情面。你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偏去做缉妖使,而且凶悍得很。” 议论声四起,座间的一个少年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了苏知夏。 “大胆!这是我的私宅,你没有搜查令怎可随意闯入?” 礼部尚书环视了一圈,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即刻上前要轰赶苏知夏。 “住手!” 一个少年身着月白色圆领袍、背着个绣着如意纹的蓝色挎包,挡在了苏知夏身前,细心地解释道:“尚书大人,洞房花烛之夜千金难换,可夜巡司办案也确实重要,事关人命,我看……” 礼部尚书正要发作,一旁的侍从附耳:“大人,这位可不能得罪,这可是圣人的甥儿,宁宜苏。” 宁宜苏,芝兰玉树的温润君子,圆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如同误入人间的懵懂小鹿。 礼部尚书旋即变化了神色,带上了谄媚的笑容,正要奉承两句时,只见苏知夏已经攀上了高墙,跳到了屋檐上,眉头紧锁,眼神尖锐如鹰隼般环视着周围。 宁宜苏望着苏知夏矫健的身手,带着敬佩的目光。 一声尖叫划破了长夜。 “救命啊!” 凄厉的声音传来,苏知夏迅捷地捕捉到声音传来的方向,飞速地赶向那燃烧着红烛的房间。 新娘子没有新婚的喜悦与期待,满眼只有恐惧与绝望,她崩溃地提着裙摆跑出去。 苏知夏跳下屋檐站在她身前的一瞬间,她惊恐地退了两步,看清了她的服饰后便紧紧握住了她的胳膊。 “这位缉妖使,快去救救我的夫君!” 苏知夏将刀抽出,慢慢地靠近了那被喷溅的血迹染红的门扉。 众人闻声早已赶了过来,新娘子恐惧无比地扑在了随行丫鬟的怀里,而礼部尚书听闻自己的儿子出事,焦急地要上前。 “想死?” 苏知夏拦住了他,宁宜苏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是什么妖怪?” 她懒得搭理这些人,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新郎官身着喜服,手脚被针穿透,丝线缠绕着他的身体,将他的四肢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捆缚在墙上。他的双目已经失焦,甚至开始泛白,眼尾不停地流出血泪,抹在嘴角的血迹使得那诡异的笑容格外渗人。 而他胸口处深深地扎着一柄刺绣用的剪子。 门一开,那新郎官如提线木偶一般,脑袋忽地抬了起来,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诡异的喜乐,新郎官的嘴竟然张开来,他的胸膛的肉被剪子切开,飘进了他的嘴里。 诡异的情景吓坏了宾客们。 苏知夏淡然地望着那诡异的情景,她大抵能猜到这妖怪的身份和来意。 一边的宁宜苏虽然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可怖的场景,还是上前对着苏知夏提醒道:“这位同僚,那妖怪大概是三娘煞,你可得小心些。” 苏知夏点了点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个身着破旧喜服的、披头散发的女鬼出现在新郎官面前,声音带着莫名的激动、嗓音无比嘶哑:“元郎,你我终于成婚了。” 她俯身,手伸入了新郎官的体内,挖出了心脏,猛地啃食了一口。 “同牢之礼已成,元郎,我们该喝合卺酒了。” 苏知夏握紧了横刀,这横刀与寻常刀并不一样——夜巡司缉妖使所使用的刀具在使用前,需要放在寺庙之中,由九十九名僧人日夜不停吟诵经文三日后,方有斩妖之力。 三娘煞瞧见了苏知夏不断靠近的身影,面容逐渐扭曲,无限的怒气似乎奔涌了出来:“你也要抢我的元郎吗?!” 三娘煞操纵着丝线和那柄剪子,朝着苏知夏的方向攻击。苏知夏用刀斩断了那些丝线,躲避着那柄锋利的剪子。 可惜,苏知夏腰间的香囊被剪子损坏,落了一地的香草,她略带烦躁地撇嘴。 “好厉害的身手!” 宁宜苏从挎包里掏出笔和纸,一边记录着三娘煞的特点、外貌、攻击手段,一边赞叹着这位女缉妖使的身手。 苏知夏紧锁眉头,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吹了一下,准确地抛在了那缠绕的丝线之中,顷刻间,那团团丝线燃起的火焰不断蔓延到了三娘煞的身体上。 “啊!不要,不要啊!” 三娘煞被火燃烧着,恐惧无比地想要逃离此处,扑灭这燃烧的火。 苏知夏已经手持着刀向三娘煞砍了过去,虽然燃烧的火舌也灼伤到了她那双手,可她的手只是更用力地握紧刀,那三娘煞瞬间灰飞烟灭。 苏知夏收好了刀,痛失儿子的礼部尚书正要上前,她伸出手拦住:“尚书大人,尸体需要带回夜巡司查验。” 礼部尚书悲痛欲绝:“这是我儿子!” 苏知夏冷漠的眸子没有悲悯,充斥着不耐烦:“尸体需带回夜巡司,查验有无妖气残存。” 说罢,她想着天空发出了哨箭,示意夜巡司的人手前来。 礼部尚书对她的漠然感到气恼:“你!” 宁宜苏即刻上前来,拦住了气恼的礼部尚书:“尚书大人,这位缉妖使说得没错,尸体若不带回夜巡司除尽妖气,来日您儿子的尸身若被妖气感染异变,到时候可是难保全尸呀。” “我的儿呀,你死的好惨呀!” 礼部尚书的夫人哭诉着。 “依我看,死得并不算冤,元轻侯与羽衣坊绣娘凌真真私定终身,凌真真于上月初六诊断出怀有三月身孕,三日后,羽衣坊一场大火烧死了六名绣娘,包括凌真真在内。我想,这场火应当与贵公子有关系吧。” 苏知夏一面蹲下拾着那破碎的香囊,一面缓缓道来:“三娘煞,正是被负心汉抛弃的女子冤魂生成的,有没有私定终身,您大可去问问羽衣坊还活着的人,至于有没有放火烧羽衣坊,可问问贵公子的随行小厮。” “小知夏不愧是我们夜巡司的高等缉妖使,那么快就把这三娘煞拿下了。” 来者是夜巡司的医使,身着一身水色衣裳,背着个小药箱,身旁还有些低等缉妖使。 苏知夏并不打算和这个话多的同僚交流,正打算要离开。 宁宜苏带着担忧的神色站在了她身前:“这位同僚,你的手受伤了。” “我不曾在夜巡司内见过你。” 苏知夏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宁宜苏拾掇了一下衣襟和发冠,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宁宜苏,明日就会去夜巡司报道,所以我们也算是……” 还未等宁宜苏说罢,苏知夏已经先行离开。 “欸,同僚!我还没说完呢!” 正在一边收拾尸体的医使见宁宜苏的模样,扑哧一笑:“嘿,这位宁兄,我劝你别招惹咱们夜巡司的小知夏,不然,你的胳膊不保。” 说着,他感慨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这位同僚,我是……” “我知道你,宁宜苏,当今圣人的甥儿嘛,本来该是咱们夜巡司的掌令,辅佐掌司,不过因为没什么功绩,所以先从书史做起。我是池商陆,有一味药材正好也叫商陆,你知道吧?从我的名字你应该就能知道,我父亲是个医官,但是我呀更喜欢研究一些不同的东西,所以我就加入咱们夜巡司……” 池商陆长着一双如春水般清澈的桃花眼,不少人都因为那双眼和他热情的性格喜欢他。偏就苏知夏性格冷淡,对任何人都保持着疏离感,所以苏知夏在夜巡司是个独来独往的独行客。 宁宜苏感受到了池商陆的热情,但心中仍记挂着苏知夏受伤的双手,道:“那她的手……” “小知夏她经常受伤,都习惯了。而且她性子冷淡,对谁都不咸不淡的,你不要介意哦,她呀,虽然性子奇怪得很,但是长得非常的娇俏可爱呀。” 苏知夏焦急地一路小跑着,她家里离礼部尚书家有点距离,住在比较偏远的城南角落,虽缉妖使因职务不受宵禁制度的管束,可家中还有人在等她。 “阿姊!你三日不曾归家,害得我好担心!” 面前这个与苏知夏眉眼相似的小姑娘正是苏知夏的妹妹,苏知盈。 五年前,她们的父亲作为缉妖使,在缉妖途中被妖怪斩杀,母亲辛苦操劳,于两年前离世。只剩姊妹二人相依为命,苏知盈十四岁,苏知夏十八岁,作为姐姐的苏知夏担起了养家的职责。 苏知盈端着两碗清粥放在小桌子上,姊妹二人坐在屋内,围着火炉子坐着:“阿姊,你这次又去抓了什么妖?” “三娘煞。” 苏知夏显然这几日在外没有好好吃饭,现在是个超级干饭人。 苏知盈好奇地询问:“三娘煞是什么妖怪呀?” “是种挺可怜的妖怪,一般是被负心汉抛弃的女子冤魂形成的妖怪。” “被负心汉抛弃就会变成三娘煞吗?” 停顿了两三秒后,苏知夏放下碗筷,认真地解释道:“盈儿,被抛弃不会让纯善的灵魂变坏,而是那些负心汉用了残忍的手段去伤害了她们,是因为那个混帐用火烧死了她,所以她死后才会变成三娘煞去惩罚那个负心汉。” 苏知盈带着惋惜:“那是不是不该杀她们呀?” “我作为缉妖使,杀那些伤人的妖怪是我的职责。我虽同情,却不能对他们慈悲。” 苏知夏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而询问道:“你这几天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害怕?” “阿姊,我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害怕呢。对了,隔壁婶婶送了些鸭蛋给我,我想着阿姊你喜欢吃咸鸭蛋,我腌制了许多。” “还有啊,阿姊,我送你的香囊是不是坏了?好在李婆婆给了我些布料,我改天再给你做一个新的。” 苏知盈性子温和热烈,比起苏知夏的冷淡性子,确实更受邻居们的喜欢。 苏知夏提了一嘴:“你那香囊太香了,打斗中又很容易损坏,不适合我。” “不行!你调查总是去那些山林呀、破庙呀,那里虫子很多,带着香囊能驱驱虫,阿姊你总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看你的手,烧伤成这样,最近可得仔细着点,不然会留疤的。” “一点烧伤罢了,不妨事的。” “阿姊,你辛苦了。” 苏知盈钻进了苏知夏的怀里,感受着阿姊的温暖。 她深知阿姊在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加入了夜巡司,从低等缉妖使做起,努力认真,一步步成为了高等缉妖使,她扛起了这个家。自己虽然没有阿姊那么厉害,但也想为阿姊做些事。 “不辛苦。” 苏知夏难得露出笑容,揉着苏知盈的脑袋,低头凝视着那如兔耳一般的双环垂髻:该给盈儿添置些饰品了。 姊妹二人抱着,苏知夏想念着逝去的双亲,更坚定着要保护好妹妹的信念。 宁宜苏与池商陆深切地交流后,池商陆因为要带元轻侯的尸身回夜巡司检验有无妖气的残存,抱怨着:“小知夏当真是会给我找麻烦,那么晚了,我还得回去,礼部尚书也是的,非要我尽快,让我尽早把儿子的尸身还给他。” 宁宜苏回了家中,母亲正在等着他,担忧无比:“你去赴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宁宜苏扶着他的母亲:“母亲,不打紧的,就是遇上了同僚,多聊了几句。” “夜巡司的吗?你明日去了,可得谦逊些儿,不许仗着你姨母的势欺负人。” 宁宜苏的母亲是当今女帝的胞妹,感情甚笃。可惜,宁父亡得早,宁母又是个极温和、极简朴的人,不愿意被过度关照,女帝只好对这位甥儿多多关照。 “你姨母疼爱你,本许了你掌令的位置,不过这般安排,总对你姨母的名声不好,你也知晓,女子掌权那些大臣本就不满,而且掌权未必是件好事。所以母亲要你姨母让你做个普通的书史,你不会怪母亲吧?” 宁宜苏笑着摇头:“我怎会责怪母亲呢?我确实经验不足,怎能担当掌令的职责?姨母疼惜我,我不会让她失望的。我今夜呀,瞧见了一位女缉妖使,很是特别。” “夜巡司竟还有女缉妖使?” 宁宜苏赞叹着:“是呀,而且这位女缉妖使身手矫健得很,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就是性子有些冷淡,不过,年纪虽小却格外坚强,手被烧伤了也不喊疼。” “这样吧,我这里有些药膏,你明日拿给她。一个小姑娘出来做缉妖使,一定很辛苦的。” “嗯!母亲,天暗了好冷,可别把你冻坏咯。” 宁宜苏笑着挽着母亲进了屋子内,期待着明日去夜巡司报道。 第一次写探案小说,如果有不缜密的地方,请轻喷!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三娘煞 第2章 夜巡司的日常 夜巡司是大曌女帝设立的有司衙门,处置为祸人间的妖怪。 其最高指挥官是掌司,掌令次之,分为若干部门: 书史,负责记录卷宗档案,记录妖怪特征、伤人手段、要害之处等信息; 狱使,负责看管被捉捕的妖怪; 医使,是夜巡司的专用仵作,兼利用被捉捕的妖怪们进行实验,制作出普通人也可伤害妖怪的药物; 缉妖使,负责调查妖怪犯罪的相关案件、捉捕或斩杀施害的妖怪。 及其他协理部门。 宁宜苏深呼吸,带着满心的期待,检查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带着纯真无害的笑容走了进去。 苏知夏休息了一夜,想着“三娘煞”一案,早早地出门,刚踏进夜巡司,便被掌令喊了过去。 “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谁?!” “一大早,礼部尚书就来我这儿告状了,你说你捉妖就捉妖,怎么非得得罪人家?” 朱掌令劈头盖脸地骂着苏知夏,其他人皆不敢语。 苏知夏凝视着朱掌令的眼睛,平静地回答:“我秉公办案,哪里得罪他了?” “人家办婚礼,你贸然闯进人家私宅,这合适吗?!” “那是因为我发现那里有妖气。” 朱掌令气恼地骂道:“那你不能变通一点吗?你悄悄跟人家讲有妖怪就好了,你可倒好,拿着令牌就冲进去,闹得所有宾客都知道,害得礼部尚书丢了那么大的脸。” “我跟他们家门外的小厮说过了,他说我没有请柬,不许我进。” “那人家儿子那些私事,你大庭广众之下就说出来了。” “自羽衣坊火烧后,我跟踪调查了许久,我说的这些事都属实。” 苏知夏认真地回复着。 “这跟属实不属实有什么关系?关键是你让礼部尚书丢了那么大的脸,他可不得记恨你?!” “是他的儿子让他丢脸,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头,苏知夏和朱掌令一来一回地对话,气恼的只有朱掌令。 那头,宁宜苏紧张地看向眼前这个端坐着办公的中年男子,正是夜巡司的掌令,卓鸿。 他没有想象中的严肃,反而是带着和蔼的笑容:“宁公子,我叫你小宁,可以吗?” “当然可以。” 卓鸿笑着望向宁宜苏:“小宁,既然来了咱们夜巡司,你就是咱们夜巡司的一份子了,只是你身份特殊……” “掌司,您放心,我来了夜巡司,就只是夜巡司的普通书史,我不需要特殊的照顾,只要公平的对待。” “很好,那你跟我一起在咱们夜巡司逛逛吧。” 卓鸿带着宁宜苏在夜巡司逛了一圈,瞧见苏知夏正被朱掌令骂着,他上前语气温和:“老朱。” “掌司大人。” 朱掌令恭敬地行礼。 “嗐,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不用那么客气,”卓鸿望向身后的苏知夏,询问道,“知夏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她呀,给咱们招了尊大佛,礼部尚书一大早就跑来我这里告状,说了她许多错处,她倒是牙尖嘴利,我说一句她回一句。” 朱掌令气得不轻,苏知夏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我没错处,为何不能反驳?” “我也听商陆那孩子说了,知夏是不够圆滑,不过她还年轻嘛,多给年轻人一些成长试错的机会。” “对了,知夏,这是新来的书史,宁宜苏。” 卓鸿赶紧转移了话题。 宁宜苏带着友好的笑容看向苏知夏,发现她手上的烧伤并没有认真处理,想起了母亲叮嘱的药膏,道:“卓掌司,我们昨天见过,勉强算是认识。” 卓鸿闻言大喜:“那正好!知夏,别的缉妖使都有一位书史搭档,我看小宁人不错,就跟你一起,你好好带带他。” 苏知夏皱着眉头—— 她做低等缉妖使时,众多书史觉得她是女子,轻视她的能力,所以不愿意选择她作为搭档。等她成为了高等缉妖使后,那些书史又觉得她个性不好,觉得她是“玉面罗刹”,不愿意和她一起搭档。 “苏缉妖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宁宜苏见她颦蹙,担心她不愿意,急忙做出了保证。 “随便吧。” 苏知夏离开后,宁宜苏带着快乐的笑容,满怀期待跟在了苏知夏的身后。 卓鸿很是满意地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朱掌令却陷入了苦闷:“大人,那位宁宜苏背景可不小,你确定要让苏知夏带着他吗?万一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即便是豁出我们两个老家伙的脑袋,也没办法为她兜底呀。” “小宁人不错,不会摆架子的,是真想做出点成就来的人,更何况知夏办案的效率你我都知晓的,让他跟着知夏,也能让上头瞧见我们对小宁的用心良苦。” “她是办案厉害,就是这性子厉害得紧,随了她爹!” “是呀,随了她爹,”卓鸿欣慰地说道:“那不是挺好的吗?” 苏知夏作为高等缉妖使,在夜巡司内是有自己的房间来处理公务的,她推开房门,宁宜苏正要跟着进来。 身后多了个“尾巴”,苏知夏不太习惯:“书史们有自己的地方处理事务,你可以去那里了解你该做些什么,我是缉妖使,不清楚书史的事务。” 宁宜苏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圆扁的药膏,递给了苏知夏:“苏缉妖使,你昨天真的很厉害!那身手,是我见过的缉妖使里数一数二的!这是专门治疗烧伤的药膏,很好用的!” 苏知夏一怔,药膏已经被塞到手里,她尴尬地回应:“多谢。” “不客气。” 宁宜苏的双眸澄澈,他笑着道:“那我先去同其他书史们交涉,待会儿再来找你。” 不过,宁宜苏很快就在书史署碰了钉子。 书史们安静地在誊写记录,他寻了个管事的。 “宁公子,我们不知道您今日来报道,所以未曾准备您的桌椅和用具,您不妨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宁宜苏保持着热情:“我不用歇息的。我想来熟悉熟悉事务。大家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如我先去帮那位同僚整理卷宗?” 那管事的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您是圣人的甥儿,我们怎敢劳动大驾?” “在夜巡司,我只是普通的书史。” 宁宜苏依旧保持着那真诚的笑容。 “您看我们这里都是人、堆满了卷宗,实在没处落脚了,不然您现在外面歇息歇息,待我问了哪些人需要帮忙,您再进来?” 宁宜苏当真乖巧地坐在了廊下。 屋内却窃窃私语了起来,宁宜苏也听得七七八八。 “有个当圣人的姨母是方便。” “听说他本来是要当掌令的呢。” “人家有姨母圣人,别说是掌令了,掌司也当得。” “哈哈哈,还真是有权好办事。” …… 听着屋内人的奚落,宁宜苏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也坚定了要改变这些人看法的意志。 苏知夏擦好了药膏,处理了些杂事后,见宁宜苏没有回来:想来是和那些书史们相处得不错。 正午,到了该用膳的时候。 夜巡司是有吃饭的膳堂,苏知夏前往膳堂用饭时,却发现书史们吃饭的区域内没有那个身影。 她吃着饭,却也听到了那些书史们对宁宜苏的嘲讽与奚落。 被孤立了? 苏知夏叹着气,她自己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可想起宁宜苏那人畜无害的笑容:罢了,看在那盒药膏的份上。 她吃完饭后,拿着装着饭菜的食盒去了书史署。 宁宜苏坐在廊下,拿着自己那本册子正在写着什么,连苏知夏靠近了也不知,直到苏知夏的身影遮住了他身前的光。 他抬头一瞧,笑眯眯的:“苏缉妖使。” “叫我知夏,知了的知,夏天的夏。” 苏知夏坐在他身边,将食盒递给了他:“在夜巡司,要做出成绩才会被人尊重。” “嗯,我会的。” 苏知夏环视一圈没在廊下找到几案:“你的位子在哪里?在廊下不太方便吃吧?” “掌事的说,还没有给我准备桌椅等用具。” 掌事的书史正好回来,他瞧见苏知夏:“哟,这不是苏缉妖使吗?” “怎么?咱们这位宁公子与您很熟?” 苏知夏一向不太喜欢和掌事书史交涉,总觉得此人阴阳怪气的:“书史署每年花销最多,一张多余的桌椅、笔墨用具都没有吗?” “我说没有就没有。” 苏知夏站起身来,她知道对面不怀好意,也不会善待宁宜苏:“既然没有的话,我会请掌司好好核查一下贵署的花销。你,跟我走。” 宁宜苏怔住片刻,随即拎起食盒站了起来。 “既然书史署没有你的位子,那你就在我那里做事,反正我那个房间大得很,能容得下一张桌子。” 宁宜苏看看掌事书史,又看看苏知夏,果断选择了跟苏知夏离开。 掌事书史盯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两个靠走后门的货色!” 高等缉妖使的房间很是宽敞。 “你日后便在这里做事吧,我也不怎么用这个房间,偶尔来这里小憩,你别弄脏就行。” “谢谢你,知夏。但是我作为书史,在缉妖使的地方做事终究不太妥当。而且,连累你的话就不好了。” “缉妖使和书史不是一个衙署,你不会连累我。” 宁宜苏发现苏知夏并非传言中的“玉面罗刹”,反而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姑娘:“对了,我叫宁宜苏,适宜的宜,复苏的苏。你唤我宜苏便好。” “嗯。” 苏知夏不太擅长和陌生人往来,她觉得颇为尴尬,便外出将此事告诉了卓鸿。 卓鸿得知了此事,训斥了掌事书史一番,可一想着苏知夏难得有个关系不错的人,便交代道:“书史署要给小宁留个位子做事,至于他愿不愿意回去书史署干活,要看人家的意愿。” 快傍晚的时候,一个低等书史才来唤他。 “宁书史,书史署就是这样,没办法,你莫与他们一般见识。” 小书史缓缓说道:“书史升职慢,掌事的也是做了数十年才当上掌事,所以免不了有些明争暗斗。” “明争暗斗?” 宁宜苏初入官场,还不了解这些门道。 小书史见他困惑,解释道:“是呀,缉妖使靠着捉妖的功绩,快如苏缉妖使,短短四年就成了高等缉妖使,年纪轻轻就和咱们掌事一个阶品。可咱们不一样,长年累月地记录卷宗、妖怪,仕途之路道阻且长,你又是圣人的甥儿,掌事自然担心你会来与他抢这升迁的机遇。” “可我只想来做实事,不想跟大家争什么,只希望大家公平地对待我罢了。” 宁宜苏无奈地回应着。 “可你的存在本身就不公平。” 小书史见宁宜苏秉性纯良,这才敢说出这样一番话。 良久的沉默后。 “我明白了,多谢兄台提点。” 宁宜苏恭敬地向他道谢,小书史带着他来到了书史署后。 掌事书史依旧态度恶劣,告诉了宁宜苏该做些什么事后,宁宜苏了然,将适才写好的三娘煞案记录交给了掌事书史。 掌事书史的脸色虽有所好转。可宁宜苏回身望着那些背地里窃窃私语的同僚们,他坚定地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认真地做起了自己该做的事。 小书史却拐了个弯,来到了卓鸿面前一五一十地禀告着适才的对话,卓鸿满意地看着:“嗯,是个好孩子。” 苏知夏闲来无事在夜巡司的墙外养了一些流浪的猫儿、狗儿的,她拎着些吃的,颦蹙着眉头,发现素日最粘人的墨里藏针的小猫儿竟不在。 漫长而寒冷的季节总是会带走很多生命。 蓦地,雪花飘扬,落在了她的肩头。 城外的百姓们熙熙攘攘地涌进京城,一个手持净瓶的男人就这样混入了京城。 第3章 下次注意! 宁宜苏舒展了身子,端坐一日记录了许久,眼瞧着日薄西山,他这才收拾好,准备回家。 他背上挎包,披上一件暖和的披风,刚走出夜巡司没几步,就发现蹲在墙角的苏知夏。 宁宜苏笑着上前,苏知夏却反应迅速地转过身去,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宁宜苏吓了一跳,一屁股墩摔在了地上。 “是你?” “是我。知夏,你在做什么呢?” 宁宜苏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上的土,好奇地探过头去,发现墙角有许多猫猫狗狗。 “怎么那么多猫儿、狗儿的?” 苏知夏凝视着他那双清澈的、带着温柔目光的眼眸,宁宜苏蹲下去抚摸着这些猫猫狗狗。 她也蹲下去,两个人像两头小萝卜头一样:“冬天快到了,我怕它们找不到吃的,所以喂些吃的给他们。” “那么多,你应该喂了它们很久吧?” 苏知夏点了点头,几只小猫凑上前去,蹭了蹭她的手。 宁宜苏看向苏知夏,却发现她的眉眼之中比平时多了几分忧愁:“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喂的猫儿、狗儿,数量少了很多。” “会不会是因为冬天快到了?” 苏知夏摇头反驳:“不合常理,往年更冷的时候都没冻死过那么多。” 宁宜苏提出了一个残忍的假设:“那是不是有人在虐杀它们?” “我跟踪过,没发现有人捕杀、也没人收养。” 苏知夏直觉与妖怪有关。 “那,会不会和妖怪有关?”宁宜苏询问道。 “或许吧,但我还没有证据。” 苏知夏站起身来,看向宁宜苏:“你最近在书史署待得如何?” 宁宜苏笑盈盈的:“很充实,虽然做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但我已经觉得很充实了。” “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苏知夏正要离开,宁宜苏忽然发现她穿得不是很厚实,便将手炉塞给了她:“天气很冷,你穿得太单薄了,这个你拿着吧。” “不……” 苏知夏还来不及拒绝,宁宜苏已经跑远了。 刚到家,苏知夏已经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苏知盈正在煮热腾腾的粥,见苏知夏回来,拿着勺子就跑出去:“阿姊!” “今天煮的粥好香。” 苏知夏用布擦拭着手,屋内的炉子烧得正旺,她将外裳放好。 苏知盈端着两碗粥:“放了阿姊你喜欢吃的虾仁,阿姊,你快尝尝。” “欸,这手炉看着好生漂亮,是阿姊买的吗?”苏知盈看着苏知夏手里握着的手炉,精致的套子从材料上看就不便宜。 “不是,同僚借我的。” “哦——”苏知盈带着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套子,打趣道,“瞧着倒像是男子会用的款式。” 苏知夏认真地喝着粥,思考着一些问题。 “阿姊,你可要抓紧机会!” 苏知夏抬头一脸疑惑:“抓紧什么机会。” “当然是抓紧姻缘呀!” “盈儿,我与他不过是掌司安排的搭档,他人也比较热情,仅此而已。” “好吧,对了,阿姊,我告诉你哦,我今天去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听到了很有趣的事。” 苏知盈总习惯在饭桌上和苏知夏分享最近的日常:“最近咱们京城来了个**师,据说可厉害了!” “那个**师声称自己能使死者复生,只需将故去之人的骨骼收集起来,便能将魂魄吹送到骨瓷娃娃之中,在家中侍养那娃娃若干日便能使死者复生。” “死者逝去是天道轮回的自然规律,死者复生乃是逆天而为,我看大概是骗人买娃娃的骗术吧。” 苏知夏颦蹙着眉头。 自女帝成立夜巡司后,总有人装神弄鬼企图以神鬼之说骗取百姓们的钱财,这些骗子害得他们的工作量增加了许多。 “这么一说好像也对,”苏知盈点点头表示认可,“对了,阿姊,这是我给你新做的香囊,你要收好哦。” 苏知夏虽不喜欢用香囊,可总拒绝不了自己唯一的妹妹。 次日,夜巡司内。 苏知夏一早将手炉放回到了宁宜苏的桌子上去,便外出去探查流浪猫狗失踪的原因。 流浪猫狗们并不算集中,她又找了比较熟悉的一只猫跟着它,走了许久,猫儿穿过大街小巷,确乎没什么异常。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知夏?” 一个身着华贵的男子手执一卷书,指节修长,却在瞧见苏知夏的那瞬间蜷缩了起来,他试探着上前,苏知夏一转身,他却露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我远远瞧着,就觉得是你。” “迟鹤哥。” 苏知夏坦然地与他打着招呼。 顾迟鹤见她如此坦然,心中更苦涩了几分:“许久未见,听说你已经是高等缉妖使了,恭喜。” “多谢。” 这时,不远处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子笑着冲着这边挥手,不断地向这边靠近:“迟鹤!” 苏知夏一瞧便知晓,这是顾迟鹤的妻子,是户部尚书的千金。 她心中倒是毫无波澜,可顾迟鹤却慌张地解释道:“知夏,我,我对不住你,但你……” 苏知夏一脸疑惑:有何对不住我? 眼瞅着那位梳着云朵髻的女子走近,那女子笑得很是温婉,挽住了顾迟鹤的手:“迟鹤,这位是?” 顾迟鹤一时心跳得剧烈:“这是,是、是我年幼时邻居家的妹妹,苏知夏。” “原来是邻居家的妹妹,我是迟鹤的妻子,许棠音。” 许棠音仔细打量着苏知夏,带着些惊讶:“知夏是夜巡司的缉妖使呀?” 苏知夏点头。 “好厉害,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高等缉妖使了,迟鹤,你有这么厉害的妹妹,怎不早介绍给我相识?” 顾迟鹤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苏知夏淡然地说道:“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行离开了。” 她刚走了两步,便又回过头来,恭敬有礼地说道:“迟鹤哥,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 顾迟鹤闻言,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舒心还是为着往事难过。 苏知夏浑然不知顾迟鹤的惆怅,她跟着小猫,却发现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尾那只自己跟了一路的小猫竟突然开始抽搐。 苏知夏还未来得及靠近,那小猫的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刹那间,小猫的腹部爆炸,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小猫连痛苦的呻吟都无法发出。 这诡异的死亡一幕,对于身经百战的苏知夏也算是一种冲击。 苏知夏目睹这一切,她一贯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难过的神色,喂养了许久,这只猫一向很黏她。 她上前掏出布将猫的尸身包裹好,准备带回夜巡司检验,可血液渗透过那布滴落在地上,一滴滴血液被土地贪婪吸收。 苏知夏毫不在乎路过时,其他人的或疑惑、或恐惧的目光。 “这位缉妖使,您这是?” 苏知夏在回夜巡司的路上,一个看守的将士带着惊异与害怕盯着她。 “尸体。” 简洁明了的答案让那看守将士怔住了片刻。 见他不语,苏知夏解释道:“是猫的尸体。” 看守将士尴尬地说着:“我明白,可是您能不能收敛一点呢?你瞧,这百姓们都在看着您。” “我没让他们看着我。” “是,可是您这拎着一个渗血的猫的尸体在大街上走,实在是惹眼,适才就有好几个外来的百姓说您青天白日竟如此胆大包天……” “好,我下次注意。” 苏知夏离开后,看守将士无奈地低声道:“还是不要有下次了吧。” 夜巡司内。 苏知夏将猫的尸体轻轻地放在了池商陆验尸的台子上。 池商陆笑眯眯地打量着她:“小知夏,我是医使,不是兽医。” “它死得很蹊跷,你查查看有没有妖气?” 池商陆轻笑了一声:“小知夏,你太多心了吧,不就是死了一只猫嘛。要我说,你就是太多疑了,所以才对人这么冷漠,这可不好,你说你长着这么一张可爱的脸,每天都板着,被人家叫……” “我叫你查。” 苏知夏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搭在了刀柄上,手指敲的频率跟她的烦躁程度成正比。 池商陆眼瞅着她不耐烦,赶紧答应:“好好好。” 他一面检验着猫的尸身,一面嘟囔着:“小知夏还真是不经逗,我不过是逗逗,竟然要对我动刀,呜呜……” 苏知夏在一旁听着他的嘟囔,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只猫我喂了很久,没控制好情绪,对不住。” 池商陆闻言立刻露出了八卦的笑:“哦——,原来是小知夏的小猫呀,真是可惜了,不过仔细一瞧,这小猫死得还真是……” “死的是小猫,不是‘不就是死了一只猫’。” 苏知夏说罢便离开了屋内,池商陆怔住,一股愧疚的情感飘上了心头。 半个时辰后。 “小知夏,这小猫死的模样虽然很诡异,但是我查了这许久,确实没查到有妖力的存在,”池商陆擦拭着手,道,“还有,我为我刚才轻佻的话道歉。” 苏知夏颦蹙着眉头:没有妖力?可那诡异的死法,明显是妖怪才能做到的,不对劲。 “小知夏,你别生气啦,我真的知错了。唉,这样,我们一起找个风水宝地把这小猫入土为安?好不好?咱们都认识四年了,你应该知道我是很尊重生命的……” 苏知夏思索不得,打算回去捡尸体的地方再探查一番:“先别入土为安,我还是觉得有问题,你先放在冰室里保存好尸体。” “嗯,都听你的,”池商陆说着突然自恋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襟,清了清嗓子,“咳咳,小知夏呀,我还没吃饭,要不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最近还制了些新的药物可以用来对付……诶!小知夏!” 苏知夏却已经步履匆匆地离开,正是用膳的时候,卓鸿瞧见苏知夏正想喊她一道用饭:“知夏!” 苏知夏心中有一大团的疑惑仍还未解开,太过专注于思考问题,所以没听到。 宁宜苏瞧见她步履匆匆的,还未喊她,却听着一旁的卓鸿叹了声气:“唉,这个知夏呀,办起案子来就顾不得其他了,肯定又没吃饭。” 宁宜苏闻言,去膳堂里要了四块饼就匆忙地跑出去了。 他出了夜巡司的门,远远地望见了苏知夏的背影,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 “知夏!” 苏知夏困惑地盯着他,宁宜苏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将饼塞到了她的手里:“掌司说过,我们是搭档,我来了那么久,还没跟你一起出去探案过呢。” “对不住,我忘了。” 苏知夏一向是独来独往的,办起案子来更是专注,所以忘记了要与宁宜苏搭档的事。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说,记得吃饭。” “好。” 苏知夏接过饼子,啃了起来。 宁宜苏一边啃着饼,一边询问道:“这次是什么案子?也是像三娘煞一样的案子吗?” “目前来说还不算案子,只是猜测。” “和那只可怜的猫儿有关吗?” 苏知夏点了点头:看来下次带尸体回去要注意一下方式了。 “是,我想去小猫死掉的地方看看,我可能遗漏了些线索。” “那我们一起去。” 二人路过了那看守将士所在的门,他有些后怕地看着苏知夏,忖度着:这位缉妖使怎么又来了?不会又要扛着尸体回去吧? 不到三刻后,二人又出现在了这儿,手中的流浪狗尸体又是留了一地的血,这次还多了一袋土。 “这位缉妖使,你这样会引发百姓恐慌的。” 苏知夏认真地盯着他:“我这次已经用好多条布包着了,但没办法,血就是会流。” 宁宜苏尴尬地解释道:“这位大哥,我们也是为了办案,不是有意的。” “我下次注意。”苏知夏说道。 第4章 端倪初现 “小知夏呀,你这一天带回了两具动物的尸体,是准备让我转行吗?还有你呀,怎么两手空空的,这尸体那么重,你就让小知夏一个姑娘家带回来?” 池商陆叉着腰,气哄哄地指着宁宜苏。 “我拿得动。” “那也不能让你拿呀。” “为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胳膊酸嘛。” 苏知夏颦蹙着眉头:“我胳膊不酸。而且,宜苏的衣裳是浅色的,要是沾上血被看见,会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有,他也扛了一袋土回来。” 池商陆愣了许久,突然露出了极为幸福的笑:“小知夏,这还是你第二次跟我说那么多话呢!第一次是在那次,虽然你把我的手弄骨折了,但是那段时间你对我那可真是无微不至!” 遥想起那次骨折,苏知夏印象颇为深刻—— 苏知夏刚进入夜巡司,池商陆头一次见女缉妖使,话痨的他对苏知夏充满了好奇,经常缠着苏知夏,苏知夏本就对他轻佻的性子不大喜欢。 偏一次苏知夏受伤,卓鸿让她去自己休息的房间处理伤口,而池商陆正好去提交材料给卓鸿,这家伙素来是大大咧咧,没有通报一声就擅自打开了门,恰巧撞见了苏知夏在处理肩头的伤。 苏知夏反应迅速穿好衣服,眉眼染上了愠色,一脚将池商陆踹了出去,左手砸在了柱子上就骨折了。 池商陆受伤那段时间,苏知夏因为愧疚,时常来关注他的伤势如何,反而让池商陆心花灿烂了起来。 苏知夏叹了口气:“快去检查尸体。” “好!听你的听你的。” 苏知夏见他总算去干正事了,回头看向宁宜苏,顺手把一个空的药罐拿了起来,道:“开始吧。” 宁宜苏点头,将他背上扛的土放到了药罐子里。 苏知夏困惑地询问道:“适才你说,这土不太对劲,是哪里不太对劲?” “这土吸收血的速度太快,快得超乎寻常,我记得,对,在这儿。”宁宜苏将从发现尸体的地方挖来的土放到了药罐里,随即在医使署的药园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土,挖出另一罐。 苏知夏困惑地看着,宁宜苏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盛着血的白瓷瓶,倒在了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土,又倒在了从药园挖出的土上。 “不对呀,”宁宜苏拧着眉头,“我刚才在发现小狗尸体的地方明明发现那里的土吸收血迹的速度超常地快,跟寻常的土块渗血速度完全不同。我原以为是土质有问题,想带回来比照一番,可现在对比却又没什么分别了。” “难道是我看错了?” 苏知夏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看向了自责的宁宜苏:“没有看错。也许不是土质的原因。探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会走错几条路,你不用自责。” 宁宜苏的眉头舒展了些,却还是叹息:“只是那些可怜的猫儿、狗儿,若我们能早点寻到原因,或许能多挽救几条可怜的小生命。” 池商陆依旧没从尸体上得到什么信息,看着自己的药罐子塞满了土,颇为气恼,苏知夏和宁宜苏却蹲着仔细地盯着那两盆土,仍在思考着。 “你们两个萝卜是在想着怎么把自己种到土里去吗?” 苏知夏闻言,心中豁然开朗,道:“或许不是因为土质的原因,如果当时那片土底下有植物的根茎呢?这是不是会导致土吸取血的速度加快?” 二人对视,一道跑出了夜巡司。 池商陆冲着二人跑走的背影,喊道:“诶!那这两盆土还要不要留着呀?!算了,还是留着吧,万一是关键证物,小知夏要是知道我把关键证物扔了,肯定会生气的。” 掌事书史一下午没瞧见宁宜苏在位子上干活,很是不快:“我就知道,这种靠关系走后门的人靠不住一点儿!这才干了几天就懈怠了!” 两人再度路过那门时,看守将士叹了声气:“二位大人,您们不休息的吗?” “我们在探案。” 宁宜苏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对不住,不过这位大哥您放心,这次我们是不会再搬尸体回去了。” “那就好,夜快暗了,夜巡司的大人们虽然有令牌可以自由出入,但搬着尸体会引发百姓们的恐慌,两位大人莫要让我们难做。” 宁宜苏说着,掏出了几块小碎银子递给了看守将士:“好的好的,辛苦几位大哥了,这些钱就当请各位喝个酒。” 那看守将士收下,满脸笑容:“大家各司其职罢了,若不是有百姓害怕来通报,我也不会为难二位大人的。” 二人离开后,到了刨土的地方,宁宜苏观察着土块的情况:“这土似乎比药园的土来得疏松,应当是有植物的根茎生长过,可是怎么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苏知夏眸光淡淡闪烁:“那只能是妖怪的手段了。” “那要不要上报给掌司?” “可以。” 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大地穿上了一层银色薄纱。 苏知夏和宁宜苏的影子被月光拉长、重叠,宁宜苏率先打破了沉默,想起了已经冷掉了另外两个饼子。 “知夏,下次办案也要记得吃饭,总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 苏知夏接过那个冷掉的饼子:“好,谢谢。” “不过这也说明了,你是真的很认真在办案,我真的很佩服你。” “佩服?我?” 宁宜苏眼眸中满是崇拜:“是呀!善良、聪明、敏锐、办事利落,而且很强。我回去和母亲说过你,她也觉得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姑娘,还说有机会一定要目睹夜巡司唯一女缉妖使的风采。” 苏知夏一贯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变化,眼中流露出一丝少女的柔和:“谬赞了。” 宁宜苏低着头凝视着苏知夏,明明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但却是无比的可靠:“不过,这一路走来你一定很辛苦,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吧?” 苏知夏听到“妹妹”二字,即刻提高了警惕:“你怎么知道?” “我听卓掌司说的,他说你一个人带着妹妹生活很辛苦。” 苏知夏这才安心了许多:“不辛苦,我和妹妹在一起很开心。” “你妹妹有你这样一个姐姐一定很自豪,”宁宜苏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他尴尬地笑着:“还怪饿的。你现下回去有饭菜吃吗?不然去我家里吃饭再回去?” “我妹妹会做饭。” “有机会你可以带你妹妹来我家里玩,我母亲素日待在家里觉得无聊得紧,可以让你妹妹来我家中和我母亲一起,我母亲人很好,她喜欢烹饪,可以教你妹妹多学些菜色,回去后你妹妹也可以做给你吃,我们探完案,你也可以去我家里吃饭,再跟你妹妹一起回去。对了,我母亲还喜欢培育些花草……” 宁宜苏的热情对于苏知夏而言太有负担,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盯着宁宜苏的眸子:“你有什么目的?” “什么什么目的?” 宁宜苏也停下,笑容纯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若没有目的,为何要对我好?” 宁宜苏顿了片刻,并未因此产生半分怒色,反而是唇角轻扬,眸底似是蕴藏着一池春水:“如果说有目的的话,那就是我想和你好好相处,成为好搭档、好朋友。” 苏知夏望着那双眸子,心中的疑惑似乎都在对视的这一瞬消融,她已经不太习惯有朋友的感觉了,只是继续走路:“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宁宜苏摆了摆手:“不用的,我家很近的。” “那我先走了。” 苏知夏步伐很快,宁宜苏笑着小跑几步上前也没赶上她,喊道:“知夏,明天见!” 苏知夏刚回到家中,换成了日常的衣裳,她皱着眉头望着那盆被鸦青色衣服染开血迹的水。 苏知盈瞧见那盆血水,焦急地上前打量着苏知夏全身上下:“阿姊,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 “我没受伤,这是今天搬尸体染上的血。” “真的?!” 苏知夏看着苏知盈恍如当年“质问”父亲有没有受伤的母亲,难得露出笑容:“真的。” “那就好!” 苏知盈这才安下心,好奇地询问道:“阿姊最近又在查什么案子?” “现在还称不上案子,只是有些苗头。” 苏知盈继续聊着家常:“这样呀,阿姊,查案子也要注意身体嘛,不过我今天倒是遇上了迟鹤哥、和他的娘子。” “我今天也遇到了。” 苏知盈闻言又惊又忧:“啊?那阿姊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苏知盈忧心忡忡地说着:“阿姊,你要是难过一定要跟我说,不要在心里憋着呀。”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想起顾迟鹤,苏知夏心中无奈得很:即便是两家父母往日交好,曾在醉酒时定下娃娃亲。可这不过父母戏言,不作数。更何况,在当年父亲离世后,两家鲜少往来。不过是幼时的玩伴之情罢了,怎么众人都觉得我像是被顾迟鹤抛弃了一样…… “盈儿,迟鹤哥于我而言不过是幼时邻家的哥哥,你遇见了迟鹤哥和他娘子,便如遇到寻常邻里一样,没必要扭扭捏捏的。” “嗯——我知道了,”苏知盈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走了出来,“阿姊,快喝完汤面暖暖身子。” “今天我上街听好多人说,那个**师好生厉害,阿姊,我看,这次不一定是江湖骗子哦,说不准真是个得道高人呢。” 苏知夏生了好奇心:“传得如此玄妙,你仔细道与我听听。” “嘿嘿,往日都是我缠着阿姊讲这些玄妙的事给我听,今天竟也轮到我来给阿姊说了,”苏知盈笑眯眯的,“阿姊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师无人知晓其来处,只是手持一个净瓶,里面摆放着植物的枝蔓,他声称是为了让百姓们渡过无边苦海而来,只要是善良之人,她都可以复活。只不过复活之法需要亡故之人的骨头,并将那骨瓷娃娃放在房子朝阳的一面日夜供奉,原本没有百姓信的。 但是,前不久羽衣坊的几个绣娘被火烧死,其中有个绣娘的父母为了能让女儿复活,拿着那姑娘残余的骨灰去找了**师。**师为之感动,敛骨吹魂将魂魄送进了骨瓷娃娃之中,那父母瞧着那骨瓷娃娃像极了亡去的女儿,侍奉了许久,那骨瓷娃娃竟像是活物一般,长大成了那绣娘年幼时的模样。 “阿姊,你说这神不神?” “嗯,很厉害。” 苏知夏陷入了沉思:**师、死而复生、骨瓷娃娃,倒是个很玄妙的事,不过这样一个**师的出现,只怕会搅动这京城的风云。 但是,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找到那个残害流浪猫、流浪狗的妖怪。 苏知夏洗好衣裳后,将衣裳晾晒好,听见屋外传来敲门声,她立刻提高了警惕,从屋内将刀拿出。 天色已晚,谁会突然造访? 苏知夏试探地问道:“门外是何人?” “知夏,是我!宜苏。” 苏知夏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宁宜苏焦急地从包里掏出一根残缺的植物根茎。 苏知盈正收拾好碗筷,擦着手出来:“阿姊,是谁呀?” “是一位同僚。” 苏知盈热情好客:“阿姊的同僚,那快进来坐坐,天气这么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苏知夏犹疑片刻,放了宁宜苏进门,苏知盈一瞧竟还是个年轻俊朗的少年郎,笑得粲然:我就说阿姊怎么都不在乎迟鹤哥,原来是月老给阿姊另牵了一条红线呀。 “这位阿兄请坐。” 宁宜苏看向这张肖似苏知夏的脸,多了几分稚嫩与柔和:不愧是亲姐妹,长得可真像呐! “多谢,我叫宁宜苏,是你阿姊的同僚,你可以唤我宜苏哥哥。” 苏知盈打量着宁宜苏:嗯,比迟鹤哥俊朗,而且都是夜巡司的,与阿姊之间肯定有更多话可以聊,当真是极好的良缘! “好,阿姊,你们先聊。” 苏知夏迷茫地看着苏知盈那鼓励的眼神,接过了宁宜苏手中的植物根茎:“你在哪里发现的?” “在我家附近,我在整理今日的卷宗时,听见屋外有猫叫,出去一瞧,是只幼猫,一旁是已经死去的母猫,我发现那土吸纳的速度很快,拿起铁锹就对着土挖了下去,然后在土里找到了这根茎。” 苏知夏将热茶递到他那边:“你为何出门会随身带着铁锹?” 宁宜苏尴尬地一笑,脑袋低着:“我,我害怕遇到妖怪,就拿个铁锹来防身,你不会笑我吧?” “为什么要笑你?” 苏知夏轻轻吹着热茶,热气氤氲着,让她的脸都瞧着柔和了许多。 宁宜苏瞧着那张被烛火映照的侧脸有些出了神:“我武功很差,不像你这么厉害。” “夜巡司内,各司其职,你是书史擅文笔,我是缉妖使能擒拿。难道你会因为我认的字比你少而嘲笑我吗?” “不会!当然不会!” 宁宜苏焦急地摆手否认。 “那我自然也不会笑你,不过这根茎到底是什么植物?仅凭一根根茎,我们只能知晓,确乎是有能操纵植物的妖怪在作乱。” 苏知夏盯着那被铁锹截断、毫无生机的根茎。 “要不我们明早去问问池医使吧?” 苏知夏站起身来,准备去换上夜巡司的衣服,道:“现在就去。” “现在太晚了,会不会叨扰到池医使。” “事不宜迟,我心中不安,总觉得这妖怪的企图不止是吸食流浪猫、流浪狗的血,”苏知夏一下子就换好了衣裳,挂好令牌,拿好刀,“走吧。” 宁宜苏也即刻进入了办案状态:“好!” 第5章 骨瓷娃娃 夜间的薄雪落下,苏知夏所住的地方并不算富裕,路边还有些因为寒冷瑟瑟发抖的流浪汉。 宁宜苏是畏寒的人,他出门焦急,忘记带手炉,冻得手指通红。 苏知夏瞧着他冷得发颤,将自己的披风脱下递给了他:“披上。” “不用的,”宁宜苏先是一惊,明白了苏知夏是关心自己,心中感到十分温暖,“我不要紧的。” “你都冷得发抖了,我不怕冷,是盈儿怕我冷非要我带出来的。” 苏知夏确实不怕冷,多年习武,她身体十分康健,比起不少男儿还强得许多。 宁宜苏不好推脱,只好披上那件暖和的披风,虽然他的身量比苏知夏要大许多,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苏知夏的身影是如此的可靠,还有点儿伟岸。 宵禁看守的将士看着二人的服制,知晓是夜巡司的大人们夜间捉妖,没有阻拦。他们一路畅通,到了池家。 苏知夏扣了扣门扉,没有回应。 “是不是太晚了,都睡着了?” “不会的,这会子他不会睡的,”苏知夏看向宁宜苏,“你等我一下。” 说罢,苏知夏一下子翻上了围墙,跳到里面,从门里将门打开,动作行云流水,可见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知夏,这会不会不大好?” 苏知夏示意宁宜苏进来,她不假思索:“不会,他允许的。” “你下次进去的时候要注意,可别被巡逻将士瞧见,我怕他们把你当成贼人,万一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宁宜苏后怕地叮嘱着。 苏知夏点头答应:“好。” 她一路带着宁宜苏走到了池商陆的院子里,满院子晒满了药材,廊上摆满了制作药的器具,凌乱得很。 苏知夏敲了敲房门,里头的池商陆显然陷入了制药的瓶颈之中,心情约莫不大好,在里头骂道:“不是说过嘛,不要来打搅我!我这会子还在研制方子,没有空!唉,这时候就好希望小知夏能来我身边安慰安慰我,如果她……” 苏知夏无语地打开了门,池商陆转过头来发现竟是苏知夏,当即换了嘴脸,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诶!不是幻觉吧?!不是我的幻觉吧?!真是小知夏?小知夏你已经好久没那么晚来找我了,今天是为了什么?不对,你怎么还带着宜苏?” 面对池商陆抛来的众多问题,苏知夏选择无视,示意宁宜苏将那植物根茎拿出来。 池商陆抓住了宁宜苏的肩膀,晃着宁宜苏,带着怨气:“你是不是也对小知夏有意思?我就知道,虽然夜巡司的笨蛋们眼拙得很,但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小知夏是多么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可恶呀,卓掌司还安排你们两个一起搭档,倒方便你小子捷足先登了……不行,明天我也要让卓掌司安排我和知夏一起……” 宁宜苏被晃得头昏眼花,苏知夏拿过植物根茎,捉住了池商陆的胳膊:“你知道这是什么植物的根茎吗?” 池商陆打量着那已经枯掉的植物根茎:“这我可得好好查查医书了,这可不是我学艺不精,你们拿着个枯了的根给任何一个医使看,他们都瞧不出来。不过我嘛,是天才,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管能找出这是什么植物根茎!” “行,那你抓紧。” 苏知夏随即带着宁宜苏离开,池商陆还未张嘴,只看见二人扬长而去的身影。 宁宜苏紧跟着苏知夏的步伐:“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这妖怪作乱的范围分布很杂乱,不像以往的妖怪,妖怪作乱,一般分为这两种情况,一,选定特定人群进行下手,比如男人贪好美色往往会沉溺于吸□□气的妖怪的温柔乡;二,选定一个范围内动手,比如有些妖怪觉得富贵人家的骨肉更香甜,就会在富人集中的区域内作案。” 苏知夏说着,却发现一边的宁宜苏已经掏出挎包里的簿子和笔开始记录了起来。 他一边记录,一边回应道:“这次的妖怪却都不符合这两种情况,那么很有可能是其它的情况。这只妖怪可以分散进行攻击,并且现在通过吸食动物的精血来促使自己强大,等到它能强到吸食人的精血时,那就不太妙了。” 苏知夏愣住片刻,宁宜苏见她不语,带着歉意道:“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没有说错,跟我想的一样。我只是在想,或许不是妖怪可以分散进行攻击,而是它像一些花草,可以借助他物传递自己的种子,然后种子自行生长后,再将力量汇入到母体中去。” 苏知夏结合以往的经验得出了这样的猜想。 “那它能借助什么媒介去传播开来?乘风?还是借助动物?” “那就需要我们去勘察一下了。” 苏知夏握紧了刀柄,与宁宜苏相视一眼。 二人来到了发现第一只猫尸体的地方。 宁宜苏观察了一下那里的土壤,确乎是有植物根茎生长过的痕迹,苏知夏翻上了墙头,在高处观察着有没有异常。 宁宜苏攀着矮墙,试图攀上去,他用力地蹬了几下,却被扒下来的墙灰糊了满脸,他迷了眼擦拭着,一张眼,一只纤细但布满茧子的手伸了出来。 苏知夏伸出了手,道:“我拉你上来。” “谢谢。” 宁宜苏被苏知夏费劲地拉了上去,她道:“你之后得多练练,这墙不算高。” “啊?嗯,好的。” 宁宜苏自责,像是被责骂的委屈孩童一般。 苏知夏仔细地回想着其他缉妖使是如何安慰别人的,试探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会教你的。” “好!” 宁宜苏的睫毛微颤,染上了喜悦的神色。 苏知夏环视着附近:这附近并非富人区域,瞧上去也不会有那些犬马声色的事,并没有异常的地方。 她转身却看向宁宜苏已经以站着的地方为圆心,对四周的环境绘起了画。他绘制得入迷,差点踩空,好在苏知夏手疾眼快地伸出刀鞘帮他稳住了身形。 “小心。”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巡逻的将士拿着火把,用长枪对着站在墙上的二人。 苏知夏轻松地跳下墙,将令牌亮出:“夜巡司办案。” “原是缉妖使办案,对不住。” “不打紧,你们也是恪尽职守。” 苏知夏正想询问最近有无异常的事。 “那个,知夏,你能不能接一下我?” 那将士噗嗤一笑,原是宁宜苏下不来墙,苏知夏随即将令牌收好,张开了怀抱,像是准备抱着从高处跳下的小猫一般。 宁宜苏虽然觉得有些尴尬,脸颊泛起绯红,跳了下去,靠近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苏知夏的身子真的很暖和,鼻息涌进了她的气味,是一种木质香的感觉,清冽。 他自知这样亲昵的动作不妥,松开了环抱后,站稳后,道:“谢谢。” “不必客气。” 苏知夏心中并无波澜,转身看向了巡逻将士:“各位近日巡逻可有遇到异常的事或人吗?” 巡逻将士相视,三言两语: “没有吧。” “若是要说异常的事,却也有。” 宁宜苏闻言即刻上前:“这位小哥,请你一定与我们道来。” “这事稀奇得很,前不久城里来了个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师,最近城里很多百姓都开始信奉,并养起了所谓的骨瓷娃娃。” 那将士无奈地摇头:“依我看,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手笔,有很多百姓信得很,不过是利用他们太过思念家人的弱点来哄骗他们罢了。” 另一个将士却不大认可:“可是我听说,那**师分文不取,这不骗钱的,哪里算得上哄骗?”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信。” 苏知夏和宁宜苏相对一眼,苏知夏追问道:“那这附近有没有人侍养那个骨瓷娃娃呢?” “肯定有!我上次就瞅着有人神神颠颠地抱着那骨瓷娃娃,喊着‘儿啊,你可得活过来呀’这样的话。” 苏知夏得到了讯息后陷入了沉思,宁宜苏深深地感谢了这几位巡逻的将士。 “你觉得那个骨瓷娃娃有问题?” 苏知夏抬眸,回应着:“嗯,我听盈儿说过几次,原以为不过是江湖术士。若是在每个发现尸体的地方附近都侍养了骨瓷娃娃,那它就很可能是那个被传播的‘种子’。” “那这附近侍养的骨瓷娃娃会放在哪里?” 苏知夏认真地回忆起苏知盈说过的细节:“盈儿说过,会放在屋子朝阳的地方,夜已深了,我们先探查院落有没有,若是没寻到,明早再派人来搜寻吧。” “不用搜寻了。” 宁宜苏眼眸惊恐瞪大,望着不远处巷尾的一个骨瓷娃娃,僵硬的瓷身带着破裂的痕迹,似是要生长出血肉一般,那张脸毫无表情却显得如此可怖,它的手正握着一个流浪汉的脖颈,而骨瓷娃娃的嘴边却流淌着滚烫的鲜血。 那双血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血滴落在了地上,氤氲开来,却像是无数的枝蔓钻进骨瓷娃娃的体内,那骨瓷娃娃就这样静静凝视着苏知夏和宁宜苏,似乎还在享受着刚才的盛宴。 苏知夏随即站在了宁宜苏身前,道:“保护好自己。” 宁宜苏环视了一圈,发现了一旁的铁锹,随即拿了起来,做出防御姿态:“好,你也要小心呀。” 说罢,苏知夏手中的刀已经出鞘,她的眼如同鹰隼紧盯着猎物的行动,准备随时捕猎。那骨瓷娃娃借助着那些如根茎的血,它漂浮在半空中,那双眼被染上了血色,呆滞中竟带着几分诡异。 骨瓷娃娃的手僵硬无比,“嘎达”一声,手朝着苏知夏的方向伸去,顷刻间,所有的血根茎朝着苏知夏袭去。 苏知夏迅速地斩断那些血根茎,虽有几根漏网之鱼,但好在身后的宁宜苏也挥舞着铁锹。 看来这“种子”还没成长起来。 苏知夏这般想着,已经一个猛跳接近了那骨瓷娃娃,只一瞬间就斩碎了这骨瓷娃娃,而那血根茎也似是枯萎般散落,满地的鲜血滴落。 “知夏,你……你没受伤吧?” 宁宜苏放下铁锹,焦急地跑上前去,苏知夏正蹲着观察着那死去的流浪汉。 死不瞑目。 她叹了声气,将那流浪汉的眼阖上。 宁宜苏也是十分惋惜,生命的逝去有时候就是这样轻易:“我去喊巡逻将士来收拾,不然明早百姓瞧见会害怕。” “好。” 苏知夏环视着周围,那碎裂的骨瓷娃娃内塞满了土壤,根茎已经枯萎掉,但比今夜宁宜苏拿来的更为完整些,她小心地掏出一块布,将骨瓷娃娃包裹好,准备一早拿去给池商陆检验一下。 巡逻将士们没想到自己刚走就出了这档子事,感激着二人:“多亏了有缉妖使在,若是我们遇上,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麻烦你们,找个好地方把他安葬好。” 苏知夏说着。 宁宜苏连连点头,掏出了几块银子:“麻烦了。” 那巡逻将士收了钱,道:“好的,二位大人请安心!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能不能麻烦你们盘点一下,这附近有多少人家侍养了骨瓷娃娃。” 宁宜苏的语气很诚恳,那将士收了钱财本就开心,没多想便应下了:“大人放心,我明日便安排兄弟们去问。” 二人念及宁宜苏家附近也出现了类似的根茎,迅速赶往了宁家附近。 刚到宁府,却听到一阵女声惊呼。 宁宜苏心头一紧,慌张地打开门:“是我母亲的声音!” 苏知夏紧跟着宁宜苏的步伐,一脚踹开了那扇门,却见一个妇人惊异地望着二人,那妇人眉眼与宁宜苏相似。 桌上正摆着那亡故的母猫,妇人带着惊慌:“宜苏,这有只死掉的猫!” “啊,”宁宜苏自责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我疏忽了,我把母猫的尸体拿进来后,忘记收好了。” 妇人后怕地抚着自己的胸膛:“宜苏,你这大半夜不睡觉在鼓捣什么呢?差点吓死我。” “母亲,我在办案。您怎么醒了?” “我听见有小猫在叫,这天寒地冻的,估计是饿了,便想着起来那些吃的给小猫吃。” 妇人的脚边确有只幼猫在蹭着她的脚,她这会子才仔细观察起了苏知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再看了看面前这个姑娘,把刚才的恐惧都浑然忘却了。 “这位姑娘就是知夏吧?我常听宜苏提起你,他呀经常夸你,说你是个很善良的姑娘,他头一天去报道被欺负,还是你替他出头的,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苏知夏困惑地被那妇人握住了手,虽尴尬却觉得这位妇人的手好生温暖:像母亲的手一样,暖和。 宁宜苏的脸泛起了红晕:“母亲——。” “说着还害羞了,”宁母笑着,握着苏知夏的手,发现她的手掌有很多老茧,心疼得很,感性得竟眼尾泛红,“我听宜苏说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高等缉妖使,定是吃了许多苦头,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不用客气。” “多谢伯母。” 苏知夏实在是个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的人,遇上这样和蔼的长辈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她看向宁宜苏,眼神中难得带着几分求助。 宁宜苏接收到她的眼神,立刻上前扶着他母亲:“母亲,那么晚了,您先去休息吧,我和知夏还有要紧事的处理。” “好好好,你们两先处理,母亲不打扰你,”宁母悄悄贴在了宁宜苏的耳边道,“我看知夏这姑娘不错,你可得抓紧咯。” 宁宜苏听了这话,更是羞涩,耳朵也红了起来,睫毛颤抖着,连呼吸也重了起来,将母亲送走后,他的手指蜷缩着扣着挎包,一抬头却见苏知夏已经在观察那死去的母猫了。 “死法一致,只是你们这里多是富贵人家住的地方,我怕是不好调查。” 在这样的富人区域内,鱼龙混杂、人数众多,放骨瓷娃娃的可以是主人家,也可以是家中的小厮、丫鬟,皆有可能。 宁宜苏迅速抽离了刚才那羞涩的情绪之中:“我觉得如果换个思路,这**师需要骨头才能复活,其实这个条件很苛刻,亡故之人已入土,一般是不会再为了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把尸骨挖出来的。” 苏知夏一下反应过来:“也就是说,找找最近家中有亡故之人的,或许就能找到骨瓷娃娃。” 宁宜苏打了个响指:“嗯,没错!” 苏知夏对这富人区实在不甚了解,她也不大与人往来,这倒是有些为难她了。 “我们明早再去探查吧,快卯时了,不如你在我家歇息一下吧。” “不必了,我还是……” 宁宜苏即刻说道:“没事的,你留下来好好歇息,明早我们还要忙,你这一来一回的多麻烦,养精蓄锐才能打胜仗,不是,我是说才能好好查案。” 苏知夏本想拒绝,可是脚边的小“毛茸茸”忽然靠了上来,苏知夏蹲下把它抱了起来,看着它眨巴眨巴着眼睛,又看着宁宜苏诚恳无比,只好答应。 第6章 夜探法师府 苏知夏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她鲜少留宿在外,怀中突然冒出一个小猫脑袋,她心疼地挼着这小猫脑袋:可怜的小猫。 她抱着怀中温暖的小猫,这才缓缓睡着。 一夜好眠。 苏知夏收拾好后,宁宜苏已经在门外等候她了,他笑着道:“睡得可好?” “嗯,挺好的。” 宁宜苏很是热情:“那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母亲准备了可多菜,肯定会有你喜欢的。” “这……” “你不要客气,快来。” 宁母身边的侍女帮着她将那些精致的小菜摆放在桌面上,见苏知夏来,她笑得格外灿烂:“知夏,快来,伯母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准备了一些。” “多谢伯母。” 宁母慈爱地握紧了苏知夏的手,牵着她落座:“不用客气,你和宜苏是同僚,又帮过宜苏,来这里就当是自己家。” “伯母就不给你夹菜了,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夹,可不许客气。” 苏知夏点了点头:“好。” 这一顿饭,苏知夏并未觉得不适,反而是宁母的热情让她觉得很是温暖。 临别时,宁母还嘱咐她元夕时要带妹妹一起来吃顿饭。 二人一同去夜巡司的路上。 “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宁宜苏的眼眸盛满了骄傲的神色:“我母亲是个顶好的人。” 苏知夏却有些困惑:“不过,你们家为什么都没什么侍女、小厮之类的?你家是在京城权贵集中的地方,应该也不缺钱吧。” 苏知夏目前并不知晓宁宜苏的身份,其实她在夜巡司那么久,对于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网、谁的亲戚是什么大官这种事,她完全不在乎。 她只在乎能够办案、能够活着回家、能够看着盈儿健康地长大。 宁宜苏与她交往了这些日子,大抵摸清了苏知夏的性子,知晓她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我和母亲就两个人,不必要那么多人照顾,自父亲离世后,家中只留下一些没有去处的仆人、或是一些侍奉多年的老人,母亲生性不喜铺张、尚节俭,所以家中仆人确实不多。” 苏知夏拎着昨天发现的骨瓷娃娃,面露担心:“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骨瓷娃娃的事,我怕你家中没有可靠的人能保护好伯母。” “不会的。” 宁宜苏知道,家中仆人不多,可姨母也安排了些个中好手保护着母亲。 “而且,只要我们早些破案,也能少些人、少些小猫小狗失去生命。而且,我觉得我们已经抓到关键了。” 苏知夏抬眸看向了宁宜苏,明眸稍弯,染上了几分笑意:“嗯,我们一起。” 二人方到夜巡司,便到了池商陆所在的医使署,可惜他素来不是一个按时的主,见他姗姗来迟。 苏知夏上前去追问:“可有眉目了吗?” “小知夏,这事可急不得,你们就给了我那么一点点枯萎的根茎……” 苏知夏随即把昨夜收集的骨瓷娃娃递给他,道:“这土壤里有比较完整的根茎,你速速去查。” 说罢,苏知夏就带着宁宜苏离开了。 二人直奔着那个**师落脚的地方而去。 那**师虽是分文不取,竟也颇有些实力,坐拥宅邸,匾额上只写着“济世救人”四个字,倒是有不少信徒前来。 苏知夏和宁宜苏坐在附近的茶摊外观察着: 这法师宅邸瞧着不算很大,想从正门进去却还有些门槛,若没带着亡故之人的骨头,门口的道童却还不肯让进。这宅邸的位置三处围墙边是热闹的街巷,一处背对着宅邸,苏知夏总不能在这青天白日的翻墙进去,到时候只怕打草惊蛇,倒让那**师提高警惕。 “进不去,怎么办?” 宁宜苏饮着茶,眼神偷偷瞄着那**师的宅邸。 苏知夏淡然地放下茶盏:“晚上再来,我们先去盘点到底京城内有多少骨瓷娃娃。” 二人奔走了一天,虽也碰了一鼻子灰,却也落实了京城内存在着三十六座可知的骨瓷娃娃,其中只有三座被及时摧毁,其余的百姓对于要摧毁骨瓷娃娃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抗。 反抗最为激烈的是一对老夫妇。 宁宜苏看着他们二人泪流满面、绝望地将骨瓷娃娃抱在怀中护着,只能劝解着苏知夏:“那些人以命相护,你若是毁去,只是生发怨火便罢了,万一他们为此失了活下去的希望,那就得不偿失了。” 苏知夏不解,可看向那对老夫妻抱着骨瓷娃娃,如同看着仇人般看向自己时,她产生了片刻的犹疑,随即又坚定了念头:“不斩杀,会害死更多人的。” 她正要动手,那老妇人拿起菜刀就要追着苏知夏砍,苏知夏怕伤着她只好作罢。宁宜苏为了保护她,差点被砍伤。 落日时分,二人方才回到了夜巡司。 比照着拿出的京都地图,二人绘制出了已知的、还未毁坏的骨瓷娃娃所在的方位,交付给了守卫京城安全的巡逻署,要他们随时小心。 卓掌司得知此事,对二人大大夸赞:“看样子,你们两个搭档得很好。这件事就全权交由你们二人负责,若有需要调派的人手尽管说。” “不过,你们二人行动时可得小心,特别是小宁,你身手不大好,必要时候还是保护好自己为主。” “我能保护好他。” 苏知夏平静的目光望向卓掌司,可卓鸿却分明瞧见了些不同的信息,他不自觉地愧疚了起来,笑着鼓励道:“嗯,我相信你。” 卓鸿站起身,心疼的目光望向苏知夏:“你们俩先去休息一下吧,忙了一天了,估计连饭也没吃吧?” “吃了,宜苏的母亲给我们准备了饼。” 宁宜苏挠了挠头,笑着道:“我母亲怕我们饿,给我们准备了饼,里面还包了肉馅,掌司放心,我跟知夏一起,绝不会让她饿着。” 卓鸿捕捉到了一点奇怪的感觉:什么叫和知夏一起,这小子不会想拐走我们知夏吧?他人虽不错,可姨母是圣人,知夏要是嫁给他,那可真是掉到个无底洞里去了。 “今夜要去探查**师的宅邸,我们先去准备一下。” 苏知夏带着宁宜苏到了办公的房间。 屋内还是一样简洁,也依旧没有什么摆设在里面。 苏知夏打开柜子,拿出了一把防身的匕首递给了宁宜苏:“这是我之前训练时用的,送给你。” “这匕首也能刺伤妖怪,你用来防身足矣。” 宁宜苏接过那匕首,仔细观察着,匕首简约得很,没什么特别的花样。 苏知夏察觉了他仔细打量的眼神,询问道:“你不喜欢吗?” 宁宜苏眼眸低垂着:“我很喜欢。我只是在想,怎么用这把匕首……老实说,我以前身体不大好,所以没有练过功,这武器更是没怎么碰过……” “我教你,你看着。” 苏知夏拿过那把匕首,在院中示范着该如何运用那把匕首。 宁宜苏盯着她矫健的身手,不由得发出感叹,但是这些招式他确乎是记在了脑子里,可苏知夏要他演示一遍的时候,手脚似乎自动跟脑子分离了。 “呃……” 饶是平静如苏知夏,此刻也有些无言。 宁宜苏的眼眸盛满了愧疚感与失落:“我是不是太笨了,不然今夜的行动我还是别参与了。” 按理来说,如果不带他确实更方便行动,毕竟他翻墙都费劲。可宜苏参与这案件之中,又是头一次办案,若是挫伤他的信心似乎也不大好。 苏知夏一眼洞悉他的失落,搭着他的手:“还有些时间,我教你。” 他把着他的手腕,二人贴得靠近,宁宜苏睫毛轻颤偷瞄了两眼苏知夏,可苏知夏浑然没有异样,而是真正地在教着他,他眼底闪过些坚定:我要好好学!不能辜负知夏的一番苦心。 二人学了许久,屋檐上趴着偷瞄的卓鸿倒是气得半死:这臭小子不会真瞧上我们知夏了吧? 教了许久,宁宜苏总算是学会一招半式,宁宜苏换上了一件便捷的夜行衣,往包里塞了些便携的武器,二人趁着夜色沉沉,赶到了**师府邸。 宁宜苏还是不大会翻墙,多亏了苏知夏帮着他翻墙,这才没摔坏。 他的手放在挎包,时时握着那把匕首,准备随时防御起来。 苏知夏和他蹑手蹑脚地一路探索:这**师的府邸内没有什么仆人,更没有侍卫看护院子,确乎简朴得很,只是那院子内一大片地都圈了起来,用来培育着那些还未发芽的种子。 宁宜苏想要上前挖出几株种子,苏知夏随即拦住了他,低声道:“这种子不知有没有妖力,待我们离开的时候再来取吧。” 二人一路走来,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唯独夜深那屋子还点着灯,二人相视一眼,决定先凑过去探查一番。 苏知夏仔细听着,却未发觉里头有动静,她试探地戳破了窗纸,发现屋内没有人或者妖的半分踪迹。 她轻轻地打开了门,二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发现这屋子内的摆设非常诡异。 这屋子内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只有层层叠叠的架子,架子上爬满了藤蔓,藤蔓怪异地长出一个个盛满树汁的、如脓包一般的东西,里面似乎孕育着什么,苏知夏凑近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竟在蠕动着。 “这是什么东西?” 苏知夏虽办案多年,可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景,满屋的奇怪生物,令她觉得头皮发麻。 宁宜苏观察着那些诡异玩意儿,蠕动着的不像是虫子,反而像是在不断生长的枝芽,他想起自己曾看过的志怪书:这难道是植物类的蛊虫? 他环视一圈,发现了正中间的那张几案上只放置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和两支烛火,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忽地听见轰隆一声,似是从地底传来,她目光盯向了屏风后正在启动的机关门,她一把抓住了宁宜苏,二人隐藏在架子后,苏知夏示意他噤声。 机关门启动后,那**师缓缓走出,他松了口气,打算熄了灯后去歇息。 苏知夏见那**师离开后,摸着黑来到了那机关门附近,宁宜苏也摸索着。 苏知夏拿着火折子试图寻找开门的机关,发现这几案上摆放的烛火却不太对劲:一路走来,这房子古朴非常,唯独这两支烛台竟如此奢华,属实不对劲。 她试探地拿起这两支烛台,却没有拿起,于是她拧动了起来,轰隆一声,那机关门缓缓启动。 宁宜苏和她相对一眼,二人正打算下去,可门外又传来一阵动静,苏知夏紧忙又将门拧了回去,带着宁宜苏躲在了架子后。 果然,那门扉被打开,一阵风灌入了室内,苏知夏虽然平静,可一旁的宁宜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师走进了屋内:奇怪,明明听到了声音,怎么没人? 他一步步靠近了过来,苏知夏暗叹不妙,手已经搭在刀柄上,准备随时战斗。 宁宜苏看着那些被孕育着的枝芽,示意着苏知夏,苏知夏随即了然,他从挎包中掏出三枚飞镖递给苏知夏。 苏知夏手持飞镖,分别扎穿了三个枝芽,那东西被戳破后,如脓包一样,带着**气味的树汁流了满地,像是粘稠的液体,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 “谁?!” 那**师怒喝一声,望见那散落的“种子”,心疼不已地上前要拾起。 苏知夏随即带着宁宜苏破窗而逃,宁宜苏倒是手疾眼快地抱走了一颗“种子”,至于庭院内的那些,他们是来不及拿了。 那**师气愤非常地挥出了一记攻击,苏知夏瞧见那抹光芒靠近,掏出刀斩断了那攻击。 随即带着宁宜苏火速逃离了**师的宅邸。 二人逃了许久,苏知夏方瞧见宁宜苏怀中那颗“种子”,他气喘吁吁地、笑着问道:“我是不是还是发挥了点作用?” 苏知夏却是困惑无比:奇怪,竟然没追上来? 而高楼之上,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站在最高处,凛冽的冬风吹动着她的裙摆,那一条在裙尾的龙惟妙惟肖,她睥睨着这京城:看来又有人按捺不住了。 第7章 胡蔓草妖 苏知夏和宁宜苏逃离了**师宅邸,准备回到夜巡司。 “知夏,怎么看你心神不安的?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嗯,我想不通,那妖怪为何不跟上来?机关门后又是什么?” 苏知夏的眉头拧着,宁宜苏不知为何,用纤长的手指轻点了她的眉心:“别担心了,既来之则安之,当务之急是知道这是什么妖怪,该怎么斩杀它。” “你说得不错,咱们速速回去,今天我叫商陆留在医使署等候我们的消息,想必会有结果的。” 二人走着,却忽地遇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婆婆,正是今天阻挠苏知夏的那个老妇人。 她满眼绝望地跑了出来,她瞧见了苏知夏,一瘸一拐地跑了上前:“求求你,救救我郎君。” 苏知夏搀扶着她:“阿婆,您怎么了?” 只这一瞬间,那阿婆衣裳上黏腻的血液就在苏知夏的手上蔓延开来,苏知夏趁着月光这才发现,这阿婆满身的鲜血。 “快救救我郎君。” “你照顾好阿婆,我去探查。” 苏知夏将阿婆交付给宁宜苏,飞快地跑向了阿婆的家。 她越靠近,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越发强烈,不安的情绪越发浓烈。 刚踏进那狭隘的小巷,苏知夏依稀看见了那熟悉的骨瓷娃娃,正在啃食着那老丈的血肉。 苏知夏早已抽出刀,这样恐怖血腥的场面她已经见过太多次,但冷静不代表她不悲悯。 那骨瓷娃娃比上次遇到的更为灵活,它的动作跟人基本没有什么分别,那些血根茎抽向苏知夏的同时,它也冲上前去,而手中正是今日阿婆拿着的那把菜刀,上面沾染着人血。 苏知夏的刀也如闪电般疾速地割断了那些血根茎,一刀斩断了那骨瓷娃娃持着菜刀的手。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些血根茎不似之前的一样,斩断就枯萎,反而在短暂的时间内又生长了起来,虽不必之前抽打得迅速,却也难缠得很。 苏知夏瞬间了然:需得刺中最要紧的地方,方能阻断这些根茎复生。只是这巷子太过昏黑了。 她随即蹬在墙面上,借力翻上了较高的屋檐,那骨瓷娃娃果真跟着她。 那骨瓷娃娃已经使出了血根茎抽向了苏知夏,她用尽全力将刀投掷向那骨瓷娃娃的正中央,宁宜苏将阿婆交付给了巡逻将士,焦急赶来,仰视着月光下、苏知夏的殊死一搏,眼见着那数百根血根茎即将抽向苏知夏。 他迅速掏出了那把匕首,喊道:“知夏!接着!” 苏知夏反应迅猛地往后撤了几步,接住了那把匕首:“准头不错!” 随即,她抽出匕首斩断了大多数抽过来的血根茎,虽有些抽打到了身上和脸上,可她丝毫没有畏惧,仍打算用那匕首与之一战,而底下的宁宜苏抄起了铁锹试图爬上去。 好在,那骨瓷娃娃被刀击中了正中间,逐渐碎裂开来,失去了反手之力。 苏知夏这才舒展了一口气,警惕地持着刀靠近,确定了那骨瓷娃娃不会再反抗后,才将自己的刀抽出,收回了刀鞘之中。 她拾起那骨瓷娃娃,跳下了屋檐,宁宜苏知道她已经击败了骨瓷娃娃,他掏出了火折子,正惋惜着那老丈的离去,却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见了苏知夏衣裳上出现了不少抽打的痕迹正在渗血,脸上也有两三道长而细的血痕。 他的心一紧:“你被打到了?!” 苏知夏在外斩杀妖怪,早就习惯了受伤,平静地蹲下观察着老丈:“小伤,不打紧,只是可怜了这老丈。” 她发现了老丈手中的斧头:“看样子,是那骨瓷娃娃欲对老夫妻下手,老丈为了保护阿婆,所以牺牲了。” “都怪我,若是我今日不拦着你破坏骨瓷娃娃,说不准这……” “往事不可追,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二人处理好后,即刻回到了夜巡司。 医使署内却传来惊呼:“诈尸了!救命呀!小知夏,快救救我!” 苏知夏赶到后发现,一只猫、一只狗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红光正流着涎水追逐着池商陆。 定睛一瞧,竟是之前苏知夏带回的两具动物尸体,眼下如同傀儡一般,不断追赶着池商陆,似是要下杀手一般。 苏知夏随即挡在了池商陆身前,池商陆仿佛瞧见了天神下凡:“小知夏,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可吓死我了,你这带回来的两具尸体突然尸变了,好可怕呀,我差点就被咬到了,呜呜……” “你们两个保护好自己。” “好。”宁宜苏顺手抄起一旁种植药草的铁锹,做好了防御姿态。 不过眨眼间,苏知夏已经解决了这两只如傀儡般的动物尸体,毕竟是流浪的猫狗,身材本就比寻常的来得瘦小。 苏知夏蹲下身看着被斩落失去生机的两具尸体,宁宜苏则是掏出了那颗偷出来的“种子”,交付给了池商陆。 池商陆愣愣地接过:“咦——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好恶心呀,小知夏,你们去哪里了?还有,这……” 苏知夏虽然习惯于忙碌,可一天的奔波,又身负伤势,她已经有些疲惫,她将刀收回刀鞘之中:“我先回缉妖署休息,待会儿再来。” 她说罢便迅速地离开,星星点点散落在地面上的血迹,令宁宜苏无比地担忧,他焦急地询问道:“池医使,你可有金创药?”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还是小知夏受伤了?” 宁宜苏担忧地望着苏知夏离开的方向:“是知夏。” 池商陆一边打量着那颗“种子”,一边说道:“那你不用担心,小知夏都受伤受习惯了,她是整个缉妖署,不,整个夜巡司最不怕疼的人了,你放心哈,诶,你怎么也跑了,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听我讲话……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可得去查查看。” 宁宜苏焦急地跑到苏知夏办公的房间门口,敲了几下,试探地唤了一声:“知夏?” 苏知夏此时正在抹着外伤的药膏,是苏知盈给她准备的:“有什么事吗?” 宁宜苏在门外询问着:“你还好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点伤,我涂完药膏待会儿就去医使署。” 苏知夏擦着药膏,那血根茎抽打到的地方还不少,有些伤涂抹药膏的时候把握不好力度,她也疼得倒吸了几口凉气:要是给盈儿知道,又要担心许久了,要不还是瞒着她吧。 她照着铜镜里头的自己:不过,这脸上的伤痕是瞒不过去了。 她换了一件衣裳,毕竟原来那件沾了血迹,还破损了许多,她得带回去清洗、缝补一番。 池商陆一瞧见苏知夏来,灯火通明这方瞧见苏知夏脸上的伤疤,心疼地说道:“哎呦,小知夏,此番怎么脸也受伤了?!那么可爱的脸可不能留下伤疤呀,我找找有什么药膏没有。” “小伤不打紧,你查到这是什么东西了吗?” 苏知夏避开了池商陆要摸上的手。 池商陆恢复了正经的神色,解释道:“这根茎可不是一般的草药,是胡蔓草,此草生于桂州以南,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京城的。这东西可有毒得很,书中记载,若是误食其叶者,皆致死。而胡蔓草妖可利用这毒素将‘蛊毒’注入那些所谓的娃娃,看似使其焕发生机,实则是使其成为嗜血的傀儡,这些傀儡且称为‘血种’,而且只能由那胡蔓草妖操纵。” “怎么样?我是不是解释得非常的清楚、到位?” 池商陆一副准备接受夸赞的兴奋模样,像是尾巴疯狂摇摆的小狗一般。 可苏知夏听了这话却并不安心:也就是说,如果那妖怪可以在城中四处洒落“蛊毒”,然后造出大量的“血种”,并且这些“血种”数量够多的话,还能够成为一支凶悍的、在京城内的军队。 宁宜苏闻言心中一恐:“那我们之前遇到的流浪汉,还有今夜的老丈会不会变成‘血种’?” “对了,我还有一点没说,操纵‘血种’是会损耗那妖怪的妖力的,但是‘血种’数目越多,也会让那妖怪的力量越发强大。你们要是想除掉他,要么趁‘血种’还没那么多的时候杀掉,要么就在操纵‘血种’的时候杀掉它。” 苏知夏茅塞顿开:那妖怪没追出来,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它的妖力不足,而那两具动物尸体突然攻击起商陆、骨瓷娃娃杀掉老丈,足矣说明它正在操纵‘血种’。 苏知夏心中担忧:“此事重大,需速将此事禀告掌司。” 宁宜苏奔波了一日,到底是没有这样辛苦地奔波过,此时已经有些疲惫了,苏知夏瞧见他眼底的困倦:“我自己去,你们两好好休息。” 宁宜苏还未起身,只见着苏知夏的裙尾了,他看向了池商陆,池商陆无奈一笑:“小知夏一向如此,说好听一点呢,叫心怀苍生、废寝忘食,说不好听点,就是太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每次一谈到案情,就不知疲惫了,没日没夜地忙着,嗐,也就是她身子骨好,要我说就没必要搞得那么辛苦,这高等缉妖使说得好听,但其实俸禄也就能温饱,拿着这点子钱,委实没必要把命搭进去。” 宁宜苏听着池商陆不停地絮叨着,却越发敬佩着苏知夏,也自责自己如此不中用,体能竟那么差。 另一头,苏知夏已经来到了卓鸿的家门口,开门的是卓鸿家的小厮,瞧见是她,即刻给她开了门。 她进去后,便遇见了卓鸿的夫人,她面露笑意:“知夏,你怎么来了?我原本还想着元正后,找个日子去探望你和盈儿。” 苏知夏瞧见她,平静的脸上染上了些烦躁,简洁地道:“我有事找掌司。” 卓鸿夫人岂能瞧不出她神色的变化,却还是笑着:“这么晚了还来,定是有要事吧?他现下在书房。” 苏知夏没有回应,径直前往书房,将胡蔓草妖一事告知了卓鸿,卓鸿紧锁着眉头:“那当真不妙,再过一日就是元正了,可圣人已经颁旨,要百姓同乐守岁,届时百姓们外出夜游,势必危险。” “不能取消吗?” 卓鸿叹了声气:“恐怕不能,圣人颁旨岂有撤回之理?我看,只能趁早解决了那胡蔓草妖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先让各位缉妖使们夜巡京城,一旦发现‘血种’踪迹即刻杀死,先减少它的力量。” 他瞧见了苏知夏脸上的伤势,眉头拧得更紧,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你这是受伤了?” “无妨,既然掌司有了决断,我就先回去了。” 苏知夏见他要伸手,退了一步,扬长而去了。 卓鸿的手停滞在半空,化作了无声的叹息:这丫头还是恨我。 苏知夏离开了卓家,想到自己一日一夜没回家,会让妹妹担心,索性就回了家。 “阿姊——” 苏知盈流着眼泪,很是难过地摸着苏知夏的脸:“这会不会留疤?” “应该不会吧,留了就留了,不要紧,”苏知夏的脸被苏知盈捧在手中,她望着苏知盈,揉了揉她的头,“盈儿,这两天你不要出门了,外头危险。” “那阿姊呢?” “我是缉妖使,自然是要外出去斩妖。” 苏知盈气鼓鼓地嘟起嘴:“阿姊!你都受伤了!外面危险难道没有其他的缉妖使去处理吗?整个夜巡司不是只有你一个缉妖使!” “盈儿,不许闹,正是因为危险,多一分力量才多一分胜算,若是让那妖怪得逞了,这京城就乱了。” 苏知夏眼眸温柔地凝视着她:“听话,最近先不要出门了,在家中保护好自己,遇到危险就放出哨箭,然后躲好,阿姊一定会回来保护你的。” 苏知盈知道拗不过她,只好抱紧了苏知夏的手臂,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阿姊,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家。” “好。” “拉钩!” “好——” 苏知夏笑着和苏知盈勾着小拇指,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 次日。 苏知夏一早回到了夜巡司,不少缉妖使已经汇集,随时严阵以待,昨夜巡逻的缉妖使仅捕获了一个“血种”,尸体扛回来的后,才发现竟然是之前那个流浪汉。 她环视了一圈,没有找到宁宜苏的踪影。 卓鸿原本想对那位**师动手,可糟糕的是,有不少百姓受了“复生”的影响,已经将他视若神明,其中甚至包含着礼部尚书,为了复活自己的儿子元轻侯,他确实是豁出去了。 贸然动手,显然会激发这些人的愤怒,届时还要分派一部分人去应对,而他们对于胡蔓草妖手底下的“血种”数量还不清楚,若是数量庞大,只怕那妖怪会来个“玉石俱焚”。 卓鸿显然是思虑了一夜未眠:“为今之计,就是趁着今晚将那妖怪斩杀。” “今夜百姓夜游守岁,虽有宵禁,可坊内定是热闹非凡,希望各位要提高警惕,保护好百姓,莫要让那‘血种’伤害到百姓!” 在场的缉妖使站立,挺直了脊背,齐声道:“是!” “元正将至,辛苦各位了!” 卓鸿说罢,各位缉妖使都各司其职,到了自己的区域内保护百姓安全。 苏知夏没有分配到区域,她以为卓鸿是要自己去斩杀那胡蔓草妖,可卓鸿竟上前,心疼地凝视着她脸上的伤痕:“知夏,你辛苦了,这次行动你就在家休息,好好陪着盈儿吧。” 苏知夏怔住,满脸疑惑地盯着卓鸿:“掌司,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探查了这些日子,对那胡蔓草妖有一定了解,我是最适合去斩杀那妖怪的人。” “听话!你已经受伤了,我再派你去,岂不是太不讲人情了?” “我……” “听话。” 卓鸿不由得她选择,自顾自地选择了一条觉得最安全、最体贴的路给苏知夏。 她失落地走出了夜巡司,宁宜苏一夜没归家,在医使署内等了苏知夏一晚,瞧见她落寞的身影,小跑上前:“知夏,你昨夜去哪里了?我等了你一夜,很是担心。” “对不住,我没提前告诉你,我昨夜回家了。” 宁宜苏的眉间舒展开来:“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出事,你没事就好了,你现在要去哪里?” “掌司不让我参与此次捕妖的行动,让我回家。” 宁宜苏瞧出了她眼底的失望,宽慰道:“既然如此,我们应该相信夜巡司的同僚们,交给他们吧。不如你带着你妹妹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守岁。有你在,我相信我们家附近一定很安全。” 苏知夏抬眸凝视着他如春水般温柔的双眸,这才勉强扯出了笑容:“嗯,也好。” 第8章 四时好 “知夏!这是你的妹妹吧,不愧是姐妹,长得一样水灵。” 宁宜苏那双眼眸明显遗传自宁母,眼眸明亮,盈盈似水,看着苏知夏和苏知盈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母性的光辉。 苏知盈笑得甜甜的,落落大方地和宁母打着招呼:“宁伯母好,我是苏知盈。” “好好好,今夜你就和知夏一起在这里守岁吧,今年家里可不冷清了,有那么多孩子,一定要热闹热闹!”宁母当真是开心,道,“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待会儿咱们一起去寺庙里进香,保佑你们明年呀顺遂平安。” 苏知盈挽着宁母的手:“伯母,我听阿姊说,您做饭很厉害,可不可以教我几道菜,等回去后我做给阿姊吃。” “好呀,哎呦,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宁母拍了拍一边的宁宜苏,低声道,“知夏这姑娘好呀,一个人带着妹妹,还能把妹妹教得那么好,你可得抓紧了!” 宁宜苏一听,明眸微弯看向了苏知夏,白皙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绯红:“那个,我先去准备马车,咱们尽早回来。” 车轮辘辘作响,苏知盈马上和宁母打成了一片,而一边的宁宜苏从包里拿出了一盒膏药:“知夏,这盒药膏你可以拿来擦脸,这样就不会留疤了。” “谢谢。” 苏知夏接过那盒膏药,盒子精致得很,瞧着很是昂贵,苏知夏原本想还给他,可宁宜苏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却露出了一个坦然且真挚的笑容。 寺庙内人来人往,迎接元正的喜悦依旧洋溢着,四人一同到了山上的寺庙上。 苏知夏嗅着空气中的香火味,百姓们挂着喜悦、期待的笑容,她越发觉得不安心,她的手不自觉地又搭在了刀柄上。 她并不太信仰神佛:若真有神佛,为何不去斩杀妖魔呢? 比起信仰,她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她和宁宜苏闲散着到了寺庙一处僻静之处,一只墨色小猫慵懒地靠在台阶上,久违地晒着太阳,却口吐人言:“你竟还有闲心在此与男子相会?” 苏知夏循着声音看过去,没有往日看到小猫的温柔眼眸:“你在此做什么?” 宁宜苏惊慌地道:“妖、妖怪?!寺庙之中怎么会有妖怪?!” 那小黑猫对着宁宜苏瞥了个白眼,伸了个懒腰便化作成一个女子的模样:“我是好妖,又没伤过人,自然可以在这佛寺中晒晒太阳。” “你怎么瞧上这么个没见识的男子?要我说,还不如那个笨医使呢!” 她虽是小黑猫,可化作的女子身着的衣裳却是缤纷多彩,瞧上去跟普通的姑娘家没什么分别,只是那对猫耳还收不进去。 “他是我的同僚。” 那女子原本围着宁宜苏转着圈、仔细打量着,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同僚呀,我就说嘛。不过,你也太放松了点吧?那妖怪晚上可就要动手了,你竟还在此闲游拜佛?” “掌司不让我参与行动。” 女子冷哼一声:“嘁!卓鸿那个老古板,肯定又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不肯让你冒险,要我说,你就该去,而且非你去不可。毕竟,那妖怪可不好收拾,不是那些庸庸碌碌的寻常缉妖使能打败的。” 宁宜苏看出这猫妖似乎没有恶意,有些害怕地问道:“知夏,这位妖怪姑娘是?” 苏知夏淡然地解释道:“这是四时好,虽然是猫妖,但是从未做过坏事,你不必害怕她。” 四时好嫌弃地瞥了两眼宁宜苏:“这郎君好生懦弱,你难道就喜欢这种的吗?品味当真是特殊了些。” “不过这不是关键,我是来告诉你,那妖怪今夜会动手,而且,它现在豢养的‘血种’数目是你们难以想象的,除掉它的法子,我有,你求求我,我便告诉你。” 苏知夏无语地盯着四时好,牵着宁宜苏的手转头就要走。 四时好傲娇地坐在石栏杆上晃着腿:“我这次可不是耍你。难道你不想保护这些百姓了吗?” 她侧身一望,于高山之上,看高山之下,皆是众生。 苏知夏迟疑地盯着她,见她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又折了回来:“什么法子?” “你求我。” 四时好头一歪,笑盈盈地看着苏知夏,苏知夏平淡无比地说道:“求你。” “嗯——不够真诚,罢了,看在我们两认识多年的情分上,我就帮帮你吧,”四时好跳下栏杆,伸出手来,“喏,你的刀拿好咯。” 苏知夏将刀拿好,四时好的手中捻出一道光芒,她对着那刀施法,待她施好了法,可刀却没有什么变化,宁宜苏在一旁疑惑地说道:“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呀……” 四时好气得跳起来用手指敲了宁宜苏的脑袋:“笨!我先走了,你别忘了去斩妖,我可不信那些酒囊饭袋能除掉那妖怪。还有,那妖怪现下不在那座宅邸了,他已经躲起来了,至于在哪里,我也不知晓,你自己去找吧。” 说罢,她又变回了小黑猫,跳到屋檐上消失了踪迹。 苏知夏抽出刀,那刀身上燃烧着炽热的火,变成了一把火刃。 宁宜苏吓了一跳,苏知夏则是将刀收回了刀鞘之中,道:“今夜,可能不能陪着你们守岁了,我失约了。” 宁宜苏深呼一口气:“我想陪你一起去,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可以吗?” “危险。” 宁宜苏坚定地说道:“正是危险,我才要陪你去,斩妖后,我们一起回去,陪我母亲和你妹妹一起守岁。好不好?” “我绝不会拖累你,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实在不行,我就离得远远的,至少在你危险的时候,我还能去帮你搬救兵……” 苏知夏望着他逐渐垂下的脑袋,上前抚着他的脸,难得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斩完妖后,我们一起回去守岁。” “不过,我得先去跟母亲说一声。” 宁宜苏和苏知夏一道去同宁母说了此事,宁母虽露出了遗憾的神色,但上前握住了苏知夏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个要小心,我和盈儿会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苏知盈抱紧了苏知夏,泪眼婆娑,原以为能和阿姊守岁的欢喜一下子就被冲刷掉:“阿姊,你一定要小心,我会祈求神仙,让神仙保佑你们安全归来。” “好,你和伯母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苏知夏和宁宜苏二人向寺庙的僧人“借”了匹马,这还得多亏了她的缉妖使令牌。至于为什么是一匹马,那宁宜苏只能羞愧地低着头,承诺自己会去学的。 二人驾着马没有回到夜巡司,而是直奔**师的宅邸。 宁宜苏圈着苏知夏的腰,紧紧地两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生怕自己颠下马去。 苏知夏刚要踏入法师宅邸,门口的中等缉妖使上前道:“苏缉妖使,您不是在休沐吗?” “我来探查案件。” 苏知夏冷冷地盯着那中等缉妖使,那人即刻害怕地低下脑袋不敢直视她:“可卓掌司说了……” “后果由我承担,让开。” 苏知夏径直闯了进去,宁宜苏和她进去后,二人直冲向昨夜探查的那诡异房间,此时里面的“种子”已经被夜巡司尽数焚毁了。 而那个机关打开,里面却已经全部封死,二人相识一眼,宁宜苏颦蹙:“瞧着是连夜封住了,这妖怪是要隐藏些什么?” “我们先探查一下房间内有没有其它线索吧。” 宁宜苏环视着,那些被焚毁的“种子”已经失去了生机,房间内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线索了,他想起那夜没有检查的院内一大片被圈了起来的土地。 他走出了房门,来到那片地前,刚翻过栅栏踏入那里面,却忽然像是陷入了沼泽一般不断地沉下去。 “宜苏!”苏知夏望见了他的身影,迅速地拆下了房内一根还算粗壮的藤蔓扔了过去,“接着!” 宁宜苏不断下沉,可沉了约莫两丈时,觉得脚底似乎触碰到了一层黏膜似的东西,他抓住了抛来的藤蔓,苏知夏将藤蔓捆在了柱子上,跑出去伸手将他拉了出来。 见宁宜苏没有说话,苏知夏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宁宜苏摆了摆手,目光停留在那片奇异的土地上:“无妨。只是好奇怪,我刚才沉到一半就不往下沉了,脚底下似乎有一层黏糊糊的薄膜。” 他抄起一边的铁锹,将土挖开:“这底下可能有东西。” 苏知夏随即加入其中,二人挖了许久,惊异地看着土层之下的那一层蠕动着的绿色黏膜,苏知夏透过那层膜看到些模糊的东西,她当机立断抽出刀,用力戳破了那一层黏膜,随后跳了下去。 宁宜苏惊慌地喊道:“知夏!” “我没事,这底下似乎是个地堡,你要下来吗?” 苏知夏的声音传来,宁宜苏也没有犹疑地、小心翼翼地扒着边缘下去,可惜还是掉了下去,好在苏知夏知道他身手不大好,在底下接住了他。 “没事吧?” 苏知夏松开抱着他的手,黑暗之中没瞧见他绯红的脸。 宁宜苏尴尬地挠了挠头:“呃,没事,我只是在想,等会儿我要怎么上去……” “我会带你上去的,你别担心。” 苏知夏掏出火折子,仔细观察着这个地堡,这地堡内墙面、地面都遍布着血迹,还有一些枯萎的根茎,苏知夏蹲下观察着地面的痕迹。 “有什么发现吗?” 苏知夏将火光放低:“你瞧,这地面上的灰。” “有脚印,而且很多,哦!我懂了,这些脚印排布不凌乱、甚至像军队一般整齐,那妖怪莫不是在此豢养‘血种’大军?” 宁宜苏顿时醍醐灌顶,他的推论与苏知夏的推论是一致的,但他又生发出不少困惑:“可如今这些‘血种’大军不见踪迹,会去哪里呢?这么多的‘血种’大军,它又是怎么移动出去的呢?又会移动到哪里去呢?” 苏知夏对此也相当的困惑:“毕竟是妖怪,能做到一些非常人能做到的事也合乎情理,我们继续找找看有没有其它线索吧。” 二人在这偌大的地堡之中逛着,这地堡规模庞大,若是全数用了隐藏“血种”大军,定是一件极为惊悚的事。 只可惜,在这里没有搜寻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二人上去后,已是晌午时分,大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佳节气氛。 宁宜苏和苏知夏随意找个了面摊,一边吃面,一边分析着所搜集到的线索。 宁宜苏颦蹙着:“若是那妖怪今晚要驱动‘血种’大军,那定会造成伤亡无数。我看,今夜还是得让百姓们待在家中更为安全。” 苏知夏摇了摇头,并不认可这一做法:“怎么让百姓们待在家中?此言一出,或有待在家中的,但也绝不乏些百姓过度恐慌,欲意离开京城避乱,届时妖怪还未作乱,百姓们先乱起来了。” “当务之急,是将妖怪尽快斩杀。” 而高楼之上,女帝面无表情地俯瞰着这热闹的图景,却开心不了一点:“卓卿,你想要朕下旨,停止夜游,让百姓们躲在家中?” 卓鸿单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仰视这位威严的女帝:“是!” “那我设置夜巡司有什么用呢?” 女帝的语调不携带任何情感,不愤怒、却也不亲切:“夜游的旨意已下达,你让朕收回成命,岂不是要朕向那妖怪低头?” “可百姓们的性命……” “卓卿,百姓们的性命固然重要,可朕和大曌的威严也不能折损,元夕将至,四洲来贺,若是朕当真如你所愿下旨,叫百姓如何看朕?叫这些外邦使者如何看待我大曌呢?” 女帝盯着跪着的卓鸿:“夜巡司掌司的位子你能不能坐稳,只看今夜了。” 说罢,女帝便扬长而去,卓鸿汗如雨下却坚定地喊道:“是!” 而另一头。 二人毫无线索,宁宜苏先回了夜巡司内,打探消息:还未入夜,夜巡司缉妖使们已经斩杀了数十名“血种”。 苏知夏因为被迫“休沐”,不便出现在夜巡司,只得在外头等他。 “你个书史问这些做什么?” 一名中等缉妖使不耐烦地说道。 宁宜苏尴尬地挠着头,另一边的低等缉妖使用肩膀顶了顶那中等缉妖使,附耳低声道:“你小心点儿,这可是圣人的甥儿。” “咳咳,”那中等缉妖使的态度随即缓和了许多,“想知道我就跟你说说吧,那些‘血种’分别出现在……” 宁宜苏立即掏出了地图,在地图上圈画那些缉妖使斩杀“血种”的地点,他惊异地发现,越靠近皇宫的地方,“血种”出现的踪迹越密集。 “多谢!” 宁宜苏鞠了个躬,匆忙地跑了出去,将这一线索分享给了苏知夏。 他茅塞顿开地抓住了苏知夏,道:“我或许知道那妖怪躲在哪里了!” 苏知夏困惑地问道:“哪里?” “观月楼。” “为什么?” 宁宜苏牵着苏知夏的手飞快地走着:“我们一边走,我一边给你解释吧。” 昨夜宁宜苏没有回家,而是在夜巡司等待苏知夏,却也不是傻等,他回了书史署翻阅了有关桂州出没的妖怪记录,得了些讯息,因为大量讯息和池商陆所言差不多,他没有在意。 可偏那一条在此刻派上了用处——“胡蔓草妖,操纵‘血种’,距离不得过远,否则难以操纵。” 那么也就说明了,“血种”出现越密集的地方,胡蔓草妖出现的概率越大。 观月楼是京城最高的楼,可以俯瞰整个京城,处于皇宫附近,若是在观月楼内操纵“血种”大军,对它而言那是最为便利的。 苏知夏与宁宜苏一路狂奔,日落时分,已近百姓夜游出动的时候了。 二人快速地攀上了高楼,却未见着妖怪的身影。 “难道我分析错了?” 宁宜苏陷入了困惑之中,二人正要下楼另寻踪迹。正在这时,苏知夏却观察到了屋顶之上隐隐约约显露出的那血根茎,一把抓住了宁宜苏的手,低声道:“嘘,你瞧。” “你即刻离开,我上去斩妖。” 苏知夏正要翻出围栏,可宁宜苏却惊恐地抓住她的手:“这里太高了,你即便是会轻功,摔下去也会死的。” “不会的,你放心。” 苏知夏随即掰开了他的手,迅速冲了上去。 宁宜苏哪里安心,但已经拦不住苏知夏了,他当机立断,紧急下楼去寻武器,准备随时帮助苏知夏。 苏知夏翻上了观月楼的屋檐,确乎是那妖怪的身影,他的身体里不断蔓延出血根茎。 而以观月楼为圆心的坊市内不断出现了“血种”,负责区域的缉妖使们尽数出动,可数量众多,一时难以完全覆灭所有“血种”,甚至出现了“血种”吃人的惊悚场景,一时恐慌的氛围充斥在了观月楼附近的区域内。 第9章 “死而复生” “缉妖使?” 那妖怪镇定非常,冷哼一声:“你就是昨夜闯入我府中的缉妖使吧?” 苏知夏手握在刀柄之上:“你想做什么?” “苏知夏,你可是夜巡司唯一一个女高等缉妖使,久闻大名,事到如今,你难道猜不出我要做什么吗?” 苏知夏平淡的脸上染上了愠色:“残害百姓,建立‘血种’大军,可你千里迢迢从桂州而来,假装成**师,如此的大费周章,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侵吞京城吧?” “你确实很聪明,可惜,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那胡蔓草妖随即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可苏知夏也迅速应对掏出了那把火刀,斩断了数以千计的血根茎。 胡蔓草妖盯着那血刀,原本一副大局在握的高傲姿态瞬间转成了愤怒:“叛徒!这些叛徒还在阻挠我等的大计!” 苏知夏并不打算与他多废话,旋即飞奔上前,一面以刀斩断着那些向她袭来的血根茎,一面寻找机会攻击那胡蔓草妖。 胡蔓草妖当即抛出两枚“种子”,霎时间两个面目全非的“血种”出现在了苏知夏身前,张着血口扑向她。 苏知夏用力一蹬,跳了起来,直接斩断了那两个“血种”的脑袋。 一时血液横溅,那刀上的火引爆了那血滴,在空中爆炸,苏知夏及时后腿了几步,脚抵在了飞檐下,这才没受伤,心中腹诽:四时好,你好像没告诉我这火遇着血会爆炸。 宁宜苏此时正拿着铁锹飞快地、但气喘吁吁地趴着楼梯,一听见那几声轰隆爆炸的声音,他心脏仿佛也停滞了,他跑了上去,试图要攀上屋檐,可惜他并不会轻功,于是他又找寻着附近有没有梯子。 苏知夏的耳朵因为爆炸,这时候只有嗡嗡的耳鸣声,她只能紧盯着那些血根茎的攻击路径,可惜那妖怪操纵的“血种”数目众多,力量庞大。 当务之急是尽快减少它能操纵的“血种”数目,削弱它的力量。 她一眼望见了妖怪身后忽然多了个梯子,冒出了个脑袋,她焦急地喊出声:“不许上来!” 果然,宁宜苏一顿,紧接着苏知夏喊道:“速去寻掌司,让所有缉妖使全力击杀观月楼附近坊市内的所有‘血种’!” “去!” 苏知夏这一声喊罢,宁宜苏立刻下了楼梯,可那妖怪自然不会放任宁宜苏离开,它试图用血根茎打翻宁宜苏的梯子。 梯子往后翻过去,眼瞅着宁宜苏要跟着梯子掉下去:“啊——!” 苏知夏见况,随即凌空翻身,弯腰伸出腿,用脚尖扣住那梯子,用力地将梯子扳了回来,弯下腰用刀斩断那些血根茎。 宁宜苏死里逃生后,迅速下了楼梯,喊道:“我这就去!” 苏知夏站稳身子,适才并未完全斩断那些血根茎,她身上的伤又多了许多,眉眼已经染上了愤怒的神色。 那妖怪又抛出三颗“种子”,这次苏知夏还未动手,它先说道:“你猜猜为何我要以敛骨吹魂的名头,拿那些百姓的骨灰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真的能复活,不过,你要亲手……” 妖怪还未说罢,苏知夏已经利落地斩落了那几个人头,里面甚至还有礼部尚书前不久死去的儿子元轻侯。这次苏知夏倒是讲究了点技巧,掌握了砍的力度和方向,血喷溅的方向与刀上的火相碰产生的爆炸精准地落在那妖怪附近。 但是爆炸的鸣声依旧对苏知夏的耳朵产生了冲击,甚至因为爆炸吸引了不少百姓的关注,不少百姓开始围在观月楼附近观望,以为是什么表演。 她注意到底下百姓越发多起来,只希望宁宜苏尽快将消息告诉卓鸿,缉妖使们能尽快击杀“血种”削弱这胡蔓草妖。 而远处的四时好尴尬地望着那连续不断地爆炸,一旁的老者望向苏知夏:“你是不是没跟她说那火碰到妖血会爆炸?” 四时好答非所问:“呃……槐爷爷,您放心,她肯定可以杀掉那个胡蔓草妖的,我看我们就跟她合作吧。” “再观望观望吧,若是她连这小小的胡蔓草都处理不掉,怎么能指望她一个小娘子来守护妖族和人族间的平衡?” 四时好撅着个小嘴,叉着腰:“哼,她虽是个小娘子,可是厉害得很,不然我四时好怎会选上她!” 宁宜苏匆匆跑下观月楼,正在不远处见到了听到爆炸声赶来的卓鸿。 “卓掌司!” “小宁?!” 卓鸿瞧见宁宜苏时是有点惊慌的,毕竟是圣人的甥儿,若是被妖怪打伤,只怕被圣人问责。 “卓掌司,请您将夜巡司所有缉妖使派出击杀以观月楼为中心的区域内的‘血种’,以削弱妖怪力量,协助知夏斩杀妖怪。” 卓鸿一听到苏知夏的名字,浑身汗毛立起,脑袋都蒙了一瞬,无比担忧:“知夏?!她不是在休沐吗?!” 宁宜苏焦急地解释:“掌司,事态紧急,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了!尽快击杀‘血种’才是帮助知夏的唯一办法!” 卓鸿听罢,随即从腰间掏出一枚哨箭,对着天空发射,在天空炸出一道红色的光芒,在京的所有缉妖不再只是停留在被分布的区域内巡视,而是流动起来主要聚集在了以观月楼为中心的区域内,全数出动、全力绞杀“血种”。 随着缉妖使不断聚集,观月楼为圆心的几个坊内的缉妖使数量多了起来,附近的“血种”被绞杀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宁宜苏担心苏知夏,正要往回跑,却被卓鸿一把按住:“你要去哪里?!” “知夏还在观月楼上,我得去帮她!” 卓鸿难得露出愠色:“你能帮她什么?!” “我得去!” 宁宜苏甩开了卓鸿的手,迅速地涌入了人群之中。 高楼之上,寒风凛冽,苏知夏仍与胡蔓草妖焦灼地对阵着。 苏知夏发现了胡蔓草妖操纵的血根茎数目减少了些许、速度也变慢了,她心中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她用力地挥舞着刀,一边砍断那些血根茎,一边不断地靠近着胡蔓草妖,身边灼热的空气和爆炸引发的耳鸣让她感到难受,可她依旧持续地靠近着那胡蔓草妖。 她身上不仅有被血根茎抽到的伤痕,还有被爆炸出的火星迸溅到的烫伤,多亏了带着护臂,只有裸露着的部分肌肤才被烫伤。 她依稀能听得见那胡蔓草妖愤恨的破口大骂:“尔等蝼蚁,竟敢阻我大计!你想死,我这就送你去阎罗殿!” 那妖怪索性将所有的血根茎收起来,不断在手中汇聚,城内的“血种”们的力量被汲取,自然也变弱了许多,远离观月楼区域的“血种”们直接爆体而亡了。 胡蔓草妖将那些血根茎不断汇集,竟形成了一把血镰刀,那妖怪目眦欲裂、满眼通红地攻击着苏知夏。 苏知夏的刀不比它的血镰刀长,只能以躲避为主,好在她自入缉妖署后便明白了一个道理:男女力量的差距是没法避免的,但足够灵活的躲避、沉着冷静的思考是能够弥补这个差距的。 所以,她的身手在夜巡司是一等一的矫健,那胡蔓草妖挥舞着血镰刀,不是被她用刀挡了回去,便是被她灵巧地躲避开。 那胡蔓草妖气急,欲意释放出全数妖力,显露出了妖的形态:他的身体是由一根根暗黑色的藤蔓缠绕形成的,脸上则戴着个由暗黄色的花瓣形成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苏知夏被这迅猛的攻击不断地攻退,她一脚抵在了飞檐之下,挡住那一击,立刻转身顺着飞檐几步蹬起,一个翻身又飞到了胡蔓草妖的身后。 宁宜苏一到观月楼附近,却见底下围着不少百姓,原是百姓们以为是夜游的表演,好在巡逻的卫队已经发现不对,正在驱散这附近的百姓。 他正要赶紧去,巡逻将士将他拦在外头:“臭小子,这里危险的很,快走!” “这位大哥,我是夜巡司的书史,麻烦您让我进去一下。” 那人打量了他一圈:“书史大人缘何上楼?眼下正有缉妖使大人在擒拿妖怪,楼上甚是危险。”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 宁宜苏握紧了手中的铁锹,那将士还以为那铁锹是什么特殊的法宝,又瞧他无比坚定,只好放他上楼。 苏知夏额头不断流下豆大的汗珠,浸湿了她脸上的那几道伤疤,像是细微的盐撒在了身上一样地疼,她手握着火刀,难得遇上一个强劲到让她觉得有些力竭的妖怪。 胡蔓草妖手持着血镰刀,而它因为不断劈砍出血刃攻击,此时那把血镰刀似乎发挥出太多力量,已经比原来的尺寸小了许多。 苏知夏的刀与胡蔓草妖的血镰刀交锋的瞬间,火星四射,苏知夏力量不及那妖怪来得强劲,她逐渐落了下风,于是心一横,他顺势弯下腰,一脚踢向了那妖怪的脚。 那妖怪一时卸了力、失了平衡,但血镰刀依旧从苏知夏的肩膀狠狠地割上了一刀,苏知夏顾不得疼痛,即刻踹飞那妖怪,一个猛跳,火刀劈向了那胡蔓草妖的脑袋。 正是这一瞬间,她捕捉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那胡蔓草妖第一反应不是护着脑袋,而是遮着自己那个暗黄色的面具。 苏知夏的肩头不停地渗着血,苦战之下,她已经浑身上下都有了不少伤口,而这时,她发现了那个再次冒出来的脑袋,顿生一计。 苏知夏冷笑两声:“我劝你尽快降服,在适才的打斗中,我已知晓你的弱点,便是你脸上那个暗黄色面具吧?” 那胡蔓草妖神色一变,并未发现宁宜苏冒出的小脑袋。 苏知夏迅速捕捉到了那抹异色,道:“那你可得做好准备!我接下来,每一刀都会砍向你的面具。” 苏知夏冲上去迅速砍了好几刀,都是朝着胡蔓草妖脸上的面具,果然它宁可被砍,也不愿被毁坏面具。 苏知夏瞬间已到了宁宜苏的脑袋前,她双手用力将刀插进了胡蔓草妖的胸膛,火焰霎时熊熊燃烧了起来,苏知夏喊道:“匕首!” 宁宜苏反应迅速,将包里的匕首扔给了苏知夏。 而插在胡蔓草妖胸膛的那把刀竟像是要断裂开一样,苏知夏果断地接过冲向了那胡蔓草妖,一个跃起: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不管那胡蔓草妖胸膛前燃烧的烈焰,她手持那柄匕首拼尽全力刺穿了那面具,似是要与那胡蔓草妖玉石俱焚。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低吼划破天际,胡蔓草妖渐渐消逝在了烈火之中。 而苏知夏摔在了屋檐,正要滚落下去,宁宜苏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苏知夏被烧得不成样子,他无比心疼,手足无措。 一道绿色光芒如流星般落在了他脚边,正是四时好。 “让开!”四时好的眼眸中竟带着些泪珠,施法的手也不自觉地抖着,“你这家伙!不许死!” “不许死啊你!” 四时好眼泪滑落,可苏知夏的心脏依旧安静无比,四时好望向了宁宜苏,面露凶光,却瞧见他的眼眸中盛满了无限的悲伤与祈求,他双膝跪下:“四时好姑娘,求你,救救知夏。” 她将利爪收住,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需要你的精血,你可愿……” 她还未说罢,宁宜苏已经从苏知夏的手中拿下了那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掌一割:“我愿意,请四时好姑娘速速救人!” 四时好见他如此坚定:难怪知夏会瞧上这家伙,看着懦弱,该干事的时候还是挺果决的。 “精血不是这么取的,你坐好,对了,取你一滴精血,你可能会折损十年寿命,这你也愿意吗?” 宁宜苏坚定地点头,四时好只好伸出手,她的利爪轻轻地点了宁宜苏的眉心,一滴血从眉心取出,宁宜苏顿觉浑身乏力,似是被抽去了魂魄。 四时好将那滴精血与她手中的丹药融合为一体,喂给了苏知夏。 顷刻,一道绿色光芒包裹住了苏知夏的身体,像是春雨般滋润着大地,苏知夏的烧伤和身上的伤疤尽数愈合。 “虽是好了,可还得休息,你带她……” 四时好望着宁宜苏抱着苏知夏,两个人一个受了重伤刚愈合,一个被抽了精血,怎么看也不像能自己下观月楼的人,她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家在哪里?我带你们回去。” 一道光落在了宁府。 宁宜苏抱着苏知夏,有些摇摇欲坠,却还是恭敬地感激道:“四时好姑娘,多谢你的帮助。” “不客气,别忘记告诉她,是我救的她,但是,不许告诉她我哭了,不然我以后在她面前很没面子的。走咯!” 四时好一挥袖就失去了踪影。 而宁母听到了院内的动静,和苏知盈赶了出来,苏知盈一见苏知夏的衣裳满是打斗的痕迹,又见她被宁宜苏抱在怀里,差点摔倒:“阿姊!阿姊,你怎么了?” “知夏与妖怪打斗受伤,阿肆你快去找个郎中!” 宁宜苏将苏知夏抱到了她上次留宿的房间内,小心翼翼地才放下,他人也昏厥了过去。 跟随在身后的宁母惊呼:“宜苏!宜苏!天爷呀!” 好一阵手忙脚乱,宁宜苏被家丁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宁母虽然担忧,但此刻她必须是这个家里最冷静的那个人,她抱着并安抚着泪流满面的苏知盈:“盈儿,没事的,没事的。” 郎中来得快,得出这二人都是气血不足的结论,给他们开了些补气血的药方就离开了。 宁宜苏心中惦念着苏知夏,醒得快,宁母要他好好休息,他却执意起身要去给苏知夏煮药。 苏知夏原以为自己应该是被火烧死了、或是流血过多而亡,当时脑子里想着的,除了斩妖以外,便是苏知盈:盈儿,对不住,阿姊没有办法再陪着你了。 这或许才是真的死而复生。 苏知夏长舒一口气,苏知盈正端着铜盆进门,一见苏知夏已经做起来,热泪盈眶地将铜盆放在了桌子,紧紧地抱住了苏知夏的药:“阿姊!” “盈儿,”苏知夏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怎么哭了?阿姊这不是好好的吗?” “阿姊,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的……” 苏知盈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掉落:“你骗人!我都听宁哥哥说了,你一个人去斩杀那胡蔓草妖,受了很多伤,差点死了,多亏了一个叫四时好的姐姐救了你……阿姊,我听着这些的时候真的好怕,我好怕失去你,阿姊……” 原是四时好救了我。 苏知夏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她擦拭着苏知盈的眼泪:“这次是阿姊错了,你莫要难过了,这样吧,阿姊这段时间都陪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苏知盈撅着嘴,气呼呼地道:“你就该好好养伤!” “好——都听你的。” 宁母进屋瞧见了苏知夏已然醒来,冲着外面的侍女喊道:“快去告诉宜苏,知夏醒了!” “知夏呀,你可吓坏盈儿了,”宁母亦是热泪盈眶地上前握住了苏知夏的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宜苏听说苏知夏醒了,立即跑了过来,他差点被门槛绊倒,见着苏知夏安然无恙地醒来,笑道:“知夏,你醒了?” 宁母来到他身边,轻拍了一下他,低声说道:“傻儿子,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盈儿,既然知夏醒了,我们一起去做些吃的,给她补补身子。” 苏知盈立刻明白了宁母的用意,抹去眼上的泪珠:“好!” 随后悄悄握住了苏知夏的手,附耳说:“阿姊,宁哥哥可是非常关心你,你要珍惜。” 随后,苏知盈和宁母挽着手,笑眯眯地一起离开了。 宁宜苏尴尬地挠着头,颇为羞涩。 苏知夏明眸抬起,望着宁宜苏:“宜苏,多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你才是真的辛苦了。” 宁宜苏将铜盆的布拧干后,递给了苏知夏,她接过后,擦拭着脸:“大家都辛苦了,是四时好救了我吗?” “嗯,多亏了四时好姑娘,下次见她,我可得提两条鱼赠与她,以表聊谢。” 窗外的烟花在夜幕留下绚烂的光明。 苏知夏听着一声声爆竹声,正要起身,宁宜苏几步上前扶住了她:“你该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想,出去看看。” 苏知夏被宁宜苏扶了出去,她凝视着满天的烟花,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还好,京城一切安好。” “是,多亏了你。” 苏知夏摇了摇头:“不,是多亏了夜巡司的所有人,包括你。” 宁宜苏凝视着那双映照着璀璨人间的眼眸,听得这句话,竟怦然心动。 第10章 初见女帝 热气氤氲的饭桌上,摆放着数十道精致的菜肴,每一道菜瞧着皆是色香味俱全的珍馐。 坐在主位的宁母乐呵呵的:“家里已经好多年没那么热闹了,来,这是我给你们三个小辈准备的。” 宁母掏出三个用红纸包着的铜钱,分发给了他们三个:“希望你们三个人明年能够顺遂如意,平平安安。” “多谢伯母。” “谢谢伯母!” “大家快动筷吧。” 一片和乐融洽的氛围之中,他们用完饭后,苏知盈很是期待:“阿姊,我们去放炮竹吧!伯母买了许多,我已经两年没跟阿姊一起放过爆竹了……” 于是,他们一同在院内放起了爆竹,宁母站在廊上抱着那只收养的小猫,笑眯眯跟着一边侍奉多年的婆子:“你瞧,宜苏和知夏,多般配呀!” “是呀,夫人。苏娘子为人端正,和咱们公子又有同僚之谊,若是能成良缘,那当真是咱们宁府的福分。” 天开始下起细密的薄雪,像鹅毛一般落在了大地之上。三人掸去身上的雪,回到了屋内取暖,等待着新一年的到来。 苏知夏站在廊下,望着这满天的大雪。 “知夏,在瞧什么呢?” “雪变大了。” “瑞雪兆丰年,说不准是个好兆头。” 可苏知夏并不这么认为,她摇了摇头:“不,胡蔓草妖虽被斩杀了,可还有太多的疑点,我与它打斗的过程中,它曾提及‘大计’,说明它的目的不止是操纵‘血种’危害京城。” “还有,所谓的**师宅邸内的密室究竟在掩盖什么?它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打着敛骨吹魂的旗号去欺骗百姓?还有太多的疑点没有揭开。” 宁宜苏很是敬佩苏知夏的这份认真与敏锐:“那就让我们一起去揭开这些疑点吧,你刚醒,别在外头吹风了,走吧。” “还有,谢谢你,宜苏。” 苏知夏抬头,笑得粲然。 宁宜苏的脸咻地一下变得通红,屋内的宁母和苏知盈瞧见,二人坐在一起偷偷地掩嘴笑着。 雪后清晨的光竟如此和煦,苏知夏醒来后,没有惊动身边的苏知盈,因为她夜巡司的衣裳已经在与胡蔓草妖厮杀的过程中破损,所以宁母给她准备了一件新衣裳。 她换上了那件藕色的襦裙,带上了令牌准备去一趟夜巡司。 虽说元夕佳节也会休沐,可昨日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夜巡司内应当还是忙碌得不行。 而且她得回去一趟:她的刀和衣裳已经坏掉了,得再去库房里提一把新刀和夜巡司缉妖使的衣裳。 刚踏出房门,苏知夏便瞧见了宁宜苏端着吃食在院中候着:“知夏,你醒得好早。” 他呆愣地凝视着苏知夏,毕竟苏知夏基本都是穿着夜巡司缉妖使的服制,这样清丽的颜色,她很少穿。 宁宜苏回过神来,挥了挥手:“快来尝尝,这是我煮的面。” 苏知夏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多谢,宜苏,你吃了吗?待会儿我们一起回一趟夜巡司。” “是该回去一趟,昨夜四时好姑娘将我们送回了我家,我浑然忘记通报掌司了。” 二人吃完面后,一同步行前往夜巡司。 走在长街上,二人感受着元夕佳节的热闹氛围。 夜巡司内忙得热火朝天,卓鸿更是焦急——观月楼上妖怪已死,苏知夏的刀碎掉了,可众人上楼查看时却没见着苏知夏的踪影。 许是难得见苏知夏穿得清丽,不少夜巡司的人都愣住地盯着她—— “这是苏知夏?” “是呀,素日里见她都是身着缉妖使的服制,这仔细梳妆后,却是个娇俏的小娘子。” 池商陆听说了这话,从医使署一溜烟地跑到了苏知夏的面前,眼眸发亮:“啊——!小知夏,你今天怎么穿得那么漂亮?!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可爱,可是你这样打扮来夜巡司,呜呜,那我的情敌不是更多了吗?不过,你这样打扮真的好漂亮,我好……” 苏知夏懒得听他说完,毫不留情地进屋去向卓鸿汇报昨日的事,卓鸿听罢后,仔细观察了一番,见她完好无损,差点老泪纵横:“知夏,你没事就好。至于那胡蔓草妖的事,现下已经落幕,我会将你的功劳悉数禀告上封。” “不必了,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不过,这次的卷宗记录得由宜苏来写,他全程参与了这次的案件。” “好!你放心!小宁的功劳我也不会忘的,知夏呀,你和盈儿待在宁家也不大好,若是觉得家里冷清,不妨来我……” 苏知夏的态度明确,不肯与卓鸿扯上太多关系,打断了他的邀请:“事已报备完,我便不叨扰掌司了。” 卓鸿的手顿在半空,无奈地叹了声气。 苏知夏领完了衣裳和刀,便打算离开,宁宜苏则是去书史署处理一些事务后,二人相约在夜巡司门口见面。 苏知夏刚到门口,却发现有一辆瞧着无比奢华的马车,而一位宦官正在同宁宜苏交谈着。 宁宜苏见苏知夏出门,介绍着那位看起来不凡的宦官:“知夏,这位是服侍圣人左右的于内臣。” “宁大人,苏大人,既然二位到齐了,便随奴婢一同入宫。” 苏知夏疑惑不解,仔细打量着那宦官的衣着服饰,确乎是宫内宦官,她困惑地抓住了宁宜苏的衣袖:“这是怎么回事?” “圣人要召见你我。” 宁宜苏眼眸似春水般,笑着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你放心吧,我姨母是个顶好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姨母?圣人?” 苏知夏明眸中顿时盈满了惊异,她确乎不知晓宁宜苏与圣人的这层关系。 宁宜苏到了夜巡司这么久,司内的人对他或尊重但疏远、或暗中讥讽,他以为司中之人都知晓他是圣人的姨母:“你不知晓吗?我以为,你知晓的……” “我不知晓,”苏知夏平静地坐在马车内,“知不知晓的也并不重要吧。” “不重要吗?”宁宜苏担心她知晓后,会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 苏知夏眼眸微抬:“你觉得重要?” “当然不重要!” “那就不重要,”苏知夏认真地盯着宁宜苏的眼眸,“于我而言,你是同僚,亦是好友,这与你姨母无关,只是因为你确实是个称职的同僚,一个很真诚、善良的好友。你不是自己说过,想和我好好相处,成为好搭档、好朋友吗?” 宁宜苏听着这番话,很是感动:我刚才在害怕什么?知夏一直都是一个好姑娘。 二人一同入了宫内,于内臣一路指引。 高楼之上,女帝正端坐着抚琴,一旁的宫人焚香,是一阵清冽的木质香。 “微臣苏知夏(宁宜苏),参见圣上。” 那女帝瞧着威严无比,她脸上带着难以揣度的笑容,缓缓地走下来,扶起了宁宜苏:“宜苏,你好久不曾进宫了,在夜巡司内可一切安好?” “回圣人,微臣一切安好。” 女帝慈爱地抚着宁宜苏的侧脸,此时看来,确乎是一个无比和蔼的长辈:“宜苏呀,这并非朝堂之上,你大可唤我姨母,不必如此客气的。” “姨母,您近来身体可还好?” “还行,只怕是有些人希望朕身体有损,好成全了那些人。”女帝说罢,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还跪着的苏知夏。 她缓缓地走回了主位:“你便是苏知夏吧?夜巡司唯一一位女高等缉妖使,朕听说过你的名头。” 苏知夏不卑不亢地回应着:“回陛下,微臣正是夜巡司正五品缉妖使苏知夏。” “很好,其实朕很早就想认识认识你了,”女帝拿起茶杯,浅品一口,“自朕下令,女子也可入朝为官后,你是难得的能以女子身为官者,朕很满意。” 苏知夏明白:女帝登基后,颁布了许多新政,其中女子也可入朝为官这一条饱受争议,无论是文试或是武试,对女子的考核都严苛许多,是那些旧臣们阳奉阴违、打击新政的表现。 “你起来吧,赐座。” 苏知夏这方起身,宁宜苏兴冲冲地说道:“姨母,知夏确实很优秀,我近来跟在她身边,学到了很多。” 女帝随意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昨夜于观月楼斩妖的人,便是你吧?这确实是大功一件,你可要什么赏赐?” “斩妖除魔,是微臣本分,微臣无需奖赏。更何况,能斩杀妖魔,并非微臣一人的功劳。” 女帝抬眸,凝视着苏知夏的眼眸,盯了半晌,确乎只瞧见了真诚,猛地放下了茶盏,这一声惊坏了宫人们,他们纷纷跪下。 “可惜了,你若是向朕求取升迁的机会,你便是夜巡司头一个女掌令了,你没有野心,这一点令朕很不满。” 苏知夏望向女帝:“我迟早会是掌令、掌司,所以不需要求。” 女帝目光如炬:“你这是怕激怒朕临时想出的托词吗?” “并非托词,而是臣有这个自信。” 沉默许久,宁宜苏担心女帝对苏知夏不满,道:“姨母,知夏她……” “你不必多言,”女帝笑着望向了苏知夏,“很好,不愧是唯一一个女缉妖使,胆色过人。可是你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朕不赏赐你,只怕会寒了人心。你想要什么?” 苏知夏想了片刻:“既然如此,微臣想要请陛下帮个忙,夜巡司内的武器皆是由高僧们吟诵经文三日方有斩妖之力,微臣想要一把有斩妖之力的铁锹。” “铁锹?” 饶是女帝见多识广,却也有些诧异:“好好好!真乃奇人也!朕许了!” 宁宜苏哪里不知道苏知夏是在给自己求的铁锹,毕竟每次拿着苏知夏的匕首,他都没用到,反而不知为何次次都是拿着铁锹。 女帝许是还有政事,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宁宜苏带着苏知夏正要离宫,他羞涩地挠着头:“知夏,你要铁锹做什么?” 苏知夏坦然地回答着:“给你用的,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用铁锹。” “……”宁宜苏沉默半晌,道:“你立了功劳,要了赏赐却还是给我的,我受之有愧。” “你不必有负担,你有把趁手的武器,也利于往后我们探案。” 苏知夏盯着宁宜苏:“我还得找个时间教你骑马。” 果然,直到开春前,苏知夏得闲就带着宁宜苏去城外的马场,宁宜苏也是勤快得很,他也不愿当那个拖累苏知夏的人。宁母看着他在自己的院子里莫名垒砌的矮墙,望着宁宜苏每日训练试着翻过那矮墙,偶尔会有一种觉得自家儿子疯了的感觉。 期间二人也偶尔处理一些京城内的小妖案件,日子也算是难得的祥和。 卓鸿见着二人越发亲近,竟偶尔也会对宁宜苏露出些不太友善的神色。 天气渐暖,苏知盈正在收拾些春装出来,她一面利落地收拾着,一面对着苏知夏笑道:“阿姊,宁伯母问我,待几日你与宁哥哥休沐,要不要出去踏青?” 苏知夏正搬着收纳着冬装的箱子:“踏青?” 她脑海中浮现出宁宜苏练功时,那笨拙但努力的身影:“近来司中确实没什么大事,若是得空,也是该出去放松放松。”” 苏知盈激动地从后面抱住苏知夏:“好耶!阿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你都好多年没陪我放过风筝了!” 风筝吗?自从父亲离世后,确实很多年不曾玩过了。 苏知夏回忆了年幼时坐在父亲肩头上,父亲耐心地教导她该如何放风筝的。她凝视着苏知盈,顿时生发出许多愧疚:自入了夜巡司后,我忙碌到没有太多时间去好好陪盈儿。 “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放风筝。” [垂耳兔头]感谢每位读者的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初见女帝 第11章 好春光 春日,就好似一场缤纷的梦境,是暌违已久的花盛开,是满满的绿意重染大地,是和煦的东风再度吹向我心。 京城郊外。 苏知夏拍了拍宁宜苏的肩膀:“学武的事不用着急,慢慢来,‘日积跬步,以至千里’,而且你已经进步很多了。” 宁宜苏这段时日来,是很努力地在锻炼体魄,可挫败感也越发强烈:“可指不定哪天又出现了一个难缠的妖怪,我作为你的搭档,如果不能帮助到你,却也不能拖累你。” “我不觉得你拖累我了。你是书史,我是缉妖使,各司其职,强健体魄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保护自己。” 宁宜苏低着个脑袋,像是被先生训斥的学生。 宁母瞧着噗嗤一笑,对着身边的婆子道:“跟他爹一样,咱们也去逛逛吧,许久没有这样的好春光了。” 苏知盈笑着跑到苏知夏旁边,探出小脑袋:“阿姊,宜苏哥哥,别聊天了,快来玩风筝呀。” “好,走吧。” 三人鼓捣着风筝,宁宜苏操纵起来竟格外流畅,不一会儿那风筝乘风高高地飞起,苏知盈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宁宜苏:“宜苏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随即看向苏知夏:“阿姊,一个会放风筝的绝世好姐夫,要把握住!” 苏知夏听了这话,似乎有些无语地笑了一声。 “这个风筝给我玩吧,宜苏哥哥那么厉害,就跟阿姊玩那个风筝吧。”苏知盈笑着接过了宁宜苏手中的风筝,开心地跑走了。 而宁宜苏则是教着苏知夏该如何放风筝,可这时,一对身影出现在了苏知夏面前。 “知夏?!” 来人正是顾迟鹤夫妇二人,顾迟鹤望见了苏知夏的身边竟有一个男子在侧,一时昏了头,想冲上前来看看,可又想起了身边的许棠音,压抑住了那份不甘。 许棠音依旧是温婉:“知夏,好久不见。” 苏知夏还未来得及打招呼,顾迟鹤迫不及待地打量着宁宜苏:“这位是?” 宁宜苏显然没瞧出顾迟鹤眼底的嫉妒:“在下宁宜苏,是夜巡司的书史。” “原是夜巡司的书史。” 顾迟鹤这话倒有些嗤之以鼻。 许棠音疑惑地望着平日里温润、风度翩翩的丈夫,不知他为何会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有敌意。 苏知盈远远地瞧见了顾迟鹤,顾不得玩风筝,一下子又跑了回来,她倒是听出了顾迟鹤语气里的不屑:“宜苏哥哥是阿姊的好搭档,也是我认定的姐夫!” 众人闻言却是脸上“缤纷多彩”—— 宁宜苏当即羞红了脸,顾迟鹤则是带着讶异与不甘,许棠音则是掩面轻笑,她倒是对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很是喜欢。 苏知夏则是尴尬地握住了苏知盈的手:“盈儿,不许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阿姊对宜苏哥哥就是不一样嘛,宜苏哥哥是不是也对阿姊不一样呀?” “盈儿年纪小,请各位见谅。” 苏知夏赶忙道歉。 苏知盈笑眯眯地盯着满脸通红的宁宜苏,偷偷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宜苏哥哥,这人可是和阿姊定过娃娃亲的。这负心汉娶了漂亮娘子,可我看着对阿姊还是贼心不死,你可得提防着点儿!” 宁宜苏望向了顾迟鹤,仔细地观察着他望着苏知夏的眼眸,确乎是格外的温柔,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挎包的带子,凝视着苏知夏和顾迟鹤交流的场景,心中猛地生发出苦涩的感觉。 他上前握住了苏知夏的手腕:“知夏,我,我有点不舒服。” 正与顾迟鹤交谈的苏知夏当即眉心一拧,扶住了宁宜苏:“怎么了?” “我,我有点喘不上来气,咱们去歇息一下吧。” 苏知夏搀扶着宁宜苏,太过于担忧宁宜苏,她甚至忘记与顾迟鹤夫妇道别:“好,我扶着你。” 顾迟鹤刚要说话,苏知盈叉着腰道:“阿姊还要照顾宜苏哥哥,就不打扰二位踏青了。” 苏知盈跑走后,许棠音倒是瞧出了苏知盈似乎对顾迟鹤有敌意,试探地询问:“迟鹤,你是不是儿时欺负过知盈?” “为何这么问?” 许棠音掩面轻笑:“我看知盈似乎不大喜欢你这个邻家哥哥,想来你定是欺负过人家,人家心里不忿,记着仇呢!” 顾迟鹤想起当年父亲带着他去退婚时的场景—— “我看这迟鹤与知夏的娃娃亲就此作罢吧。” “嫂子呀,我手头上也并不宽裕,不是不肯帮你。” “嫂子,当年那些钱分明是苏兄说好赠与我的,怎么到你嘴里成了接济?” “知夏那丫头若想嫁过来,也不是不行。但是她需得辞去夜巡司的职位,她现在做个低等缉妖使,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嫁给迟鹤当个妾室,我看……” 顾父的话还未说完,苏母已经愤懑地要将他驱逐出去,可在推搡的过程中,顾迟鹤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将苏母推到在地。 苏知盈含着泪珠跑了出来,挡在了母亲身前:“你们这些坏人!我要打死你们!” 顾迟鹤凝视着那张和苏知夏年幼时肖像的脸,任由她挥舞着拳头,带着父亲匆匆离开。 顾迟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身边挽着自己胳膊的许棠音,强扯出一个笑容:“是呀,而且盈儿也不会原谅我了。” “顾郎你言行端正,怎么会惹得盈儿妹妹对你如此?看来,顾郎年幼时,也是个调皮的哥哥。” 许棠音笑得开怀,一想到顾迟鹤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她顿时充满了好奇。 而亭子内。 苏知夏扶着宁宜苏坐下,担忧地观察着:“怎么会突然喘不上气?是不是最近练得太过了,身子不适?” 宁宜苏见苏知夏如此关心,欺骗的愧疚涌上心头,低着个脑袋摇摇头。 “我看看,”苏知夏双手捧着他的脑袋,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脸色还行,你今晨吃了吗?” 宁宜苏摇了摇头,苏知夏随即拿起了一旁摆放的食盒,正是他们带来的,她端出一碟糕点:“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吧。” 宁宜苏抬起头来,看向苏知夏:“知夏,刚才那位是什么人?” “是年幼时邻家的哥哥。” 宁宜苏直勾勾地盯着苏知夏:“只是这样吗?” 苏知夏疑惑地歪着脑袋:“你今天好奇怪。” “有吗?”宁宜苏尴尬地挠着脑袋,“其实,那个,知夏,我……” 宁宜苏还未说罢,一个宫人焦急地跑了过来,道:“苏大人,宁大人,圣上请二位入宫,有要事相商!” [比心]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好春光 第12章 骨咒生花 宫闱之内。 女帝漫不经心地裁剪着花枝上的枝叶和刺,可脸上却不带着一点悠闲。 “微臣苏知夏(宁宜苏),参见陛下。” 苏知夏和宁宜苏来得仓促,穿得并不是官服,女帝轻抬了手,道:“苏卿、宜苏,起来吧,赐座。” “扰了你们踏青的好时光,不会怪朕吧?” 宁宜苏恭敬地回道:“陛下有令,臣等怎敢松懈?” “宜苏,你近来颇有长进,有苏卿带你,朕很安心,眼下或许只有你和苏卿能替朕分忧了。” 女帝示意身边的于内臣,他立即将几卷卷宗交给了宁宜苏和苏知夏。 “你二人且看看这卷宗,本是由大理寺呈交上来的,原以为不过是寻常的官员死亡案件,”女帝放下了手中的剪子,道,“可是那些官员死后,出现了诡异的画面,朕希望你们能尽快彻查此事。” 苏知夏认真地翻阅着卷宗,颦蹙着眉头—— 众多官员接连离奇死亡,死后一天都出现肉身腐蚀,白骨显露,而白骨上刻着“祖氏狐媚,翻覆至此!有女王者,酷吏弄权,大曌衰矣”,并会在头骨处绽放出一朵纯黑的妖花。 也无怪乎女帝不愿将此事声张。 宁宜苏看向苏知夏,不知苏知夏态度如何,他也不敢妄自发言。 苏知夏已盘出了些许疑点:“陛下安心,微臣定会将此事查明!” “好,苏卿,你别让朕失望。” 女帝随即看向了宁宜苏,笑盈盈地道:“你母亲也着实不乖,外出踏青,竟不邀请朕!” 宁宜苏早已习惯了这君臣和姨母甥儿这两种关系的转换,也立刻带上乖巧的笑容:“母亲时时挂念着姨母,只是姨母事务繁多,母亲不愿意打扰。” 女帝插好了花,将那瓶花递给了一边的于内臣:“下次记得跟你母亲说,带她做的糕点进宫,不然朕可不原谅她。” “好,那我和知夏先去查案了,姨母您记得要按时吃饭哦,不然母亲肯定又要生气了。” 女帝被宁宜苏逗得开怀:“哈哈哈,好——!” 二人离开前,苏知夏、宁宜苏拿着卷宗,询问了于内臣许久,而后才坐着马车离开皇宫。 马车上。 苏知夏放下卷宗:“根据于内臣所言,这卷宗内的官员大多是圣人的心腹,看来施害者的意图很明显,就是针对女帝集团进行的杀害。” 宁宜苏还在翻阅着卷宗:“而且因为是针对圣人心腹的作案,作案范围相对而言集中,可是作案时间并不规律,间隔最短的不过两天,间隔长的能达到一个月。” “那些尸身都已经入葬了,现在也无从调查,这可如何是好?” 苏知夏将卷宗收纳好:“既然没有线索,就去找线索。我们去那些已故官员的家中看看有没有线索。” “不过我得先回一趟家,未着官服,办事不便,而且我刀也没带。” “那我也回去换上官服,我们在夜巡司门口汇合。” 夜巡司门口。 二人穿戴好官服后,按照死亡顺序前往已故官员府中摸查。 经过一整日的排查,二人排查完后,却越发困惑:这些官员生前的吃穿用行一切如常,并没有遭遇特别的事、或饮用特殊的食物,却莫名以同样的方式暴亡。 宁宜苏瞧着已经快酉时,念及二人一日未曾进食,道:“先去吃点东西吧,一边吃一边思考,说不准能灵光乍现呢!” 苏知夏点头,她的肚子咕噜响了一下,似乎在回应着宁宜苏的邀请,她尴尬地看向宁宜苏,宁宜苏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咚咚两声:“你看,我肚子也饿了,看来我们两的肚子也很默契。” 苏知夏被他逗笑,点头:“嗯,很有默契。” 二人去了个面摊,苏知夏坐在凳子上,还在思索,宁宜苏道:“来两碗面,都放牛肉,您这里有咸鸭蛋吗?咸鸭蛋多少钱一颗?嗯——那请您在其中一碗里再加颗咸鸭蛋,多谢。” 苏知夏的手指不停地敲着刀柄,思考的时间仿佛静止的水流一般,直到那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来,飘着扑鼻的香味,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那碗面里多着一颗咸鸭蛋,眉头舒展开来:“多谢。” “不必客气,你还想再吃点什么吗?” “这碗面已经很丰盛了,你不喜欢吃咸鸭蛋吗?” 苏知夏好奇地询问。 “没有不喜欢。” 宁宜苏不好意思说自己今天出门急,这铜板没带够,囊中羞涩,只够加一颗咸鸭蛋。 “我还没吃,你别嫌弃,”苏知夏将碗中的咸鸭蛋用筷子夹成两半,夹了一半到他的碗里,“你吃得饱吗?” 苏知夏知晓宁宜苏的饭量,虽是个书史,可饭量却蛮大的,苏知夏自从带着他一起探案后,这吃饭的时间变得格外规律,原本不算是很好的肠胃也渐渐好了许多。 “嗯,吃得饱,你放心。” 宁宜苏笑得眉眼弯弯的,他递过一双擦拭得格外干净的筷子给苏知夏,她接过后,两个人正吃着面,对视了一眼,苏知夏却瞧着宁宜苏白皙的脸不断地红起来,蔓延到脖颈和耳后。 苏知夏瞧着他羞涩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宁宜苏见她一笑,也跟着傻呵呵地乐了起来。 二人吃完面后,迅速地回到了夜巡司。 池商陆这家伙近来瞧着苏知夏和宁宜苏关系越发好了起来,心中颇为难受,一得空就跑到缉妖署内来找苏知夏。 二人刚到苏知夏办公用的房门前,只瞧见池商陆就坐在台阶上,望眼欲穿地看着苏知夏,正要起身,许是坐久了腿都麻了,差点摔倒,苏知夏赶紧伸手拽住了他。 “呜呜!小知夏,你到底还是心里头有我!这段时间你总是跟着宜苏到处办案,都不来找我说话了,我好难过呀!他是不是给你下了什么**药?要不要我给你瞧瞧?” 苏知夏见他要将手搭到自己的脸上,后退了一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医者不能自医,你要是脑袋坏了,就去找个郎中给自己瞧瞧。” “呜——,小知夏,你怎么能这样呢?!”池商陆转而盯向了一边的宁宜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劲地晃着,“都怪你都怪你!小知夏都被你哄骗走了!” 宁宜苏被晃得头晕,苏知夏见况立刻用刀鞘敲在了池商陆的手上,力度不大:“别闹了,把宜苏晃坏了怎么办?” 宁宜苏淡淡地笑着摆了摆手:“我不要紧的。” 可池商陆好似天塌了一般,连语调都有些颤抖:“你心疼他?!” “那个,商陆兄,你……” “哇——!我喜欢了那么久的小知夏,就这么被你骗走了——啊呜!” 苏知夏见他聒噪,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颦蹙着眉头:“你再吵,我就拿苦瓜塞到你的嘴里。” 池商陆闻言,害怕地摇摇头:他最害怕吃苦瓜了。 苏知夏见他不闹了,这才松开手:“问你点事,进来吧。” “嗯,好,小知夏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嘿嘿,瞧见了吗?!小知夏还是更需要我的,我们医使发挥的作用可是你一个小书史没办法……” 苏知夏瞪了一眼池商陆,他这才闭上嘴,她发觉了宁宜苏眼底的失落:“别搭理他,我觉得你发挥的作用,比他大得多。” 宁宜苏听了苏知夏的话,眸光这才重放光彩:“我会努力,让自己能发挥出更多的作用的。” 三人进了屋内后。 苏知夏向池商陆讲述了那些官员死去的特征,当然她隐去了对女帝的诅咒言语,询问池商陆是否知晓什么样的妖怪作乱才会产生这样的病征。 池商陆摸着下巴:“这死法,不就是骨咒生花?不过,这并不能准确到是什么妖怪,准确来说,骨咒生花是一种妖毒,即便是我们医使署发展了这许多年,也没办法解此毒,你可得小心,莫要沾染上了。” 宁宜苏一边记录着,一边询问道:“那这种毒是以什么状态呈现的呢?” 池商陆却傲娇,仰着个脑袋不肯回答,苏知夏不耐烦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桌子:“回答。” “嗯嗯,小知夏,那种毒呀,不能以寻常来看,非是气体那样飘忽难以捉摸的东西,你知道苍耳这种东西吗?这毒就是这样的存在,一旦碰到就会黏住,可你却不那么容易能发觉到。” 苏知夏听着这话,眉头更紧:“不容易发觉,那说明还是能发觉的?” “对,等死了就能发觉了。” 苏知夏握紧了拳头,看向了池商陆。 池商陆发觉她眉目间的愠色:“小知夏,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呀。我这不是想让你开心开心嘛,那毒根本就发觉不了的,真的是死了才能发觉。” 宁宜苏也紧忙上前打圆场:“竟是这么厉害的毒,那确实不容易发觉。我们也不能说毫无收获,至少知道了我们在面对什么,也算是一种收获。” 苏知夏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骨咒生花吗……我们待会儿去趟书史署,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件卷宗吧。” [猫头]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骨咒生花 第13章 风波又起 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未扫净的寒意。 苏知夏盘腿坐着,身边放了许多卷宗。 这些卷宗还多亏了掌事书史,他虽然不喜欢苏知夏和宁宜苏,可瞧着他们二人寻摸半天,才找了几份卷宗,只好出手相助。 “我帮你们不是因为我认可你们了,而是不希望我这书史署的卷宗被你们翻得乱七八糟。” 他傲娇地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苏知夏疑惑地盯着他,宁宜苏的眼眸盛满了感激:“多谢掌事!” “他好奇怪。” “或许是因为我姨母的关系,掌事的觉得不公平吧。” 苏知夏听着这番话,更是无比困惑:“不公平不是一直都存在的吗?即便你姨母是圣人,你也没有依仗着圣人作威作福或是懈怠抢功。” “但因为姨母的关系,我确实得到了很多方便。” 苏知夏的眼眸澄澈:“可我瞧见的是,你是为了案件而方便,而非方便自己。你认真努力地在探案,我们一起处理了大大小小数十桩案件了,你的能力肯定是足够的,他为什么不认可你?” “而且,我是缉妖使,他是书史,我不需要他的认可。” 宁宜苏静静地听着苏知夏的言语,她鲜少讲那么多话,他的眼角一颤,捏着挎包的手似乎太过用力使得骨节泛白,眼眶中氤氲出的热气,好像是漫长的冬季未离开的寒意,被久违的春光瞬间驱散,化成了一池春水。 苏知夏拿起卷宗:“罢了,多说无异,我们还是多做些实事才要紧。” 他转过头去,昏暗之中,苏知夏没有瞧见他的表情,而是安静地看起了卷宗,宁宜苏收拾好心情,找出几根烛火点亮了这书史署。 宁宜苏与苏知夏共享着讯息,毕竟两个人合作就是为了提高效率:“这是十二年前发生的案件,死者是仓州司马,不过似乎是个贪官,原本要右迁,可死后白骨露出‘贪官当死’的字眼,后在其家中找出了数万两的白银。” 苏知夏则是看着自己的卷宗,简练地概括着:“那你这大概是最早的‘骨咒生花’案了。我这边的这里是发生在十年前,发生在沣州,十年前一富商家中出现,死的是家中的仆人,死前并无异样,死后骨头上竟出现了对主人家的诅咒。” 卷宗内对于“骨咒生花”这一妖毒的记载不算少,可几乎所有的卷宗最终的结果都是草草了之,甚至对于下毒的妖怪也无所记载。 苏知夏实在困倦,看着看着竟伏着桌案睡着了,宁宜苏正要告诉她另一桩案子的信息,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不忍打扰,给她披上了件外衣,便继续看起了卷宗。 翻阅了一宿的卷宗,宁宜苏倒是发现,各地的卷宗记录的格式、内容都很是混乱,他颦蹙着眉头,拿出自己的簿子讲这些缺陷记录好。他看完了那些卷宗,小心翼翼地伸着懒腰,生怕惊动了苏知夏。 他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唤醒苏知夏,烛火摇曳着,柔和的烛光像是一双嫩手轻抚着苏知夏的脸,宁宜苏望着出神,见那微卷的睫毛轻颤着,他有些羞涩地转过头去,却发现苏知夏还没醒。 他不自觉地凑上前去,却发现苏知夏搭在桌案外的手,那双手很粗糙,掌中不少的老茧,是长年用刀留下的痕迹,宁宜苏的手在此刻却显得分外白嫩。 他轻轻地触摸着苏知夏掌心的老茧,眸底盛满了悲伤的神色,不是怜悯,而是心疼。或许是因为苏知夏没有醒,他将整个手掌贴在了苏知夏的手中,轻柔地抚摸着那只纤细修长的手,长年握刀的手此时被他的手包住,显得那么的小。 他轻柔地用另一手拂起苏知夏散落的发丝,那发丝落在面前,随着呼吸起伏飘动,他将发丝抚到她的耳后,指尖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耳廓抚摸。许是感受到了触碰,苏知夏的耳朵动了一下,他像是被惊吓的小鹿一般,羞红着脸将手迅速收了回来。 宁宜苏的脸红通通的,他侧着身子让自己恢复平静,却又不自觉地靠在了书案的另一侧,趴在桌面上盯着苏知夏的脸,见她睡得香甜,他的手指在半空中勾勒着苏知夏的睡脸。 好似陷入了一场美好的梦中,宁宜苏也困倦地睡去—— 虚幻间。 苏知夏正和顾迟鹤交谈着往事,虽然苏知夏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可宁宜苏就是不甘,他虽怯懦,却还是走了上去:“知夏。” “宜苏?你怎么在这里?” 顾迟鹤却像是浑然没见到宁宜苏,笑着牵住了苏知夏的手腕:“知夏,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 宁宜苏望着顾迟鹤紧紧地牵着苏知夏的手,他鼓足了勇气,握住了苏知夏的另一只手:“知夏!你别跟他走,好不好?” 宁宜苏越说,底气越发不足,垂下了脑袋。 苏知夏却抚着他的侧脸,笑道:“好。宜苏,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真的吗?” 宁宜苏眼中含着泪珠,眼尾泛红,委屈地盯着苏知夏。 苏知夏竟贴了上前,清冷的木质香在此刻似乎变成了催人动情的气味,他的心怦怦地跳动着,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眼见着苏知夏的唇越发贴近,他的脸颊红得能掐出水来一般。 明知是梦,可宁宜苏却不舍得醒来。 他喉咙发干,脖子前倾企图能更贴近一点,贪婪的**,让他的手都不自觉地环抱住苏知夏的腰。 可下一秒,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主动松开了手:“知夏,我还没跟你言明心意,还未向你提亲,不能这样。” 梦中的苏知夏一愣,宁宜苏见况焦急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我喜欢你,但是我、我想找个合适的、的场合,比如、比如盈儿妹妹、我母亲都在的时候,让大家都知晓,我心悦于你,我想娶你!” 苏知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好,那你要做到。” 梦醒。 苏知夏早已起床,她将那些散落的卷宗收拾好后,回了缉妖署自己的房间内洗漱了一番,拿了些钱,便外出买了些包子,刚回来瞧见宁宜苏醒来,可脸上却是无比的通红。 她将包子放在桌案上,见宁宜苏醒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宁宜苏想起那场梦,他慌张地扯了个借口:“啊?没有,没有,可能是压到了吧,你醒得好早。” “多谢你昨夜给我披的外衣,你要不要去洗把脸,我买了些包子。” 宁宜苏羞涩地想要逃离,脚却麻了,他差点摔倒,好在苏知夏抱住了他的腰:“小心。” “谢谢。” 宁宜苏有些狼狈地跑到了外头,苏知夏困惑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铜盆的水映照着宁宜苏的脸,他用力地将清水拍在脸上,企图让自己清醒清醒,可一想起梦境中苏知夏贴近自己,他又羞涩万分。 半晌过去,宁宜苏才迟迟归来。 苏知夏递给宁宜苏一个包子,道:“看来‘骨咒生花’的案子有点难以侦破,我看得去找四时好问问。” 宁宜苏接过包子:“是呀,四时好姑娘是猫妖,或许能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可要去哪里找四时好姑娘呀?” 苏知夏不自觉地笑着:“找个小溪,烤条鱼她就会出来了。” “这么简单吗?” “是。” 宁宜苏好奇地询问:“知夏,你和四时好姑娘是怎么认识的?缉妖使和妖怪也能成为朋友吗?” “我虽是缉妖使,但也明白‘激浊扬清,嫉恶好善’的道理,四时好本身便不是会害人的妖怪。” 苏知夏忆起往事: 也是一年冬日,苏知夏正在缉拿一个专食孩童的妖怪,那妖怪手持人质,苏知夏于高楼之上追逐着那妖怪,那妖怪见况不对,竟将孩子从高楼之上抛下,苏知夏当即要跳下去抱住那孩子。 有一个身着彩衣的姑娘出现,她一手抱住了那孩子,喊道:“孩子我会保护好的,速去斩妖!” 苏知夏斩杀了那妖怪后,急忙回去,那彩衣姑娘已经将孩子交还给了父母,笑着揉着孩子的脑袋:“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邀请苏知夏一同去山顶的寺庙小坐,二人坐在石头栏杆上俯瞰着京城,那姑娘不知从哪里掏出酒来。 苏知夏有些讶异:“佛门净地,不大好吧?” “你不敢喝?” 苏知夏看着彩衣姑娘略带挑衅的目光,她拿过一坛酒,猛饮一口:“还行。” 彩衣姑娘笑着盯着苏知夏,也痛饮一口:“你这家伙,很不错。” “你也挺不错的。” 二人相识一笑,畅谈了一晚,可醉意上头,彩衣姑娘竟变作了一只黑猫。 那黑猫口吐人言:“你不杀我吗?” 苏知夏摇了摇头,虽然有些醉意,却还是保持着理智:“你能待在寺庙,佛容你,我为何不能容你?而且,我有眼睛,能看出来,你救了那孩子。” “我叫四时好,你是难得的有脑子的缉妖使,我认你这个朋友。” 许是酒精作祟,苏知夏今夜倒是无比地自在:“我叫苏知夏,你是个难得的善良的好妖怪,我也认你这个朋友。” …… 宁宜苏认真听着这个颇有侠气的相遇相识的过程:“四时好姑娘确乎是个好猫妖,你们虽然一人一妖,却都有着善良的心。” 苏知夏却是握紧了拳头:自此以后可没少被四时好坑,前段时间给我的刀施咒,却不说那刀的火沾了妖血会爆炸。再往前,给我施咒要我下水去降服那个河妖,我刚斩杀那妖怪,那气罩就没了,差点没淹死我…… “走吧,我们买条鱼去溪边找她。” 宁宜苏倒是对四时好充满了敬佩,买了一条昂贵的“美味”的鱼。 溪流湍湍,苏知夏垒起石子,准备烤鱼,一旁的宁宜苏瞧着她如此熟练,插不上手,便主动揽下了烤鱼的责任。 “四时好姑娘真的会来吗?” 苏知夏想起四时好每次啃着那鱼的场景,扑哧一笑:“她嘴馋得很,定会来的。” 果然,一只小黑猫从草丛中蹦了出来:“我哪里嘴馋?你这么编排自己的救命恩猫,不怕遭天谴?” 苏知夏从宁宜苏手里接过烤鱼,作势要扔掉:“吃不吃?” 四时好化作人形,伸手拦着:“吃!吃!吃!你这家伙,开不得一点玩笑。” 四时好啃着香喷喷的烤鱼,坐在了石头上:“对了,你身子好多了吧?” “好多了,多谢你那天救我。” 四时好傲娇地仰着头:“还得是本姑娘出手,让你死而复生,多亏了我,还有你的这个小郎君。” “你这小郎君对你可真好啊……” 四时好话还未说罢,宁宜苏急忙打岔:“那个,四时好姑娘,我们今天来此是有紧要的事想问问你。” 四时好果然被宁宜苏带偏了过去:“什么事呀?” 苏知夏严肃地询问道:“你知道‘骨咒生花’吗?” 四时好颦蹙着眉头:“你怎么突然问起这邪祟玩意了?我告诉你,这东西毒得很,你要是碰上了,我也救不了你。” 苏知夏追问:“那你了解这种毒吗?” 四时好摇了摇头:“我可是个好猫妖,怎么会和这种脏东西沾上边?怎么,你最近的案子跟这毒有关?咳咳,那你求求我,说不准我能帮帮你呢!” “你打算怎么帮我?” 四时好的笑里藏着几分深意:“我嘛,山猫自有妙计,这妖族内存在着一个妖市,只要你能付出足够多的代价,就可以换取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苏知夏一贯是抓住机会绝不会松手的人:“那现在能去吗?” 四时好将那鱼啃得干干净净的:“现在?你个缉妖使,在妖市那鱼龙混杂的地方,保不齐一下子性命就没了,我回去想个办法,寻到法子我去你家找你。” “要多久?” 四时好有些困扰:“你这么急吗?” “有点。” “那我明天给你个准信。” “多谢。” 四时好又变成那悠哉的模样,揶揄道:“对了,你跟你这小郎君怎么样?虽然他性子懦弱了些,但是对你那我四时好确实没话讲了,你上次……” “咳咳咳!”宁宜苏紧急咳嗽了起来,四时好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带着吃瓜的笑容,偷偷坐到了他旁边,轻声道,“哦——你没跟她说取你精血救她的事?笨呐,这时候就该这样,咳咳‘我可是救了你的恩人,你该如何回报我?既然如此,不如,以身相报’,哈哈哈哈!” 苏知夏困惑地看着差点笑翻过去的四时好,道:“你什么时候跟宜苏关系那么好了?” 四时好偷瞄了一眼宁宜苏,知晓他不肯说,站起身来:“你放心吧,我才不会跟你抢他呢,回去等我消息,走了。” 四时好又化成了小黑猫的模样,隐入山林之中了。 [猫爪]感谢阅读!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在评论区分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风波又起 第14章 罗知有 夜巡司的门外。 一身着紫色衣袍的男子手握着一串念珠,端坐在马车之内,小厮来报:“主君,夜巡司的人说,苏大人与宁大人并不在司中,应当是外出探案去了。” 那人轻笑一声:“他们二人当真是尽心竭力地为着圣人分忧。” 小厮恭敬地询问:“主君,我们还要在此等候吗?” “等。” 苏知夏和宁宜苏正打算回来,捏着时候差不多正好可以去膳堂用饭了。 二人刚要踏上夜巡司的台阶,一个富贵人家的家丁跑上前来,恭敬地作揖道:“二位大人,我家主君有请。” 苏知夏谨慎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家丁:“你家主君是何人?” 马车上的帘子缓缓掀开,那人模样瞧着当是个中年男子,虽挂着笑容,可眉眼却带着几分漠然:“宁公子。” 宁宜苏即刻瞧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他对此人虽算不上喜欢,可到底是司农少卿,属于他的上司,他只好恭敬地行礼:“少卿大人。” 司农少卿罗知有眉眼一挑:“臣可承担不起宁公子如此大礼,宁公子、苏娘子,某今日来此,欲意请二位来我府上做客,二位能否赏脸?” 苏知夏和宁宜苏相识一眼,即便是不了解京城官员的苏知夏,也对眼前这位罗知有有所耳闻:女帝曾下令制造铜匦,置于宫城前,以接纳天下表疏、广开言路。后竟逐渐演变,形成告密之风,进而“成就”了这些酷吏,而罗知有便是当今闻名的酷吏。 苏知夏倒是想瞧瞧,这位罗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瓜,宁宜苏见苏知夏点头,这才回应:“罗大人相邀,臣岂能不去?” 二人坐上马车后,苏知夏和宁宜苏坐在一侧。 罗知有那双有如鹰隼般的眸子观察着二人,道:“宁公子,您乃是圣人的甥儿,不必对我过分拘谨,不然,我会有负担的。至于苏缉妖使,我早已耳闻,到底是咱们大曌唯一的女高等缉妖使,果真是气度不凡。” 苏知夏对于罗知有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太好:此人表面和善,可笑不达眼底,眉眼中多着几分狡诈阴险的感觉。 “大人谬赞。” 宁宜苏看向罗知有:“大人如此忙碌,今日怎得空邀我二人过府相叙?” 罗知有捋了下胡髯,眯着眼露出亲近的笑容:“前段时间,听闻宁公子与苏缉妖使破获了一桩大案,便想着找个时机与二位相识一般,都是为圣人做事,日后说不准能互相帮扶一番。” 苏知夏沉默不言,她一向处理不好这样的官场关系,而且前不久朱掌令“嘱咐”过她“瞧见比你品阶高的上封最好闭嘴”。 宁宜苏显然并不想和罗知有牵扯上关系:“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六品的书史,知夏是五品的缉妖使,而大人是司农少卿,我等如何能帮到大人呢?” 罗知有倒是不准备向他们两个人掩饰,坦然地解释道:“二位昨日入宫后,我也听得些许风声,心中颇为惶恐,故请二位来宅中瞧瞧有何异处。” 苏知夏闻言,心中思忖片刻,虽对这位酷吏不甚喜欢,但他们正愁着没有探查的方向,这或许是个机会。 “但我二人还未探查出太多消息,”宁宜苏不大喜欢罗知有,道,“若是没能帮到大人,还望大人莫要责怪。” 罗知有却是大笑了起来:“宁公子说笑了,我岂敢责怪圣人的甥儿?” 二人到了罗府。 罗知有的宅邸倒是奢华,凉亭外围放满了珍稀的花卉,毗邻着的池塘很是清澈,还养着不少悠闲的鲤鱼,走过长长的游廊,罗知有带着二人到了凉亭之内,放下了幔帐。 亭内已经放好了各种珍馐美味,侍女退下后。 三人落座,罗知有笑盈盈地道:“二位请品尝。” 苏知夏颦蹙着眉头:“大人,我们来此是探查有无异常的,便不用饭了,先在府上逛逛吧。” “这吃饱方有力气干活,苏缉妖使莫要推却了我的一番盛意。” 苏知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人的盛意于我而言,是负担。圣人要我们侦破此案,我们来此也只为了破案。” 罗知有倒是没有为此恼怒,反而是露出笑容,道:“苏缉妖使当真是恪尽职守,既然如此我们便先……” “嘿!混小子,你们在做什么呢?!竟敢攀罗府的墙!” 那家丁怒斥着院墙上的两个脑袋,那两个孩童却并不畏惧,反而气哄哄地喊道:“我的风筝掉到你家里头了!” 三人闻声走出了凉亭,罗知有盯着家丁,喝道:“贵客在此,你怎的如此大声喧哗?” “回主君,是那孩童,说风筝掉在府内了,竟翻墙入府,实在是大胆。” 苏知夏望着那两个趴在墙头上的孩童,道:“春日踏青放风筝也是常事,风筝掉落也非他们的本意,便让人拾了还给他们就好,为此责备于两个稚子,倒显得大人小气了。” “苏缉妖使放心,我自不会同两个稚子计较,”罗知有望向那家丁,吩咐道,“速去将风筝寻了,还给那两个孩子。” “诶!风筝不是在那里吗?!”其中一个孩童却笑着指着,那风筝正卡在那游廊与亭子连接的栏杆上,正在罗知有的脚下。 他只瞥了一眼,便引着苏知夏和宁宜苏离开了游廊:“咱们先去瞧瞧府中有无异处吧。” 二人跟着罗知有逛了许久,见着罗知有府中一幅画,大多数画都是绘制着花鸟、山水,苏知夏远远地望着那幅画,只觉那幅画诡异无比,询问道:“罗大人的喜好还蛮独特的,只是,我有点瞧不出,这是什么神明的画像吗?瞧着倒不像是能辟邪的模样。” 罗知有听着这话却觉得奇怪得很,他顺着苏知夏看的方向望过去,他微眯着眼才看清,惊异地说道:“那不是我收藏的画!” 宁宜苏也远远地望那画,却想起了之前在卷宗内描述过类似的画像:裱褙怪,生得青脸獠牙,披头散发,目眦欲裂,手持毛笔,笔尖一点红,腰间挂着七八只的断手。 “知夏,那画不对劲,好像是妖怪,裱褙怪。” 裱褙怪,是一种能隐匿于画中的妖怪,能将人拖入画中世界,不喜食人,会将人分解成材料,骨肉皮分离后,以做颜料。 苏知夏谨慎地靠近那幅画,手搭在刀柄上,那画中妖怪的眼睛咕噜一动,竟跳出画来,这妖怪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一挥毛笔,一道血红的如墨点般的攻击朝着三人而来。 苏知夏抽出刀来,一刀劈过去,那道血红色的攻击当真如墨点般散开,苏知夏不是头一次遇上这裱褙怪,踏着墙面几步飞蹬,一个翻身到了裱褙怪的身前,一刀斩断了那妖怪拿着毛笔的手。 裱褙怪见此,哭唧唧地用另一只手拿起了腰间的断手,安在了断手之上,那手瞧着白嫩而纤细,不算很大,应当是个姑娘的手,与他的身形完全不相配,瞧上去有些诡异。 罗知有见况已经躲得老远,唤来了家丁守护。 宁宜苏有礼貌地找那家丁借了根棍子,若是苏知夏不敌,他打算随时拿着棍子冲上前。 苏知夏正要趁着他安手的瞬间攻击,可其它的断手悬浮起来攻击着苏知夏,她一面躲避,一面斩落那些断手。裱褙怪安好了“新手”,见自己那些“收藏品”被斩碎,心碎非常,怒目瞪着苏知夏,他的胡髯聚集变了如纸片一般薄而锐利的东西,向苏知夏猛烈攻击。 那胡髯劈在了石柱上,竟使得那石柱出现了裂痕。好在苏知夏躲闪及时,她知道着裱褙怪这攻击不能太过猛烈地反抗,这攻击好似纸般,若是她攒劲用刀劈砍,那胡髯便会顺着劈砍形成的刀风漂浮,难以攻击。 苏知夏站在石柱前静默地举着刀,等待着裱褙怪的胡髯攻击,那胡髯朝着她的脖颈而来,苏知夏一个躲闪,那石柱裂得更开,眼见着胡髯攻击再度朝着自己的脖颈袭来,苏知夏抓住间隙,将刀柄用力地插入石柱之上,难以停下的胡髯攻击就这样被静默的刀劈开。 而苏知夏则是掏出腰间的匕首,踏在胡髯之上,一刀刺向了裱褙怪的眼睛。 那裱褙怪发出绝望的哀鸣,瞬间化作了一滩血水。 苏知夏解决了那裱褙怪,将匕首收入刀鞘,又将刀从石柱上拔了出来。 宁宜苏上前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罗知有拍了拍手,赞叹道:“不愧是高等缉妖使,身手如此矫健,今次若非有苏缉妖使在,只怕我罗府上下的性命不保,罗某在此深谢苏缉妖使。” “既然府上的妖怪已除,我二人就先行离开了。” 苏知夏牵着宁宜苏的手,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宁宜苏跟着苏知夏走了一路,察觉到她的异样:“知夏?你似乎不大开心?” “我只是不大喜欢罗知有这个人。” 宁宜苏叹了声气:“酷吏害人,我也不喜欢那些酷吏,我曾想过同姨母进谏,可姨母是圣人,有些话我能与她说,有些话我却绝不能同她讲,我与姨母之间,君臣的关系永远在第一位。” 宁宜苏刚说罢,有个孩童却跑着扑通撞在了他身上,仔细一瞧,竟是适才攀罗家墙头的孩子。 “这位哥哥,对不住。” 宁宜苏笑着蹲下身来:“我不打紧的,你没撞疼吧?” 那孩子的眼神躲闪怯懦,发现宁宜苏的裙摆被自己身上的泥灰沾染,道:“这位哥哥,我不是故意把你衣裳弄脏的,你能不能不要我赔钱?” 宁宜苏揉着那孩子的脑袋,见他低垂着脑袋很是委屈:“不过是衣裳罢了,脏了洗干净就好,不用你赔,你别害怕。” 那孩子一听不用赔钱,含着泪珠、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宁宜苏,宁宜苏擦拭着他的眼泪:“真的不用赔,你放心,你看,哥哥自己也弄脏了。” 说罢,宁宜苏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土,对着自己的衣裳狠狠地抹了几下。 “谢谢哥哥。” 那孩子感激地看向宁宜苏,可下一秒就被他的父亲喊走了,临走前还不断地说着:“谢谢你,好心哥哥。” 宁宜苏见那孩子离开后,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然后望向苏知夏憋着笑,尴尬地挠了挠头:“是不是太脏了?” “有点,像是摔了一跤,”苏知夏笑着说道,“好心哥哥,咱们还是回一趟夜巡司换件衣裳,再去膳堂看看还有没有吃的吧。” 宁宜苏听着苏知夏喊着自己“好心哥哥”,不知为何心中荡起了粉红色的涟漪。 夜巡司膳堂内。 厨子大叔盯着二人,眼神带着几分不满:“你们是不满意我的菜?” 苏知夏摇了摇头,看着这位新来的厨子大叔,宁宜苏尴尬一笑:“不是的,我们在外探案,所以回来得晚了一些……” “我们随便吃几口对付一下就可以……” 苏知夏话还未说完,那厨子大叔拿着勺子指着苏知夏:“‘随便吃几口对付一下’?!在我老闫这里就没有随便的饭菜!等着!” 二人困惑地看着那位气势不凡的厨子大叔的背影,苏知夏和宁宜苏乖乖地坐着,两个人彼此对坐,宁宜苏道:“我们在等什么?” “不知道,刚才大叔让我们等着,我们就坐在这里了。” 不一会儿,闫厨子端上了两碗香喷喷的臊子面,苏知夏看着那裹满汤汁的面条都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闫厨子环抱着手:“还不快吃?” 二人立刻动筷,膳堂内安静得只有两人嗦面条的声音,宁宜苏吃完感慨道:“好吃!” 苏知夏吃得慢些,也连连点头。 “你们俩就是掌司交代的不按时吃饭的小宁和小苏吧?”闫厨子盯着二人,坐在一边,他性格直爽,道,“我这人没什么好处,就是会做饭。掌司把你们两的饭交给我了,往后你们要是不按时吃饭,别怪我老闫拿着勺子去找你们。” 苏知夏吃完面后,疑惑地看向老闫:“找我们?” “别怪我用这颠勺把饭塞进你们嘴里!” 老闫气势汹汹,拿着两个一扫而空的碗和筷子离开了。 苏知夏颦蹙着眉头:“这……掌司管天管地怎么还管上我们吃饭了……” [粉心]感谢您的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罗知有 第15章 哭唧唧的宁宜苏 女帝对镜自照,抚摸着眼角的细纹,鬓边的白发似乎在提醒着她的年华逝去,她静默地盯着那缕白发,拿起一旁的剪子,剪断了那白发,扔在地上,冷哼一声。 身旁的女官递上一个小木筒:“陛下,暗卫来报。” 女帝接过了那木筒,打开后抽出一张纸条,她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将那纸条放在烛火上焚烧,燃烧的火光照不亮她的脸,她对着身后的女官道:“明日一早,唤苏知夏入宫。” “是。” 天蒙蒙亮,苏知夏一大早便被宫内的内臣唤醒,匆忙入了皇宫。 “微臣苏知夏,参见陛下。” “苏卿免礼,”女帝正扶着栏杆,在那高楼上俯瞰着京城,“苏卿,你来瞧瞧,这京城怎么样?” “很好。” 女帝好奇地看向苏知夏:“怎么个好法?” 京城的光景盛满了她的眼眸,苏知夏也出神地望着这样宁静的京城:“繁华而平静。” 女帝眸子微调,此时她不像是个女帝,反而像个循循善诱的夫子:“说得不错,京城繁华彰显着我大曌国威。可京城真的平静吗?” “微臣愿肝脑涂地,守护京城的平静。” 女帝眉梢上带着几分玩味:“这样空泛的大话朕不爱听,每个臣子都会跟朕说,为了大曌可肝脑涂地,可朕不信,朕要看到你怎么做。” 苏知夏立刻单膝跪下:“请陛下吩咐。” “对了,朕记得你有个妹妹吧?小你四岁来着?” 苏知夏一贯是冷静,可有关苏知盈,她绝不能容忍:“陛下!” “苏卿莫慌。我也有个妹妹,你也认识,是宜苏的母亲”女帝惆怅地感慨着,“她是个很纯良的孩子,小时候她总爱跟着朕,不论朕做什么,她都会说‘阿姊,你好厉害’,昔年朕身陷囹圄之中,也是她不顾危险向朕伸出援手,她是个很好的妹妹,脾气温和,从不向朕索求,却也时常脾气上来,斥责朕不爱惜身体。想来你的妹妹也是如此吧。” 苏知夏看向女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点了点头。 女帝眼神中充满了悲悯:“所以,朕一向不希望她被那些坏人盯上,而朕也不愿做这种坏人。” 苏知夏惊惧地吞咽,一向冷静自持的她此刻彻底慌了神,跪在了地上。 女帝眉眼含笑地扶起了苏知夏:“你放心,只要苏卿你能为朕办成一件事,朕绝不会伤害你的妹妹,而且,宜苏很喜欢你,朕也不太舍得他伤心。” 过了许久,苏知夏略带些失落地离开了皇宫。 女帝下令:要苏知夏三日内破获“骨咒生花”一案,否则,赐毒酒。 宁宜苏得知这个旨意的时候,一瞬间觉得脑袋放空,他的眼底迅速地泛起各种复杂的情绪:怀疑、不解、愤怒、绝望交织,他的手紧紧握住了挎包,泛白的骨节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心脏,苦涩而窒息。 “姨母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不可能,我要入宫去见姨母!” 宁宜苏惊慌失措的模样落在了苏知夏的眼中,她平静无比,宁宜苏正要出门,她一把抓住了宁宜苏的手腕,苦笑着:“旨意已下,覆水难收。”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裱褙怪的手扼住了一般,他看着苏知夏平静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痛痛的。 苏知夏轻柔地拭去他不知何时掉落的泪珠,布满老茧的手掌摸过他的脸,他觉得像是有无数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为今之计,便是尽快破案。” 宁宜苏含着泪珠,难过地点头。 小黑猫前肢趴在门槛上,饶有趣味地盯着这一幕:“你怎么把你的小郎君欺负哭了?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四时好姑娘!” 宁宜苏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四时好并未化作人形:“算你们运气好,妖市的槐爷爷答应了让你们明日子夜时入市,我届时会来带你们去,不过为了掩藏你们的人族气息,本猫还得去找些东西,今日子时,便在你家见面。” 苏知夏笑着望向宁宜苏:“瞧,这不是有线索了吗?” 这时,夜巡司的低等缉妖使却一路小跑而来,喊道:“苏大人!” “怎么了?” “司农少卿在堂前,请您速速前去,说是有极其要紧的事。” 苏知夏和宁宜苏相对一眼:“好,我知晓了,你且让罗大人在外稍候。” 二人刚到了夜巡司办公的堂前,罗知有便上前,道:“二位,昨日多亏了苏缉妖使斩杀了我府中的裱褙怪,今日特来感谢。” “感谢就不必了。” 苏知夏并不想和罗知有牵扯上任何关系,可罗知有却意味深长地说出一番话:“我知二位不重钱财,所赠的非是钱财,而是线索,是一个两位都迫切需要得到的线索。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一具骨咒生花的、尸、体。” 那罗知有重音落在了“尸体”二字上,发现苏知夏和宁宜苏二人的表情变化,笑道:“便当是我谢过二位的救命之恩吧,那尸体我已交付夜巡司了。我还有公务在身,我府中的管家正在医使署,若是二位有何不解的,尽可问他。” 二人匆匆赶到了医使署,池商陆今次正在休沐,是一位老练的年长医使正在验尸。 罗府管家认得苏知夏和宁宜苏,上前道:“在下罗府管家,见过两位大人。” “不必多礼,”苏知夏当即开始询问,“死的人是谁?” “是张大,是家中的寻常家丁,今晨发现死于他的屋内。” 寻常家丁? 苏知夏困惑不已:之前死去的都是官员,为何到罗知有这里,变成了家丁?好生奇怪! 宁宜苏一边记着笔记,一边追问:“张大死前可有何异常?” “呃……好像没什么异常吧……”管家思考着,道,“家里的仆人吃喝都一样,张大这人扣门得很,不会外出去买东西吃,而且昨日他一整日都待在府中,也没外出呀。” “不过倒是听说,昨天他碰上鬼了。” 那罗府管家娓娓道来:“张大家里前头呀是做些跟鬼魂挂钩的营生,只是到他爹那辈便不做了,他爹说这行损阳寿,虽是不干这营生,可张大确乎是比咱们这些人更了解些鬼怪之事,他昨日与旁的家丁说了许多,说他爹曾经说过这人呐都有影子,唯有鬼魂没有!而他昨日正瞧见了两个没影儿的小鬼!” “两个没影子的小鬼?” 宁宜苏困惑,可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昨日趴在墙头要来拿风筝的两个孩童。 “正是!他说怕惹恼了那两小鬼,不敢多言,匆匆逃走。大伙儿都以为他是胡说,没想到今儿个一早,就发现他暴毙在屋内,主君以为又是昨日的裱褙怪下手,可要收拾这张大的尸体时,他的皮肉竟开始腐化,露出白骨。看来,他说得没错,当真是着了那两小鬼的道了。” 苏知夏顿觉不对劲:趴在墙头的孩童遇见凶悍的家丁尚不畏惧,可撞在宜苏身上、弄脏他衣裳的那孩子却看着怯懦,一样的面容,可表现出的性格却不像是同一个人。 “我看他的皮就是被那两个小鬼扒走了!” 宁宜苏见管家说得如此坚决:“为何这么说?” 管家说得真切:“昨日有人听张大说,那两个小鬼放的风筝甚是可怖,张大亲口说的说那风筝不是纸做的,摸的时候倒像是皮,他说估摸着是人皮。他回了自己房后,还赶紧烧了香,没想到还是,唉。” 苏知夏似是联系到了什么,见宁宜苏记好了后,道:“我记得你簿子里记着那几个官员死亡的日期,能不能给我瞧一瞧?” “嗯,我找给你看,你等等。” 宁宜苏记录详细,苏知夏仔细核对着日期:“惊蛰那日是第一起案件,二月初九一起,二月十三、春分、二月廿四、三月初一、三月初四……三月十一……” 苏知夏一面数着日期,一面追问道:“清明的时候下雨了吗?” “下了,下了三四天。” “那,或许对了,”苏知夏拉着宁宜苏的手,道,“我们需要去印证一件事。” 宁宜苏收拾着簿子和笔,思索了片刻,看向苏知夏,眼眸发亮:“风筝?” “对!” 二人相识一笑,跑着离开了夜巡司,接连询问了几个亡故官员的家属和府内的仆人,竟有人说确乎是瞧见了“风筝”,其中有个家仆提及风筝,更是反应剧烈—— “二位大人!小人记得那个风筝,很是可怖,我看那风筝邪祟得很,小人这鼻子还算是灵敏,那风筝飘着一股人血味儿!” 苏知夏疑惑地盯着他:“你上次为何不曾提及?” “上次,上次两位大人也不曾问到风筝的事呀……” 那家仆尴尬地看着二人。 在这位家仆的证词下,“风筝”的出现显得更为诡异,而出没的孩童更显得诡异无比。 二人本沉浸在抓住了线索的无限思考中,突然看到了太阳的方向,宁宜苏问道:“知夏,现在什么时辰了?” “约莫,未时三刻了吧。” 苏知夏也意识到了,抓着宁宜苏飞快地跑回了夜巡司,二人气喘吁吁地刚到夜巡司门口,却见怒气冲天的闫厨子手持着颠勺站着,他望着二人,道:“现下什么时分了?!” 宁宜苏看着闫厨子很是生气,自觉站在了苏知夏身前,苏知夏也自觉地站在了他的背影,毕竟她鲜少有觉得宁宜苏背影如此伟岸的时候。 “呃,未时四刻了吧……” 宁宜苏讪笑着。 闫厨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们还知道未时四刻了,刚才掌司来问我你们吃饭了没,你们猜猜我怎么回的掌司?” 苏知夏探出头来:“其实您可以骗骗掌司,毕竟掌司也不知道我们吃没吃。” “这是关键吗?!关键是你们没吃上我做的饭!” 宁宜苏用着自己最天真的笑容看着闫厨子:“那我们现在去吃……可以吗?” “那么简单就想吃上饭?做梦!” 苏知夏突然发出了危险发言:“那我们就不吃了,我房间里还有两个饼子……” 可她望着闫厨子越发愤怒的身影,立刻识趣改口:“不过闫叔做的臊子面真的很好吃,要是能再吃一碗就好了。” 闫厨子的怒气消了大半:“算你们识趣,走吧。” 宁宜苏疑惑地询问:“去哪里?” “去膳堂,做饭。” 二人转眼间到了膳堂,宁宜苏洗好了菜后,把菜交给苏知夏,却见她皱着个眉头:“这可比我的刀难用多了。” “我来吧。” 宁宜苏倒是切得比苏知夏利落多了,苏知夏歪着个脑袋看着宁宜苏,见他那么认真,只觉得宁宜苏在身边的时候有种安心的味道。 “你切得好整齐,在家里经常帮伯母打下手?” 宁宜苏一边切着菜,一边回应着:“是。母亲喜欢做饭,我也经常跟着她一起,我做饭肯定不如闫叔好吃,但也算是可以入口的。” “盈儿也很会做饭,”苏知夏想到那道旨意,忽然握住了宁宜苏的手,“宜苏,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盈儿?我给盈儿存了不少钱,伯母人也很好,交付给……” 宁宜苏的眼泪啪嗒落在了菜板上:“你不会死的。” “其实做缉妖使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了,你不必伤心。” “我、怎能不伤心?”宁宜苏放下菜刀,眼尾泛红,骨节泛白,情绪好似在一瞬间崩塌,泪水决堤,酸涩地说道,“我不想你死。” 苏知夏愣着,她低下头纠结了片刻,上前抱住了宁宜苏:“宜苏,我会努力不死的。但是,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替我保护好盈儿,你是我现在唯一信任的朋友。” 宁宜苏抱着苏知夏,头埋在她的脖颈里,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苏知夏的脖颈,顺着滑落,滚烫得让苏知夏有种冲动,有种捧着宁宜苏的脸亲上去的冲动,但是她悬在半空的手还是放下了,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不哭了。” 闫厨子刚回来,盯着二人:“不就让你们打个下手,用得着哭成这样吗?行了行了,去外头坐着等着吃吧!” 第16章 子夜妖市 夜来风起,烛火摇曳。 宁宜苏盘坐在苏家廊下,借着烛火阅览有关“风筝”的卷宗。苏知夏给苏知盈掖好了被子后,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廊下,宁宜苏听见她的脚步声,轻声询问:“盈儿妹妹睡着了?” “嗯。” 宁宜苏垂下脑袋,没敢直视苏知夏的眸子:“你,没告诉她?” “这样的事,就不告诉她了。” 苏知夏平静的语气,仿佛面对生死的并非是她。 宁宜苏的胸膛起伏,难过与不甘汇集在心中:“也对,眼下进展非常,我们一定能在三日内处理好这个案子的。” 四时好果然准时出现在了苏知夏家的屋檐之上,小黑猫的眼睛在夜里亮亮的,她跳下屋檐,化作人形:“准备好跟我一起去妖市了吗?” 她手握着两枚狐狸毛做的毛绒球,道:“这东西你们佩戴在腰间,可别弄掉了。” 苏知夏和宁宜苏接过了狐狸毛球,四时好叉着腰,气呼呼的:“这东西我可是费了老劲儿才拿到的,那只臭狐狸小气得很,借他点毛发都不肯,非得本猫动手。” “戴好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四时好带着二人来到了苏家门前的老树,她牵起苏知夏的手,揶揄道:“小郎君的手我就不握了,你自己握着吧。” 苏知夏牵起宁宜苏的手。 “闭眼。” 四时好抚摸着那棵树,掌间凝出一道荧光,一眨眼间,二人就随着四时好来到了这妖市之中。 妖市内并非想象中那般暗无天日,而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市上妖来妖往,有的妖或化作人形,有的妖则是保留着自身的形态,瞧着倒是热闹非常。 “好生热闹。” 宁宜苏感慨着,却有个留着狐狸尾巴的姑娘凑了上来,想要抚摸上他的胸膛:“好生俊朗的郎君,是哪片林子的?我怎生都没瞧过。” 苏知夏见她要将手摸上去,宁宜苏惊慌地退了两步,苏知夏立刻拍开了那狐狸姑娘的手:“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瞧着郎君长得格外俊俏,想同这位郎君交流交流。”那狐狸姑娘笑得妩媚,向着宁宜苏眨了眨眼。 四时好在他们身后偷偷捂嘴笑着,苏知夏颦蹙着,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有什么可交流的?” “哎呦,你这小娘子脾气可真差,不过长得也还算是可爱,就是少了咱们狐族的几分魅惑,要是那位郎君不肯,我也可以跟你一起……”说着,那狐狸姑娘忽地贴上前来,她的眼睛紧盯着苏知夏,那眼睛中似是闪着桃色的光芒。 四时好暗道不好:“臭狐狸,你想做什么?!敢对我的朋友动用魅术!” 可苏知夏浑然没有受到这魅术的作用,静静地盯着那狐狸姑娘:“可以什么?” “嚯,厉害,竟然没中老娘的魅术,”那狐狸姑娘赞叹地说着,可目光很快飘向了一边的宁宜苏,可宁宜苏竟也丝毫没有反应,“奇怪了!我的魅术在山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对你们两完全没有?难道是你们的魅术,在我之上?!” 四时好一拳头挥了过去:“臭狐狸,你再敢对我朋友施展魅术,看我不把你眼睛挠瞎咯!” 那狐狸姑娘笑着抱着四时好:“哎呦,四时好,人家这不是想跟你的朋友们套近乎嘛。” “套近乎,我看你是馋人家的身子!” 四时好叉着腰指责那个狐狸姑娘。 一旁的宁宜苏在受到魅术时并没有反应,反而是看到苏知夏的时候,莫名地脸开始涨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握住了苏知夏的手,道:“知夏,我,我有点不太舒服。” 苏知夏看向宁宜苏的时候,忽然也觉得心跳快了许多,可反应却没有宁宜苏来得强烈,她担忧地摸了摸宁宜苏的额头,却发现在触摸到他额头的一瞬间,只觉得无比地烫,而宁宜苏也发觉到苏知夏的手也非常热。 四时好这才发现两人脸泛着绯红,慌张道:“臭狐狸,快快快,快把你的魅术解掉!” 狐狸姑娘倒是饶有趣味地盯着苏知夏和宁宜苏:“原来不是没中魅术,是老娘魅力不足呀。” 说罢,她的狐狸尾巴扫过二人的眼睛,苏知夏和宁宜苏这异样的反应才得以缓解,狐狸姑娘和四时好盯着二人的吃瓜眼神充满了“不善”的目光。 “他们两能行吗?槐爷爷别是被你给骗了。” “你放心,我四时好骗谁都不会骗槐爷爷的,不跟你废话了,槐爷爷还等着见他们呢!” 狐狸姑娘打量着二人腰间的狐狸毛球,噗嗤一笑:“四时好,你可真坏呐,居然去拔他的狐狸毛。” “你少管!”四时好牵着苏知夏的手,道,“咱们走,别搭理她!” 苏知夏和宁宜苏跟着四时好一路穿行在这妖市之中,这妖市之中当真是什么都有:动物妖怪的皮毛或者蜕的皮、植物妖怪的奇异花草和粉末,一些长得怪异的手工制品,那些摆在桌上的人族血肉,甚至还有些被囚禁在笼子里发卖的小妖,当真是鱼龙混杂得很。 二人一路穿行到了一处被根茎密布的洞穴处,四时好甜滋滋地喊道:“槐爷爷!是我。” 那紧闭的洞穴上的根茎这才散开,形成了一个可以通过的洞口,四时好对着身后的二人:“走吧。” 走过一段蜿蜒的密布着枝叶的隧洞,一道光照射在那躺在躺椅上的老人,他静默地躺着,躯干肢体都是由根茎形成的,穿着一件灰褐色的袍子,胡髯也是树枝须须,他微眯着眼,手持着一株羽状复叶,看着来人,声音带着几分苍老:“来了。” “槐爷爷,这是知夏,这是她的小郎君。” “我知道,”槐阴客缓缓起身,四时好乖巧地上前搀扶,槐阴客盯着宁宜苏,“四时好对你的评价,很高。上次,你在观月楼一战,我也瞧见了,你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能力还不足。” 宁宜苏尴尬地挠着头,四时好赶紧扶对方向,轻声提醒:“槐爷爷,这才是知夏。” “哦,嗐,这,我这老眼昏花的,莫怪莫怪。” 槐阴客哈哈地笑着。 “槐爷爷,我来此是有些问题想要问问您。” “我知道,你在替人族的女帝查一些事,遇上了点麻烦,对吧?四时好都说了,也好,你现下确实需要多多磨炼,以你如今的身手,还不够……咳咳……”槐阴客不停地咳嗽起来,四时好拍着他的背。 见槐阴客的咳嗽好多了,苏知夏这才询问道:“槐爷爷,我想请问您,骨咒生花的事。” “咳咳,那东西邪祟得很,是数百年前妖王炼制而出的毒药,这毒呀,十分恶毒,除了需要妖族里那些诡异的毒花,还需要数百人的骨灰、十名童男童女的血液、还有,还有什么来着,那个,我想想……” 宁宜苏尴尬地说道:“那个槐爷爷,我们不是要来学怎么制作毒药的……” 可槐阴客还是自顾自地说道:“还有,算了,我想不起来了,炼制完后呀,还不能随便找个容器来放,需要放在由阴时阴日出生的女子的皮制成囊,囊内则是要放置一个刚成型的死胎,以怨灵之血来滋养,旁的容器可是承载不了那骨咒生花的毒素的。” 苏知夏问道:“那风筝呢?” “什么风筝?”槐阴客疑惑地问道。 宁宜苏询问道:“有没有一种风筝,能够承载住骨咒生花的毒素?” 槐阴客捋着胡须,微眯着眼看着露下来的光:“那我得想想了,呃……好像,好像有吧……那得是鬼面风筝了,需要将阴时阴日出生的女子的双目剜去、取其眼眶流下的血浸透湘妃竹骨,蒙上那女子的皮制成的风筝,然后将女子的骨头磨成粉末,涂染在这风筝上。对了,这阴时阴日阴时的女子的子嗣也是制作这鬼面风筝的绝好材料。” 苏知夏一路走来,并未瞧见有人在售卖风筝:“妖市中可有人在售卖这种鬼面风筝吗?” “那东西可不好买,鬼面风筝除了材料严苛,最重要的是,还得是蚀骨伯这种妖怪才能做出来,他们的手无比灵巧,最擅长用人骨来做东西,”槐阴客仔细回想着,道,“妖市内倒真有个蚀骨伯,就是不知道今儿个有没有来,要不,我帮你瞧瞧看?” 宁宜苏恭敬地说道:“您已年迈,便不辛苦您了,我们可以自己……” 槐阴客的脚底下却有无限的根茎开始蔓延出去,他笑着:“不用客气。” 过了许久,槐阴客的其中一根根茎缩了回来,自觉地躺在了槐阴客的手中:“哦——,今儿个那蚀骨伯倒是出现了,在妖市东南面卖奴隶的摊子对面,不过那里是妖市最混乱的地方,毫无秩序,你们贸然过去,跟送死无异。” “可惜,那蚀骨伯我并不认识,你们得自行前往了。” 苏知夏恭敬地行礼:“多谢槐爷爷,您已经帮了我们许多,知夏在此深谢。” 槐阴客又躺在了竹藤躺椅上,摆了摆手:“不必言谢,日后,说不准我们妖族还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你可得保护好你这条小命。” 四时好带着苏知夏和宁宜苏一路来到了妖市的东南角。 此处确乎是更为混乱,妖怪比其他地方都多,而且售卖的东西大多都是些诡异的断肢残器,四时好显然也很少来这里。 这里还售卖着许多衣裳,四时好瞧着新鲜,正想要碰,苏知夏一眼便瞧出,抓住她的手:“别碰,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四时好这才嫌弃地收回了手,终于到了那卖奴隶的摊子前,这里的笼子里囚禁着许多小妖怪、还有一些身着暴露的女妖。 “各位瞧好了,这是鲛人族的女鲛,这品相嘛,大家自然是瞧得出的,买回去,便是拿来**一番也是滋味非常,若是您不喜欢这情爱之事,这鲛人的血肉吃上一次,那也是能极大地促进修为的!只需要十颗人心,便可买下。” 那贩子正叫卖着,笼子内的女鲛不断地啜泣着,身上的衣裳应当是被撕裂的,她遮挡着自己的身体,不敢环视着周围那些如饿狼般的眼神。 苏知夏静默地凝视着,四时好气得不行,她握紧了四时好的手:“做完正事再来。” 宁宜苏不敢直视那颇为暴露的女妖,侧着身子,却发现了角落里的蚀骨伯,他示意苏知夏,苏知夏瞥向了角落那个瞎了眼的老头,瞧着倒是跟寻常老者没什么分别,却在胸膛之上多了一只手臂。 [红心]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这是对我最大的认可!谢谢![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子夜妖市 第17章 蚀骨伯 蚀骨伯安静地坐在那个昏黑的角落里,他的摊子上摆放着许多诡异但精致的玩意儿。 苏知夏缓缓走进,蹲下身子,指着一串骨头制成的手串,那手串上的骨头都被雕刻成了栀子花的模样:“老伯,这栀子手串怎么卖?” 蚀骨伯的声音无比嘶哑:“不卖。” 苏知夏仔细打量着那蚀骨伯的模样,他穿着破破烂烂的,唯独腰间插着一朵栀子花,配着一块擦拭得锃光瓦亮的双鱼玉佩。 四时好叉着腰:“不卖你摆着做什么?!” 蚀骨伯冷哼一声:“这手串只卖有缘妖,你们一只猫、一只狐狸,我看是无缘。” 宁宜苏也蹲下身子,询问道:“老伯您制作的东西都很是精致,定是位能工巧匠。” 那蚀骨伯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警惕了起来:“你这狐狸身上的味道倒是奇怪。” “呃?有吗?”宁宜苏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并未嗅到奇怪的味道,“我喜欢用些熏香,许是熏香的味道?” 蚀骨伯摇了摇头:“不是熏香的味道,你身上飘着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下一秒,蚀骨伯胸膛的手猛地抓住了宁宜苏的脖颈:“是你!” 宁宜苏来不及反应,他额上的青筋凸起,手上脱力,连那个御赐的铁锹也掉了。 苏知夏见况,当即一刀斩断了那只手,一刀猛地刺入了蚀骨伯的胸膛中,四时好也迅速制服住他的另外两只手。 路边的妖怪们见况,却是见怪不怪:只以为是生意没谈拢,妖市没有规则,没有人会在意除自己以外的生死。 宁宜苏掰开那只手的手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苏知夏将刀抵在蚀骨伯的胸膛,质问着:“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做过鬼面风筝。” 蚀骨伯不肯说,苏知夏将刀插入得更深,那蚀骨伯呕出一口黑血:“哼……” 苏知夏抽出他腰间的栀子花,和那枚双鱼玉佩,淡漠的脸上带着些许狠厉,想着刚才这妖怪掐着宁宜苏的脖颈,她实在是很生气:“做工不错,要是毁了,你大抵会很心疼吧?” “你敢?” 苏知夏冷哼一声,此刻的神情确乎是“玉面罗刹”般:“你命都在我手里,你大可试试,给你两条路,告诉我有没有做过鬼面风筝、给谁做的,不然,这两样东西……” 蚀骨伯纠结着。 “我数三个数,你不说,这玉佩我就砸了。” “我可以说,”蚀骨伯绝望地回应道,“不过,你也不想在妖市暴露自己的身份吧,夜巡司的缉妖使。” 苏知夏将缠在腰带上的金链解开,捆在了蚀骨伯的两只手上,这金链正是缉妖使用来缉拿妖怪的,碰上些并未犯大错、或是要抓回夜巡司的妖怪,用这金链捆缚住,便能压制住妖力。 苏知夏将链子的一端交给了宁宜苏后,抽出了插在蚀骨伯身上的刀:“宜苏,你拿着,还有保护好自己。” 宁宜苏乖乖地一手拿着链子,一手拿着铁锹做好防御姿态。 四时好看向苏知夏,二人相识一笑,好似回到了那年在山寺栏杆上饮酒的时候。 “本猫就喜欢你这性子!” 四时好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长枪,笑着道:“那,上咯?” 苏知夏对着她一笑:“上!” 二人猛地冲向了那贩卖妖怪的摊子,四时好喊道:“不想死的给本猫通通闪开!” 原本围在那里的妖怪们一下四散开,那贩子倒是立刻喊出了打手们,四时好倒是厉害,一枪挑穿了其中一个打手的喉咙。 四时好怒骂着:“欺凌弱小,你们当真是妖族的败类!” 苏知夏迅速地一刀劈开了那关着女鲛的笼子,一手揽住她的腰,将抱出笼中,跳到了一边叠得高高的笼子上。 女鲛还未回过神来,只是不可思议地望着苏知夏的侧脸,苏知夏扯下一边的布,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心中怦然一动,贪婪地回味着适才苏知夏抱着她的温暖触感。 苏知夏跳下笼子,一刀劈断了那要挥向四时好后背的棍子,与她背对背相对:“小心。” “这不是有你在嘛!” 四时好和她背对背,二人攻势迅猛。 那贩子手拿大锤:“你们哪里冒出来的妖怪?!竟敢砸我的摊子!” “本猫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买卖女妖、小妖的败类,拔枪相助!今天不砸了你这摊子,你就不知道本猫的厉害!” 那贩子拿着锤子冲向了四时好,四时好的长枪材质特殊,那锤子砸过来时,没有断裂,反而顺着锤子自然地弯曲,反弹的一瞬间,枪头只对着那贩子的脑子弹着,而苏知夏一脚蹬在笼子上,借力飞身到了那贩子的身后,一只手从身后扳住了那贩子的脖颈,刀抵在了那贩子的后背:“把他们都放了。” “臭狐狸!敢砸我饭碗,知不知道我背后是谁!” “哼,”四时好收起了长枪,一脚踢在了那贩子的脚下,那贩子顺势跪下,苏知夏已将刀架在贩子的脖子上,四时好蹲下用爪子抓着那贩子的耳朵,道,“你背后是斩妖不眨眼的玉、面、罗、刹。” 四时好退后,苏知夏当即挥起刀斩断了贩子的脑袋,这妖的血是黑色的,喷溅得到处都是,苏知夏嫌恶地用手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宁宜苏站在那里,正要拿着手帕上前给苏知夏擦拭,可女鲛速度更快,拿着一边干净的布,上前亲昵地擦拭着苏知夏脸上的血迹,苏知夏一怔,那张美艳的脸贴得很近,她没想着推开,而是接过了那块布,笑着道:“谢谢。” 宁宜苏呆滞地望着那光景:那女鲛看知夏的眼神,不对劲。 可看见苏知夏被那些释放的小妖怪和女妖们簇拥着,他幸福将那一幕收进眼眸,苏知夏轻柔地揉着那小妖怪的脑袋,那些小妖怪们感激地抱着她的腰。 这样的时刻,他并不想去打扰苏知夏。 可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蚀骨伯被砍断的那只手缓缓生长出来,金链不断闪烁着,是蚀骨伯在强行使用妖力的体现。 苏知夏不习惯被簇拥着:“不必言谢,你们离开后,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再被坏人抓回来了。” 她远远地望着宁宜苏,却望见了他身后的蚀骨伯那只生长的手伸向了宁宜苏的后背,她冲出人群,提着刀直冲向宁宜苏。 宁宜苏见况立刻反应过来,转过身来,闭着眼把铁锹砸在了蚀骨伯的脑门上。 蚀骨伯被那铁锹一砸,直接昏了过去,苏知夏这才松了口气,可最为糟糕的是,她腰间的狐狸毛球掉落,人族的气息顿时散开来。 四时好见况不妙,当即冲上去,一把抓住了苏知夏的手,无比焦急:“快走!” 她立刻施展法力,苏宁二人还有蚀骨伯送回了夜巡司附近。 “呼,好在我发现得及时!”四时好此刻无比佩服自己作为猫的反应力,“就是可惜了那个狐狸毛球,嗐,算了,我今天也累了。” 此时正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四时好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我回去安排一下那些妖怪的去处,免得又被抓了,走了。” “这次多谢你了,下次我请你喝酒。” “行!别忘了!” 四时好化作黑猫,离开了。 苏知夏则是气恼地拿出了刀砍断了蚀骨伯的那只手:“你再敢不安分,我就杀了你!” 二人将蚀骨伯送进了刻满佛经的牢房之内。 “咳咳……” 那蚀骨伯被金链捆缚住,动弹不得。 宁宜苏望着那蚀骨伯,不大明白为何蚀骨伯对他的敌意那么深。 苏知夏则是负责审问:“到了这里,你还不打算老实交代吗?” “想要知道消息,简单呀,”蚀骨伯冷笑一声,“把那臭小子杀了,我就告诉你。” “你为什么想要他死?” 蚀骨伯不语。 宁宜苏思索了许久,回想起蚀骨伯所说的味道,想起了一些妖怪能够通过味道来判定人的亲属关系,他冷静地对苏知夏低声道:“我想,或许是因为我姨母。” 苏知夏转过身去,盯着那蚀骨伯:“我们去工部查查看。” “嗯。” 苏知夏嘱咐着一边看守的狱使:“小心看管!” “是!” 二人离开锁妖署,外头已是春光明媚的好光景了。 宁宜苏和苏知夏买了两个烧饼,直奔着工部而去。 门外的守卫看清了苏知夏身着的五品高等缉妖使服制,不敢阻拦。 苏知夏和宁宜苏寻了个工部主事,那人年纪颇大,两鬓微微泛白。 工部主事听他们要寻陈年被女帝赐死的工部官员和工匠的档案,便带着二人在那布满灰尘的房间里搜寻着。 宁宜苏见着漫漫书海,若是当真要一个一个去寻,只怕浪费时间,离三日之期仅剩两天。 他恭敬地向工部主事询问着:“我记得在书史署的卷宗记录中没有关于蚀骨伯目盲的特点,但是我们捉到的那蚀骨伯却是个瞎了的,敢问,工匠之中,有无瞎眼或是被刺瞎的?” 那工部主事听了此话,闭着眼认真地回忆着,许久后他摇了摇头:“工部不会招用目盲之人,即便是后续出现工程上的问题,也鲜少有后续出现目盲、或被迫目盲的,我看,二位要寻目盲的工匠,得去宫内的司珍房,那里头的匠人长年累月坐着精细活儿,有不少眼睛坏掉的匠人。” 苏知夏和宁宜苏闻言,即刻进了宫内。 司珍房的掌事内臣倒是脾气颇大,虽阶品不比苏知夏来得高,可姿态却很是高傲:“这司珍房内工匠无数,若是要一个个找那可是费劲,二位也瞧见了,咱们司珍房内无比忙碌,若是抽调人手给二位找档案,只怕会耽误了贵人们的事,不如二位自己去寻?” “那我们去找些空闲的宫人来帮忙?” 宁宜苏刚提议,那司珍房的掌事内臣却是拔高了语调:“那可不行!这档案岂能随便给人翻看?!” “你是在刁难我们吗?” 苏知夏不耐烦地敲着刀柄:“人手无法调动,也不许我们自己派人来,你这分明是在阻挠本官探案!” 那内臣却是越发高傲起来:“大人怎么想,小人管不着。” 苏知夏正要动手,宁宜苏却比她速度还快,一巴掌扇在了那内臣脸上:“大胆内臣,竟敢不配合夜巡司探案!” 掌事内臣不可置信地盯着宁宜苏,指着他:“你,你敢打我?!你一个夜巡司的小书史,竟也敢动手打我?!来人!把他轰出去!” 宁宜苏怒不可遏地道:“我乃圣人亲甥儿!你胆敢对我动手?!你若再不配合,我定到姨母面前参你这小小内臣一本!” 苏知夏凝视着宁宜苏这般愤怒的模样,他很少这么生气,即便是被书史署的人排挤,也没流露出过丝毫愠色。 没有人傻到会在皇宫里装圣人的亲戚,随意攀附,是会被拔掉舌头的。 皇宫里的宫人们也多知晓,圣人甚是疼爱那个姓宁的甥儿。 早前在苏知夏和宁宜苏来时报了名头,那掌事内臣顿时慌了,跪在地上:“宁公子饶命!小人这就派人去查!这就派人去查!” 果然,不必二人动手,他们被掌事内臣好生招呼着,不一会儿那些相关的档案就都呈了上来。 “宁公子请看,这些是往年犯了错的工匠们的档案,小人适才仔细想过了,”那掌事内臣恭敬地说道,“这天生目盲的工匠不多,有女子三人,男子二人,这两名男子,一位正在司珍房内,一位年纪已大、出宫返乡养老去了。至于这被刺瞎双眼的工匠,倒是不多,唯有二十四年前,有个名为鲁元的匠人被罚刺瞎双眼而后斩了手,被打入了牢狱中,后头还闹出了不少鬼怪之事。” 苏知夏不解:“他缘何被罚?” “这鲁元最擅长雕琢玉器,给圣人雕刻的玉器竟是中通的,内携有剧毒,当年玉器碎裂、剧毒泄露,害死了圣人身边侍奉的人,圣人这才下旨施罚。” “一个工匠,为何要给圣人下毒?且玉器内中通虽携有剧毒,可若不损毁,又如何能害得到圣人?当真是奇怪。” 苏知夏看向一边的宁宜苏,宁宜苏追问道:“这鲁元可有家人?” “小人记得,他有妻女,在宫外住着,至于住在何处,小人就不知晓了,不过档案中应该有记录。但,时过境迁,只怕他的妻女早已离开京城了……” 捉住了线索,二人是绝不会轻易松手,当即离开了司珍房。 苏知夏和宁宜苏并肩走着,一夜未眠,两人眼底都泛着疲惫,苏知夏转头看向宁宜苏:“你适才,很厉害。” “厉害?” 苏知夏笑着道:“你性子温和,不与人争执,我有时候都怕你会被人欺负。不过今日看你跟那内臣争执,很是厉害。” “我,我也不过是借着姨母的势给那内臣施压罢了,”宁宜苏解释道,“我,我一向是不会这样的,只是时间不够充裕了,他这般不配合,我怕耽误了探案的进程,所以才会搬出姨母来,你放心,我绝不会……” 苏知夏见他如此慌张,却抓住了他的手:“谢谢。” “谢我?” “谢谢你,那么担心我的生死。” 苏知夏粲然一笑,道:“不过生死重要,但我知道,再不睡觉,我们俩就该猝死了,咱们先回夜巡司休息会儿吧。” 宁宜苏紧握住了苏知夏的手,他看着苏知夏的背影,悲伤像是波浪般席卷而来:这样好的女子,怎能这样轻易的死去?这样好的知夏,我想就这样一直牵着她的手。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可以点点收藏呀,感谢您的收藏![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蚀骨伯 第18章 鲁家惨案 “不错不错,今日倒是准时,只是你们两怎么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我这饭菜里头可没放蒙汗药!” 闫厨子看着那两个人脸都要掉到饭碗里了,赶紧薅住二人的衣领:“我看你俩不是准时吃饭了,是为了办案一夜没睡!” 二人吃完饭,就回了苏知夏办公的房间里,苏知夏这屋子里头有张榻,二人一人一侧,苏知夏半只腿摆在了下面,宁宜苏身量高些,苏知夏索性搬来了几案垒在一起让他搭在腿。 好在二人都困得不行了,沾床就睡着了。 苏知夏倒是睡得安稳,宁宜苏睡了一个时辰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一想到“骨咒生花”一案还没侦破,苏知夏的命依旧还处在生死的交界线上,他的梦中也皆是苏知夏被姨母赐死的场景,他实在睡不着。 宁宜苏侧过身去,苏知夏安静平和地睡着,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悬在半空,顺着苏知夏脸的轮廓勾勒起来,苏知夏的头发不知为何落在她的唇上,宁宜苏轻柔抚过唇角将她的头发撩到了耳后,却在触碰到唇角的那一瞬间感觉手被微弱的电流麻痹住了一般,他立即起身来整理目前获得的讯息。 他记录着卷宗,却又生发出很多疑问:鲁元是不是蚀骨伯?鲁元一个寻常工匠,无缘无故为何要去谋害姨母? 他一人来到了锁妖署。 蚀骨伯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冷哼一声:“怎么,那个护着你的臭丫头没跟在你身边,你也敢过来?不怕我杀了你?” 宁宜苏镇定地唤道:“鲁元。” 那蚀骨伯一怔,宁宜苏冷哼一声:“是你。” “是我又如何?” 此刻的宁宜苏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气质,道:“骨咒生花一案,我没有多少时间去侦破,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东西,不需要用些东西来换吗?” 宁宜苏握紧了拳头:“我不想拿你的家人来威胁你,我只是想保护知夏。” “关我什么事?看来这案子不破,那丫头得死呀?那为了我这两刀之仇,我可得闭紧嘴了,哈哈哈!” 宁宜苏此刻的眸子中盛满了愠色:“所以,为了保护知夏,我可以去承担一些罪孽,比如,对你的妻女下手。” “你敢?!” 宁宜苏吞咽了口水,他咬紧牙关:“我不敢拿知夏的命去赌生死。我想,你也不会想拿妻女的命去赌吧。” “你若是能老实交代,我可以保证,你的妻女余生都会安然无恙,我甚至可以求知夏放了你去和他们相聚……” “相聚?”蚀骨伯的语调都变得柔和起来,却又怅然地仰起头,“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怎能和她们再见面?若非祖氏,我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蚀骨伯气恼地嘶吼道:“我与那祖氏无冤无仇,她草菅人命,让人戳瞎了我的眼睛、砍断了我的手,让我枉死牢狱之中,叫我如何不恨?!叫我如何不恨呐!” 妖力剧烈地波动,好在苏知夏及时赶到,一把匕首从宁宜苏耳边飞过,精准地扎进了蚀骨伯的肩头。 “大胆蚀骨伯!你已在锁妖署,若再敢动用妖力,休怪我一刀要了你的命!” 苏知夏将宁宜苏拉到身后,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怎么来这里了?” 宁宜苏解释道:“我来印证一些事,已经印证得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你来印证,他是不是鲁元?” 宁宜苏点点头,道:“他性子冲动,对姨母恨意颇深,由我来审讯,他方能露出破绽。” 得知了蚀骨伯的前身正是鲁元后,二人当即前往鲁元原本所居的地方。 那屋子瞧着很是破落,多年没有人居住过,屋顶已经破掉,漏出的阳光下灰尘飘扬着,蜘蛛网遍布,还有不少流窜着的老鼠。 二人请了邻居家住了多年的一位婶子打探消息,这才得知鲁元死后的事: 据邻居所言,自鲁元离世后,鲁元的妻子才发现自己身怀鲁元的遗腹子,一个女子带着刚出世的孩子和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也是着实命苦,邻居们或多或少都心疼她的处境,邻居家的婶子们也会偶尔帮她照看一下孩子。数十年过去,这女娃已经及笄在议亲了,男娃也勤快得很,勤快地做工。偏十三年前,鲁元的小儿子外出做夜工,次日回家却见母亲和阿姊的半副尸身。隔壁的邻居听得了男娃的哭声,匆匆赶来,去瞧见鲁元的妻子和女儿的头颅悬挂在房梁之上,可身体却不见了,满屋子都是喷溅的血液,门上还有鲁元妻子挣扎掉落的指甲,现场非常可怖。 二人进去后,确乎是感受到了阴风阵阵,就连那带着血痕的木板,在这十三年的摧残下已经腐朽,只有残余的落了灰的血迹。 屋内一片混乱,苏知夏环视着屋内,放在床头的一排虎头娃娃,不知是出自鲁元妻子还是女儿的巧手,她顺手拿起一个,落了灰,但还是能从细腻的针脚看出缝制之人是个极其心细的人。而墙角内有个盒子,里头放着不少膏药,都已经陈旧腐烂了。 宁宜苏询问着那年迈的婶子:“鲁元的儿子呢?” 婶子无奈地叹息:“那孩子命苦,他母亲和阿姊的死状太过可怖,都说是妖怪杀害了他母亲和阿姊,便下定决心要去你们夜巡司当缉妖使,至于当没当上,我就不清楚了。” “鲁元的儿子叫什么?” “鲁风,春风的风。” 苏知夏看向了家中唯一还开着的那盆栀子花,道:“这栀子花?” 那婶子无比惋惜着:“嗐,鲁家娘子最喜欢栀子花了,这花倒是奇怪,怎么突然开了?这当口也不是栀子花开的时候呀。” 苏知夏蹲下身子轻触着那栀子花的花瓣,抱起了那盆栀子花:“这栀子花,我能不能抱走?” “大人喜欢就拿走吧,有人悉心照料的话,想必鲁家娘子在天有灵也会开心的。” 苏知夏抱着栀子花和那陈旧的虎头娃娃,二人回了夜巡司,宁宜苏负责去查“鲁风”,而苏知夏则是拿着虎头娃娃和栀子花去见了鲁元。 “鲁元,”苏知夏平静中带着几分悲悯,“这是从你家拿来的虎头娃娃。” 鲁元拿起那虎头娃娃,只是一摸便知道这是自己妻子的手艺,他惶恐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们,还好吗?” “你或许不知,你死后,你妻子才发现,她怀有了你的遗腹子。” “是吗?!”鲁元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 “是男孩。” “她说过,要生一男一女,凑一个‘好’字。” “是,那孩子叫鲁风。” 鲁元蒙着眼的布条渗出了血泪:“她一定很辛苦,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苏知夏惆怅地垂下头,道:“是,但她是个坚强的女子,她一个人拉扯大了两个孩子,孩子们也很乖巧懂事。” 鲁元紧紧抱着那个虎头娃娃,却感觉到那虎头娃娃有些陈旧,他警惕心很强:“你跟我说这些,我是会动容,可不代表我会帮你。” “我并不是想要你动容,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苏知夏冷漠地说道:“你虽为妖怪,却对你的妻子不管不顾,让她一个人辛苦地拉扯两个孩子,连她死了你也不知!” “你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怎么配的上这样好的女子!” “她、死了?你在骗我吧?” “十三年前的夏夜,你的儿子外出做夜工躲过一劫,可你的妻子和女儿被人分尸,头悬于屋顶,尸身丢失,根据现场的痕迹,应当是妖怪所为。你儿为此立志入夜巡司做缉妖使。” 鲁元不肯相信,却紧紧抱着那个虎头娃娃:“你骗我!” “你愿意信也好,不愿信也罢。我只是心疼你的妻子,替她不忿罢了。” 苏知夏转身正要离开,可一道剑光从她身边闪过,朝着鲁元的胸膛正要插入,那人的眼眸中带着滔天的怒火,苏知夏并不认识这人,可她见这人似是要一剑杀死鲁元,她掏出刀来挡住了那剑。 赶来的宁宜苏却喊道:“鲁风!” 那道身影竟顿了一下,宁宜苏望着他,原来鲁风正是那日提点他的小书史—— 宁宜苏查了许久的缉妖署档案,却寻不到关于“鲁风”的半点消息,他于是把目光放到了其他的部门内,正在紧急地搜寻“鲁风”的资料时。 卓鸿正巧从外地办完案回来,就听见了闫厨子说了这二人昨夜一夜未睡办案的事,正打算把这两个小家伙抓来“训斥”一番,刚到堂上,就瞧见了宁宜苏。 “小宁呀,你在做什么?” 宁宜苏看见了卓鸿恍若瞧见了救星:“卓掌司!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知夏有性命之忧!” 一听说苏知夏有性命之忧,卓鸿立刻焦急了起来:“知夏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不是,您听我说……” 宁宜苏将圣人要苏知夏三日破获骨咒生花案的事告诉了卓鸿,卓鸿听闻此事,万分焦急,听到了“鲁风”二字却是眉眼一滞:“你可还记得你初来夜巡司那日,带你的小书史,正是鲁风。” 卓鸿心中极度的纠结,三日若是破不了此案,知夏便会被赐死,他明白女帝说一不二,可苏家不能再有人死于夜巡司了! 宁宜苏万万没想到卓鸿竟然识得鲁风,喜出望外:“那我去书史署寻他!” “他不在书史署,他表面上是书史,实则是我留在司中的人手,你先去寻知夏,我这就派人去找他。” 卓鸿说罢便扬长而去,而宁宜苏匆忙赶到锁妖署,却正好瞧见了提剑而来的小书史,鲁风。 此时,鲁风正手持长剑,怒气冲冲地盯着蚀骨伯:“苏大人,见谅!这妖怪,一定得死!” 苏知夏当即拦住了他:“你是?鲁风?” 苏知夏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书史服制的青年,她对这人有些眼熟:好像是掌司身边的人。 第19章 玉面罗刹的审讯 “在下正是,苏大人莫怪我!此妖杀了我母亲、阿姊,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苏知夏却呆愣住在了原地:这妖端的一副深情的模样,腰间配栀子花、双鱼玉佩?若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又怎会在得知妻女死讯时表现得如此痛彻心扉?难不成是演的? “可,可他是你父……” 鲁风手持着剑,眼中含着泪珠,冷笑着:“我父?呵,我只知生我养我的母亲,疼我爱我的阿姊,这从阴沟里出来的妖怪父亲,与我何干!” “你当真是恶心呐,你根本不配戴这栀子花!” 宁宜苏不解地望向了鲁风,而鲁元却无比激动地嗅到了属于自己血脉的味道,喃喃道:“儿,我儿!” “鲁风,他是要案重犯,我还未审讯出任何消息,你想要杀他,也得本官等审讯出结果。” 苏知夏的语气平淡,可态度强硬。 鲁风望着鲁元的目光,却像是望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 锁妖署外的院子内。 鲁风坐在石凳上,宁宜苏端来了一壶茶,放在石桌上:“鲁兄,喝杯茶吧。” “多谢宁公子。” 鲁风冷静了下来,歉意地道:“苏大人,是属下冲动了。”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苏知夏坐在一边,望向鲁风,道,“我只是有些疑惑,你说鲁元杀妻、杀女,可据我所知,当年你并不在家中,怎会知晓凶手是他呢?” 鲁风怅然地垂下了头:“想来大人也知道了鲁元是我的生父,只是此人当真不配为人丈夫、为人父亲!在旁人面前,他是深情款款的好丈夫,看似待我母亲极好,实则呢,背地里时常殴打母亲,阿姊年幼时没少见他打我母亲,母亲身上有许多陈年旧伤,特别是手臂上有一条很丑的伤疤,我曾笑着说像是毛毛虫,可后来阿姊告诉我那是父亲打的。我虽未见过他,却也恨他!原以为此人已死,也恶心不着我了。” 苏知夏不解:“可他腰间配带着栀子花,还有一枚双鱼玉佩,之前我拿这两样东西威胁他的时候,我看他十分要紧这两件东西。” “呵,双鱼玉佩……那可不是给我母亲的,是给他在外头养的那个女人罢了!他为了给那个女人赎身,收了旁人的钱,在圣人佩戴的玉器了做了手脚,拿着钱转头就去给那个女人赎身。可笑那女人压根不愿搭理他,赎了身后不见踪影,回去后浑浑噩噩,总是打母亲。阿姊说过,那时她向神明起誓,希望阿爹离开不要再打母亲了,她愿意用自己三十年的寿命换母亲不再被打,”鲁风的眸子中盛满了无限的悲凉,“阿姊说,后来当真应验了,阿爹被抓了,再也没回来。” 一阵无言。 “母亲、阿姊待我极好,家中虽贫苦,却从未饿过我一顿,阿姊总是把自己的蛋分给我,说等我长高了就能赚更多钱,就可以买更多的鸡蛋了。” 苏知夏能够明白,这种相互扶持的生活,虽然贫穷些,但相爱的家人在侧,是万分幸福的。 “那日我回家,带了一篮鸡蛋,可只见阿姊和母亲的头颅,悬在梁顶,她们的表情是那么痛苦,我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们!恨自己为什么没在家,好能跟她们一起走向黄泉路!”鲁风握紧了拳头,“我加入夜巡司,暗访多年,正是为了搜寻杀害我母亲、阿姊的妖怪。” “那你是如何知晓,鲁元是杀人凶手的?” 宁宜苏询问道。 “当年案发现场,并非完全没有人证。” “什么?” 鲁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年母亲在鲁元此处吃尽了苦头,不愿再嫁,只想安心抚养我与阿姊。附近一地痞瞧上了我母亲,母亲好几次拿着菜刀才将那人赶走,我长大后,用棍子赶走过他多次。那地痞那夜本想趁我不在,强占母亲,他翻墙而上,却瞧见有道身影在家中,母亲惶恐无比地跪在那身影前,紧紧地抱着阿姊,他盘算着救下母亲,挟恩好让母亲嫁给他,可那身影扬起骨刃砍下了母亲的头颅,他顿时害怕了,不过他逃走前听见了我阿姊哭喊着‘爹爹,不要打母亲了’,而腰间的双鱼玉佩更是让地痞肯定,那妖怪就是鲁元!” 苏知夏虽与鲁风不熟,但是他在卓鸿身边,见过几次,能知晓鲁风是个沉着冷静的人:“仅凭一个地痞的证词,不是你断定凶手的原因吧?” “苏大人明见。骨咒生花,大人知晓最早是在哪里出现的吗?” “仓州。” “是,母亲死后的一年,我未能考入缉妖署,但卓大人重用于我,当年派我前往仓州调查此案,仓州的天很蓝、很晴朗,晴朗到我一眼看出了那飞在空中的风筝的皮是我母亲的,那道我曾经笑着是毛毛虫的伤疤,成了我认出母亲皮肉的证据。” 鲁风说罢,眼泪夺眶而出:“那风筝我没能拿到,妖怪也没有再做任何动作。搜寻无果后,我回了夜巡司,多年审讯后,我方知晓,那风筝名为鬼面风筝,唯有蚀骨伯这种妖怪方能做出。我曾在审讯妖怪时问过蚀骨伯的下落,直到三年前,有一个妖怪说,在妖市内有一个带着双鱼玉佩的蚀骨伯,性格孤僻,喜欢栀子花。” “哈哈哈!你们说,可不可笑?!可不可笑?!他这样的人,竟还敢拿着栀子花来装深情,恶心我母亲?!生前,殴打妻子、流连青楼,在外人面前却还得装成一副老实憨厚的爱妻模样。死了变成妖怪后,弑妻杀女、取皮折骨,还要带着个栀子花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当真是个混帐!我恨不得用剑在他身上戳九十九道孔,流干了他的血,再抽了他的皮,扔给到猪棚里去!” 宁宜苏和苏知夏望着鲁风逐渐疯狂的模样,宁宜苏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恶人终会得到报应的。” 苏知夏颦蹙着眉头,侧着身子道:“鲁风,此案你不宜参与,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作恶的妖怪。那个,宜苏,你安慰安慰鲁风,我叫你进来你再来。” 她转身走进了锁妖署,盯着鲁元,鲁元焦急地询问道:“我儿子呢?!” “鲁元,你可知十八层地狱?” 苏知夏坐在椅上,一旁的桌子上放着数十把匕首,这些匕首上涂池商陆研制的对妖怪能造成伤害的毒药。 她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地盯着鲁元,带着几分悠哉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你知道第一层地狱叫什么吗?拔舌地狱,人在世时犯挑拨离间、诽谤害人、说谎骗人等口舌罪过,就会受到惩罚。” “你想说什么?” 苏知夏咻地甩出一把匕首,刺入了鲁元的左肩:“在拔舌地狱,鬼卒用铁钳夹住罪者舌头缓慢拉长拽下,其后转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我给你个机会,你生前对你的妻子如何?” “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咻——! 一把匕首刺入了鲁元的腿上。 苏知夏的眸光此刻如同地狱的恶鬼般,盯着鲁元:“你生前可曾殴打过你的妻子?” “这跟案子有什么干系?!” 咻——! 这一次,刺在了他的腹部。 苏知夏的手在那一把把匕首柄上扫过,像是在挑选首饰:“我说,你答。不答,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比在拔舌地狱更难受。” 咻——! 刺在了他的左耳。 “你没听到吗?” 毒素开始发作,钻心的痛意让鲁元越发难受:“我说!我说!” “我辛苦养家,她不过是在家做些家务,我偶尔在外喝些酒,她多有不满,夫妻拌嘴打架也是常有的事。” 苏知夏冷笑一声:“你倒是很会为自己找借口。” “那你的双鱼玉佩,另一半在谁那里呢?” 鲁元此刻话哽在喉咙。 “是给你在青楼的姘头。” “我是做了些混账事,可这不能证明我不爱她。” “谁会在乎你一个烂人的爱?”苏知夏不屑地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死了变成妖怪后,你不曾去见过她,偏在数十年前又回到自己的家中弑妻杀女?” 鲁元听到这话,正要狡辩,苏知夏又甩出一把匕首正中了鲁元的脑门:“说话前,先过过脑子。” “我,我……”毒素发作,鲁元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了一样,他老实交代,“十三年前,有个妖怪到妖市来,要我制作鬼面风筝,那妖怪太强了,我根本打不过他,他太恐怖了,我太害怕了,他在我身上下了毒,要我十日后交出,才能得到解药。可那鬼面风筝的材料那么苛刻,我在妖市搜寻了五日都没能寻到,若是再不做,就赶不上工期了,我就想到了,想到了她……” “继续说。” 鲁元带着极度的恐惧,感觉身前的苏知夏此刻就恍若那要挟他的恶鬼:“我当真是没办法了,那夜里,我去寻她,问她愿不愿意,我跟她说了,剥去骨皮血肉虽会疼些,可我能让她也变成妖怪,那样我与她便可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她不愿意,还拿着菜刀赶我,我是她的夫君啊,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为何连张皮都不肯给我呢?” “你倒是很会装,装出这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当真是,恶心。”苏知夏说罢,甩出了手中的匕首,正对着他的喉咙。 她此刻对鲁元充满了不屑,却也多了几分困惑:既不是真心爱妻子,为何只是拿着双鱼玉佩和栀子花,便甘愿被我们擒拿回来?既是自己动手残害了妻女,又为何要假装不知妻女死去,做出那副伤心模样? 这鲁元身上还是充满了太多谜团。 “鲁元,我现在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好好想想这几个问题:你为何会甘愿被我们擒拿回夜巡司?为何佯装不知妻女离世?数十年前是什么妖怪威胁你去制作鬼面风筝?而今又是何人要你制作鬼面风筝?想清楚了,再回答,不回答,或者胡乱回答,我就每隔半个时辰来用匕首折磨你一次,求死而不能的滋味,应当不是很好受。” “把他身上的匕首拔下来,看管好他。” 苏知夏嘱咐着身侧的狱使,转身离开了锁妖署。 卓鸿已经赶到了宫中。 “那些逆党竟敢与妖怪勾结,当真是可恶!卓卿,这次你做得不错,记功一件,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为陛下分忧是为臣本分,”卓鸿恭敬地回应,纠结了一番后,“只是臣有一事,是当真欲求之于陛下!” 女帝一顿,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圈:“你儿子在礼部确实矜矜业业,着升为……” “陛下,臣并非为儿讨要赏赐,臣唯有一愿,请陛下容苏知夏缉妖使多些时日探查骨咒生花一案。” 女帝饶有兴趣地盯着卓鸿:“不是她让你来求朕的吧?” “不是,是微臣自作主张。” 女帝将毛笔搁置在一边:“那你为何要来替她求情?就因为她父亲?” “是。苏兄已故,我有责任保护知夏。” 女帝勾起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卓卿,重情义不是坏事,但朕觉得,你太小瞧苏卿了,或许你觉得她是个孩子,可她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到了五品的高等缉妖使,朕认为她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好百姓。至于骨咒生花一案,说了几日便是几日,朕一诺千金,岂能随意收回旨意?” “陛下!” “卓卿,此事不容再议,朕看你也该学会放手了。此事不容再议,朕乏了,你退下吧。” 女帝的眼如鹰隼般锐利,卓鸿只抬眸望了一眼,便又趴伏在地,不敢多言。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脑海中全然是苏知夏的父亲的身影:苏兄,我对不起你。 锁妖署内。 苏知夏开始了新一轮的审讯,这次用的不是匕首,而是系着银丝的针,这是冰魄针,而另一边系着金丝的,则是赤炎针。针原是寻常不过的针,只是涂抹了医使署研制的毒药,可让妖怪感受到难以忍受的寒或热。 “鲁元,你想清楚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我不能说……” 冰魄针刺入了鲁元的手臂上,冰冷的寒意像是一条毒蛇攀在了他的手臂上。 “还不说?”苏知夏见他咬紧着牙关不肯说,手臂被金链捆着,颤抖得带着金链叮当作响。 赤炎针刺进了鲁元的胸膛上,灼烧的烈焰宛若沸腾的岩浆灼烫着他的身体,鲁元爆发出痛苦的低吼,妖力不断流露出来,却被金链迸发的金光镇压住。 “我,我说!我说!” “说实话。” 苏知夏放下了手中的针,盯着鲁元。 “数十年前来寻我的,不是妖怪,是人!我本想拿捏他,让他去给我搜寻些人心,可没想到他手持着一条白骨鞭,将我打得遍体鳞伤……” 当真是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苏知夏一边腹诽着,一边追问:“是什么人?” “我目盲,不知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只嗅得他身上的味道,我在宫内时曾闻过,应当是龙涎香。” 龙涎香,这香多是权贵们在用。 “没了?” 鲁元作为妖怪是不会流汗的,但是痛意让他的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对了,他的手指上还戴着一个扳指,我求饶的时候摸到的,上头雕的是一头张牙猛虎。” “算你老实,”苏知夏借助银线将冰魄针抽出,道,“那你为何心甘情愿被我们捉回了夜巡司?” “我、我……” 苏知夏冷笑一声:“刚抽走冰魄针,你便不配合了?那……” “不不不!我说!”鲁元慌了阵脚,“前段时日,又有人手持着白骨鞭到了妖市,要挟我做了很多鬼面风筝!大人明鉴,这次我并没有亲自去取材料,都是那人送来的材料……前段时日,他说,会有缉妖使前来缉拿我,我妖力不足,他说我是打不过那缉妖使的。我本想逃走,可他却告诉我,可以教我该如何应对大人,按他所言去做,混淆大人,这样大人您不仅不会杀我,甚至会、会同情我,说不准还会放我回妖市……” 苏知夏当即明白:既知晓圣人派我查案,又知晓我的经历,想借我的身世来迷惑我的判断。能知道这些的,可不多。 “大人,我已尽数交代了!求您快将这针拔走吧,我求求您了!” “那人有何特征?” “龙涎香!对了,他身上还有一股很重的胭脂味,是万芳楼的味道!” 苏知夏知道,这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当即起身,金丝抽出赤炎针,她当即决定,前往万芳楼。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玉面罗刹的审讯 第20章 万芳楼 “万芳楼”,三个斗大的金字在旖旎的烛光下闪烁着光芒,丝竹之音悠悠传出,门口摆放着数十盆的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混合着脂粉味,令人难免有些沉迷。 舞台上,长袖飘在了那些客人的脸上,像是那娇嫩的唇,暧昧地错落在这些客人的脸上。 杯盏交错,令人目不暇接。 苏知夏带着宁宜苏到了万芳楼,瞧着苏知夏身着的鸦青色官服,那小厮远远瞧见苏知夏,立刻迎上前去,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微笑:“苏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来办案。” 苏知夏简单地回应着。 小厮苦涩地笑着:“这,咱们万芳楼最近也没出什么命案呀……” “那我来坐坐不行吗?” 小厮尴尬地挠了挠头:“可,咱们这是青楼呀,我们这里没有面首……” “那给我安排个姑娘,还有楼上雅座。” 苏知夏走进去后,小厮只好带着她去楼上的雅座。 宁宜苏是头一次来青楼,一路走上楼,有些姑娘往他的身上靠过来,他惊慌地靠在了苏知夏身边,抓着苏知夏的手,不敢松开:“知夏。” “怎么了?”苏知夏瞧着宁宜苏这无所适从的模样,道,“你是头一次来青楼吗?” 宁宜苏紧贴着苏知夏,生怕那些姑娘贴到他身侧,脸上的神色不是嫌弃这些姑娘,而是单纯的羞涩:“嗯,我、我没事的,时间有限,我们还是快快寻找线索吧。” “嗯。” 苏知夏和宁宜苏坐在这屏风隔档的雅座间,上了一壶酒,苏知夏当即倒了一杯,浅酌了一口:“还不错,你喝吗?” “我、我酒量不行。” “那可惜了,这酒当真不错。” 二人说着话,一个姑娘走进了这雅间内,看向了宁宜苏,凑上前去,温热的鼻息扑在了宁宜苏的脖颈,宁宜苏慌张将她推开:“这位姑娘,对不住对不住。” 他急忙起身,也顾不得形象,差点扑在了苏知夏的怀里,跨过了那小桌子:“我,我们来此是有正事的。” 他此刻倒像是个娇羞的姑娘,靠在苏知夏身边,苏知夏浅酌着酒。 那姑娘瞧着不是头一次见着苏知夏了,看着苏知夏的模样,凑上前去,手搭在了苏知夏的腿上:“原来是苏大人呀,今儿个怎还带了个小郎君?” “我们来查案。” “查案?咱们万芳楼近来可没有命案呀。”那姑娘的手指顺着苏知夏的腿,环上了她的腰,“唉,可惜苏大人不是男子,若是个男子,我定然会爱上您的。” 宁宜苏见她的手越发不安分,上前拍开了她的手,他倒没了前头的羞涩,颦蹙着眉头:“你、你乱摸什么呢!” “哎呦,郎君醋了?哈哈哈,看来咱们苏大人魅力十足,”那姑娘像是一条蛇般,樱桃般的小嘴凑在苏知夏的耳旁,低声道,“男、女、通、吃。” 苏知夏放了酒杯:“濯春,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濯春一个翻身,躺在了苏知夏的怀里,她的手抚摸着苏知夏的脸,眼眸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苏知夏:“什么事?” “这里的恩客中,有没有人身上有龙涎香,有多少人,是谁。” 濯春笑着抚摸过苏知夏的唇:“难度不小,那,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要不,把你这郎君送给我?” 宁宜苏闻言当即像拨浪鼓般地摇头,苏知夏握住了她的手:“你不帮我的话,明日一过,我就会被赐死。” 濯春讶异地起身,没了刚才的轻松模样,道:“为什么?” 苏知夏平淡地望着她,又倒了一杯酒:“圣人命我三日内破案,现下已是第二天的夜晚了,你若是能赶在天亮之前把名单给我,我或许还有机会。” 濯春撅起嘴来,夺过她手中的酒杯:“都这会儿了,你还不着急,还喝酒?你等着,我这就去查。” 濯春提起裙摆离去,宁宜苏困惑地望着濯春的背影:“知夏,这也是你的朋友吗?” “是,”苏知夏看向宁宜苏,手中拿着一杯酒,手肘靠在膝盖上,忽然笑着道,“这样看来,我的朋友好像也不少。” 那笑容,带着几分洒脱与自在,可宁宜苏透过那双微微弯的眉眼,瞧出了些悲凉,他握住了苏知夏的手:“知夏,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的,哪怕豁出我的性命,我也会保护你的。” 苏知夏的目光滞住,深深地看着宁宜苏,许是酒精作祟,她忽然起身勾住了宁宜苏的脖子,唇与唇只贴了一瞬,可宁宜苏看着那张泛红的脸闭着眼,他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他呆滞地凝视着苏知夏放大的脸,感受着苏知夏身上的气息袭来,像是潮水一般席卷着他的心。 苏知夏坐回位置,仅是一瞬间,可宁宜苏的思绪却像是爆炸了一般:知夏她亲我?她喜欢我?她喜欢我。她喜欢我!我这时候是不是该主动一点?我是不是得跟知夏提亲了?提亲、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宁宜苏羞红着脸:“知夏,我、我……” “宜苏,谢谢你,”苏知夏侧着身子趴在桌子上,凝视着宁宜苏,“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喜欢你。掌令常说我嘴笨、不懂得与人交往,其实我不喜欢太过热烈的情感,因为一旦感情太深,就很难抽离、很难接受分别。不过,我有点自私,我不想死之前,连句‘我喜欢你’都没告诉你。” 宁宜苏又喜又悲,明明是笑着,可眼里却含着泪珠:“知夏,我也喜欢你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实在不行,我、我们不查案子了,你带着知盈离开京城吧,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四时好姑娘帮一帮我们……” 苏知夏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宁宜苏,宁宜苏的声量渐弱,垂下脑袋:“你不是这样的人……对不起……” “关心则乱是人之常情,更可见你对我的用心,”苏知夏揉了揉他的脑袋,“若我死了,请你多照拂盈儿,我这些年存下了不少积蓄,虽日子苦些,也够生存。你时常替我去瞧瞧她,她一切安好,就行。” 宁宜苏垂着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着,散落的泪珠像是他碎掉的心。 濯春是万芳楼的头牌,有不少权贵公子都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老鸨对她也算是尊重。 焦急的情绪蔓延着,她不由得回忆起和苏知夏相识的经历—— 三年前,濯春刚被卖入万芳楼,姣好的容貌、出彩的琴技让她很快在万芳楼打出了名头,不少权贵公子为了见她一面,甘愿抛掷千金,濯春的规矩是,只卖艺不卖身。苏知夏那时是中等缉妖使,前来万芳楼办案,却听见了濯春的尖叫,她一脚踹开了房门,将那个肥头大耳欲对濯春行不轨之事的男子一脚踹飞,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濯春的身上。 那男子指着苏知夏的鼻子骂道:“臭娘们!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知夏一把拧住那男子的手腕:“她不愿意,你不该强迫她。” “都到青楼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濯春啜泣地说道:“我只卖艺不卖身。” 那男子嚣张跋扈地威胁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鸿胪寺的……” 苏知夏目光像是在看一团垃圾一般:“你爹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听那男子喝了一声,门外冲出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夜巡司的刀只挥向妖怪,所以她当时还佩戴着一条长鞭,几个家丁和那个嚣张的男子被苏知夏用鞭子捆成一团,从楼上踹了下去。 苏知夏回去后,便被责罚,一年内都不得升职,且朱掌令要求她,除了带刀,往后其它的武器都不能带了。 濯春并不知晓此事,只是看见了在万芳楼对面茶摊喝了半个月茶的苏知夏,也没再遇上那个嚣张的男子。 她那日夜晚没有接客,而下楼见了正在饮茶的苏知夏:“大人,多谢。” “不必客气。” 濯春感激地凝视着苏知夏:“一谢大人那日搭救之恩,二谢大人为保我安全半月的守护,大人往后若有需要,小女子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苏知夏凝视着她,叹了口气:“这样的承诺还是不要随便说出口。” “我并非是随口说出,我是真心愿意的,”濯春盯着苏知夏的眼睛,道,“我名为濯春,‘阳泉濯春藻’,正是我的名字。大人呢?” “苏知夏。” “苏大人,您放心,我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我虽身如浮萍,却也有一条命能回报恩情。” 濯春的眼眸中唯有真诚,没有任何虚伪。 苏知夏递给她一杯茶:“好好活着吧,说不准我以后还真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呢。” 二人相熟后,苏知夏果然因为办案常来万芳楼,濯春时常帮她,二人熟悉后也没有再提什么恩不恩情的,而是成为了不错的好朋友,濯春知道,苏知夏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却是个十成十的好姑娘,她曾开玩笑道:“知夏,不如你赎了我,我嫁给你?” 苏知夏认真地思考告诉她:“我很穷,赎不起你。” “你怎么知道赎不起?” 苏知夏吃着糕点,平静地回答:“我问过老鸨。” …… 这该死的圣人!好端端的,非要知夏三日内破案吗?!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吗?!不过,要是不快点那知夏可得比那个老女人先去投胎了…… 濯春暗自腹诽着。 两个时辰后,濯春询问了万芳楼内的姐妹和小厮们,但不是所有人都对味道灵敏,盘问了一晚上,也只问出了三个目标。 “我尽力了……”濯春端着一个红木匣子,道,“这些年我存下不少私产,你拿去,能逃多远逃多远。” 瞧着苏知夏怀里眼尾泛红的宁宜苏,好几道泪痕,哭得像个花猫一样,躺在苏知夏的腿上睡着,濯春忍不住还是悄悄压低了声音:“依我看,你这郎君娇弱得很,可别带着他,免得耽误你逃跑。” 苏知夏盯着名单上的三人,倒都算是身份不俗:沈江停,京兆府少尹的公子;裴从诚,卫尉寺少卿的次子;季洵,荣王府的长史。 “多谢你,濯春,若我还能活着回来……” 濯春侧过身子,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珠:“我不要你做什么承诺给我,等你活着回来再答谢我也不迟。” “好。” 苏知夏笑着,然后拍了拍宁宜苏,这些天的奔波让宁宜苏都变得憔悴了许多,宁宜苏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我怎么睡着了?” “我们该行动了,眼下只有这三人,运气若是好,说不准幕后之人就在这三人之中。” 苏知夏拿起刀,站起身:“走吧。” [猫头]感谢您的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谢谢![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万芳楼 第21章 关于探案遇到两位奇葩的一天 天蒙蒙亮,小雨忽至,染就新绿,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人的心都潮湿了起来。 二人撑着伞到了沈府,苏知夏敲了敲门。 “一大早的,谁呀!” 那家丁不耐烦地开了门,苏知夏亮出令牌:“夜巡司办案。” “这位缉妖使大人,您可知这是谁的府邸?” “我知道。我是奉旨办案,需要你家公子沈江停配合调查。” 苏知夏凝视着那有些高傲的家丁,那家丁见她眼神无比锐利,睡意被寒意取代,他害怕地道:“且容小人去通报一声。” 沈江停倒是配合,睡眼惺忪,听得是个女缉妖使来寻他,一下子弹了起来:“女缉妖使?我还没见过呢,这不得瞧瞧看?!” 他倒是骚包,打扮得格外的花枝招展,帽上簪着朵花,身着艳丽的红色圆领袍,带着个镶着宝石的金戒指,手持着一把绣着桃花的蒲扇,腰上挂着个精致的鎏金香薰球,确乎是龙涎香的味道。 “这位缉妖使娘子,这么早寻我,定是有急事吧?” 沈江停轻摇着蒲扇,眉眼弯弯地上前,牵起了苏知夏的手,苏知夏还没来得及抽回来,反而是宁宜苏上前拍开了他不安分的手。 瞧见宁宜苏,沈江停的语气可没那么温柔了,他不满地望向宁宜苏:“你是谁呀?谁让你进来的?” “我是夜巡司的书史,宁宜苏。我们是来查案子的,请沈公子放尊重些。” 沈江停不屑地盯着宁宜苏:“嘁,原来是一个小小的书史,出去出去,不要影响我和这位缉妖使娘子洽谈。” 说罢,他就要伸手去推宁宜苏,苏知夏的舌头顶着后槽牙,有些不满,一掌推开了沈江停,道:“沈公子,你摆正一下态度,我问,你答。请你配合夜巡司办案。” 沈江停被苏知夏这一推倒是不恼,反而饶有趣味地盯着苏知夏:“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曾习武?” 沈江停靠坐在椅子上,轻轻摇着蒲扇,微眯着笑眼盯着苏知夏:“娘子若是喜欢,我可以学。” “那便是不会?” 苏知夏深深地呼气,搭在刀柄上的手指敲的频率越发快了起来。 沈江停的眼神像是裹了蜜糖一般黏腻,粘在了苏知夏的身上:“其实,我不学也无妨,家中也有不少个中好手,我何必如此辛苦去学呢?到时候晒得黑乎乎的,娘子该不喜欢了。” 苏知夏还未发火,宁宜苏倒是先气得拍了桌子,他拿着笔指向沈江停:“问你什么答什么!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再敢用那种眼神看着知夏,我就给你一拳!” 许是宁宜苏气势汹汹,沈江停确实被吓到了,他的手止住,呆滞地点了点头。 “知夏,你问。” 宁宜苏坐下,笑着看向了苏知夏。 “可曾习武?” “不曾。” “手伸出来。” 沈江停乖巧地伸出手,是一双极其白嫩的手,确实不曾有练过武的痕迹。而且以他这个胆子,也不像是敢一个人闯进妖市去威胁鲁元。 “可曾去过妖市?” 沈江停那双狭长的凤眼此时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呃……妖市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苏知夏和宁宜苏看了一眼,苏知夏握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掰,沈江停连连喊疼:“痛痛痛!诶呦,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这沈江停怎么瞧着都不过是个寻常的权贵公子,几番试探下,若非是不知,便是城府太深、演得如此真实。 苏知夏松了手:“沈公子的龙涎香味道不错。” 沈江停一面揉着自己的手腕,一面解释道:“这可是荣王殿下赠予我的,这龙涎香千金难得,我日日挂在身上,好让荣王殿下知晓我的感激之情。” “你与荣王很熟?” 沈江停点了点头:“荣王殿下是个极其风雅之人,我与他在万芳楼见过几次,别人只道他放浪难成大器,我却不这么看,荣王殿下为人大方、待人和善,从不摆王爷的架子。我不过同他说这熏香味道甚是不错,他隔日便派人送了我不少龙涎香,我特地买了个鎏金的熏香球放着,这香味当真是……” “臭小子!你又在外面给我惹了什么麻烦?!竟然引得缉妖使前来?!是不是在外头招惹了什么狐狸精怪?!” 那拿着鸡毛掸子的中年男子正是京兆府少尹,他气哄哄地扬起鸡毛掸子就要往沈江停身上打。 沈江停委屈地躲闪着,躲在了苏知夏的身后:“我,我没有呀!” 京兆府少尹沈宴看向苏知夏,他记着这姑娘,是当日在礼部尚书儿子成婚那日斩杀三娘煞的缉妖使,联系到这里,他不免怀疑自己这个浪荡的儿子沈江停是不是也招惹来了如三娘煞这般的妖怪,道:“逆子!你肯定是招惹了妖怪,不然好端端的,夜巡司的缉妖使怎会上门来?!” “没啊——,爹我真没招惹妖怪。” 沈江停一边跑着躲着沈宴的鸡毛掸子,一边喊道。 宁宜苏和苏知夏看着这颇为混乱的场面,一个上前拉住了沈宴,一个挡在了沈江停身前。 “别拦我!我今天非得打断这逆子的腿!” 沈宴喊着。 苏知夏心中想着:这鸡毛掸子好像也打不断腿吧。 宁宜苏拉着沈宴,劝解着:“沈大人,我们只是来问些事,贵公子确实没有招惹妖怪,您放心。” 沈宴转头一看,这会子才发现是宁宜苏,他见过宁宜苏几面,识得他是圣人的甥儿,一瞬间他的脑子里转过了许多想法,他正了正衣襟:“宁公子,见笑了。我这儿子虽是放荡,但本性不坏,也没胆子做那些坏事,我想应当与你们的案子无关吧。” “应当是无关。” 沈宴吐出一口气,客套一笑:“那就好。二位要不移步,一起用膳?” 苏知夏和宁宜苏还赶着去查卫尉寺少卿的次子裴从诚,没有停留便离开了。 沈宴狠狠锤了沈江停的脑袋:“臭小子,你怎么惹上这两位祖宗的?!” “什么祖宗啊,爹,分明是他们一大早过来……” 沈江停话还未说完,沈宴揪住他的耳朵:“你是被你娘宠坏了,你可知那人是谁?是圣人的甥儿,圣人疼爱非常,休说是你,便是我也开罪不得,得给他面子!罚你紧闭一月,不许出门!” 沈府算是闹腾完了,而裴从诚这边更是混乱。 二人啃个肉包子,刚走到裴府拐角,就瞧见一个半挂在围墙的男子,他似乎是快被勒死了。 苏知夏用刀鞘轻轻戳了戳他的脑袋,那人微微抬起头来,苏知夏啃着着肉包子:“还没死。” 那人求救地伸出了手:“我……救救我……” 苏知夏跳上墙去,将他扛了下来,那人靠在墙上缓和着,拱手道谢:“多谢!我这挂了一晚上了,多亏这位姑娘出手相助,我看这位姑娘功夫很好,不如收我做徒弟吧?” 宁宜苏询问着:“你是谁?为何在裴府的围墙上挂着?” “我呀,我叫裴从诚,”他笑着挠了挠头,“我本想翻墙出去,不慎挂在了围墙上。” 这裴从诚瞧着是有些精壮的青年,穿着上并没有沈江停来得精致,头戴着抹额,身穿圆领窄袖袍,腰系革带,佩戴着一把木剑。 苏知夏困惑无比:“裴府的公子不走正门,翻围墙?” “嗐,前段时间惹祸,被我爹罚了一月的禁闭,”裴从诚叹了一口气,“都怪之前,我被带到了那个什么万芳楼!被我爹逮到,气得我爹打了我二十棍,还罚了我三月禁闭。” 宁宜苏困惑地询问:“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裴从诚带着向往的微笑,看向了远处的太阳:“我?我要离开京城,去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剑客。” “对了,我的行囊还在里头,师傅,你能不能翻进去帮我拿一下?” 苏知夏盯着裴从诚那充满着恳求的目光,道:“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了我再帮你拿。” “那师傅你可得快点,待会儿那些看守的人发现我不在,会把我抓回去的。” 苏知夏暗自腹诽:裴从诚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只是功夫不大好。 她询问道:“你喜欢用龙涎香吗?” “什么香?”裴从诚疑惑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我不懂熏香,师傅你闻闻看我身上是不是龙涎香的味道?” 奇怪,此刻他身上并没有龙涎香的味道。 宁宜苏看着苏知夏摇了摇头,他颦蹙着眉头,困惑地凝视着裴从诚:“你为何去万芳楼?” 裴从诚气得不行,骂道:“还不是沈江停那个家伙!说什么要带我去个好地方,非拽着我去,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带我去青楼!” 偏这时候,院里头喊道: “二公子不见了!” “二公子又逃跑了!” “快!去找!” 裴从诚听着院里头骚动的声音,迫切地要逃走,道:“师傅,快帮我把行囊拿出来,求求你了。” 苏知夏严肃地盯着他:“你功夫不济,想去做剑客还得多练练。” “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傅,不说了,我得跑了!” 裴从诚正要逃跑,可一手持长枪的、面容肖似裴从诚却多了几分冷峻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声音低沉:“她说得不错,你功夫不济,连围墙都翻不过去,做什么剑客?!” “哥?”裴从诚望向那个身影,转身就要逃跑,可一下子就被人家提溜住了脖颈。 裴从诚尴尬地转过头去:“哥,好巧呀,你也起来晨练吗?哈、哈。” 裴从信冷漠地盯着这个天天想着去做剑客的弟弟:“不巧。我是来抓你回家的。” 他拎着裴从诚,道:“苏大人,多谢你救了舍弟,改日再谢你。” 苏知夏倒是识得裴从信,以前办案合作过几次,她与他不算深交,但知道裴从信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宁宜苏望着裴从信拎着裴从诚回了府的背影:“知夏,我们不再审问了吗?” 苏知夏摇了摇头:“裴从诚被关禁闭三月,没有作案的机会,至于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道,大抵是跟沈江停靠的太近染上的。” 而这时,裴府的院内传来一阵哀嚎:“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宁宜苏点了点头,道:“看来,只剩下荣王的那位长史了。” [猫爪]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关于探案遇到两位奇葩的一天 第22章 审问季洵 满楼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菜肴丰富、酒香四溢,酒楼内挂着名流雅士的墨宝,也不乏些前朝名匠所制的古董。 罗知有坐在雅间,他的笑依旧是令人难以捉摸,望着对面的青年,他依旧把玩着手中的念珠。 “罗少卿今日得闲,怎想起约本王来满楼香了?” 对面那男子正是荣王,他鼻梁高挺,薄唇微微勾起,硬朗的轮廓,端的是一个冷傲公子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瞧上去很是亲和。他身姿修长,腰间挂着枚雕着猛虎的玉坠,手持一把绘着江河的折扇。 罗知有笑眯眯地盯着荣王:“荣王殿下,前段时间您赠了我一幅画,那画当真是不错,所以我特意寻来一幅画,想请殿下点评点评。” 荣王听到“画”,眉眼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挂着个无害的微笑:“是吗?那本王可得好好欣赏欣赏了。” 罗知有解开系着卷轴的绳子,将画展开来,赫然是裱褙怪的画像。 荣王轻晃着折扇,没有被裱褙怪可怖的身影吓到:“罗少卿倒是品味独特,怎么喜欢这种诡异的画像?要我看,这画像若是赠给夜巡司的卓掌司,说不准能与你品评一二。” 罗知有放下了画卷,拿起一杯茶轻轻吹着热气:“说来倒是有趣,那日夜巡司的缉妖使前来,殿下赠予我的画中竟正好有这妖怪,索性那位缉妖使身手矫健,替我斩杀了那名为裱褙怪的妖怪。” “那罗大人当真是幸运,罗少卿若是受伤了,那可真是我大曌的一大折损。” 罗知有放下茶盏,那双眼睛打量着荣王的面容:“为了感激那位缉妖使,我将家中那个中了骨咒生花的家丁尸体送到了夜巡司,想来,依照那位缉妖使的速度,应当快查到了那施毒之人了。” “是吗?看来,罗少卿很看好那位缉妖使呀。” 罗知有的目光像是阴毒的蛇般直勾勾地盯着荣王:“不止是我看好,圣人也很看重那位缉妖使,虽是三日之期,可她已经擒住了蚀骨伯,玉面罗刹的审讯是在夜巡司出了名的,我想,应当没有她撬不开的嘴。” 荣王的手一顿,那双原本瞧着亲近的眼眸,顿时充满了威严:“罗少卿同本王说这些,是想说,本王与骨咒生花一案有关吗?” 罗知有轻笑一声:“荣王殿下多虑了,我不过是同您分享一下,毕竟是难得的女缉妖使,深得圣人重用,又与圣人的甥儿宁公子关系格外不错,我是怕殿下在不经意得罪了这位缉妖使,毕竟惹得圣人不快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本王还得多谢罗少卿提醒,”荣王盯着这几碟珍馐,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炙羊肉,“不过,一个缉妖使不足为惧。” 罗知有的眸子泛着光:“我提醒殿下,不过是希望殿下明白,我并非殿下的敌人。” “罗少卿说笑了吧,您乃是国之栋梁,我怎会将罗少卿当做敌人?” 罗知有放下了手上的念珠:“既是如此,那我便安心了,我只怕殿下误解了我的立场,党同伐异虽是最快的方法,可我却觉得化敌为友,未必不是一种好法子,殿下觉得呢?” 荣王不语,只是盯着罗知有,二人的眸子相对,却化成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荣王府。 苏知夏亮明了令牌,却仍被荣王的看守侍卫拦在了府门外。 “夜巡司办案,阁下应当配合。” 苏知夏搭在刀上的手敲动的频率又快了起来,可那侍卫却固执地将她拦在门外:“没有拜帖,不得入内。” 宁宜苏望着越发高的日头,心中越发焦虑了起来:“我们是来办案,不是来做客的。” “既无拜帖,请恕我不能让二位大人入内。” 宁宜苏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性:“敢问荣王府长史季洵在府内吗?” “无可奉告。” “你!” 宁宜苏气恼地要上前,那二人立刻亮出兵刃,苏知夏见况皱着眉头:“既然如此,便休怪我了。” 她用刀鞘打晕了看守的侍卫,与宁宜苏直接进了荣王府,二人刚进去,便被府兵团团围住。 “夜巡司办案,若有闲杂人等干涉,一概视为妖孽同党,一道斩杀!” 苏知夏亮明了令牌,可那些人却还是将她与宁宜苏团团围住了,宁宜苏这会子只好摆出架势,道:“我乃当今圣人的甥儿!奉旨办案,若你们胆敢阻挠,便与圣人为敌!” 府兵们却没有被这话震慑到,苏知夏挡在了宁宜苏身前,刀刃出鞘。 季洵却自己出现在了苏知夏二人面前:“原是夜巡司的大人,既是前来荣王府办案,我们自然会配合。” “季长史,这二人并无拜帖。” 季洵倒是个笑眯眯的模样,张嘴就来道:“一位是当朝唯一一位女高等缉妖使,一位是圣人的甥儿,便是皇宫也进得,荣王府又怎会放在眼里呢?” “季长史?季洵?” 宁宜苏打量着眼前这人,确乎是嗅到了龙涎香的味道,不过他身上并没有携带香熏球,想来是荣王喜焚龙涎香这才染上的。 根据调查季洵应当是而立之年,可眼前这人,两鬓微微泛白,脸上也带着许多皱纹,苏知夏观察到手掌处密布着许多练武才能留下的老茧:“正是在下。” 宁宜苏听着这笑面虎的话,知晓他想给二人扣个罪名,当即反击:“季长史此话言重了,我二人奉旨办案,是贵府的侍卫非说要拜帖才能进府。可此番办案是为圣人做事,那侍卫多番阻拦,我只怕不知者以为是荣王不敬圣人,到时候这流言四起,可不利于荣王。” 季洵盯着宁宜苏:只听传言说这宁宜苏性子软弱,却没想到是个巧舌如簧的。 “宁公子说得在理,只是府中事务繁忙……” 苏知夏盯着他衣袖的深绿色痕迹,发觉季洵那张脸竟还有些熟悉:“我不想听那么多废话,配合我们查案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情。” “好,既然缉妖使大人要审讯,那便审讯吧。” 季洵盯着苏知夏,虽是带着笑容,可眼里却藏着杀意。 苏知夏眉尾轻挑:这人想杀我? 苏知夏饶有兴趣地看着季洵:“那便请季长史,移步夜巡司。” 荣王端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跟罗少卿这样的老狐狸吃一顿午膳当真是费劲。 他刚下了马车,一个小厮就跑上前来:“回殿下,季长史被夜巡司的人带走了。” 果然。 荣王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了起来,他握紧了拳头:“若是他嘴不严实,那就让他永远张不开那张嘴。” “可那是夜巡司,咱们的人进不去的……” “那就让那些妖怪去办。” 夜巡司的锁妖署内也有着审问普通人的房间。 闫厨子给他们准备了面,鲁风拎着食盒送到了那里,二人顾不得审问,先嗦起了面条。 季洵呆愣地看着面前嗦面的人,眼神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宁宜苏将多余的那碗面递给了季洵,道:“季长史吃吗?” “呃,”季洵不像这两个人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他摇了摇头,“不必了,还请二位速速审问,王府内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我回去处理。” “好。” 宁宜苏这么说着,手里却忙着把那碗的面分了半碗给苏知夏,二人迅速地分完了那碗面。 苏知夏刚吃完,就掏出刀直攻击向季洵,季洵顾不得多想,当即反应过来,抽出了腰带剑反抗,可苏知夏的刀速度很快,将那腰带剑斩断的瞬间,季洵便知道自己打不过苏知夏。 而苏知夏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看来,季长史功夫不错。” 季洵没料到这苏知夏会突然发难,暴露了会武功的特点,只片刻的慌张后,他镇定地回应道:“没办法,荣王殿下身居高位,总有些宵小对殿下有不轨之心,作为下属,我若是不学些武功保护好荣王,怎对得起荣王对我的栽培?” 苏知夏笑着看向一旁的宁宜苏:“看来季长史对荣王是忠心一片。” 宁宜苏立马了然了苏知夏的心思,附和着她:“忠心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万一以忠心的名头,行有损荣王脸面的事,那如何称得上忠心呢?” 苏知夏忽地转头看向了季洵:“是呀。忠心不是挂在嘴上的,可若是对荣王的忠心、与对大曌的忠心相悖,不知季长史会选择谁呢?” 季洵冷哼一声:“哼,这位缉妖使倒是说得奇怪了,大曌的意志便是荣王的意志,怎会相悖?” 苏知夏把玩着手上的匕首:“说得不错,可是,你前往妖市,威胁蚀骨伯为你做鬼面风筝,毒害了众多官员,这也是荣王的意志吗?” “这位缉妖使,你所言可有证据吗?” 苏知夏用手指摸过那匕首冰凉的刀刃:“若我说,我已经将蚀骨伯活捉了呢?” “那与我又有何干系呢?一个妖怪的证词,也不可信吧?” 宁宜苏见他不肯配合,拍着桌子:“我们可没说蚀骨伯是妖怪。” 季洵镇定地反驳道:“我素来喜欢收集有关妖怪的逸闻,知晓蚀骨伯这种妖怪,这也不行吗?” 宁宜苏继续审讯:“那蚀骨伯虽是个瞎子,可嗅觉灵敏,听觉也不差,要不让他来与你对峙一番?” 季洵坦然自若:“这世间,长相相似、声音相似的数不胜数,至于味道,熏的香一样的,不也多得很,怎就能说是我与那蚀骨伯有勾结呢?” “虽不能说你与他有勾结,但我可以决定你有。” 苏知夏闭着一眼,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季洵。 “你想屈打成招?” 苏知夏眉头轻挑:“未尝不可。” “这就是夜巡司办案的宗旨吗?!”季洵气急拍着桌子怒骂。 苏知夏将匕首甩在了他的手掌边:“随便你说,如果你能走出夜巡司。” “适才在荣王府,你迟迟出来,手掌中的痕迹明显是握着白骨鞭,你的衣袖上沾染的绿色血迹,只怕是在抽打那些不听话的树妖吧?” 苏知夏的眸光像是穿透了季洵的内心,道:“你前往妖市威胁蚀骨伯,那自然是会掩饰身上显著的特征,为何偏留了龙涎香这样显著的香味线索呢?若非故意留下的,那只能是因为,你常年陪伴在荣王身旁,而荣王喜欢熏龙涎香,导致你长年累月跟在他身边,对这香味的敏锐性降低了许多,便没有察觉到。” “而且,我派人去调查了你的身份。” 鲁风在一旁拿着档案念着:“季洵,十年前曾是夜巡司的缉妖使,于五年前自请辞去中等缉妖使一职。” 苏知夏紧盯着季洵:“不错,蚀骨伯的证词透露出,他得到了幕后之人的指引,知晓了我的身世,企图以我对他的同情来迷惑我的判断,那么这人必然是对我有所了解,而你,季洵,作为夜巡司的缉妖使,我父亲曾经的同僚,应当很了解知晓我的身世背景吧?” “季长史符合太多要求,现下,即便不是你,我也能说是你了。” 季洵瞳孔一缩,惊讶的目光难以掩饰,转而带着几分怅然:“你和你父亲真的一模一样,敏锐而刚直,可惜,这样的刚直并不适合混迹官场,你也一样。” “我没想过混官场。” 季洵冷笑两声:“你父亲多年前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他的结局呢?功劳被卓鸿抢走了,妻女的生活也变得艰难了起来,那些人说着以前是好兄弟,可世态炎凉,你父亲一腔热血什么也没换回来。” “我父亲说过,做人做事若都只求回报,那么活着只剩算计,未免太累。你为我父亲不忿,也没见你在我们一家最艰难的时候来帮我们,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样一番话呢?”苏知夏保持着冷静,并不在乎季洵的攻心计,“你若是要回报我父亲,现在老实交代,便是最好的回报。” 季洵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瞧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下一秒,他的脑袋猛然炸开,血顿时溅开。 这场面的冲击力太强,鲁风和宁宜苏都呆愣住了,苏知夏则是挡在二人身前,挽着刀花将那些飞溅而来的血液震飞,以免血液有毒。 “这是怎么回事?!” 宁宜苏惊惧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鲁风意识到不对劲,跑到了一边关押鲁元的牢狱,发现鲁元也已经脑袋炸开而死了。 “该死!该死!” 他愤恨地锤了墙面,拳头上渗出了血迹。 苏知夏上前检查着季洵的尸体:“看来,荣王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来得大,只是季洵死在了夜巡司,这下反而让荣王有理由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谢谢[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审问季洵 第23章 春末,夏未至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为何,越下越大,雨声哗啦,京城都笼罩在这磅礴的烟雨之中。 一切陷入了僵局,鲁元、季洵的死宣告着骨咒生花一案陷入瓶颈,虽知晓此案与荣王关系甚大,可没有证据,他们是无法扳倒荣王的。 还未来得及反应,宫内的内臣已经前来传唤苏知夏入宫。 宁宜苏一把拽住了苏知夏,眼眸的光彩暗淡下去,似是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悲痛淹没,苦涩而艰难地道:“别去。” “既来之,则安之。宜苏,替我好好活着,照看好盈儿,别让她做傻事。” 苏知夏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她的眸子里藏着几分愧疚,纠结了许久,还是没说出口,她转过身子跟着那位内臣离开。 关于万芳楼那个吻,是她恃着宁宜苏的喜欢,藏有私心的举动——于她而言,这样一个吻,会让宁宜苏心甘情愿地去保护知盈,保护她唯一的妹妹。 宁宜苏欲意跟上,却被那位内臣拦住:“圣人有旨,只许苏大人入宫,请宁公子不要为难我。” 他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的影子渐渐消失,眼神空洞无比,鲁风在一旁还未来得及安慰她,便听到了宁宜苏喃喃道:“我喜欢知夏,很喜欢知夏。” 宁宜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为苏知夏走向这必死的结局而悲伤,为自己的软弱与无能而悲伤。 可脑海里却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宁宜苏,在她死后的日子里,你只会无数次回忆起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不断地为此懊悔、痛苦。 宁宜苏原本恍若一片荒芜的眼眸,他摇头,握紧了手中的铁锹:“我得去保护知夏,鲁风兄,你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送到我母亲手中。” 皇宫内。 女帝坐于主位,浅酌着一盏茶。 荣王端坐在另一侧,道:“不知陛下觉得此茶如何?” 女帝嘴角微微勾起,认可地点头:“此茶甘香重滑,乃茶中上品。” 苏知夏恭敬地行礼:“微臣苏知夏,参见陛下,参见荣王殿下。” 女帝此时的语气中难得流露出了强烈的不满:“苏卿,你可知罪?” “回陛下,臣不知。” 苏知夏单膝跪着,微微抬眸看向了女帝。 “朕命你办案,时至今日,你可有进展?” “臣目前调查到荣王府季洵似与妖怪勾结。” 女帝愤怒地扔出一个茶杯,落在了苏知夏的脚边,碎了一地:“似与?那便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了?你倒是胆子够大,擅闯王府,带走了王府的长史,可有把皇家威严放在眼里?若无确凿证据,你速速放了季洵回去。” 苏知夏抬起头,镇定地凝视着女帝:“陛下,季洵于夜巡司审问时,被妖怪施法杀死了。” 荣王在一旁倒是泫然若泣的绿茶模样:“苏大人,夜巡司可是负责处理妖怪的衙署,怎会出现妖怪杀人这般可怕的事,莫不是你严刑逼供,不慎错杀了季洵?” “殿下,季洵与妖怪蚀骨伯勾结,以骨咒生花之毒害死了众多官员,臣倒是想问问荣王殿下可知晓此事?” “苏大人可有证据?” “人证已死。” “物证呢?” “暂无。” 荣王嘲讽一笑:“苏大人毫无证据,构陷我的下属与妖怪勾结,莫不是针对本王?” “无缘无故,我为何要针对荣王殿下。” 荣王的笑带着些奚落与鄙夷,道:“怎会无缘无故呢?苏大人的父亲是苏自珩。他当年是夜巡司的高等缉妖使,虽是立下了不少战功,可当年,本王被妖怪挟持,他与如今的卓掌司一同前来救本王,苏自珩好大喜功,为了斩杀妖怪不顾本王安危,反被妖怪杀害。卓掌司救下了本王后又伺机杀死了那妖怪,本王得救后,感谢了卓掌司,将苏自珩的事禀告给了当时夜巡司的掌司,而苏自珩因此被革职,死后家人不能得到抚恤金,你自然对本王怀恨在心!” 提及往事,即便镇定如苏知夏,也没办法忍受他这样侮辱自己的父亲,她眼中带着明显的恨意:“荣王殿下不必给我安插罪名,若是我当真对你怀恨在心,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 荣王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苏知夏:“陛下在此,你还敢威胁我?!” 苏知夏虽是单膝跪着,可此刻的气势却难以压制下去:“骨咒生花与荣王殿下有没有关系,只要搜查一下荣王府,不就知晓了吗?” 荣王当即跪下,以一种劝诫的语气说道:“搜查王府乃是折损皇室威严的做法,若无确凿的证据,这般做只怕伤了各位亲王的心。还望陛下斟酌,若是陛下决意搜查,臣也绝无怨言。” 女帝站起身来,搀扶起跪着的荣王:“你起来,朕知道,你一向是安分守己的。苏知夏,你污蔑亲王、办事不力,朕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赐你毒酒一杯,算是你这些年为夜巡司办案尽心尽力的回报。” “宁大人!你不能进呀!” 宁宜苏一路策马闯进了皇宫,险些被守卫拦下,他这是头一次持着皇帝给的令牌,那些守卫见了令牌不敢再拦。 他一路狂奔着跑到了春华殿,此时正被那门外的内臣拦着,他手持着铁锹,试图冲开那内臣的阻拦:“你别拦着我!我要见姨母!” “宁大人,陛下正在议论政事,您稍等,诶……” 宁宜苏冲破了阻拦,他一眼瞧见了苏知夏面前那杯毒酒,他即刻上前将苏知夏护在了身后:“姨母!” “宜苏,你这是做什么?!”女帝又恼又无奈地凝视着宁宜苏。 宁宜苏眼眶泛红,心中一阵揪痛,他扑通跪下:“姨母,我求你,不要杀知夏。” 女帝试图扶起宁宜苏,可宁宜苏执意不肯起:“宜苏,不许胡闹!来人,拉他下去。” 宁宜苏见女帝心意已决,他知道自己姨母的性子倔强,当即牵起苏知夏的手往殿外跑,守卫们持着长枪对着宁宜苏,他扬起了铁锹,对身边的苏知夏道:“知夏,待会儿你只管跑就好,不要管我。” 苏知夏拽住了宁宜苏,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不该来的,你来的话,伯母怎么办?我托付给你的盈儿怎么办?”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若是能抓到你生的希望,我、我绝不要放手。” 门口的侍卫不敢真的伤害宁宜苏,宁宜苏牵着苏知夏的手不断逼近着,数十柄锋利的枪头对着,他丝毫不惧,顶着这样的威慑,他牵着苏知夏的手不断地走出去。 女帝气急,喊道:“给朕拦住他们!” 其中有个侍卫闻言,一□□了出去,苏知夏慌张地要将宁宜苏扯回来,可那枪来得迅速,擦到了宁宜苏的下颌,当即流出了血。 “宜苏,你快走!” “不!” 苏知夏低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咬着牙道:“你这家伙,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我亲你不过是为了哄骗你替我好好照顾盈儿!你这个混帐,为什么不好好在一边待着,非要跟过来?!” 宁宜苏一顿,却眼眸发亮地盯着苏知夏:“知夏,哪怕你骗我,我也甘之如饴。我这人自私的很,哪怕你是骗我,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宁宜苏!你再胡闹!休怪朕连你一起杀!” 苏知夏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她无法理解宁宜苏的想法,但真切地感受到了他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的强烈意志。对于这样的意志,她感动,但面对这样的情境,她没法维持那份感动任由宁宜苏继续下去。 她将自己的手抽离出去,轻轻地抚摸着宁宜苏的伤口,她私以为狭长而狰狞的伤疤并不适合宁宜苏这张脸。 “宜苏,走吧,”苏知夏盯着宁宜苏的眸子,认真地说道,“或许你以为为我而死是件很感人的事,但对于我而言,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伯母、盈儿都需要有个可以依靠的人照顾,你就是那个让我信任的可依靠之人。你同我死,不过是浪费自己的性命。” 宁宜苏还未来得及抓住苏知夏的手,苏知夏已经转身镇定地拿起了盛满毒酒的酒杯,宁宜苏正要上前阻拦。 女帝见况,严肃地命令:“把他按住!” 一时三四个侍卫上前压制住了宁宜苏,宁宜苏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要反抗着起来,一个侍卫对着他的左腿猛地踹了一脚,他这才跪在地上,眼睁睁地望着苏知夏饮下了那杯毒酒。 “知夏——!” 苏知夏坦然地饮下了那杯酒,死亡并没有想象中来得痛苦,她只是发现自己的眼角、鼻孔、嘴角、耳朵都流下了温热的血液,然后镇定地用手感触了一下这样的温暖:死法似乎不大好看,还是别对着宜苏了。 她的笑带着几分轻蔑地盯着荣王:“荣王殿下……你放心……我,苏知夏,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苏知夏便倒了下去,陷入了一片无尽的混沌之中。 朦胧中她似乎瞧见宁宜苏挣脱了那些侍卫,因为左腿被踹了,他一瘸一拐地跑到了自己身边,抱起了自己,眼泪滚烫,啪嗒啪嗒地落在了苏知夏的脸上,顺着脖颈流到了胸口。 别哭……宜苏…… 天空乌云滚滚,雷声轰隆,京城被笼罩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宁宜苏抱着苏知夏的尸体,他只是抱紧着苏知夏的尸体,身后的于内臣为他遮着伞。 雨落在他的身上,他觉得胸膛空荡荡的,身体也很是冰凉:“于内臣,你回去吧,告诉圣人,知夏已经死了,她该安心了。” “宁大人,您今日确实是太莽撞了。” 宁宜苏努力抑制着心里的悲伤,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我知道,随便圣人要如何责罚,我都不在乎的。” 不远处,宁母的马车在宫外,她焦急地在马车边踱来踱去,见宁宜苏出来,原本是无比地高兴,可望见宁宜苏怀里的苏知夏,却又顿在了原地。 “母亲。” 雨滴顺着宁宜苏的发落下,好似他的心从高空坠落,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宜苏,知夏这是?” 他此刻甚至无法感知自己是不是在流泪,甚至听着母亲说话都像是隔着一层水膜,听得格外模糊:“知夏,被圣人赐死了。” 宁母心情复杂,像是一团绒线缠绕在心中,她作为圣人的妹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母亲,我想带知夏回她家,您能陪我去吗?我想,盈儿妹妹需要人陪她。” “好,都听你的。” 宁宜苏坐在马车上,眼神空洞地,紧紧抱着苏知夏,感受她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流失变得冰冷,他将苏知夏的脸抱在怀里,低声喃喃道:“知夏,你是不是很冷?别怕,我抱着你呢。” 宁母在一旁见着这情形,擦拭了眼角的泪珠,不知该如何安慰宁宜苏。 苏知盈望着屋外的雨:“好大的雨,不知道阿姊有没有带伞,不过阿姊身边现在有宜苏哥哥陪着,应该是不会淋雨。” 她畅想着:夏天也快到了,等阿姊过生辰时一定要撺掇宜苏哥哥向阿姊求亲。 门,被敲响。 苏知盈放下而来手中的针线活,撑着伞前来开门:“是谁呀?” 门,刚被打开。 苏知盈的伞掉落,一阵悲号随着这朦胧的烟雨飘荡出去。 苏知夏安详地躺着,苏知盈为她擦拭去那些血迹,她的泪水不断地涌出,身体也微微颤抖着,挂着一个如提线木偶般的笑容:“阿姊,你怎么回事?又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我会担心的。” “阿姊,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呀?你不说?肯定又没有吧,哼,你这样会把自己的身体搞垮的,爹娘在天之灵也会担心的!” “阿姊,你淋了好多雨,我去给你烧点热水,你起来去沐浴一下吧,不然会得风寒的。” 她低下头,悲伤再也压抑不住,泪水一瞬间决堤:“阿姊,阿姊,你跟我说说话呀!我求你了,阿姊,你别不理我,我害怕。” 苏知盈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她失去重心倒在了宁宜苏的怀中,绝望地喊道:“宜苏哥哥,你快喊我阿姊起来,是不是我总是说她,她生我的气不肯理我了?!” “不是的,盈儿,”宁宜苏轻柔地拍着苏知盈的背,可眼中也是一片荒芜,“知夏她,很爱你,她不会生你的气的。” “那她怎么不理我了?” “知夏她……” “死了”这两个字像是哽在了他的喉咙里,他发自内心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苏知盈麻木地跪在了苏知夏的身边,不停握着她的手,用着她的手磨蹭着自己的脸:“阿姊,盈儿知道你累了,得休息一段时间,等你休息好了,能不能多陪陪盈儿?” “阿姊,你不说,我便当你答应了。” 苏知盈到底是个孩子,又不曾习武,这样跪了半日便昏了过去,可嘴里还一直喊着“阿姊”,眼泪也不停地滑落。 宁宜苏将她抱到床榻的时候,咬着牙擦拭了自己的眼角的泪珠,保护好苏知盈,是她留下的愿望,他不得不坚强。 …… 四时好却提溜着两壶酒,翻了墙进了院子,喊道:“苏知夏,出来喝酒了!” 许久,没等来苏知夏,而是麻木的宁宜苏缓缓走了出来,四时好揶揄地笑着:“哟呵,这么晚了,小郎君怎么在这里?眼尾泛红!莫不是知夏欺负你了?哈哈哈,看来是我打扰你们的良宵了?” 宁宜苏如槁木一般,望着四时好:“四时好姑娘,你有没有办法,像上次一样救救知夏,哪怕是要我的全身精血,我也可以给的。” 四时好的眼眸陡然染上了几分疑惑与不安:“你什么意思?” “知夏,不在了。” 四时好气急地上前抓住了宁宜苏的衣领,凶狠地盯着他:“我告诉你,不是什么玩笑都可以开的,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打死你?” “我不会拿知夏来同你开玩笑。” 四时好瞧见了他的脸上遍布的泪痕,还有下颌那里的伤势:“是不是你拖了知夏的后腿!害她被妖怪暗算了?” “她,是被,赐死的。” 宁宜苏每说一个字,脑海中苏知夏决然饮下毒酒的场景,就像是一根悬着的毒刺反复地刺痛着他的神经。 “我不信,”她略过了宁宜苏,跑了进去,见苏知夏安详地躺着,没有往日那般的鲜活,她将酒塞到苏知夏的手里:“你这家伙,快起来喝酒。” 四时好握紧了拳头:“你这家伙,我早说过,为人族卖命是不值得的。” 她的眼眶盈着泪珠,咬着嘴唇不肯相信苏知夏的死亡,她背起苏知夏:“我还没准你死呢!走,跟我回去,你还欠着我许多,本猫就算是折了修为也得把你这个家伙救回来。” 四时好背起苏知夏,道:“我要带她回妖市!槐爷爷一定有办法能让她复活。” “我跟你去。” 宁宜苏激动地带着乞求的语气说道。 “我也要去,”苏知盈眼睛已经红得像兔子一样,才半天过去,她身上原本稚嫩的气息荡然无存:“我要救阿姊。”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有什么建议都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哦![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春末,夏未至 第24章 奔赴沣州 “你们俩凑什么热闹?上次狐狸毛球弄丢一个狐狸毛球,就剩一个只能放在她身上,你们两个人族去妖市里,反而给我添麻烦!” 四时好背着苏知夏的尸身,她无奈地盯着眼前这两个抓着自己袖子的人。 “我知道你们俩很着急,但是,你们俩急也没用,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们生出两个狐狸毛球。” 苏知盈与四时好不算熟悉,她抱着四时好的大腿不肯让她走:“不行!阿姊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这家伙,怎么那么不听话?!我跟你阿姊是好朋友,也算是你半个阿姊,快松开,听话。” 苏知盈的泪珠抹在了四时好的裙摆上:“不要——!” “宁宜苏,你作为姐夫,是不是得管管你妹妹?” 宁宜苏此刻正担心苏知夏被四时好晃下去,扶着她的身体:“四时好姑娘,只要能救知夏,我们都听你的。” 话音刚落,一道深绿色的光芒忽地出现在苏家的院子内,苏知盈慌张地挡在了四时好身前,准备随时保护好阿姊。 “槐爷爷!” 来者正是槐阴客,他捋着胡须,道:“你们想要复活苏知夏,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尸身需要我来保护,至于法子,你们具体得问这位鲛人姑娘了。” 从槐阴客身后闪出一个美艳的鲛人,正是苏知夏当日在妖市救下的那女鲛。 “各位请听我细细说来,”女鲛见四时好背着苏知夏的尸身,害怕她摔坏了苏知夏,道,“那个,四时好大人,您先把知夏大人放下吧。” 几人围坐着,女鲛娓娓道来:“我是南海的鲛人浅川,被妖怪擒去,被当成奴隶买卖。前段时间,多得四时好大人与知夏大人相救,知夏大人遇此劫难,我不能置之不理,我们鲛人一族曾有复活的传说。” “曾有?传说?”四时好挑着眉,“这么不靠谱?” 宁宜苏恭敬地对着浅川磕了头:“浅川姑娘,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如何使人复活。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 浅川摆了摆手:“这位公子不必如此客气的,知夏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不会见死不救。” “数百年前,我族一女鲛爱上了人族的男子,可惜那人族男子为歹人所害,英年早逝,那女鲛为了救这人族男子,献祭了自己成年时凝结的鲛珠和数百年的修为,复活了这名男子。” 四时好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浅川:“你愿意献祭?” “能救知夏大人,我心甘情愿,”浅川颦蹙着眉头,“只是这献祭之针复杂,首先需要保存好知夏大人的尸体,槐爷爷的妖力是足以做到的,其次是,需要远赴沣州,拿取那里数百年方能一得的珍奇,血灵芝。沣州位于边疆,只有那里才能够生长出需要万人鲜血滋养的血灵芝。只是沣州远离大海,我作为鲛人是没有办法过去的,传闻中的女鲛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得了这血灵芝。只可惜,女鲛费劲救活的爱人,失去了记忆,最后还是另娶了人族女子。” 宁宜苏听着此言,手指捏着挎包蜷缩着,指节微微泛白。 苏知盈询问道:“那,我阿姊也会丢失记忆吗?” 浅川认真地回复着:“那位女鲛救活人族男子过程曲折,花费了太多年岁,所以男子的魂魄残缺,记忆也残缺了。我想,若是我们尽快地救回知夏大人,应当不会丢失太多的记忆。” 浅川看向了身旁的槐阴客,槐阴客点了点头。 宁宜苏下定了决心:“那我们明日就去沣州,去寻血灵芝。” “尸身交由我,我会保护好的,你们速去速回吧。” 槐阴客一挥袖,苏知夏的身体被一道绿色光芒包裹住,宁宜苏还未来得及伸出手再感受她的温度,可四时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她醒了,再牵起她的手吧。” “嗯。” 他最后凝视着苏知夏沉睡的模样,一如那夜在夜巡司熬夜时的光景:知夏,等我回来。 “这位爷爷,你一定要保护好我阿姊,求求你了。” 苏知盈泪眼汪汪地凝视着槐阴客,槐阴客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你放心。” 槐阴客带着苏知夏的尸身回了他所居的地方,浅川也跟着一同离开了。 此时,四时好和宁宜苏正陷入了新的苦恼之中。 “不要!我也要去沣州!” 宁宜苏此刻正安抚着苏知盈:“盈儿,沣州是边境,不算安稳,我答应过你阿姊要保护好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等你阿姊醒了,我怎么和她交代?” “难道就让我在这里空等吗?那是我阿姊!” 四时好环抱着双手:“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去了能干嘛?宁宜苏多少还有点作用,你去只能拖后腿。” 苏知盈听着这话,忽然不做声了,她垂下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着。 “唉,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四时好懊恼地挠了挠头,看向宁宜苏,“你作为她姐夫是不是该好好安慰一下她?!” 宁宜苏蹲下去,揉了揉苏知盈的脑袋:“盈儿,还有些事,只能你来做。我需要你给知夏办一场葬礼,让人知道,知夏已经死了。等知夏回来,我就带着你们离开京城。” 苏知夏到底是被赐死的,复活后很有可能还是会被盯上,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宁宜苏只能这么办。 “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你阿姊也一定会回来的。” 苏知盈委屈地咬着唇,泪汪汪的眼眸凝视着宁宜苏:“真的吗?” “真的,我用我的性命发誓。” 苏知盈抽泣着:“那宜苏哥哥,你一定要回来。” “好。” 天蒙蒙亮,宁宜苏与四时好便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前往沣州。 宁母没有阻拦宁宜苏,苦涩却又温柔地抚摸着他下颌那道结痂的伤疤:“宜苏,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无论你做什么,母亲都会支持你。但你要记得,母亲还在这里,等你回家。” “母亲,我会的。” 宁母与苏知盈望着二人驾着马的身影逐渐模糊,隐没于地平线。 而苏知夏的葬礼办得匆忙,苏知盈也没有邀请什么人,就草草地把那副空棺材下葬了。只让人以为是,苏知夏被圣人赐死,丧礼不宜繁琐。 高楼之上。 “当真死了?”荣王没有料到女帝竟会轻易下旨赐死了苏知夏,他心中多有疑虑,“找些人,趁无人时去把坟墓掘开,必得见着尸体,方能证明是死了。” “是。” 侍卫离开后。 荣王心中竟还有些动容:难不成她对我们还留有余地,并非完全不讲情面?可是她把持着朝政,迟迟不肯把江山还给我们卫氏子嗣……这女人,当真是难以琢磨。 此时,墙面竟然扭曲了起来,一个佛头石像,可那佛头瞧着却并不慈悲,反而是多了几分诡异:“不过一个缉妖使,竟能让殿下如此不安?” “一个缉妖使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她已经查到本王与妖怪有联系,还要让祖氏来搜查我的府邸,那就不太妙了,你别忘了,他也在本王的府邸里,若是被缉妖使发现了,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荣王揉搓着手上的扳指:“可祖氏这次的做法太不像她,本王总有些不安,你们加强防御,可别让些歹人混入了王府。” “只是可惜,好不容易养出的蚀骨伯,竟然就这么死了,真是浪费本王这多年的苦心谋划!” 夜间,五六人出现在苏知夏的坟头,掘开坟头,打开棺材,果然瞧见苏知夏的尸身正安然地躺在里头,这才安心,又重新掩埋了起来。 而躲在暗处的槐阴客看着这一幕:“还当真如她所料,这小丫头当真是厉害呀。” 四时好与宁宜苏奔波了五六日,方走了一半的路程。 “你这家伙,还行不行?” 四时好叉着腰盯着眼底乌青的宁宜苏:“我看还是找个地方休息吧,你再不休息,都快猝死了!到时候别是那家伙活了,你死了,她要是让我赔她一个郎君,我去哪里给她找?” 宁宜苏挥了挥手,可驾着马的他眼皮又要闭上,身子摇摇欲坠:“我没事的,复活知夏要紧。” “我知道你着急复活那家伙,可是这事是能着急的吗?!你要是死了,我回去,那家伙的妹妹又要掉眼泪了,这次可没人哄她了!” 宁宜苏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智,明白自己确实是有些莽撞了。 二人找了个客栈落脚,客栈偏僻还有些破落,但至少可以修整一番。 宁宜苏确实很疲惫,沾了床就睡着了。 四时好怅然地坐在房顶,饮着一坛酒,有些怅然地望着这无边的山脉:“你这家伙,说好的改日再去喝酒,怎么就死了。” “你这家伙说话不算数。” 宁宜苏也睡得并不安稳—— 苏知夏甩开他的手,喝下毒酒的场景、他抱着七窍流血的苏知夏的场景不断循环着,他的呼吸越发沉重而急促。 这时,一滴混合着泥土味的酒滴落在他的脸上,他猛地醒来,喊着:“知夏!知夏!” 他回过神来,疑惑地触摸着脸上的水滴,他扬起头,发现这屋顶有些光亮,酒不断滴落,他似乎听见了四时好的慨叹,对着屋顶喊道:“那个,四时好姑娘,你是不是在往下倒酒呀……” 四时好听着他的声音,掀开了一块瓦片,道:“我是在祭奠知夏,今日也算是她的头七,这家伙可喜欢喝酒了,我倒点给她。” 可是,这些酒都滴到我脸上了…… 宁宜苏到底没说出来,只是默默起床,用清水擦了擦脸。 他轻抚摸着苏知夏送给他的铁锹,那日她从皇宫拿回来后,受宁母的邀请去吃饭,她递给宁宜苏的时候,宁宜苏笑得格外开心。 而一边的宁母和苏知盈有些困惑地盯着: “盈儿,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呃,我觉得,算是吧。”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吗?好奇特的定情信物。” …… 宁宜苏握紧了铁锹:知夏,我一定会把血灵芝带回去的。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可以点点收藏、或者评论一下,谢谢![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奔赴沣州 第25章 捡拾同伴碎片两枚 初夏的蝉鸣有些喧闹,夏日微凉的风穿过树梢,带动着树叶窸窣作响,吹散了行人的燥热。 四时好眉头紧锁,带着些烦躁:“怎么能那么热?!” 宁宜苏从行囊里翻找了半天,找出了蒲扇,递给了四时好:“要不你用蒲扇扇扇风,能凉快些。” 四时好气呼呼地接过了蒲扇,却还是热得很:“还要多久才能到沣州?” “大概三四日吧,我们不能走官路,你没有路证,只能化成猫进城。” 四时好这会子才想起问道:“出发得匆忙,你不也没有时间去搞路证。” “可我有夜巡司的令牌。” 四时好一摊手:“行吧,你们夜巡司的令牌还真好用,早知道我就把她的令牌先拿来用用了。” 一路的奔波并没有消磨掉宁宜苏救苏知夏的心,反而随着越发靠近沣州,他越发地焦急了起来,正是为了赶路,导致二人天黑了还在山头上,走了许久放见得个破庙。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吧,夜深山路难走,你要是掉下山崖,我还得费劲救你。” 宁宜苏乖巧地听着四时好的话,勤快地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四时好这才化为原形趴在茅草上。 宁宜苏烤着火,把饼子热了热,啃着饼子,询问道:“四时好姑娘,你要不要吃块饼?” “不要!难吃!” 四时好转过头去,吃了这多日的饼子,她决定一百年都不要再吃饼子了! 一阵风陡然变得强烈而寒凉了许多。 四时好当即警觉了起来:“小心,有杀气!” 她跳到了宁宜苏身前,化作人形,宁宜苏也即刻拿起了铁锹准备防御,这一路很是平安,还是头一次遇上危机时刻。 四时好敏锐地察觉了那围墙上的身影,月光照映下,只见一个散落着乌发的、如巨人般的男子趴伏在屋檐之上,他的眼睛很是诡异,有两双眼睛,每双眼睛都有一眼是白色的,没有瞳孔,分别在左右两边。他像是蠕动着前行,脸上像是北斗七星般的排列着七颗细小的痣。他直勾勾地盯着四时好与宁宜苏,那双眼睛看久了似是能摄取人的魂魄一般。 四时好手里已经捏了一团火球,准备随时应对这不善的妖怪,她警惕地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那男子不语,猛地露出毒牙,恐怖的是,此男子竟没有身躯,而是如蜈蚣一般的节肢结构,他唰地冲上前来,四时好直接将火球甩出。 他张开嘴,喷射出大量的毒液,四时好手中出现长枪,她快速地转着长枪,将毒液弹飞。 宁宜苏观察着那蜈蚣,分析道:“这是七星蜈蚣!四时好姑娘,要小心他的足,其足呈钩状,能够排出毒液。” “知道了!你躲到一边去,别耽误本猫收拾这没眼力见的小妖!” 四时好手持长枪,枪锋凶狠,撩枪挑起了那七星蜈蚣的腹部,她此刻正有一肚子的火发泄不出去,她的枪杆弯曲成一个极夸张的弧度,她用力到青筋都凸起,怒吼道:“真的是烦死了!” 七星蜈蚣就这样被支棱起来甩飞,那七星蜈蚣正打算张嘴喷出毒液,宁宜苏见况立刻顺手捞起一个火把,精准地扔到了那七星蜈蚣的嘴里。 四时好随即跳上前去,一个劈□□在了那七星蜈蚣的腹部:“你这家伙,最好能想出一个好理由告诉本猫,为什么对我们动手。” “你、你们抢了我的家……” 那七星蜈蚣此时倒是化为正常的体型,此时委屈地眼泪汪汪地凝视着四时好。 宁宜苏看着自己架起的火,想起蜈蚣喜欢潮湿阴暗的地带,自己在人家的地盘里生火,确实不太好。 “对不住,我们不知道你住在这里。” 四时好收起长枪:“一个破庙,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现在是本猫的了!” 那七星蜈蚣的两双眼睛啪嗒啪嗒地都掉起了眼泪:“呜呜。” 四时好拍了拍手:“那么大只蜈蚣,哭什么哭?!” 七星蜈蚣立刻噤声,不敢再哭出声音,他闭紧了嘴巴,可眼泪掉得更多了,宁宜苏上前安抚着他:“我们当真不知这是你家,能不能让我们借宿一晚?” “呜呜,好。” 七星蜈蚣一边抽泣着,一边点头。 在交谈中方才得知,七星蜈蚣名为即且,原本是跟着自家爷爷修炼的小妖,后来他的爷爷被人抓去做药材了,他只能一个人过活了,常年隐匿在这破庙里,因为胆小,只要破庙里来人,他就幻形成适才那副可怖的模样吓退别人。没想到今天偏生遇到了四时好这个硬茬。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即且害怕地躲在了宁宜苏身后,化回了猫形的四时好此时正安然地在茅草上休息着。 “胆小鬼。” 四时好转过身去,即且委屈地道:“我才不胆小呢!” 即且看向了宁宜苏:“宁公子,你们打算去哪里呀?” “去沣州。” “沣州吗?” “是呀,怎么了?” 即且沉默了半晌:“……没有……” 休息了一夜,即且怯生生地上前,道:“我能不能跟你们走?” 四时好伸着懒腰,看都没看即且一眼,果断地拒绝:“不要,本来就有个拖油瓶了,再带你一个,我们还找不找血灵芝了?!” 即且像是鼓足了勇气:“我,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只是想去找爷爷。” “你爷爷不是死了吗?” 即且揉搓着自己的手:“当时,爷爷被抓走的时候,我听到那个人说,要把爷爷抓去给沣州的大人做药材,我想去……” “都这些年过去了,你爷爷早变成药材了吧?” 宁宜苏怕即且又伤心,低声道:“四时好姑娘,你别这样说了,即且会伤心的。” “我想去给爷爷报仇!” 四时好饶有趣味地盯着即且,道:“你这么微小的法力,想去给你爷爷报仇,别到时候你也变成药材了。怕不是你想让我去帮着你报仇吧?” 即且的心思被戳破,他抬眸凝视着四时好:“可以吗?” 四时好盯着他,笑道:“如果本猫这一路心情不错,或许可以帮帮你。” 即且的眼睛像是瞧见了糖的孩子一般亮闪闪的,只可惜是两双眼睛,闪得四时好有些眼疼,她道:“跟上吧,只是你这化形的本事也太差了吧,连个人形也化不好吗?” 说是这么说着,四时好一挥袖,即且瞬间变成了一个俊朗的小公子模样,即且倒是乖巧地骑上了马,因为四时好懒得骑马,索性化作了猫形躺在了即且身后的行囊里。 四时好躺在行囊里:顺手收了个小弟,不用自己骑马,真不错,这段时间骑马,把我的腿磨得。 两妖一人再度踏上了前往沣州的路,却在途中救了一位公子。 瞧见那公子时,正是即且没控制好马,那马乱窜跑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 而此刻,一些强盗打扮的人正捆着一个公子。 那公子身上有股清冽的木质香味,身形欣长,白皙的脸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眉目带着几分柔情,薄唇含笑:“那个,能救救我吗?” 宁宜苏骑着马而来,手握着铁锹:“即且!” 看着那些手拿刀棒的强盗,即且吓坏了,他声线颤抖地说道:“那个、那个、四时好师傅,宁师傅,我、我好像……” “哪里来的臭小子?!” “大哥,别管了!咱们还得捆着他去换钱呢!” “不行,万一他们去报官了可怎么办?!” “那就一起抓!” 那些强盗说罢便冲上前来,宁宜苏见况先是用铁锹砸了最前头那人的脸,喊道:“即且,快走!” 四时好从背后的行囊里跳了出来,她伸了个懒腰,猫吐人言:“不就是几个人族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强盗们见着那猫竟然说着人话,害怕地喊道:“妖怪!” “怕什么?!不过一只猫妖,再可怕有比那狗官可怕吗?!” 四时好的猫爪对着那棵粗壮的大树虚空一抓,那大树轰然倒地,强盗们见况哄然而散。 “哈——!”四时好慵懒地打着哈欠,道,“你们两个没半点用。” 而不远处那位男子还挂着笑容,幽幽地喊道:“那个这位公子,能不能救救我……” 宁宜苏立刻上前为他解绑,询问道:“这位公子,你为何会被那些强盗抓住?” 他解释道:“在下是沣州司法安书砚。本是照例下访周遭县衙,半路被这些强盗抓住,我的侍卫们被他们杀死了,他们想让官府赎我换钱,所以才没杀我。多谢两位公子,还有那位猫妖姑娘。” 宁宜苏在要不要砸晕安书砚让他忘记四时好猫妖的身份的选择中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温和的欺骗:“在下宁宜苏,是夜巡司的书史,这位猫妖姑娘是随我一道办案的妖怪助手,请阁下要保管好这个秘密,莫要声张。” “当真?” 安书砚怀疑地观察着宁宜苏,宁宜苏只好掏出了夜巡司的令牌。 而四时好在那边看着刚认识的两人把底子交的差不多,只觉得这两个人都是傻子,猫眼中尽是无语:那家伙是怎么教他的?出门在外,没点警惕心,这才一会儿就把老底全交代干净了? 安书砚带着几分恳求:“在下的腿受伤了,能不能请各位送我回沣州,在下一定会万分感激的。” 四时好盯着宁宜苏,想要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可宁宜苏却愣是没瞧见,只是思索了片刻:“行。反正离沣州也不远了。” 安书砚眉眼弯弯,感慨道:“天无绝人之路,能遇上各位,当真是我安某的福气,看来我还是能活着回去了。” 而时间流逝,面对着这幢诡异的破道观,安书砚咽了咽口水,道:“我们进去会不会死呀?” 这破道观处处显露出诡异的氛围,没有半点香火气,破旧的门扉上布满了蛛网,院落内竟有一棵桑树,结了不少桑椹,可却是白色的。道观里有一尊神像却瞧不清到底供的是什么神仙,还眼上蒙着一块白布。 四时好环抱着双手:“时间那么晚了,你要是想在外露宿也不是不行。” 几人刚下马,准备寻个地方给马儿休息,动静许是惊动了里头的人,一个道姑持着烛火,缓缓走了出来,她面色无比苍白:“你们是何人?” 宁宜苏瞧着她道姑的打扮,解释道:“我们是在外的旅人,因没有找到地方落脚,所以想在贵观歇息一晚,可以吗?” 那道姑瞧着身子很是虚弱,她环视了众人一圈,说话都带着几分无力感:“自是可以,各位请随我来吧,观中落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各位吃的,但几张床榻还是有的。” 确如这道姑所言,这道观瞧着虽是破落,可是那床榻确乎是干净整洁的,四时好一下子就窝进去了:好久没睡到这么软乎的床塌了。 宁宜苏和即且、安书砚则是睡在了另一个厢房内,两人一妖各有所思,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道观的匾额布满灰尘,只写着三个字“蚕眠庵”。而那道姑手持着烛火,静静地站在院落中,数百只蚕从那些白色的桑椹中爬出,她仰起头,望着那轮明月,而这时才能看见,这道姑并没有影子。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可以点点收藏支持!谢谢![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捡拾同伴碎片两枚 第26章 蚕眠庵的梦 梦,往往是一个人内心的投射。 一个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隐密,都会被那些锈迹斑斑的梦呈现出来,透过月亮的照射,不论是愉悦,还是伤痛,都会无限地放大。 此时躺在蚕眠庵的二人二妖似乎都陷入了一场预设的梦境之中。 宁宜苏的梦境中,苏知夏死去的场景不停地重复着。 虚无之中,“苏知夏”抓住了他的手,七窍流血,带着无尽地愤恨:“我恨你!你什么都帮不上我!你这个废物!” “你姨母害死了我,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愿意和你做朋友?我恨你!我恨你!” 宁宜苏握住了苏知夏的手,摇着头否认:“不是的,知夏,你听我说。” “我让你保护好知盈,你是怎么保护的?” 他的目光跟随着“苏知夏”指的方向看去,却瞧见苏知盈也是一般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他慌张地想要抓住“苏知夏”的手,可还来不及解释,场景变换回了殿中,苏知夏饮酒的背影,他伸出手要去阻拦,可黑幕中有数百只血手抓住了他的身躯,他绝望地试图挣脱开这些桎梏。 即且的梦境中,却是他的爷爷被人抓走时的场景,他当时就隐匿在那潮湿的草丛之中,胆怯的他龟缩着、颤抖着,梦境中的爷爷责怪他是如此的胆小懦弱。 四时好的梦境则是充满了悲伤——她的父母亲都死于百年前的妖族大战中,为了封印妖王,她被交付给了槐阴客,而年幼的四时好在等待中,只等回了母亲的长枪,父母亲尸骨无存。 安书砚的梦境像是一道烟雾萦绕在道姑身边,她轻触着那纯白色的烟雾,怅然地仰头道:“对不起,请你们成为我梦力的养分吧。” 而此时。 梦境中的四时好只是静静凝视着年幼的自己,道:“呵,我早长大了,还拿着这些东西来迷惑我?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四时好猛地睁开了眼,她站起身来,前往宁宜苏所在的厢房,果然一打开房门,就见他们三人脸上神色复杂,四时好不禁感慨:“三个没用的男人。” 她试图唤醒三人,可三人脸色越发苍白:那道姑的梦力那么强吗?看来得先解决那个道姑了。 那道姑却站在屋外,持着烛火:“这位姑娘,夜深了,怎么还不歇息?” 四时好冷哼一声,道:“装什么?你倒是藏得不错,一开始我还没发觉你是梦妖。” “姑娘,不也是猫妖吗?” 四时好叉着腰傲娇地道:“我的修为可是靠自己修炼百年得来的。” 道姑低垂着脑袋:“是吗?那可真好。” 再度抬起头时,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五六条血迹斑斑的血痕,没有眼珠的眼眶瞧着竟像是个无尽的深渊,能将人的魂魄拉扯进去:“可惜,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四时好手持着长枪一扫,将那些奇怪的蚕丝劈断。 她迅速地跳上了屋檐之上,那道姑的身体像是有无限的丝线吐纳,而每一道丝线上竟都包裹着各种充沛的情绪,能够感染到四时好的内心。 四时好原本要将火注入长枪,烧尽那些惹人厌烦的丝,可那些丝上浸染的悲伤情感像空气一般缠绕住了四时好,即便是她能冲破梦境,可刹那的悲伤也让她手中的动作一顿。 这一顿便让道姑寻到了机会,她那些丝线形成了一道锐利的刀锋状,直劈向了四时好。 四时好暗道:不妙! 突然,一个甩出的铁锹竟然切断了那刀锋般的丝线,正是宁宜苏。 “你怎么醒了?!” 四时好讶异地望着屋檐下的宁宜苏。 宁宜苏望着四时好,想起了刚才,梦境中的他恍若被无数的丝线包裹起来的茧,抱着一个死去的尸身,恐惧一切外物的侵袭。 “往事不可追,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苏知夏的声音传来,他睁开了眼,“苏知夏”的灵魂飘到了他的面前,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不似方才与梦境中谴责着宁宜苏的她,而是真正的那个温柔而坚韧的苏知夏。 “可是,知夏,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我没能保护好盈儿……” 她轻触着宁宜苏下颌已经结疤的那道伤口:“宜苏,一切都是梦境,盈儿还在京城,等着你带血灵芝回去救我。” 顿时,宁宜苏回忆起了此行的目的、恢复了理智后立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遇到具有梦力的妖怪了。 宁宜苏喊道:“四时好!要小心,这些丝线上会携带各种情绪干扰你的攻击!” “知道了!” 四时好脚踏着那些攻击而来的丝线,正打算一个劈枪解决了这道姑。没想到,那道姑猛地抬头,四时好凝视到道姑的眼眸。刹那间,她的神智像是被黑洞贪婪地吸纳了进去,她的瞳孔忽然涣散,那道姑一手虚空捏着四时好的脖颈,不停地吸收着四时好的妖力。 宁宜苏紧急地捡回了铁锹,正要一铁锹砸向那道姑的脸,那道姑幽幽地说道:“砸在脸上很疼的。” 说罢,她另一只手捏住了宁宜苏的脖颈,青筋暴起,宁宜苏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似乎在不断流逝,朦胧间,他似乎瞧见了道姑背后的屋檐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知夏……” 一道携带着火光的箭划破了这黑暗的天际,离弦之箭如雷霆般迅猛地刺入了道姑的后背。 道姑转过身去,瞧见了一个身着丹色圆领袍的姑娘,丝线正要冲向那姑娘,只见她架在弓上的三支箭咻地离弦,离弦一瞬间,箭头迸发出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将那些丝线焚烧殆尽。 “你也想成为我的养分吗?” 那姑娘冷漠地俯视着那道姑,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我警告你,再不放开我的朋友,我马上让你成为那棵桑树的养料!” 来者正是,苏知夏。 两箭离弦,正对着道姑的两支手,为了躲避伤害,道姑只得松开了手,四时好回复了神智,握紧了长枪,气恼无比地喊道:“你这家伙!本猫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给本猫去死吧你!” 四时好冲上前去,这次她谨慎多了,避免了和道姑的正面对视。 而掉落在地上的宁宜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月光照映下,他望着屋檐上的那道身影,瞧见了自己思念了多日的人,眼泪啪嗒落下,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祈祷此时此刻不是梦境。 苏知夏镇定地站在屋檐之上,她将弓箭收好后,拿起了刀也冲上前去帮助四时好击杀那道姑。 四时好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只惊异了一秒,便笑道:“你这家伙当真是命硬,居然没死!” 苏知夏与她背靠着背劈砍着那些丝线,语气平淡地回应道:“这么久没见,你看见我头一句话是,‘居然没死’?” 四时好带着笑容,一面攻击着,一面吐槽着:“你这家伙是不是压根没死呀?害我奔波了那么多天,你欠我的债可又多了不少!” “多谢你为我担心,对不起。” “客套话等解决了这个家伙之后再说吧!” 二人配合依旧如往日般默契,不一会儿就拿下了这道姑,她幻化为人形,被四时好用丝线捆在了桑树上。 苏知夏将刀收入刀鞘,回身望向了多日未见的宁宜苏,下一秒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住,宁宜苏的脑袋埋在了苏知夏的颈窝,眼泪滑落,泪珠滑落到心脏的位置,苏知夏久违地回抱住了宁宜苏,道:“好久不见。” 这些日子的悲伤随着他拥抱苏知夏的一瞬间,全数消散,只有失而复得的激动,他声音带着些颤抖:“这、不是另一场梦吧?” “不是梦。” 苏知夏揉了揉他的头发,许久未曾闻到的那股清冽令人安心的木质香包裹着宁宜苏,他这才确认,这是活生生的苏知夏。 宁宜苏红着眼眶,略带沙哑的嗓子轻颤着:“嗯,不是梦,是真的。我、我好想你。” 四时好环抱着双手,眼角分明沁出泪珠,可嘴上却带着几分不满:“你这家伙,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呀?” “简单来说,我是奉圣人旨意,假死脱身离开京都,以暗访沣州、调查沣州刺史的。” 苏知夏的回答言简意赅。 “就这样?” 苏知夏看着一脸无语的四时好,补充着:“不止如此,圣人得到探子来报,沣州刺史拥兵自重,企图勾结敌国,侵吞我大曌国土,而沣州刺史是荣王的舅舅,此事或与荣王意图谋反有关,故不宜声张。” “即便没有骨咒生花一案,我也与陛下商量好了,于荣王面前演一出戏,让我假意刺杀荣王,陛下赐死我后,我便可假死脱身离开京城调查。” 四时好颦蹙着眉头,还是困惑无比:“你不是夜巡司的人吗,最多就负责斩杀那些害人的妖族,怎么会要你来调查一个官员?” 苏知夏眉头紧锁着:“因为,沣州刺史似乎能操纵一些妖怪……而且,荣王与我算是有私仇,安排我刺杀他也算合情合理,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大胆,竟敢利用骨咒生花戕害官员,可惜没有人证物证,没办法解决荣王。若是贸然赐死了荣王,只怕沣州变故,陛下索性顺水推舟,假意赐死了我。此事,槐爷爷也是知晓的。” “什么?!槐爷爷知道?!” “是的,而且,浅川所说的传说不过是他编纂的,”苏知夏浅笑,“槐爷爷觉得我一个人去沣州不大安全,却不能同你们直言我还未死,只好扯了个谎,让你们也去沣州。只是没想到,你们走得这般快,我赶了多日,这才赶上你们。” “谢谢你们。” 苏知夏粲然一笑,凝视着四时好,四时好却回给了一个无语的眼神:“嘁——以后再也不担心你了!不过,宁宜苏,你抱够了吧?人还活着,你想抱还能抱很久,先去把那两个蠢货喊醒!” 宁宜苏却没有动弹,像个小狗一般蹭着苏知夏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这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他无比眷恋这样的温暖。 “宜苏。” 苏知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宁宜苏这才“嗯”了一声,苏知夏看着拿着长枪像是要一枪戳死宁宜苏的四时好,道:“你们是不是还有同伴还在昏睡?你先去叫醒他们。” “嗯!” 宁宜苏挂着一个满足的笑容,郁闷了许久的脸上久违地出现了这段日子最粲然的笑容。 四时好见他还有些蹦跶的身影,气得深呼吸一口气:“你选的这个郎君也太没出息了吧?” 苏知夏也没反驳,挑眉,困惑地反问:“哪里没出息?” “脑子里像是一点事不装,瞧见你连道都走不动了。” 苏知夏转过身笑着望向宁宜苏:“这不是挺好的吗?而且,陛下说,宜苏虽然不错,可还是比不上她的丈夫,说他还需努力。” “嘁——!”四时好别扭地靠上前来,仔细打量着苏知夏,轻声地问道,“你真没事了?” 苏知夏觉得心头暖暖的:“真没事,那也不是毒酒,不过是化了闭息丹的酒罢了。” “那就好。” 四时好撅着个嘴,瞥见了被绑在桑树的道姑,她毫不挣扎地绝望地凝视着月亮,喃喃道:“就这么死了吗……可是我还没报仇呀……”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可以点点收藏鼓励我吗?谢谢![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蚕眠庵的梦 第27章 终于到沣州了! 月光高悬,此刻的蚕眠庵却是格外诡异的场景—— 随着梦力的消散,屋内的即且和安书砚被宁宜苏唤醒后,缓和了许久。 二人出门后,瞧见了身着丹色圆领袍的苏知夏,即且一眼就瞧见了她腰间佩戴着斩妖刀,害怕地躲在了宁宜苏的身后:“有缉妖使。” “即且,她不会伤害你的,这是我夜巡司的同僚。” 安书砚揉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知夏,激动地喊道:“知夏?!这不是知夏吗?!” 他跑上前去一下子抱住了苏知夏,意料之外的是,苏知夏没有推开安书砚,脑海中那张熟悉但稚嫩的脸与现在的模样重叠:“书砚哥?” “是我是我!你还记得我!” 宁宜苏心头一颤,苦涩的滋味像一滴墨在水中晕染开来,他的眸光漆黑,眼尾泛红,他的声音微哽:“知夏,你们认识吗?” “书砚哥是我的表哥。” “表哥?”宁宜苏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净:也就是说,安兄是我的大舅子?! 安书砚连连点头:“是呀,我们年幼时见过一面,可惜自那次姑姑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后,姑姑也没有再来信,姑姑和知盈妹妹现在如何了?” “母亲操劳过度,已经去世三年了,知盈现下正在京城家中。” 安书砚闻言失落地慨叹:“那你们这些年一定很辛苦。” 对于安家,苏知夏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当年舅舅来家里吊唁父亲时,提及要带母亲去沣州,母亲并不愿意,似乎是因为舅舅给母亲安排了一桩姻缘,在沣州有个鳏夫,家中富裕也愿意接纳苏知夏和苏知盈。可母亲并不愿意再嫁,与舅舅大吵了一架后,与舅舅断绝了来往。舅舅被母亲骂了后,虽是气恼,也还是留了不少银钱。 “也不算辛苦,舅舅身体如何呢?” “还算硬朗。” 二人正在寒暄时,一旁的宁宜苏正在反复思考这一路对安书砚这个大舅子有没有不周道的地方。 即且则是溜到四时好的身边:“师傅……” 四时好正拿着枯枝戳着那个道姑:“怎么了?” “那里有个缉妖使,看着很厉害,我们要不要逃跑?” 即且手指微颤地指着苏知夏。 四时好撇下了枯枝,一本正经地凝视着即且:“逃跑?本猫看着像是会逃跑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 即且的眼泪在眼眶打转着:“有缉妖使……” “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 即且闻言恐惧地睁大了双眼:“什么?缉妖使也会吃妖怪吗?” 众人热切地交谈着,浑然没发觉一个火苗已经在道姑脚下着了起来,道姑平静地俯视着那团火:“难道,又要被火烧死了吗?” 即且怯生生地问着:“是像这样烤着吃吗……呜呜……” 四时好转过头才发现了那道姑已经开始冒白烟了,不是真的□□要烧着了,而是作为梦妖的妖力不断在流失。 “那个,我们是不是该灭一下火?!” 四时好喊着,众人回过神来,这才慌手慌脚地这才把火扑灭了。 那道姑已经吓到昏厥了过去,被安书砚抱下来的时候,她猛地惊醒:“不要烧我……不要烧我……” 安书砚虽知晓她是妖怪,却还是温柔地勾起嘴角:“别害怕,已经没有火了。” 道姑垂睫:“对不起……” 安书砚轻柔地将道姑放下,眉眼含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四时好不忿地摇着头:“错就是错,已经铸成错,就得承受因果的报应。” 道姑垂着脑袋,冷哼了两声:“既有因果报应,那为何,我的仇人却还安然于世……要我看,是善人不得好死,恶人享尽荣华富贵……呵,世道炎凉,哪来的什么因果报应……” 四时好无语地凝视着这道姑:“你自己的仇,跟我们这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有什么关系?你吸食我们的梦力本身就是错,你还委屈上了!” “四时好说得没错,”苏知夏盯着她,质问道,“你伤过多少人?” 道姑垂下眼眸:“十二人。” 四时好环抱着双手:“有零有整的,记得蛮清楚的嘛。你打算怎么办?” 梦妖通过制造梦境去吸食梦力,只要有梦,梦妖的残魂也能隐匿到梦境之中,通过吸食梦境再度壮大力量,而有些极端的梦妖为了恢复梦境,会施展阵法吸食一整个村子的梦境,让那人们于噩梦中惊惧而死。这也是她们没有下死手杀掉这道姑的原因。 苏知夏眸光微冷:“十二人,算得上是比较严重的大案了,沣州的夜巡司竟没人来处理吗?” 道姑眼神空洞:“这十二人皆是我生前府中的丫鬟或仆人,自被抄家后,又怎会有人在意这些人的死活呢?” “抄家?”安书砚作为沣州司法,熟读律法,更是深入地翻阅了沣州近年来的卷宗档案,一下子联想起了五年前被抄家的沣州富商赵家。 沣州富商,赵家。赵家祖籍在沣州,但赵老爷子发家却是在江南地带,赵老爷子勤快又能干,入赘给了江南的一位千金,后成为了江南有名的丝绸大户。妻子离世后,赵家老爷子思念故土,把江南的生意交付给了儿子。赵千金随父回了沣州,也在边疆两国间做起了生意,赵府成为了沣州显赫的富豪,又因为赵千金为人和善,时常布施、接济穷人。只可惜,后面五年前传出了赵府与敌国勾结,因为证据确凿而被抄家。 “你是赵老爷子的千金?” 道姑摇了摇头,未曾料到安书砚竟能立刻从只言片语中猜出她的身份:“你所言的,是我的母亲。” 其他人对于沣州的事并不算了解,所以没有插话,安书砚皱着眉头:“赵府的事确乎可惜,但与敌国勾结一事乃是证据确凿,被抄家也是符合律法。” 道姑苍凉地带着几分嘲笑,变成妖怪的她的眼眶已不会再流泪,却可见眼中满是悲凉:“证据确凿?” “是,人证物证俱在,我上任后查看过卷宗,流程上并没有任何问题。” 道姑抬眸,带着怨恨与鄙夷:“有时候,对于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而言,证据,不也是可以凭空捏造的吗?安司法会不懂?” “我原以为,母亲平日里救人无数,多少会有百姓会为她发声,可沣州好安静,安静到我觉得母亲往日所有的善心都喂给了狗,不对,狗都比那些人还要忠心些,主人挨打,狗还知道要吠两声。” 苏知夏盯着道姑,她的眸子里有悲悯,可不多,毕竟她的身上确确实实背负着一十二人的性命:“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 “那十二人都是我家的家仆,是自愿赴死的,我这也算作恶吗?!” 四时好这暴脾气一下子就点着了:“自不自愿的谁知道?!你空口白话的,不也是在这里捏造证据吗?!” “……” 道姑无言,可安书砚却蹲下身子,她再度感受到了安书砚那股纯白色的力量,安书砚的眸子里盛满了光亮:“赵家娘子,若是赵家一案当真有冤情,我答应你,回去重查此案,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我都会为赵家洗清冤屈。” “我……若是能为我赵家洗清冤屈,届时我会自裁,以慰那一十二人的性命。” 道姑说罢,手中捻诀,一道血契赫然出现在半空中,苏知夏了解有些妖怪会和人立下血誓,付出相应的代价以达到目的。 安书砚看完了那漂浮在半空的血色契约,众人还来不及劝阻,他便没有犹豫地咬破了手指,将血凝结到了血契,一道烙印仿佛刻在了他的灵魂上,将命运与这个道姑紧紧地牵连住了。 四时好对于这样莽撞的行为,气到开始挠头:“不是!你是不是傻子?!她要是害你怎么办?!” 安书砚笑眯眯地凝视着道姑:“不会的,我见过赵娘子,堪称巾帼英雄,那样的女子是不会养出卑鄙的孩子的。” “既然如此,便烦请安司法替我彻查赵家冤案!” 道姑连磕三个响头,表示了自己的感激。 次日。 四时好在蚕眠庵设下了结界,以防止这道姑逃跑或是再次害人,猫形的她不耐烦地用爪子戳着笑眯眯的安书砚的脑袋:“都怪你,害得本猫还要浪费法力在这种事上!没那个金刚钻,偏要揽下这瓷器活!” 一旁的苏知夏和宁宜苏正在收拾着行李。 “宜苏,你和我表哥乘一匹马吧,他腿脚受伤,不能自己骑马。” 宁宜苏显然有些失落,原以为自己能和苏知夏共乘一匹马,却忘记了安书砚受伤的事。苏知夏见他有些失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宜苏,你怎么了?” “没、没事,”他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你这次出行需不需要隐藏身份?” “为免沣州刺史与荣王互通消息,陛下已经下旨,你此行是前来督查沣州的观风俗使,而我是你的随行侍卫,”苏知夏说着,又想起了圣人揶揄她的模样,“陛下给我取了个假名字,宁金玉。” 金玉?“宜苏之山,其上多金玉”……姨母是不是故意的…… 宁宜苏羞涩地抬起头正要看向苏知夏,可面前的脸忽然变成了安书砚的笑脸:“辛苦你了,宁兄。” “不辛苦。” 宁宜苏动力满满,脑子全是:这可是知夏的哥哥、我的大舅哥! 安书砚也不是傻子,当即瞧出了宁宜苏对苏知夏的心思,道:“宁兄,你是不是喜欢知夏呀?” “嗯!我非常喜欢知夏。” 安书砚一顿,没想到宁宜苏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他认可地拍了拍宁宜苏的肩膀:“我瞧得出来,知夏也很喜欢你。知夏性子淡些,有些时候不善言辞,但绝对是个好姑娘,喜欢她,你的眼光绝对没错!” 宁宜苏和安书砚达成一致后,二人开始畅谈了起来:“嗯!知夏很好,但是安兄,你觉得我配得上知夏吗?” “知夏喜欢才最重要吧?不过,她的眼光总不会差……”安书砚补充道,“不过,你要是有这种感觉,说明你很自觉,要多多提升自己,努力让自己配得上知夏。” “很有道理!” 宁宜苏心中感慨着:不愧是大舅哥! 这两人的对话全都被耳力不错的四时好听了进去,她打了个哈欠:那家伙瞧上宁宜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个聪明人过日子有时候不会那么快乐,但是如果有个人蠢到了聪明人的心头,那么这日子或许会变得更舒坦些。 苏知夏在前面打头,即且还是不敢直视着苏知夏的背影,他看着苏知夏的刀就不自觉地害怕得颤抖着,即便是宁宜苏和四时好不停地告诉他,苏知夏不会伤害他。可发自内心的恐惧确实是难以压制的。 远远地瞧着沣州城的轮廓,众人的心并没有安稳下来,而是更加地谨慎了起来。 苏知夏并未将全数的事告诉安书砚,只是告诉他,自己前来沣州是有些事需要办的,不能暴露身份,就不同安书砚回沣州家中,也请安书砚不要把她前来沣州的事传出去。 安书砚自是应许了,进了城后,便与苏知夏他们分道扬镳了。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可以点点收藏!谢谢[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终于到沣州了! 第28章 沣州·乱葬岗 沣州城内,虽不比京城来得热闹,却也能算得上是川流不息。 他们一行人找了个落脚的客栈后,四时好当即决定要在客栈歇息,美其名曰“本猫这是休息养生之计”。 即且害怕苏知夏,自然不敢一同出门。 宁宜苏窃喜着又能和苏知夏单独出门,兴奋地背着挎包、拎着铁锹就跟着苏知夏外出查访沣州的民情。 “沣州位于边境之地,能有这样平和的景象,当真是难得。” 宁宜苏仔细地记录着沣州的民情、建筑特征,苏知夏则是拿着宁宜苏刚才给她买的羊肉包子啃了起来:嗯,好吃。 苏知夏拿起另一个羊肉包子,递到了宁宜苏嘴边:“尝尝,比京城做的好吃。” 宁宜苏抬眸见苏知夏如此亲昵的举动,他小心翼翼地张嘴咬了一小口:“嗯,好吃。” “可你只咬了一口包子皮呀……” 苏知夏困惑地凝视着宁宜苏,宁宜苏羞涩地道:“那个、那个、包子皮也好吃。” 只要是你喂的,都好吃。 “是吗?”苏知夏又咬了一口包子皮,咀嚼了许久,许是心理作用,竟也咀嚼出些甜味儿,笑着道,“好像确实是比京城的包子皮来得甜些儿。” “要不要再吃一口?这羊肉也很不错的,没有膻味。” 宁宜苏点头,满足地张嘴等待着苏知夏的投喂,可下一秒,一颗蹴鞠球对着宁宜苏的脸飞了过去,精准地打在了宁宜苏的侧脸上,连羊肉包子也被打掉。 苏知夏慌张地看着宁宜苏那张白皙的脸被砸红,很是心疼:“宜苏。” “呜——”宁宜苏捂着脸,疼得眼泪在眼眶直打转,“我、我没事。” 苏知夏捧着他的脸,那双眸子里都是担忧的神色,有些手足无措:“都红了,怎么可能没事?” “我、我真没事。” 宁宜苏呆愣愣地凝视着苏知夏的眸子,旋即,痛意似乎都消散了,眼眸中流转出无限的笑意:“真不疼,就是可惜了那个羊肉包子。” “哥哥、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年幼的十岁左右的孩童跑到了二人面前,愧疚地躬下身子道歉。 宁宜苏见况,摆了摆手,他蹲下身子将蹴鞠球拿起来,递给了那孩子:“没事的,不过下次可不能在大街上踢蹴鞠了,很危险的。” “嗯,谢谢哥哥。” 那孩子抱着蹴鞠球,跑向了在不远处等待他的同伴们。 “真的不疼吗?” 苏知夏担忧地询问着,宁宜苏原本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却不知为何有一种想要贪婪地让苏知夏关心自己的情绪涌现上来,他抚着侧脸道:“有一点,你能帮我,揉揉吗?” “我看看。” 苏知夏轻柔地揉着他的侧脸,下颌的那道疤是那么的显眼,她心疼地轻触着那道疤:“痛不痛?” 宁宜苏眼里像是盛满了星星,感受着苏知夏的抚摸,心头像是有羽毛轻轻地扫过,可瞧着苏知夏心疼的眼眸,摇了摇头:“不痛了,就是心疼那个羊肉包子。” “确实是可惜了,”苏知夏转头一看,已经有只流浪的小狗在偷偷品味那个掉落在地上的包子了,“或许,这样也不算太可惜了……” 二人相视一笑,找个了雅致的茶馆坐下,夏日的沣州实在是有些炎热,拿上来的透花糍瞧着是如此精致,又带着几分冰镇的感觉,很是美味。 “好吃!” 宁宜苏拿着蒲扇轻轻地给苏知夏扇着风,看着苏知夏吃着着透花糍,心中觉得很是温馨:“那要不要再要一碟?” 还未等苏知夏回复,底下的孩童们却哼唱着歌谣:“骨森森,墓沉沉,乱葬岗,冤魂生,哭声起,鬼火明,行人误入莫惊扰,惊魂怨起难归还。” “去去去!在这里唱什么唱,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苏知夏听着这诡异的童谣,觉得不大对劲,她一挥手,一个小厮上前来:“这位客官,有什么要小的帮忙的吗?” “这位小哥,我想问问,这些孩子在唱的歌谣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宁宜苏见况,递上了两个碎银:“烦请小哥与我们说道说道。” 小厮接过了银钱,塞到了腰间,笑眯眯地看着宁宜苏和苏知夏:“嗐,听两位的口音就知道,不是咱们沣州人,这童谣呀,唱的是最近咱们沣州城出现的一桩诡异的闹鬼传闻!” 宁宜苏好奇地询问道:“什么闹鬼传闻?” “嗐,咱们这沣州地处边疆,时不时打仗,这不安宁的地方就多死人,咱们沣州城外往南三里就有一个乱葬岗,那里常年都是堆积着死人的地方,本来这乱葬岗就是邪乎的地方,除了搬尸的人,谁敢去那种不祥的地方?可前不久,那搬尸人说在乱葬岗听到了铛铛声,觉得很是诡异,便告诉了咱们这里的太爷,谁曾想,这搬尸人和那些衙差竟是一去不复返,大家都说,是乱葬岗的冤魂出来作祟,没过多久就传出了这诡异的童谣。” 那小厮讲得绘声绘色的,苏知夏和宁宜苏听得入神,苏知夏困惑地追问:“会不会是妖怪作乱?夜巡司没人去探查吗?” “夜巡司?这位娘子怕不是说笑,在咱们沣州呀,宁可去普通县衙做个衙差,都比去夜巡司做个掌司强。” 苏知夏更是迷惑:“为什么?” “咱们沣州常年打仗,哪有钱拨给夜巡司去抓什么妖怪?人杀人、妖怪杀人,反正都是死,有什么分别?与其把钱给夜巡司拿去抓那些虚无缥缈的妖怪,倒不如把钱拨到别的地方。” 宁宜苏颦蹙着:“可若是放任妖怪不管,不是会让更多人受伤吗?” “嗐,那哪里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管得着的事?能活着就不错啦。” 小厮说罢,听得掌柜的喊他,便下楼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宁宜苏拿起本子记录下那首歌谣,简洁地写下了小厮所言的故事,他一边记录,一边询问:“要不要去查查看?” “乱葬岗、鬼童谣,倒是离奇,咱们去看看。” 宁宜苏将最后一个透花糍递到了苏知夏嘴边:“喏。” 苏知夏笑着一口咬下那透花糍,宁宜苏的手指在触碰到苏知夏的嘴唇时,好似被一股微弱的电流击中,心里酥酥麻麻的。 二人才离开茶馆没一会儿,正打算询问着怎么往乱葬岗去。 而路边,一位娘子身着嫣红色襦裙,“罗衫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正能形容那件华丽的衣裳,而这姑娘的肌肤如雪般剔透得很,杏眼潋滟,打了些腮红,瞧上去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她远远地盯着宁宜苏,一下子就觉得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拿着钗环的手也不自觉颤抖了起来:“春樱!你快瞧,那人!” “怎么了娘子?” “那位郎君好生俊朗,春樱,怎么办?我觉得我喜欢上那个郎君了。” 春樱鼓励着那位娘子:“娘子喜欢的话,不如上去和他搭搭话,若是不主动的话,怕是要永远错过了。” “嗯,你说得没错!” 那娘子对着摊位上的铜镜打理了一番,几步走到了宁宜苏面前,笑得很是明媚。 宁宜苏和苏知夏困惑地望着眼前这位娘子,她的轻抚自己的发梢:“这位郎君,安好。我是沣州安家的女儿,安书墨。我见郎君气度非凡,想与你做个朋友。” 苏知夏听着这名字,倒是觉得很是熟悉,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安娘子安好,我、我……” 宁宜苏的脑袋转向苏知夏,用眼神询问着:可以吗? 苏知夏发觉到他的眼神,点了点头,宁宜苏这才说道:“我叫宁宜苏。” “宁宜苏,真好听。” 安书墨笑盈盈地盯着宁宜苏的眸子:好漂亮的眼睛。 宁宜苏牵着苏知夏的手,解释道:“那个,安娘子,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诶……”安书墨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惆怅地看着宁宜苏离开的背影,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苏知夏和宁宜苏跑了老远,宁宜苏轻喘着气,眼眸眯起盯着苏知夏:“知夏,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苏知夏正站着轻轻拍着他的背。 宁宜苏的视线在接触到苏知夏的视线的一瞬间,眼底染上了一些失落:“有旁的娘子来同我说话,你不吃、生气吗?” “你想说,我应当吃醋吗?” 苏知夏说罢,宁宜苏的眸子里立刻浮动起一些期待、羞涩的情绪,翻涌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吃醋。且她不过是上来问问,你也没有逾矩,我应该吃醋吗?” “不应该。” “而且,我明白,你也明白。你喜欢我,”苏知夏的眼睛像是盛着月华般闪烁着,“我也喜欢你。” 宁宜苏双眸骤然一深,嘴角的笑意压抑不住,一下子抱住了苏知夏:“你说得有点不对,我是,最喜欢你了。” “好啦,你怎么变得跟盈儿一样,那么喜欢撒娇。” 苏知夏拍了拍他的背,宁宜苏在她的颈窝蹭了蹭,像只爱撒娇的小猫。 乱葬岗外。 二人顶着这烈日走了两三里地,夏日的阳光实在太过灼热,宁宜苏的手臂都被晒得通红,苏知夏见况,寻了个阴凉的树荫下,心疼地拿着水袋给他降温。 一群身着衙差服制的人似乎是在附近巡视,为首的衙差望着二人:“你们是何人?不知道这里最近在闹鬼不能来吗?!” 苏知夏镇定地看向那个衙差:“我们想去乱葬岗。” “乱葬岗?”闻言,那官差脸色不太好,询问道:“你们去哪里做什么?不怕死吗?” “我们去找个朋友的尸体,不怕死。” 许是苏知夏回答得太过冷静,那衙差也没觉得被骗,而是担忧地劝诫着:“人死不能复生,我劝你们就别去了,万一把自己的性命折在里头就不值当了。” 宁宜苏反驳道:“我们不怕鬼、也不怕妖怪。” 那衙差惋惜地说着:“那不是怕不怕的事,已经折了太多人命在里头了,听大叔一句劝,赶紧回去,至于你们的朋友,已经死了,就把他忘了吧,谁让他命不好死在了乱葬岗。” “回去吧,听话,”衙差心善,将自己的水袋里的水倒在了宁宜苏泛红的手臂上,“快些回去涂些药膏,不然入夜后要掉皮了。” 二人听了这话,也不好为难那位衙差,只好先行回了城内,打算等入夜后再来探查。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谢谢[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沣州·乱葬岗 第29章 夜查乱葬岗 沣州的夏夜倒没有那么的炎热,反而是异常的凉快。 好在二人回去后找了个医馆,宁宜苏的手臂这才没有蜕一层皮。 而此时,四个小脑袋瓜正冒在离乱葬岗不远处的草丛中。 四时好顶着一片变出的大叶子询问道:“我们在干嘛?” 苏知夏仔细观察着不远处衙差们的动向:“等那些巡逻的衙差们离开,我们好溜进去调查乱葬岗。” 四时好拧着个眉头:“不能直接打晕他们吗?” 宁宜苏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乱葬岗有没有妖怪、有多少妖怪……万一打晕后,妖怪去伤害他们就不妙了。” “行吧。” 趁着巡逻的衙差们离开的间隙,苏知夏即刻低声道:“走。” 即且怯生生地牵着四时好的衣衫,一边跟着走,一边担忧地环视着周围:“师傅,这里血腥味很重,感觉很危险……我们要不别进去了吧?” 四时好敲了敲即且的脑袋:“这是乱葬岗,血腥味当然重了。” “可是……” 四时好回过身,凝视着即且那双盛满了害怕的眸子,无奈地叹了声气,牵起他的手:“你要是害怕就躲在我背后。” “……好。” 即且只好牵紧了四时好的手,不知为何,他看向四时好的背影时,恍若回到了当年爷爷带着他在林子里生活的日子,安稳且温馨。 乱葬岗内。 即便是与妖怪厮杀多年、见过无数血腥场面的苏知夏,也不免对眼前的景象感到了些许震惊——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乱葬岗了,甚至可以说是奴隶社会时的殉葬坑,这坑长宽各数百丈,而密密麻麻堆叠的全是尸体,死状都极为恐怖,甚至有些因为腐化,已经露出了白骨,不少的蝎子、蜈蚣盘踞在那些尸体上,有的尸体甚至已经长出了白色绒毛状的诡异物体。 宁宜苏甚至不敢呼吸,满口吸纳进去的全是血腥味混杂着**的味道。 四时好嗅觉灵敏,更是觉得不适,她实在受不了,掏出了个狐狸毛球:“呼!这时候,这臭狐狸的毛竟好闻了许多。” 苏知夏蹲下身子观察着这些尸身,周边的许多百姓会将城里那些流浪汉的尸身扔到这里,所以最边缘的尸体有不少流浪汉的。 苏知夏仔细观察着尸体,捏了捏那人的尸体,仔细观察了一番得出了结论,还未说出口,一旁的宁宜苏一边记录,一边说道:“人死后会有一段时间呈现出尸僵的状态,这具尸体已经没有尸僵,加上其**不算严重,算上沣州这么热的天气,这具尸体大概死了三、四日左右。” 苏知夏有些讶异地望着宁宜苏,这才发现宁宜苏当真是进步了许多,比当时在京城探查案子的时候来得沉稳而果断多了。 她继续引导宁宜苏的思考:“是,可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了。” 宁宜苏记录完,轻咬着笔,思维灵敏地反应着:“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乱葬岗安排巡逻衙差已经有一月有余了,而我们今日晨间来时,那衙差并不允许我们靠近,那这具方死了三、四日的尸体又是从何而来?” 四时好手拿着狐狸毛球,掩着鼻子:“情况不过有二,要么是那些衙差私下允许某些人运送尸体进来,要么就是这人死于这附近。” 即且在一旁低声补充着:“若是有人偷偷运送尸体,瞒过了这群衙差呢?” 四时好闻言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诶,你这家伙,虽然胆子小,但脑袋瓜还是挺好用的嘛。” 即且被四时好揉着脑袋,笑眯眯地接受着四时好的赞赏。 苏知夏观察着这具尸体的肌肉分布和手上的痕迹:“这人是个打铁匠。”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四时好不解地也蹲下来仔细观察着。 宁宜苏在一边解释道:“这人应当是个只有自己一个人干活的打铁匠,他手臂的粗壮程度不同,明显右手更为粗壮,手掌有许多老茧。而且打铁匠常年累月与火打交道,瞧,他的手上有好些地方都是烫伤,而且有不少被火星子溅伤的痕迹。而且他身上的穿着更像是一个靠体力干活的人,应当是个打铁匠。” 四时好摸着自己的下巴:“一个打铁匠,三四日前死了,尸体出现在了一个月前就有众多衙差看守的乱葬岗?” 与此同时,脚底下似乎传来了铛铛声。 即且发现不远处的光芒,害怕地拽了拽四时好的裙摆:“师傅,好像有人来了。” “我们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快走,别被抓到了。” 苏知夏牵起了宁宜苏,四时好则是带着即且,两人两妖躲避着衙差的巡视离开了乱葬岗附近。 好在四时好一起外出,虽然城门紧闭了,但在四时好的法术帮助下,一行人还是顺利地回到了客栈。 宁宜苏感激地看向四时好:“呼,多亏了四时好在。” “要不是这沣州地界我实在不熟悉,我就带着你们一起直接瞬移到乱葬岗了,何必要那么鬼鬼祟祟地去勘察?累了,累了,本猫要去睡觉了。” 四时好打着哈欠就回了房间,即且也不敢在没有四时好的陪伴下和苏知夏待在一起,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知夏则是拿着药膏正在给宁宜苏擦着手臂:“下次外出还是带把伞吧,这沣州的光实在是有些毒辣。” “我实在是太不中用了。” 苏知夏抬眸,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连外出都会被晒伤……” 苏知夏给他擦拭着药膏:“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就没有必要为它而烦恼。在我看来,真正的没用,是能去改变而不去改变、是能去做因为胆怯而不敢去做。” “知夏……” 苏知夏的眼眸带着些迟疑:“喜欢我,让你觉得很有负担吗?” 宁宜苏惊慌地摆手:“不、我只是担心配不上你……你那么厉害,合该有一个跟你一样厉害的人与你相配……不过你相信我,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的……” 苏知夏猛地拉住了宁宜苏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宁宜苏跌入怀中正有些手足无措,苏知夏托起他的脸,嘴唇覆上了宁宜苏的唇,呼吸交织在一起,宁宜苏心跳怦怦地跳动着,发现苏知夏抓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加深,他也回握住苏知夏的手。 他正要陷入这样的旖旎之中时,苏知夏盯着他:“宜苏,上次吻你,我确实包藏私心,是想利用一个吻胁迫你替我好好照顾盈儿。但今天吻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想告诉你,‘配不配’这个词与喜不喜欢本身就不该联系在一起。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温柔、善良、坚韧,这样的一个人,难道还不值得我去喜欢吗?” 宁宜苏面色泛红,呼吸越发急促,苏知夏的话像是蜜糖一般绕在他的心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全身,他压抑着自己体内的那团火,嗓音带着些沙哑:“那,我可不可以、再亲你一下?” 苏知夏噗嗤一笑,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带着些羞涩地凝视着自己,苏知夏又覆了上去:“下次就不用问了。” “嗯。” 宁宜苏的胸腔起伏,心中对这一吻感到十分的餍足,却又暗自思忖着:怎么感觉我才像是知夏的媳妇……不过,做知夏的媳妇好像也很好。 苏知夏回了房间后,宁宜苏还在回忆着适才的吻,修得抱紧了被子,幸福地在床上翻来翻去,好似个怀春的少年。 而沣州城安府内,也有一个少女怀春。 “宁宜苏,宁、宜、苏。” 安书墨在沐浴的时候不断念叨着这个名字,春樱见着自己娘子对那人念念不忘:“娘子,不如明天吩咐些下人去帮你打探打探那位宁郎君的消息吧?” “打探得到吗?” 春樱在一边给她擦拭着身子:“应当可以,我听那位宁郎君的口音不似我们沣州的,倒像是京城来的,应当很好找。不过,娘子,我今天瞧着他旁边还有个姑娘,他们走的时候,那位宁郎君还牵着她的手……” “嗯——,”安书墨的声音逐渐低落了起来,转而又笑着道,“你先去打听打听,若是朋友、姊妹之类的呢?若是宁郎君当真成婚了,那便罢了,我安书墨可做不来那等子坏人姻缘的事。” “嗯!我明日就让人去打探!” 第二日一早,宁宜苏一早点好了一盘羊肉包子,又要了几颗鸡蛋,端到了苏知夏的房间,她正晨练完回来,薄汗细密,她擦拭着自己的汗:“这么多好吃的?” “嗯,都是你喜欢的,”宁宜苏倒了杯温水递给苏知夏,“喏,先喝杯水。” “好。四时好她们起来了吗?” 苏知夏缓缓地饮着水,宁宜苏将包子和剥好的鸡蛋摆在她面前:“四时好这些日子奔波,有些疲惫,估计还没起来。即且,他似乎还是有些害怕你,所以不敢出门,我待会儿拿些包子分他吃。” 苏知夏擦好了手,大快朵颐了起来:“我听四时好说,即且是要来沣州报仇的?” “是,他的爷爷似乎是被人捉到了沣州,被抓去当药材了。即且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也没伤过人,最多就是吓过人,我想带着他,说不定日后他也能成为和四时好一样强大而厉害的妖怪呢。” “行,你们既然觉得他好,那我就不担心了。你别光顾着看我吃,你用过早膳了吗?” 见宁宜苏摇了摇头,苏知夏拿起另一个包子递到他嘴边:“你消瘦了许多,多吃些肉。” “嗯!” [猫头]感谢阅读![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夜查乱葬岗 第30章 自“挂”东南枝的裴从诚 “救命啊!有没有人能来救救我?” 苏知夏和宁宜苏正吃着美味的羊肉包子,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二人循着声音打开了窗户,往客栈的院子扫视了一圈。 “那不是……”宁宜苏望着挂在墙上的那个人:“裴从诚吗?!” 裴从诚灰头土脸地抬头一看,见是两个熟人,激动不已地求救道:“师傅,是我呀,快救救我!” 苏知夏叹了声气,从二楼借力一蹬,落在了围墙上,把他拎了下去:“你怎么会在沣州?” 裴从诚瞧上去风尘仆仆的,脸上还有些灰,头发也有些凌乱,但还是如当时一般的乐观:“我?我要做一个剑客,所以离家出走了。” 宁宜苏从楼梯跑了下去,他看着裴从诚那有些落魄的模样:“裴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裴从诚苦涩地摸着自己饿瘪的肚子:“呃,这就说来话长了。那个,有没有吃的,能不能分我吃一点,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你稍等一下,我去拿羊肉包子给你。” 宁宜苏正要上楼去拿包子,裴从诚的眼睛迸发出光芒,感激地喊道:“谢谢你,师娘。” 师娘? 宁宜苏被这声“师娘”喊得竟有些心花怒放,上楼把一整盘的包子都拿了下来。 “裴从诚,你怎么逃出裴府的?我记得你应该被关禁闭了吧。” 裴从诚大口大口地啃着包子,一边的宁宜苏当真像是个老母亲一般拍着他的后背:“裴兄,你别着急,吃慢点儿,这还有好多包子,都是你的。” “呜呜——师娘,你真好,这是我钱囊丢了以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了。” 裴从诚一边吃着,一边感动地含糊地说着。 苏知夏见他不答,将那盘包子拿到一边:“我在问你话。” “咳咳,师傅,我,我趁着兄长那天外出去练兵,我就逃出来了,本来想去找你和宁兄,去了你家里,你妹妹说你已经死了,我当时真的是要难过死了,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可你到底是我的师傅。不过我听你妹妹说宁兄来了沣州,说是要复活师傅,我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马不停蹄地赶上来了!师傅,看着你这么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当真是心安了。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带我一个呗。” 苏知夏狐疑地看着裴从诚,但到底是裴从信的弟弟,想着裴从信也是个着实不错的人,她便只好答应:“你暂时先跟着我们吧,等在沣州的事处理完,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回京城。” “啊?!” 苏知夏的眸子冷漠得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刃:“你要是有异议,我立刻把你捆在这客栈,修书一封让你兄长来抓你回去。” “别别别,我听师傅的话还不行吗?”裴从诚撇着个小嘴。 宁宜苏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间新的客房,也请店里的小厮给他打些水:“裴兄,多日奔波累了吧,去楼上歇息一会儿,我吩咐人给你准备好热水,你待会儿沐浴一下吧。” “呜呜,师娘,你人也太好了。”裴从诚说着,还顺手把那一盆羊肉包子抱走了。 苏知夏忍俊不禁地侧过脸,裴从诚开心地蹦跶上了楼,宁宜苏则是坐到了苏知夏对面:“这怎么办?” “裴从诚的兄长于我不算深交,却也算是有些旧交,总不能让他当真流落在外,他的身手勉强可以,应该也能派上些用场。” 宁宜苏想着裴从诚挂在墙上的光景,噗嗤一笑:“裴兄与我们倒也是有缘,每次挂在墙上,都能被你救下来。” 苏知夏饮着水:“说不准,他还算是个福将。” 这时,一个穿着家丁模样的人上前,恭敬地询问道:“请问阁下是宁宜苏,宁郎君吗?” “正是。” 宁宜苏一怔,见来人没有恶意,正困惑着,那家丁奉上了一封请帖:“宁郎君,这是安家娘子给您的请帖,邀您明日于城郊马场一叙。” “安家娘子?”宁宜苏这方想起来昨日那位名为安书墨的娘子,他急忙推却:“不不不!” 可那家丁已经将请帖塞到了他怀里,由不得宁宜苏推却,那人已经离开了。 此时,那封请帖像是烫手山芋一般,宁宜苏不敢拿起那请帖:“知夏……” 苏知夏笑着揶揄道:“难道是那位安家娘子对你一见倾心了?” “怎、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多一见倾心?不过是……” 听着宁宜苏的声量越发小了起来,苏知夏放下水杯,温和地笑着:“是什么?” “见色起意。” 苏知夏噗嗤一笑:“你这是变相在说自己长得俊俏吗?” “我、我、我应该长得不是很丑吧?”宁宜苏有些惊慌地凝视着苏知夏,他坐在苏知夏身边,委屈地把脑袋凑到了苏知夏的颈窝里,闷声道,“知夏,我不丑吧?” 苏知夏揉了揉他的脑袋:“不丑。” “那我老了变丑了的话……” 宁宜苏分明知晓苏知夏不是个看外貌的人,却还是故意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分明知道,我昨天说过,喜欢的是你的温柔、善良、坚韧,”苏知夏哪里不知晓宁宜苏的心思,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茬说着,他在自己的怀里抬眸一看,苏知夏也不免补充了一句,“不过你长得确实好看。” 四时好打着哈欠从楼下走下来,身后还跟着即且,她嫌弃地俯视着二人:“咦——,你们俩一大早就在这里腻腻歪歪的,不腻吗?” 宁宜苏起了身,有些羞涩,苏知夏倒是平静地望着四时好:“你昨夜又偷偷饮酒了?” “嘿,被你发现了。” 苏知夏倒了杯茶,递给了四时好:“那么大一股酒味,想不被发现也很难。” “谢谢啦,唉,这里的酒味道还不错,不过我到底还是更喜欢京城的酒,品类更多些。” 四时好环视了一圈,皱着眉头:“你们两吃独食呀?自己吃完羊肉包子,就不管我和即且了?” “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简单说就是,我们多了个新同伴,待会儿等他洗漱完,介绍给你们认识。” 苏知夏这头解释着,宁宜苏已经去吩咐小厮准备新的早膳给四时好和即且,特地吩咐了“不要饼子”。 “今天你打算出门吗?” “不了吧,外面好晒,本猫不太想出去。” “可你不是黑猫吗?” “你少管。” “好吧。” “这是什么?”四时好看着桌子上的那张请帖,“还怪香的,哟呵,请的还是你的宁郎君呢!是哪家的姑娘瞧上了他?要不趁此机会把他甩了?换个更好的,我们妖族就有很多……” 苏知夏推开了四时好,严肃地凝视着她:“这玩笑就不要开了,他会当真的。” “行吧,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他,”四时好撑着脑袋,揶揄地看着苏知夏,“那这请帖怎么办?你要让他去吗?” 苏知夏平淡地放下杯子,看着不远处的宁宜苏的背影:“不是给我的请帖,他自己决定就好。” “你不吃醋?” “他,我很安心,”苏知夏笑着看向四时好,“再者说,若是要变心,总归是拦不住的,倒不如放手,免得伤到自己。” “你倒是看得开,可真的放手,你不会觉得疼吗?” “长痛不如短痛,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即便是扒掉一层皮,也不会让顽固的脓包留着的。” 四时好也看向了宁宜苏,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不过,其实这家伙也还不错,平时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关键时候是真干活。听说沣州有血灵芝,二话不说就来了,这一路上也很坚定要复活你。” 宁宜苏看她们聊得热火朝天,笑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师傅她们再聊……呜……” 即且的嘴被四时好捂住,四时好带着威胁的笑容质问道:“宁宜苏,这请帖你打算怎么办?” 宁宜苏坦然地回应着:“我不去赴约了。但是让那位安娘子等也不太好,我找个人把帖子还给安府,同她表明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感谢她的厚爱。” 四时好这才把爪子收了回来:“算你回答得不错。” 宁宜苏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裴从诚把请帖拿去还给安娘子,毕竟四时好性格火爆、似乎对安娘子有些敌意,而即且也是个胆小的,貌似只能由裴从诚去。 裴从诚穿戴整齐后,下了楼与四时好和即且打了照面,他这人倒是热忱,不管即且是不是害怕,直接搂着人家的肩膀:“你师傅是四时好姑娘,四时好姑娘是我师傅的好朋友,那我们也勉强算是师兄弟了。不过你年纪瞧着比我小,就喊我裴师兄,怎么样?” 四时好对于裴从诚的夸赞很是受用:“小裴,你,很不错!” 裴从诚得了宁宜苏的吩咐,念及师傅和师娘的感情,决心要斩断这位安家娘子对师娘的爱慕之情。 苏知夏严肃地叮嘱着裴从诚:“说话时记得注意分寸,先探探到底是不是当真喜欢宜苏,不论人家有没有那心思,都莫要伤了安娘子的心。” “唉,师傅你放一百个心,这么点小事,交给我,保准完成!” 裴从诚就这样快乐地拿着那张记着宁宜苏从小厮那里打探来的安府地址的纸条离开。 而宁宜苏和苏知夏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颇有几分目送儿子远行的感觉。 裴从诚一路打探,到了安府门口。 他拿着请帖,对着家丁询问道:“敢问,此处是安书墨,安娘子的家吗?” 那家丁一见请帖,误将裴从诚以为是宁宜苏,激动地上前牵住了裴从诚的手:“宁郎君,您怎么来了?!来人,快去告诉娘子,宁郎君来了!” “诶,不是,我不是宁……” 那家丁硬是把裴从诚拽进了安府,裴从诚还来不及解释,那家丁滔滔不绝地说道:“宁郎君,我家娘子可是沣州出了名的美人,又心善,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宁郎君是京城人氏吧?我们安家也算是家大业大,若是我家娘子嫁去了京城,那嫁妆……” “不是、我不是宁宜苏。” 那家丁一蒙:“那你是谁呀?!” 得了消息的安书墨正开心地提着裙摆跑了过来。 “我是替宁宜苏来还请帖的。” 裴从诚说道,却听着身后啪嗒一声,安书墨眼含泪珠盯着裴从诚:“他、他不想和我一起去马场吗?” “呃,你就是安娘子吧,那个,我不知道你对宁宜苏是什么心思。但是宁宜苏是我的师娘,他有心上人了,和别的娘子单独出门始终不好。对了,他还说了,感谢娘子厚爱。” 安书墨的瞳孔放大,格外震惊:师娘?!什么意思?我没听错吧?宁郎君是断袖吗? “那我话说完了,就先走了。” 裴从诚正要离开,安书墨叹息了一声:“等等,这位郎君,烦请你帮我同宁郎君说,我希望他能幸福。” “他?”裴从诚想起了宁宜苏一直黏着苏知夏的模样,笑容时时刻刻挂在脸上,“他现在就蛮幸福的。” 安书墨点了点头,握住了一旁也是同样震惊的春樱的手:“春樱,看来我的真命天子并非是宁郎君。” “娘子是个顶好的人,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的。” “嗯!” 裴从诚没想到自己此来一番竟造成了这样的误会,他带着完成任务的欣喜回了客栈,却听即且低声说:“宜苏哥和知夏姐外出去查案子了。” “什么?他们两个外出去查案子了?什么案子呀,即且师弟,你跟我说来听听。” “我也不大清楚……” 即且当时光顾着害怕了,没认真地听她们的对话。 “行吧,那我就在客栈等师傅他们回来吧,”裴从诚熟络地牵着即且的手,“即且师弟,走,咱们一起去练功。” “不是、那个……” 即且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被裴从诚带到了客栈的院子里蹲起了马步。 而另一边,苏知夏他们正在打探着有关沣州刺史的事,却不料遇上了个滋事的家伙。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自“挂”东南枝的裴从诚 第31章 沣州“小霸王” 茶水铺子里,各色的精致糕点散发着诱人的甜味,与茶香交融在一起,别有一番清新自然的风味。 宁宜苏买了樱桃奶酪,这沣州的糕点物价还是有些贵的,二人坐在位置上品尝着,他看着苏知夏的眼眸在吃下樱桃奶酪的瞬间发亮,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吃吗?” “好吃!” 苏知夏没吃过樱桃奶酪,一则是京城物价并不便宜,她的钱一般不太会花在口腹之欲上,二则是她习武多年也不大吃甜食。 “你喜欢就好,”宁宜苏拿出了簿子,将今日所打探的消息简要的记录着,“今日倒是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沣州百姓对这刺史的评价似乎不怎么好呀。” 苏知夏一边尝着樱桃奶酪,一边说道:“虽说这边疆之界,时常因为战争而动荡,百姓们颇有怨言也能理解。可道家有云‘万物由无到有,天地之间有夷、希、微三者不可致诘之物,是谓恍惚’,为官之道想来也是如此,‘道’虽不能直接触摸感知,可那良善正直的爱民之心,百姓们是能感受到的。看来,这位刺史做得也并不算太合民心。” 宁宜苏也认可苏知夏这番话:“是呀,百姓们对他颇有怨言。其中主要是对他的儿子谢凌苍,这人仗着父亲是刺史,横行霸道、强抢民女,因酷爱蹴鞠,时常对商铺收取一些莫名的‘保护费’用于蹴鞠上。” 二人刚说罢,就瞧见三四个大汉和一个高高壮壮的青年嚣张地走了进来。 “钱掌柜,最近生意可好?”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冷眼盯着掌柜,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 “谢郎君……”钱掌柜有些颤抖地躬着身子,很是害怕地看着那人,“小人记得,三天前不是刚收了‘保护费’吗?” 苏知夏和宁宜苏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那个青年,看来那人便是适才所言的谢凌苍。 “嗐,三天前的保护费收完了,不得收收这未来三天的?” 钱掌柜惶恐地解释着:“可是谢郎君,我现下当真没有那么多银钱了,您也瞧见了,我这铺子……哎呦!” 谢凌苍将钱掌柜的衣领揪住,眼眸中射出一道寒芒:“怎么?你是不打算给了?” 钱掌柜害怕得不得了,眼见着谢凌苍那一拳要挥到脸上:“不、不!给,谢郎君请稍候,容小人去拿些银钱。” 谢凌苍眼里透出几分戏谑,拍了拍钱掌柜的脸:“是吧,我看钱掌柜的还是很识时务的,快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坐在了其他的位置上,把玩着桌上的茶盏,环视着铺子,却一眼瞧见了苏知夏,他饶有兴趣地上前,微微眯着的眼流露出令人膈应的猥琐感。 宁宜苏察觉到他那不善的目光,正要起身,苏知夏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谢凌苍带着些傲慢和调戏的语调:“这位娘子不曾在沣州城见过,是从哪里来的呀?” 苏知夏不言,静静地尝着樱桃奶酪。 “哟呵,性子还挺傲的,我告诉你,我可是沣州刺史的儿子,你再傲,也得对我毕恭毕敬的,不然,休怪我欺、负、你了!哈哈哈哈!” 谢凌苍带着些挑逗,与身旁的壮汉笑得很是不善,这话里带着些黏腻的恶心意味。 苏知夏正好尝完了樱桃奶酪,冷眸一瞥:“你是不是想死?” “哦——好傲的娘子,等会儿哥哥我欺负你的时候,要是也能那么傲就好了,哈哈哈!” 听着这番下流的话语,宁宜苏气急地站起身来,一拳头打在了谢凌苍的面门,难得地说出如此激进的话,眼眸中带着些狠厉:“去死吧你!” 谢凌苍显然没料到这沣州城内有人会对他出手,没来得及反应就扎实地接下了这一拳,后面的壮汉扶住了他,他先是一蒙,立刻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咒骂:“你!来人,给我打死这家伙!整个沣州城,还没人敢跟我动手!臭小子,你找死!” 见着谢凌苍身后的壮汉出手,苏知夏当即出手,刀鞘精准地打在了那些壮汉的穴位上,那些壮汉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反被她一拳打在了下巴。谢凌苍抄起一旁的椅子,宁宜苏则是拿起铁锹挥向了谢凌苍,饶是宁宜苏武功不大行,这时候也靠着蛮力让那谢凌苍有些难以招架。 苏知夏轻松地将那些壮汉踹飞,她回过头发现宁宜苏眼眸中难得盛着满满的怒气,可谢凌苍这家伙狡诈得很,苏知夏一眼瞧见他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了一柄匕首,当即上前将宁宜苏护在了身后,刀刃出鞘,一刀砍断了那柄匕首。 谢凌苍一脸震惊地凝视着苏知夏,而苏知夏顺势一脚将他踹飞出了店铺:“滚!” 谢凌苍被那几个壮汉扶着离开,还沉浸在苏知夏一刀砍断自己匕首的震撼中。 而躲着的钱掌柜瞧着店铺这般混乱的模样,惊慌地上前,道:“二位,快些离开吧!那位是沣州刺史的独子,二位再不走,只怕待会儿会有更多人来找二位的麻烦了。” 宁宜苏这会子才恢复了平日里温润的模样,掏出了荷包,拿出了好些银钱:“对不起,这些砸坏的东西我们赔。” 钱掌柜推却着:“不必了,二位在我的店铺里碰上此事,本就是我们的不对。嗐,我看这店也是开不下去了,索性关了也好。” “不不不,您一定要拿着这钱。” 宁宜苏将银钱塞给了钱掌柜的,二人离开没多久后,果然谢凌苍带着一些手持刀的衙差,在大街上搜捕起了宁苏二人。 不过二人为了避免这谢凌苍把祸水尽数泼给钱掌柜,也并未走远。 苏知夏正在教着宁宜苏待会儿该如何与沣州刺史交锋,而谢凌苍方见着二人,立刻指着道:“就是他们!给我把他们两抓进大牢!狠狠地鞭笞个几百下!” “就是你们二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殴打刺史家的郎君?!” 那为首的衙差气势汹汹的,宁宜苏丝毫不惧:“谢刺史家的郎君好生厉害,光天化日之下,抢占民产、调戏我的侍卫、携侍卫殴打旁人,现今还公权私用,让衙差随意逮捕。” “哼,臭小子,小心你这张嘴,在咱们沣州……” 谢凌苍气恼地骂道:“跟他废话什么!抓他!” 衙差们正要上前,苏知夏刀锋出鞘,挡在了宁宜苏身前:“大胆!” 苏知夏亮随即出令牌:“这是代天子巡省天下的观风俗使!尔等胆敢造次的话,可不论理由斩杀!” 谢凌苍显然不信:“哼,随便拿个令牌就想装成观风俗使来吓唬我?!” 苏知夏当即将刀架在了谢凌苍的脖子上,冰凉的刀锋上让谢凌苍感到些许恐惧:“信与不信的,你难道想拿命来跟我赌?” “你敢?!” 谢凌苍说着,苏知夏的刀锋上沾上了些许血迹,她无比镇定地将令牌亮着:“要是不识货,就去找个识货的来!” 不消一会儿,周边围满了百姓。刺史府果真来人,司马匆匆赶来,瞧见那令牌,和之前传来的旨意,他当即拜见了宁宜苏。 “下官参见宁大人。” 宁宜苏鲜少有这样被人恭敬参见的时候,他想着姨母是如何做的,保持着平静与淡然:“司马请起,我、咳,本官奉圣人旨意巡省沣州,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 “回宁大人,谢郎君年幼无知,惊扰了您,刺史此时有要务在身,不便前来,令下官一定要同您致歉!望大人莫要怪罪。” 宁宜苏镇定自若地把玩着那个茶杯:“年幼无知,我瞧着谢郎君这块头比我还高。本官倒是想问问,这除了税收,怎么还有这保护费一说,这保护费是进了国库,还是进了谢家的腰包里呢?” “回宁大人,这,您放心,刺史说了,此番回去,定会狠狠惩罚谢郎君,至于保护费,刺史定会将那些钱财尽数还给百姓们。” 宁宜苏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却当真将那司马唬住:“那司马觉得,本官该如何处置谢郎君呢?” “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刺史一定感激不尽。” 苏知夏点了点头,宁宜苏得了首肯,说道:“本官也并非是没有肚量,不过需要谢郎君做几件事,一,同我的侍卫道歉,二,将抢来的保护费尽数还给百姓,三,不得再作恶,夏季炎热,本官看,不如让刺史罚他紧闭三月,免得这炎炎夏日的火又烧到了本官面前。” “是!” 司马带着谢凌苍匆忙离去,谢凌苍恶狠狠地瞪着宁宜苏,像是在说着“这件事没完”。 “胆敢再犯,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苏知夏拿着筷子甩出,那筷子从谢凌苍那双恶毒的双目前掠过,他惊惧无比地望向苏知夏,感觉心脏骤停:若是刚才她瞄准的是我的双眼,我是不是就瞎了…… 而这一幕正巧被外出觅食的裴从诚和被裴从诚“邀请”出来的即且瞧见,裴从诚震惊又带着几分赞叹地望着苏知夏,跑上前去:“师傅,你太厉害了吧,刚才那招,咻地一下,哇,我要学我要学。” 刺史府内却并不安生。 侍女为谢凌苍处理着伤口,谢凌苍不满地骂道:“不就是个观风俗使吗?杀了也没人知道,扔到荒山去,就说是强盗杀了不就行了?!” “郎君,事情没有您想得那么简单。” 谢凌苍不满地用拳头锤着几案:“什么叫没有那么简单?!今天我如此被折辱,我迟早……嘶!疼死了,你会不会弄?!” 说罢,谢凌苍一脚踹开了那侍女,司马恭敬地解释道:“郎君,那风俗使不是一般人,是圣人的甥儿,深得圣人疼爱。若是轻易弄死了,圣人震怒,只怕连累刺史大人。” “嘁!那家伙就会靠着女人,靠着姨母摆个风俗使的架子,靠着那个女侍卫在这里耀武扬威!” “郎君便忍忍吧,待他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郎君这段日子便在家中歇息,若是得闲了,下官会安排人来与您蹴鞠的。” 谢凌苍的神色这才勉强好些,咬着牙,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仇。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或评论评论,感谢![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沣州“小霸王” 第32章 光济叟·蜡人 燥热的夏夜,沣州的夜晚虽有凉风,可打更人只着一身清凉的衣衫,提着那闪烁的烛火,于深夜时分守护着沣州的安全:“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阵冷风吹动着打更人的衣衫,打更人后背打颤,直觉告诉他这风太过寒凉,不大对劲,他害怕地要拿出腰间的匕首。可下一秒,那柄匕首像是融化掉了一般,他惊惧地看着手里那团似蜡般的扭曲的匕首,一抬眸,正对上一双扭曲的双眼,没有眼白,那打更人来不及喊出口,从被触摸的肩膀逐渐像是被烈火炙烤,而此时太阳刚出现了第一缕光,那人像是蜡块融化一般倒在了地上。 早起的行人瞧见了这融化掉的人,惊呼一声,血案的惊慌氛围就这样在沣州城内蔓延开来。 苏知夏和宁宜苏从客栈小厮那处听到了消息,欲意去探查,裴从诚也好奇得很,撒娇非要跟着二人,好几声“师娘”唤得宁宜苏心花怒放,宁宜苏竟然也帮着他说话,苏知夏只好同意。 三人方到现场,现场只是围了一些衙差,没见得夜巡司来人。 裴从诚困惑地自来熟地询问着一边的小哥:“这位兄弟,这出了这么诡异的命案,怎么夜巡司没人来?” “这位兄弟,你不是沣州人氏吧?咱们这里的夜巡司那是最没用的衙署了,没钱,谁会为了这么点事卖命?” 裴从诚虽算得上是贵胄子弟,却也明白钱对于百姓的重要性,也是能理解,毕竟高尚的牺牲精神大家都会嘴上说说,真要付出的时候,能真舍得的人可就没那么多了。 苏知夏颦蹙着眉头远远观察着那具诡异的尸体,衙差只是呵斥着围观的百姓离得远一点,苏知夏望着那突然开始凝聚的蜡团,那诡异的蜡流动向一个衙差,苏知夏当即冲破了衙差的阻拦,喊道:“让开!” “你是谁?!” 衙差正要上前阻拦这个处从何处冒出的姑娘,宁宜苏当即挡在了苏知夏身后,亮出令牌:“我乃观风俗使,谁敢阻拦!” 衙差们得了上头的消息,自是知晓有位风俗使正在沣州城内,恭敬地行礼。 苏知夏当即斩落了那已经凝结成手掌形状的蜡团,那蜡团不知何处竟发出了悲鸣:“呜呜……好痛……” “妖!妖怪!” 衙差们惊惧不已,百姓们之间也迅速弥漫起惊恐的氛围,宁宜苏当即命令道:“先有序驱散百姓!以免伤及百姓!” “是!” 裴从诚帮着那些衙差指挥着百姓迅速离开,而苏知夏见那蜡团逐渐凝聚起来,凝成了一个似人非人的形态,愤恨地凝视着众人:“我要血……要血……” 苏知夏严阵以待,宁宜苏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东西:“这是光济叟制成的蜡人!吸食人血后,血会变成蜡块,使蜡人的体型不断变大!小心!” 那蜡人行动缓慢,显然还不算是太过厉害,苏知夏反应迅速地劈砍了几刀,可惜那蜡块的凝聚力很强,一旦被劈砍后就会立刻融为一体。 此时的苏知夏想起了离开京城钱,槐阴客送别她的场景: “知夏,此去沣州危险重重,我赠你一把弓,这弓是老夫身上的木头制成的,附着着法力,你只需要拾取一些树枝,放在箭筒里,就会变成带火的弓箭。” “槐爷爷,谢谢你。” “你可还记得当时斩杀胡蔓草妖的火刃?” “记得。” “老夫教你一个口诀,你需要的时候,凝住心神,默念口诀,至于你能不能用出,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不过,我得告诉你,这火刃若是妖怪用,是无有大碍的,但你以人族的躯体用,是以燃烧自己的寿命为代价的,不过也不算多,你勉强用一次两次顶多也就损害个三四年寿命。” 苏知夏平静地凝视着槐阴客,有些迟疑:……三四年寿命也不算多吗?不过,对于槐爷爷确实不多吧…… 此时的蜡人正要将手抓向一个跌落在地上的孩子,他哭泣地喊着:“娘!” 苏知夏毫不犹豫地默念口诀:“燃魂焚魄,赤炎炼火。” 宁宜苏也手持着铁锹冲到了那孩子身前,他将孩子护在身后,用力地挥舞着铁锹。 唰地一声,苏知夏的刀变成了火刃,身体内能够感受到一股如赤焰灼烧的感觉,她跃起迅速斩落了那双蜡手,蜡块被火点燃,瞬间燃起来大火,那融化的蜡像是要流动逃离。 裴从诚当即命令着身边的衙差:“快!将这些板凳环成一圈,别让那妖怪逃走!” 衙差们也迅速地拿起了旁边的小摊贩的长凳,周边商铺的掌柜们也拿出了自家的凳子,立刻将那些木头板凳围成了一圈,裴从诚对着苏知夏喊道:“师傅!” 苏知夏立刻了然,觉得这裴从诚也算是聪明,她一个猛跳,一手抱住了那个孩子,对着身边的宁宜苏道:“走!” 三人退出了圈外,苏知夏果断地点燃了围成一圈的木凳,那蜡人无处可逃,绝望地在这火圈内等待死亡的来临。 那孩子的母亲抱过孩子,感激涕零地道:“谢谢!谢谢!” 苏知夏颦蹙着眉头,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她的脑袋晕晕的:这就是用这个口诀的后果吗? 宁宜苏正在命一边的衙差速去准备好水源,以待里面的妖怪死后灭火,防止火势蔓延烧到民宅。 头晕目眩的感觉,让苏知夏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要被抽离了一般。 “宜苏……” 苏知夏唤了一声,当即昏了过去,刀上的火也随之消失。 “知夏!” 宁宜苏惊慌地上前,苏知夏已然倒在了地上,他焦急地将苏知夏抱了起来,一时间,苏知夏“死亡”的场景再度浮现在脑海里,惊慌、恐惧、绝望的复杂情绪在心底化开,他意识到那火与斩杀胡蔓草妖那日的火是一样的,他抱着苏知夏一路狂奔跑回了客栈。 裴从诚见着这场景,将苏知夏的刀收好,抱着她的刀,吩咐身边的衙差:“你们别偷懒!” 衙差们连连点头,裴从诚这才跟着跑上去:“师娘,你等等我呀!” 客栈内。 “四时好!四时好!” 宁宜苏焦急地呼唤着四时好,四时好打着哈欠缓缓下楼:“你这家伙,吵什么……”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苏知夏的身体,当即说道:“将她抱回房间去。” 宁宜苏当即将苏知夏抱回了房间,放在床榻上,四时好看向宁宜苏:“你先出去,别影响我分神,还有,去给我准备早膳。” “……” 宁宜苏犹豫了片刻,四时好抬眸:“去呀!” “嗯。” 见宁宜苏离开,四时好叹了声气,迅速地用妖力补足了苏知夏的气血,苏知夏果真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时好颇为无奈地凝视着躺在榻上的苏知夏:“槐爷爷是不是教了你燃命的法术?” “是。” 四时好有些恼怒地瞪着苏知夏:“你还真敢用?!” “情况危急,不得不用,”苏知夏环视了一圈,没瞧见宁宜苏的身影,这才安心,“你别告诉宜苏。” 四时好与她做了多年好友,怎会不知晓苏知夏的性子,这才把宁宜苏赶走:“你放心,我才不会去多舌呢!又不是我的身体。” “不过我劝你呀,这燃命之术少用为好,别以为自己练武身体强健能活很多年,指不定那天就咯噔没了。” 苏知夏缓缓起身,笑着答应了四时好:“好,谢谢。” 四时好撅着嘴:“哼,别天天就嘴上谢我,保重好自己的性命,多活几年,多陪我喝几回酒才是正事!” “好,干完正事我肯定陪你喝,喝到不醉不归的那种。” “行!说好的。” 四时好刚打开房门,宁宜苏拿着苏知夏的刀,已经跑上楼来,四时好道:“这么着急?放心,人已经醒了。不过是因为,上次吃了闭息丸的一些副作用罢了,没什么事。” “谢谢。” 宁宜苏跑进房间,将刀放在桌子上,一把将苏知夏抱在了怀里,呜咽着:“知夏,吓死我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宁宜苏埋在苏知夏的颈窝处,闷声掉着泪珠:“我还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 苏知夏顺着宁宜苏的后背,轻柔地抚摸着:“我没事,估计是水土不服吧。那蜡人解决掉了吗?” “我刚才让裴兄去处理了,想来应该是不打紧了。” “嗯,没事了就好,”苏知夏擦掉了宁宜苏眼角的泪珠,“既然出现了蜡人,那说明一定有光济叟出没在沣州,看来,最近得让沣州戒备起来。我们今天很有必要去一趟沣州刺史府了。” “等你休息好再去吧,你这嘴唇都没有血气了,我去吩咐人给你做些补汤,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做吧。” 宁宜苏说着,苏知夏点了点头,见他下了楼的背影,默默地掀开了袖子,发觉自己胳膊上的那些血痕:燃命法术后会出现的这样的痕迹吗?也不知道能不能变回去,看来得藏好一点,别被宜苏和盈儿发现,免得他们担心。 客栈厨房内,宁宜苏炖着补气血的鸭汤,忙前忙后像是要做一顿满汉全席,裴从诚忙完回来后嗅着那香气,垂涎欲滴:“师娘,这是给师傅做的吗?” “嗯。” 裴从诚热情地说着:“我看着吧,你去陪陪师傅,待会儿快好了我端上去。” 宁宜苏拗不过裴从诚的热情,上楼又瞧见了正在写信的苏知夏,她将近日得到的讯息简洁地写下,将信放入系在了鸽子腿上的信筒。 “怎么又在操劳?” 苏知夏笑着看向此时像极了平日在家的盈儿,道:“我需要给陛下传达些消息,也不算太操劳。” 宁宜苏怀疑地看着那信鸽:“这信鸽能飞回去吗?” 那信鸽却有些不满地挺着身子,像是个孩子一般瞪着宁宜苏,苏知夏轻轻摸着信鸽的脑袋,解释道:“可以,陛下说过,这信鸽上有法力,三日内便可飞回京都。” “这么厉害?” “嗯,或许陛下也和一些善良的妖族有所合作吧。” 苏知夏目送着那信鸽飞去,看着宁宜苏,拍了拍塌边:“你别忙活了,快来这边休息一下。” 过了许久,裴从诚端着鸭汤就上来了,他一打开门,就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师傅,你醒啦,这是师娘给你炖的鸭汤,可香了。” 宁宜苏上前,细心地将鸭皮去掉,苏知夏不大喜欢吃这些皮和肥肉,他端着那碗热腾腾的鸭汤。 “那个,其实,我也有点……”裴从诚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 苏知夏笑着看向宁宜苏,宁宜苏一边吹凉着鸭汤,一边道:“我煮了大家的份,你去喊四时好、即且一起喝,我看大家都忙碌了许久,也该补补身子了。” “师娘,你当真是太好了!”裴从诚感动地转过身,人还没完全出去,就听着他喊着,“即且,快来喝鸭汤了!”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光济叟·蜡人 第33章 与沣州刺史的首度交锋 谢刺史,名为谢从英,是荣王母亲的兄长。十二年前上任沣州,虽平庸,但也没有大过。眼下瞧来,沣州刺史府的规模符合规制,并未有超乎想象的奢靡。 宁宜苏作为观风俗使走在前头,苏知夏和裴从诚作为侍卫走在他身后,门口的侍卫正要拦下三人,苏知夏当即亮出了令牌。 看守大门的护卫显然是得了消息,即刻恭敬地行礼:“参见大人!” “我等速去禀告。” 一个侍卫引着三人入府,而另一个侍卫跑得快已经去通知了沣州刺史。 不消一会儿,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快速地踏着步子而来,脸上挂着一个极为谦逊的笑容,正是谢从英,他对着宁宜苏恭敬地行礼:“下官参见大人。” 宁宜苏的眼眸带着些淡漠,凝视着那位刺史:“谢刺史不必多礼。” “是,”谢从英年纪虽比宁宜苏大了许多,此刻却格外的谦逊,道,“大人,小儿前些日子不懂事,冲撞了大人,多谢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那无知小儿,大人放心,我已经狠狠责罚于他了。” 宁宜苏挥了挥手:“令郎既已知错,谢刺史也已经责罚了,本官也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今日前来,是想同你商议一下,擒拿妖怪一事。” “擒拿、妖怪?”谢从英一怔,好奇地环视了一圈,身边那位眼熟的司马低声告诉了他今晨发生的蜡人袭击事件,他这才意识到,即刻说道,“大人说得对,是得抓,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人去擒拿。” “大人莫要在这日头下站着,随下官一同入内吧。” 宁宜苏三人在谢从英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清凉的院落,院落内蜿蜒曲折的水流汇入了池塘,院落中还栽植了几株虬枝盘错的古树,那枝叶如同绿色的瀑布在阳光的照映下流淌出一地的光华。游廊突出的区域正是用来歇息的地方,此时已经摆放好了茶水和糕点、蜜饯。 “大人请坐。” 宁宜苏坐下后,谢从英打量着苏知夏,他多少从司马口中得知这位女侍卫的厉害,也笑眯眯地道:“二位也请坐吧。” 苏知夏和裴从诚坐在了侧座,侍女将几案搬到了他们面前,迅速地放好了茶水与糕点。 谢从英为宁宜苏倒着茶水:“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来我府上住下,府中的人虽不算聪慧,但也算是能干,照顾大人、和大人的两位侍卫,也是足够的。” “本官这些日子住在客栈内,遍览沣州的风土人情、了解了此处的民生,倒也还算安稳充实,”宁宜苏尽量模仿着女帝的姿态,确乎也模仿得很像,那股看似亲近却格外威严的感觉把握得十分不错,他看向了不远处的墙头上,笑眯眯地饮茶,“到了这刺史府内,只怕行动多有不便。” 谢从英下意识地挑眉,下一秒又佯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 苏知夏拿起空的茶杯,精准地甩到了宁宜苏身前,啪嗒一声,茶杯碎裂,一颗石子掉落,循着方向看过去,正是谢凌苍趴在墙头上,拿着弹弓正瞄准着宁宜苏。 “是谁?!” 谢从英转身回过头去,随着他目光而去的还有一个茶托,茶托正中了谢凌苍的脑门,他被这茶托一砸,摔下了墙头,苏知夏淡然地说道:“谢大人,烦请告诉令郎,若是还有下次,便不会是茶托,而是刀刃了。” “你瞧,本官若是于这住下,只怕令郎心中不忿,若是时常如此,只怕下次我的侍卫当真杀了令郎,你也会埋怨于我的。” “大、大人,您放心,我这就派人把逆子抓来给您道歉。” 谢从英看向一旁的司马:“还不快去把这逆子抓来!” 不一会儿。 谢凌苍被几个人押了过来,谢从英一巴掌扇在了谢凌苍的脸上:“逆子!还不快向大人道歉!” 谢凌苍盯着谢从英,将目光移向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正在品茶的宁宜苏,在沣州做了多年了小霸王,他怎能忍得下这口气,正要张嘴,谢从英见他这神色就知道自己家这个儿子要做什么,又一巴掌上去:“还不道歉?来人,拿藤条来!” 宁宜苏平静地放下茶盏,挂着一个平静的笑容:“谢刺史,罢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可若是不知错,以棍棒使人屈服,只会多生怨怼。” “我今日来此不是来看这样一场闹剧的。本官要接手沣州夜巡司的一切事务,沣州即便再穷,多年的保护费收下来,也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夜巡司,该给夜巡司的调度就给到,我需要人手去捉捕妖怪。” “是!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安排好。” “明日一早本官会去夜巡司,你还有半天的时间。” 宁宜苏扬长而去,谢从英的眼眸从原本的恭敬转化为了一种阴鸷的仇视。 三人刚出了府,宁宜苏见离开了刺史府的视线,这才松了一口气:“呼,我装的像不像?” “像。” “真的?” “有三分神韵,足够吓唬不少人了。” 宁宜苏这才拍了拍胸脯,他一向是性子温和的人,可观风俗使必须要有威严,若是太过温和,只怕这观风俗使人尽可欺,于是苏知夏就提议他模仿一下陛下的神态举止,没想到这血缘是如此强大,宁宜苏只学了这三分就已经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了。 裴从诚还在回味刚才的情景:“师傅,你刚才反应好迅速呀,我都没注意有一颗石子飞过来了,你一下子就拿着茶杯,这样,咻地一声甩出去,哇,当时真的是给我看呆了。” 谢府内,一片沉寂。 谢凌苍正跪在谢从英身前,谢从英怒极了,一个茶杯碎落在谢凌苍膝盖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那宁宜苏是你我能得罪的人吗?!” “怕什么?!等我们协助王爷登上皇位,还会害怕……” 司马当即上前捂住了谢凌苍的嘴巴,谢从英也是惊惧地站起身来,司马轻声道:“郎君,此话可不能胡说。隔墙有耳,务必小心。” 谢从英这才缓过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现在宁宜苏就是上头有圣人庇护,在起事之前,他绝不能死在沣州,否则,我这个沣州刺史被捕,一切都会暴露。届时,我、你、整个谢家全都得给这个宁宜苏陪葬!” 谢凌苍咬着牙,气恼地质问道:“难道要我忍下这口恶气吗?不能杀他,那他身边的那个女侍卫总能杀吧?” 谢从英闻言更是怒从中来:“你想杀她?我看你是在做梦!你没瞧见那女侍卫武功多高吗?我劝你别招惹她!正四品的女中郎将,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个官职,绝对是武功过人!今晨她还斩杀了一个妖怪,你觉得她能那么好被你杀掉的吗?!” 提及这个妖怪,谢从英无奈地叹了声气:“罢了,我现在要烦的事很多,你别再给我招惹是非,否则,即便是你母亲来求情,我也定要将你打个半死!” 谢凌苍起身后,愤恨地甩开了司马的手,司马无奈地上前道:“大人,眼下该如何,夜巡司那边要不要吩咐下去?还有,那个光济叟又该怎么办?” “夜巡司的活儿本来也没人愿意去干,辛苦又要赌上性命,谁无缘无故愿意去给他卖命?不过就是让夜巡司的门面瞧上去好些,多拨些钱财的事,能用钱财解决的事不算大事。只是那个光济叟,”谢从英颦蹙着眉头,“不是已经让他弄死了吗!?” “这……这属下也不知。” 谢从英疲倦地揉着眉头:“罢了,宁宜苏想要怎么去抓妖怪都不要紧,那光济叟不过就是个杀人的工具罢了,便是招供出来,也没有证据,左右翻不起什么风浪。唯独乱葬岗,绝不能让他们去!知道吗?!” “是!” 客栈内。 裴从诚此时正在练功,即且也被他“邀请”了过来,两个人正顶着月光在扎着马步。 四时好磕着瓜子,饶有趣味地坐在窗口那里看着二人,笑道:“这个裴从诚倒是个有趣的,这才几天就跟即且关系那么好了。” 苏知夏此时正在保养着刀,她望着即且复杂的神色:或许并不是关系好呢…… 宁宜苏端来了些温热的酒,四时好嗅着那酒香味,嘴角立刻勾起来:“有酒?!” “嗯,知夏今日去外头的酒肆买的,说要请你喝。” 四时好笑眯眯地看向了苏知夏,苏知夏却将刀收入刀鞘,严肃地说道:“只能喝一壶,小酌怡情,喝醉误事。” “……我又不需要干活。” 四时好撇这嘴,嘟囔着。 苏知夏拿着那壶酒,倒了一杯递给了四时好:“这一壶的酒不足以让你醉。我有件事要请你去办,待晚些时候化作猫形去乱葬岗探查一下有没有新的尸体。” 四时好接过酒,一饮而下,生怕苏知夏后悔:“你不是在查光济叟吗?怎么还要查乱葬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呀,我看你是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拆成十个,通通去办案。” 苏知夏拿好了刀,背好了弓:“光济叟伤人,定然要查。而乱葬岗莫名出现的尸体,也得查。这都是我的职责。” 四时好见她穿戴整齐,追问刀:“不是,这大半夜你要去哪里?” “我今夜去巡视,避免那光济叟今夜又现身害人。” “行吧,大忙人,”四时好叹了声气,见苏知夏目光灼热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哎呀,你放心,你吩咐的事我肯定会给你办好的,我可是你最靠谱的朋友,这点信任都不给我妈?” 宁宜苏跟着苏知夏一同外出,二人手持着令牌一路到了望楼之上,苏知夏和宁宜苏仔细观察着沣州城内的景象。 这祥和而平静的夜晚,却潜藏着太多的危机。 “知夏,你喝点酒暖暖身子,”宁宜苏将酒囊递给了苏知夏,“当真是辛苦你了。” 苏知夏摇了摇头:“不辛苦。” 宁宜苏好奇地询问着:“知夏,我还没问过你,你为什么要加入夜巡司?” 苏知夏凝视着宁宜苏的眸子,这样的夜晚似乎正好可以交心。 “因为,我父亲是夜巡司的缉妖使,我喜欢看着那些人带着笑容,对父亲表达感激的场景,年幼的我,为此觉得很自豪。” “父亲亡故后,却没有人愿意为父亲发声。父亲曾帮助过的人保持缄默……” 宁宜苏轻柔地拍了拍苏知夏的肩膀:“如果我能更早地来到你身边陪你,陪你度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苏知夏苦笑着:“那或许你也并不会喜欢我了……我当时入夜巡司,不过是想拿一份俸禄能维持家里的生计,对于人心,我也没有太多的希冀了。” “有一次,我从一个妖怪手底下救了一个姑娘,当时我过于激进地斩杀了妖怪,导致她的一根手指断掉。救下来后,我并不在意她对我是感激还是埋怨,”苏知夏望着这沣州城,平静地叙述着往事,“后来,我在一次斩杀妖怪时,不知从何处跑进来一个孩子,我只能选择保护孩子,将后背留给了那妖怪。当时对我而言,若我死了,盈儿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恤金,也算是不错。” 宁宜苏的眸子名为心疼的情绪荡开,他握紧了苏知夏的手,苏知夏笑着摇了摇头:“当时,那个姑娘拿着一个同僚的刀,她很勇敢地冲了进来,挡在了我的身前,她受了重伤,而妖怪也被她胡乱一通的乱砍砍到了。我趁着这个间隙反击,斩杀了那妖怪。我并不记得她了,那姑娘笑着告诉我,她很感激我当时救了她,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报答我,这次她不过是凑巧经过,她不希望我这么厉害的缉妖使死掉,希望我能继续保护百姓。她说,在等待死亡的绝望的那一瞬间,我就是她希望的光。” 苏知夏除了分析案情外,很少会说出那么多话,宁宜苏觉得很开心,说明苏知夏真的把心交给自己了。 二人并肩站着俯视这沣州,心中也希望,那道光明能照亮沣州,驱散掉所有的黑暗。 [猫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也可以评论一下!这对我很重要!谢谢[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与沣州刺史的首度交锋 第34章 沣州的低配版夜巡司 于高处俯瞰着这入夜的城镇,没有京城来得喧嚣,人们都早早进入了梦乡,唯有巡逻将士手中的灯笼闪烁的微光在城市游走着。 “知夏!你看那里!” 宁宜苏指着望楼底下不远处那些慌乱逃窜的巡逻将士,快速晃动着的烛火似乎在说明他们的慌张失措。 “救命!” 苏知夏循着视线望去,当即架起了弓,她衣袖也没能遮掩住她那流畅而健硕的肌肉线条,瞄准了那正扑向倒在地上的巡逻将士的蜡人。 携带着火光的弓箭如破晓的光芒,穿透了黑夜,也穿透了那个蜡人,火燃烧起来,蜡人绝望地嘶吼着,这蜡人倒比一早斩杀的那个来得行动敏捷、体型上也更类人,它竟要扑向那些慌乱的将士们以吸食血液。 苏知夏行动迅速,她一早就将绳子捆在腰间,另一头则是系在了这望楼的柱子上,她一只手握住绳子,不断地向望楼下移动,宁宜苏在上面见苏知夏迅速且平稳地落地后,这才从楼梯下了楼。 苏知夏斩断了腰间的绳子,飞速地向着那些被袭击的将士的方位跑去。 巡逻将士们用长枪试图逼退那蜡人,着了火的蜡人却已经袭向其中一个将士,苏知夏离那还有数十米,她一边跑着,一边拉开了弓,离弦之箭像流星一般将那蜡人的手烧化,苏知夏高声喊道:“快撤退!” 将士们即刻三五搀扶着受伤的兄弟们撤退到了苏知夏身后,蜡人的眼睛扭曲却也能瞧出无限的怒火:“血……我要血……” 苏知夏当即攀上了高墙之上,再一箭射出,那蜡人瞬间被融化。 “不!” 在蜡人绝望的嘶吼中,烈火燃烧着,啪啪的火星闪烁,映照着将士们死里逃生的脸,他们感激地望向苏知夏,为首的巡逻将领单膝跪下,在摇曳的火光中看见了苏知夏腰间悬挂着的中郎将令牌,惊讶地望着这个瞧上去年纪轻轻的姑娘,带着敬佩和感激:“小人深谢中郎将大人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苏知夏收好了弓,镇静地环视着那些受了伤的将士,“你先带将士们去治疗吧。” 宁宜苏这会子才跑到了这里,他气喘吁吁地说着:“等等!蜡人造成的伤害不能用寻常方法去处理,否则血液会凝成蜡块,阻塞住血脉。” “我教你们。” 宁宜苏从挎包中掏出了火折子,将士们有些犹豫不决地望着这个突然跑来的少年郎君,苏知夏道:“这位是前来沣州视察的观风俗使大人。” 将士们先是一惊,正要行礼,宁宜苏摆了摆手:“眼下不是行礼的时候了,你受伤最为严重,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小将士颇有些胆怯,可宁宜苏已经上手,他手持着火折子,将那小将士的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掀开裤腿,果然如他所料,受伤的血液在凝结成蜡,他真挚的目光看着那位小将士:“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儿。” 宁宜苏用火折子上的火焰轻轻扫过了那受伤的地方,灼烧的痛意让小将士很是难受,他额上的汗珠不断冒着,他咬着牙,眉头拧成一团。不一会儿,从那小将士的腿上滴落下如红烛的蜡凝结在地上,宁宜苏将他的血挤压出来后,道:“现下可以寻常方式处理伤势了。” 小将士虽疼痛难忍,却还是强撑着笑容:“多谢大人。” 一旁,苏知夏叮嘱着那位将领:“蜡人出现得太过密集,告诉巡逻营的将士,若是遇见蜡人先以火驱散,然后释放哨箭,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支援。” 巡逻将领带着些担忧:“大人,您一个人斩杀蜡人,会不会太辛苦?沣州城的夜巡司虽不算太过厉害,但缉妖使中有一人也可堪用,不如让他协助大人?” 苏知夏听见此言,有些雀跃:“大人与我正愁这沣州夜巡司无人可用,你且将那人名姓告诉与我,待大人考察后若是个可堪用之人,必定会重用的。” “那人名为萧照野,虽年纪有些大了,但绝对是个练家子。他早年与我是一个军营的同僚,只可惜他的妻女被妖怪所害,他遂加入了夜巡司的缉妖署,这些年虽夜巡司俸禄微薄,他还是在捕妖,只可惜这沣州夜巡司算是个空壳子……” 苏知夏将名字记下后,宁宜苏帮助了巡逻将士处理伤势后,他们互相搀扶着回去治疗了。 天际边的那抹鱼肚白昭告着新一天的到来,苏知夏和宁宜苏这一晚收获不少,二人回了客栈准备小憩一会儿,待晚些时候再去夜巡司。 四时好回来的时候,恰巧苏知夏她们准备用早膳前往夜巡司。 “哈——,”四时好困倦地打着哈欠,还带着些酒气,道,“困死本猫了。” “辛苦了,可有什么发现吗?” 苏知夏剥了颗蛋递给了四时好,四时好自然地把脑袋靠在了苏知夏的肩头,困得眼皮都快合上了:“发现了很多。我告诉你,那乱葬岗当真是奇怪得很,前几日我们不是去了,发现了一具打铁匠的尸体吗?我昨晚去,发现又有两三具尸体,不全是打铁匠,但看起来都像是做苦力活的。” “一个乱葬岗,周边荒无人烟,又有巡逻的衙差看守,为何会有那么多尸体出现?” 宁宜苏说着,可眼睛盯着将脑袋靠在苏知夏肩头的四时好,流露出些羡慕。 苏知夏思索着:“打铁匠、苦力活,瞧着像是在锻造兵器……只是那里的地质显然不适合建出可以供人打造兵器的地堡之类的建筑。” 裴从诚在一边吃着早膳,猛猛地炫饭,他的脑袋似乎并不适合思考这些太深层的问题,只是期待着今日的行程。 沣州夜巡司显然是经过了紧急的处理,表面上看起来倒是稍微“光鲜亮丽”了许多。 宁宜苏还没踏入夜巡司,此处的掌司就带着谄媚的笑容几步下了台阶:“下官参见宁大人。” “下官听闻宁大人今日要来巡视夜巡司,一早便带着夜巡司的众人在此等候大人了。” 陈掌司身后的人寥寥无几,整个夜巡司规模不大,几个衙署的人加起来也才数十人,瞧上去倒是颇为凄凉。 宁宜苏环视着这夜巡司的环境,观察着众人的精神面貌:“不过是普通的巡视,不必特地来此等候本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各司其职,为百姓做实事才更要紧。” “是是是,大人说得不错,”陈掌司转过身去,对着那排列整齐的众人说道,“该忙什么就去忙吧。” 众人遂四散开来,却也不知在忙碌些什么,好似只是为了忙碌而表演着忙碌。 “陈掌司可知今日的蜡人袭人事件?” 陈掌司惴惴不安地回复着:“回大人,下官已经派人前去抓捕蜡人了,相信只要一段时间,就能将蜡人处理掉。” 宁宜苏的唇线拉直,带着质询的语调道:“陈掌司,一段时间要多久?本官的侍卫于短短一日就斩杀了两只蜡人,却未曾见到夜巡司缉妖使们的身影,难道是蜡人数量太多,缉妖使们在别的地方处理别的蜡人?” 陈掌司尴尬地垂下脑袋:“呃……这,许是如此吧……大人适才也瞧见了,咱们夜巡司的人手不足……但是大人放心,刺史大人已经交代,要迅速补充人手,加快捕妖进程,避免那些邪祟伤害百姓。” 宁宜苏挑眉,带着几分冷漠与严肃:“等到你们扩充完人手,蜡人得伤害多少百姓了?” 陈掌司害怕地吞咽着口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尽快扩充人手,不消一日定有足够的人手处理掉那些蜡人,一定不会让那些蜡人伤害到百姓的。” “蜡人并不是关键,”宁宜苏摇头叹息,“陈掌司作为夜巡司的掌司,难道不了解妖怪吗?这蜡人的产生是因为光济叟,若是不处理光济叟,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蜡人出现。” 陈掌司哑着声线:“下官明白了。” “陈掌司,带本官在夜巡司逛逛吧。” “是!” 这夜巡司的规模当真是不大,整个夜巡司的大小跟京城夜巡司的书史署差不多大,慢慢悠悠地逛着,却发现了很多问题。 书史署内。 宁宜苏作为书史,瞧着那些摆得看似整齐、实则没有一点规划顺序的卷宗,很是难受,当即指点起了那些书史应当按年份、按妖怪特性、按妖怪伤人的程度等方式去排列这些卷宗。再翻开卷宗查看,记录的内容更是混杂、不成体系,宁宜苏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掌司在一旁听得那是一个冷汗直流,他只知晓这宁宜苏身份不凡,却不知晓他在京城夜巡司担任书史的事:这宁大人怎么对这夜巡司的事务如此了解……看来今天是不好糊弄过去了…… 到了缉妖署,这缉妖署更是小得没边,练武场就是这院落,兵器虽摆放整齐,可一瞧就知道并不是常年使用的,显然是不久前才购入的新兵器。 几人刚到练武场时,甚至也没人在练武场操练,只有两个人,还是穿戴整洁地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喝着茶水。 见着宁宜苏等人来了,方才起身行礼:“参见宁大人,参见掌司。” “这缉妖署内共有几人?” “回大人,缉妖署共三人。” 宁宜苏叹了声气:“确实是没什么人,不过蜡人袭人事件街头巷尾都在传,你们难道不需要外出探查蜡人的踪迹吗?” “呃……”其中一个迟疑了半响,道,“回大人,我们适才是在谈论案情。” 另一人立刻附和:“是是。” 宁宜苏眉梢轻挑,语气低沉:“是吗?二位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本官也想听听。” “那个……” 此时,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传来:“我看,不是在讨论案情,是在讨论待会儿要去吃什么饭吧?” 屋檐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的脸上有些岁月沧桑的痕迹,浓密的眉毛下,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藏匿着许多情绪,他散发着一种稳重而成熟的感觉,可周身却又流淌着一种莫名的悲伤。 陈掌司见萧照野飞身而下,带着几分不屑地打量着宁宜苏,生怕触怒了宁宜苏,当即上前:“萧照野!当着宁大人的面,不许无礼!” “哟,原来是宁大人,下官拜见宁大人,”萧照野不大恭敬地行礼后,笑眯眯地靠在陈掌司身边,道,“掌司大人,我听说咱们夜巡司要发财了,是不是得给我发点工钱了?” 陈掌司的眼神像是要掐死萧照野,低声道:“不许胡说,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有什么事,等我带宁大人逛完夜巡司再议。” 萧照野戏谑一笑,这才发现了宁宜苏身后的苏知夏,见她腰间挂着令牌:“嗐,哟呵,这还有个女中郎将嘿。” 他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揶揄与嘲讽:“年纪轻轻就当上女中郎将,当真是前途无量呀,生在京城就是好呀。” “大胆,萧照野,还不快给中郎将大人道歉!” “行行行,”萧照野带着几分不甘愿和不善的笑意,“这位女中郎将,对不住了。” 苏知夏抬起眼眸,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可过分平静的眼眸有时候就是一种挑衅的感觉:“你瞧上去不大尊敬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中郎将的身份吗?” “我可没这么说。” “你的眼神是这么告诉我的,”苏知夏对于这个萧照野的第一印象不算好,看着不太靠谱,“要不要比一比?” 萧照野饶有兴趣地望向苏知夏:“不了吧,欺负一个小姑娘,让人知道会笑我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判断觉得你能够欺负我?我倒觉得,你没那么强。” 苏知夏想试一试着萧照野的身手。 “口气不小,比就比,输了可别哭。” 苏知夏平静地凝视着萧照野:“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输了,可、别、哭。” 练武场不大,苏知夏和萧照野各站一边,萧照野倒不是用刀,而是用棍,那棍是金属制成的,做工瞧上去还有些精致。 “小娘子,说好了,输了可不许哭,也不许耍赖。” “你话太多了。” [狗头叼玫瑰]感谢阅读!喜欢的话点点收藏,评论一下都可以!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沣州的低配版夜巡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