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这是你的妹妹吧,不愧是姐妹,长得一样水灵。”
宁宜苏那双眼眸明显遗传自宁母,眼眸明亮,盈盈似水,看着苏知夏和苏知盈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母性的光辉。
苏知盈笑得甜甜的,落落大方地和宁母打着招呼:“宁伯母好,我是苏知盈。”
“好好好,今夜你就和知夏一起在这里守岁吧,今年家里可不冷清了,有那么多孩子,一定要热闹热闹!”宁母当真是开心,道,“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待会儿咱们一起去寺庙里进香,保佑你们明年呀顺遂平安。”
苏知盈挽着宁母的手:“伯母,我听阿姊说,您做饭很厉害,可不可以教我几道菜,等回去后我做给阿姊吃。”
“好呀,哎呦,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宁母拍了拍一边的宁宜苏,低声道,“知夏这姑娘好呀,一个人带着妹妹,还能把妹妹教得那么好,你可得抓紧了!”
宁宜苏一听,明眸微弯看向了苏知夏,白皙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绯红:“那个,我先去准备马车,咱们尽早回来。”
车轮辘辘作响,苏知盈马上和宁母打成了一片,而一边的宁宜苏从包里拿出了一盒膏药:“知夏,这盒药膏你可以拿来擦脸,这样就不会留疤了。”
“谢谢。”
苏知夏接过那盒膏药,盒子精致得很,瞧着很是昂贵,苏知夏原本想还给他,可宁宜苏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却露出了一个坦然且真挚的笑容。
寺庙内人来人往,迎接元正的喜悦依旧洋溢着,四人一同到了山上的寺庙上。
苏知夏嗅着空气中的香火味,百姓们挂着喜悦、期待的笑容,她越发觉得不安心,她的手不自觉地又搭在了刀柄上。
她并不太信仰神佛:若真有神佛,为何不去斩杀妖魔呢?
比起信仰,她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她和宁宜苏闲散着到了寺庙一处僻静之处,一只墨色小猫慵懒地靠在台阶上,久违地晒着太阳,却口吐人言:“你竟还有闲心在此与男子相会?”
苏知夏循着声音看过去,没有往日看到小猫的温柔眼眸:“你在此做什么?”
宁宜苏惊慌地道:“妖、妖怪?!寺庙之中怎么会有妖怪?!”
那小黑猫对着宁宜苏瞥了个白眼,伸了个懒腰便化作成一个女子的模样:“我是好妖,又没伤过人,自然可以在这佛寺中晒晒太阳。”
“你怎么瞧上这么个没见识的男子?要我说,还不如那个笨医使呢!”
她虽是小黑猫,可化作的女子身着的衣裳却是缤纷多彩,瞧上去跟普通的姑娘家没什么分别,只是那对猫耳还收不进去。
“他是我的同僚。”
那女子原本围着宁宜苏转着圈、仔细打量着,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同僚呀,我就说嘛。不过,你也太放松了点吧?那妖怪晚上可就要动手了,你竟还在此闲游拜佛?”
“掌司不让我参与行动。”
女子冷哼一声:“嘁!卓鸿那个老古板,肯定又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不肯让你冒险,要我说,你就该去,而且非你去不可。毕竟,那妖怪可不好收拾,不是那些庸庸碌碌的寻常缉妖使能打败的。”
宁宜苏看出这猫妖似乎没有恶意,有些害怕地问道:“知夏,这位妖怪姑娘是?”
苏知夏淡然地解释道:“这是四时好,虽然是猫妖,但是从未做过坏事,你不必害怕她。”
四时好嫌弃地瞥了两眼宁宜苏:“这郎君好生懦弱,你难道就喜欢这种的吗?品味当真是特殊了些。”
“不过这不是关键,我是来告诉你,那妖怪今夜会动手,而且,它现在豢养的‘血种’数目是你们难以想象的,除掉它的法子,我有,你求求我,我便告诉你。”
苏知夏无语地盯着四时好,牵着宁宜苏的手转头就要走。
四时好傲娇地坐在石栏杆上晃着腿:“我这次可不是耍你。难道你不想保护这些百姓了吗?”
她侧身一望,于高山之上,看高山之下,皆是众生。
苏知夏迟疑地盯着她,见她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又折了回来:“什么法子?”
“你求我。”
四时好头一歪,笑盈盈地看着苏知夏,苏知夏平淡无比地说道:“求你。”
“嗯——不够真诚,罢了,看在我们两认识多年的情分上,我就帮帮你吧,”四时好跳下栏杆,伸出手来,“喏,你的刀拿好咯。”
苏知夏将刀拿好,四时好的手中捻出一道光芒,她对着那刀施法,待她施好了法,可刀却没有什么变化,宁宜苏在一旁疑惑地说道:“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呀……”
四时好气得跳起来用手指敲了宁宜苏的脑袋:“笨!我先走了,你别忘了去斩妖,我可不信那些酒囊饭袋能除掉那妖怪。还有,那妖怪现下不在那座宅邸了,他已经躲起来了,至于在哪里,我也不知晓,你自己去找吧。”
说罢,她又变回了小黑猫,跳到屋檐上消失了踪迹。
苏知夏抽出刀,那刀身上燃烧着炽热的火,变成了一把火刃。
宁宜苏吓了一跳,苏知夏则是将刀收回了刀鞘之中,道:“今夜,可能不能陪着你们守岁了,我失约了。”
宁宜苏深呼一口气:“我想陪你一起去,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可以吗?”
“危险。”
宁宜苏坚定地说道:“正是危险,我才要陪你去,斩妖后,我们一起回去,陪我母亲和你妹妹一起守岁。好不好?”
“我绝不会拖累你,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实在不行,我就离得远远的,至少在你危险的时候,我还能去帮你搬救兵……”
苏知夏望着他逐渐垂下的脑袋,上前抚着他的脸,难得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斩完妖后,我们一起回去守岁。”
“不过,我得先去跟母亲说一声。”
宁宜苏和苏知夏一道去同宁母说了此事,宁母虽露出了遗憾的神色,但上前握住了苏知夏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个要小心,我和盈儿会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苏知盈抱紧了苏知夏,泪眼婆娑,原以为能和阿姊守岁的欢喜一下子就被冲刷掉:“阿姊,你一定要小心,我会祈求神仙,让神仙保佑你们安全归来。”
“好,你和伯母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苏知夏和宁宜苏二人向寺庙的僧人“借”了匹马,这还得多亏了她的缉妖使令牌。至于为什么是一匹马,那宁宜苏只能羞愧地低着头,承诺自己会去学的。
二人驾着马没有回到夜巡司,而是直奔**师的宅邸。
宁宜苏圈着苏知夏的腰,紧紧地两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生怕自己颠下马去。
苏知夏刚要踏入法师宅邸,门口的中等缉妖使上前道:“苏缉妖使,您不是在休沐吗?”
“我来探查案件。”
苏知夏冷冷地盯着那中等缉妖使,那人即刻害怕地低下脑袋不敢直视她:“可卓掌司说了……”
“后果由我承担,让开。”
苏知夏径直闯了进去,宁宜苏和她进去后,二人直冲向昨夜探查的那诡异房间,此时里面的“种子”已经被夜巡司尽数焚毁了。
而那个机关打开,里面却已经全部封死,二人相识一眼,宁宜苏颦蹙:“瞧着是连夜封住了,这妖怪是要隐藏些什么?”
“我们先探查一下房间内有没有其它线索吧。”
宁宜苏环视着,那些被焚毁的“种子”已经失去了生机,房间内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线索了,他想起那夜没有检查的院内一大片被圈了起来的土地。
他走出了房门,来到那片地前,刚翻过栅栏踏入那里面,却忽然像是陷入了沼泽一般不断地沉下去。
“宜苏!”苏知夏望见了他的身影,迅速地拆下了房内一根还算粗壮的藤蔓扔了过去,“接着!”
宁宜苏不断下沉,可沉了约莫两丈时,觉得脚底似乎触碰到了一层黏膜似的东西,他抓住了抛来的藤蔓,苏知夏将藤蔓捆在了柱子上,跑出去伸手将他拉了出来。
见宁宜苏没有说话,苏知夏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宁宜苏摆了摆手,目光停留在那片奇异的土地上:“无妨。只是好奇怪,我刚才沉到一半就不往下沉了,脚底下似乎有一层黏糊糊的薄膜。”
他抄起一边的铁锹,将土挖开:“这底下可能有东西。”
苏知夏随即加入其中,二人挖了许久,惊异地看着土层之下的那一层蠕动着的绿色黏膜,苏知夏透过那层膜看到些模糊的东西,她当机立断抽出刀,用力戳破了那一层黏膜,随后跳了下去。
宁宜苏惊慌地喊道:“知夏!”
“我没事,这底下似乎是个地堡,你要下来吗?”
苏知夏的声音传来,宁宜苏也没有犹疑地、小心翼翼地扒着边缘下去,可惜还是掉了下去,好在苏知夏知道他身手不大好,在底下接住了他。
“没事吧?”
苏知夏松开抱着他的手,黑暗之中没瞧见他绯红的脸。
宁宜苏尴尬地挠了挠头:“呃,没事,我只是在想,等会儿我要怎么上去……”
“我会带你上去的,你别担心。”
苏知夏掏出火折子,仔细观察着这个地堡,这地堡内墙面、地面都遍布着血迹,还有一些枯萎的根茎,苏知夏蹲下观察着地面的痕迹。
“有什么发现吗?”
苏知夏将火光放低:“你瞧,这地面上的灰。”
“有脚印,而且很多,哦!我懂了,这些脚印排布不凌乱、甚至像军队一般整齐,那妖怪莫不是在此豢养‘血种’大军?”
宁宜苏顿时醍醐灌顶,他的推论与苏知夏的推论是一致的,但他又生发出不少困惑:“可如今这些‘血种’大军不见踪迹,会去哪里呢?这么多的‘血种’大军,它又是怎么移动出去的呢?又会移动到哪里去呢?”
苏知夏对此也相当的困惑:“毕竟是妖怪,能做到一些非常人能做到的事也合乎情理,我们继续找找看有没有其它线索吧。”
二人在这偌大的地堡之中逛着,这地堡规模庞大,若是全数用了隐藏“血种”大军,定是一件极为惊悚的事。
只可惜,在这里没有搜寻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二人上去后,已是晌午时分,大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佳节气氛。
宁宜苏和苏知夏随意找个了面摊,一边吃面,一边分析着所搜集到的线索。
宁宜苏颦蹙着:“若是那妖怪今晚要驱动‘血种’大军,那定会造成伤亡无数。我看,今夜还是得让百姓们待在家中更为安全。”
苏知夏摇了摇头,并不认可这一做法:“怎么让百姓们待在家中?此言一出,或有待在家中的,但也绝不乏些百姓过度恐慌,欲意离开京城避乱,届时妖怪还未作乱,百姓们先乱起来了。”
“当务之急,是将妖怪尽快斩杀。”
而高楼之上,女帝面无表情地俯瞰着这热闹的图景,却开心不了一点:“卓卿,你想要朕下旨,停止夜游,让百姓们躲在家中?”
卓鸿单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仰视这位威严的女帝:“是!”
“那我设置夜巡司有什么用呢?”
女帝的语调不携带任何情感,不愤怒、却也不亲切:“夜游的旨意已下达,你让朕收回成命,岂不是要朕向那妖怪低头?”
“可百姓们的性命……”
“卓卿,百姓们的性命固然重要,可朕和大曌的威严也不能折损,元夕将至,四洲来贺,若是朕当真如你所愿下旨,叫百姓如何看朕?叫这些外邦使者如何看待我大曌呢?”
女帝盯着跪着的卓鸿:“夜巡司掌司的位子你能不能坐稳,只看今夜了。”
说罢,女帝便扬长而去,卓鸿汗如雨下却坚定地喊道:“是!”
而另一头。
二人毫无线索,宁宜苏先回了夜巡司内,打探消息:还未入夜,夜巡司缉妖使们已经斩杀了数十名“血种”。
苏知夏因为被迫“休沐”,不便出现在夜巡司,只得在外头等他。
“你个书史问这些做什么?”
一名中等缉妖使不耐烦地说道。
宁宜苏尴尬地挠着头,另一边的低等缉妖使用肩膀顶了顶那中等缉妖使,附耳低声道:“你小心点儿,这可是圣人的甥儿。”
“咳咳,”那中等缉妖使的态度随即缓和了许多,“想知道我就跟你说说吧,那些‘血种’分别出现在……”
宁宜苏立即掏出了地图,在地图上圈画那些缉妖使斩杀“血种”的地点,他惊异地发现,越靠近皇宫的地方,“血种”出现的踪迹越密集。
“多谢!”
宁宜苏鞠了个躬,匆忙地跑了出去,将这一线索分享给了苏知夏。
他茅塞顿开地抓住了苏知夏,道:“我或许知道那妖怪躲在哪里了!”
苏知夏困惑地问道:“哪里?”
“观月楼。”
“为什么?”
宁宜苏牵着苏知夏的手飞快地走着:“我们一边走,我一边给你解释吧。”
昨夜宁宜苏没有回家,而是在夜巡司等待苏知夏,却也不是傻等,他回了书史署翻阅了有关桂州出没的妖怪记录,得了些讯息,因为大量讯息和池商陆所言差不多,他没有在意。
可偏那一条在此刻派上了用处——“胡蔓草妖,操纵‘血种’,距离不得过远,否则难以操纵。”
那么也就说明了,“血种”出现越密集的地方,胡蔓草妖出现的概率越大。
观月楼是京城最高的楼,可以俯瞰整个京城,处于皇宫附近,若是在观月楼内操纵“血种”大军,对它而言那是最为便利的。
苏知夏与宁宜苏一路狂奔,日落时分,已近百姓夜游出动的时候了。
二人快速地攀上了高楼,却未见着妖怪的身影。
“难道我分析错了?”
宁宜苏陷入了困惑之中,二人正要下楼另寻踪迹。正在这时,苏知夏却观察到了屋顶之上隐隐约约显露出的那血根茎,一把抓住了宁宜苏的手,低声道:“嘘,你瞧。”
“你即刻离开,我上去斩妖。”
苏知夏正要翻出围栏,可宁宜苏却惊恐地抓住她的手:“这里太高了,你即便是会轻功,摔下去也会死的。”
“不会的,你放心。”
苏知夏随即掰开了他的手,迅速冲了上去。
宁宜苏哪里安心,但已经拦不住苏知夏了,他当机立断,紧急下楼去寻武器,准备随时帮助苏知夏。
苏知夏翻上了观月楼的屋檐,确乎是那妖怪的身影,他的身体里不断蔓延出血根茎。
而以观月楼为圆心的坊市内不断出现了“血种”,负责区域的缉妖使们尽数出动,可数量众多,一时难以完全覆灭所有“血种”,甚至出现了“血种”吃人的惊悚场景,一时恐慌的氛围充斥在了观月楼附近的区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