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夏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她鲜少留宿在外,怀中突然冒出一个小猫脑袋,她心疼地挼着这小猫脑袋:可怜的小猫。
她抱着怀中温暖的小猫,这才缓缓睡着。
一夜好眠。
苏知夏收拾好后,宁宜苏已经在门外等候她了,他笑着道:“睡得可好?”
“嗯,挺好的。”
宁宜苏很是热情:“那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母亲准备了可多菜,肯定会有你喜欢的。”
“这……”
“你不要客气,快来。”
宁母身边的侍女帮着她将那些精致的小菜摆放在桌面上,见苏知夏来,她笑得格外灿烂:“知夏,快来,伯母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准备了一些。”
“多谢伯母。”
宁母慈爱地握紧了苏知夏的手,牵着她落座:“不用客气,你和宜苏是同僚,又帮过宜苏,来这里就当是自己家。”
“伯母就不给你夹菜了,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夹,可不许客气。”
苏知夏点了点头:“好。”
这一顿饭,苏知夏并未觉得不适,反而是宁母的热情让她觉得很是温暖。
临别时,宁母还嘱咐她元夕时要带妹妹一起来吃顿饭。
二人一同去夜巡司的路上。
“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宁宜苏的眼眸盛满了骄傲的神色:“我母亲是个顶好的人。”
苏知夏却有些困惑:“不过,你们家为什么都没什么侍女、小厮之类的?你家是在京城权贵集中的地方,应该也不缺钱吧。”
苏知夏目前并不知晓宁宜苏的身份,其实她在夜巡司那么久,对于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网、谁的亲戚是什么大官这种事,她完全不在乎。
她只在乎能够办案、能够活着回家、能够看着盈儿健康地长大。
宁宜苏与她交往了这些日子,大抵摸清了苏知夏的性子,知晓她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我和母亲就两个人,不必要那么多人照顾,自父亲离世后,家中只留下一些没有去处的仆人、或是一些侍奉多年的老人,母亲生性不喜铺张、尚节俭,所以家中仆人确实不多。”
苏知夏拎着昨天发现的骨瓷娃娃,面露担心:“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骨瓷娃娃的事,我怕你家中没有可靠的人能保护好伯母。”
“不会的。”
宁宜苏知道,家中仆人不多,可姨母也安排了些个中好手保护着母亲。
“而且,只要我们早些破案,也能少些人、少些小猫小狗失去生命。而且,我觉得我们已经抓到关键了。”
苏知夏抬眸看向了宁宜苏,明眸稍弯,染上了几分笑意:“嗯,我们一起。”
二人方到夜巡司,便到了池商陆所在的医使署,可惜他素来不是一个按时的主,见他姗姗来迟。
苏知夏上前去追问:“可有眉目了吗?”
“小知夏,这事可急不得,你们就给了我那么一点点枯萎的根茎……”
苏知夏随即把昨夜收集的骨瓷娃娃递给他,道:“这土壤里有比较完整的根茎,你速速去查。”
说罢,苏知夏就带着宁宜苏离开了。
二人直奔着那个**师落脚的地方而去。
那**师虽是分文不取,竟也颇有些实力,坐拥宅邸,匾额上只写着“济世救人”四个字,倒是有不少信徒前来。
苏知夏和宁宜苏坐在附近的茶摊外观察着:
这法师宅邸瞧着不算很大,想从正门进去却还有些门槛,若没带着亡故之人的骨头,门口的道童却还不肯让进。这宅邸的位置三处围墙边是热闹的街巷,一处背对着宅邸,苏知夏总不能在这青天白日的翻墙进去,到时候只怕打草惊蛇,倒让那**师提高警惕。
“进不去,怎么办?”
宁宜苏饮着茶,眼神偷偷瞄着那**师的宅邸。
苏知夏淡然地放下茶盏:“晚上再来,我们先去盘点到底京城内有多少骨瓷娃娃。”
二人奔走了一天,虽也碰了一鼻子灰,却也落实了京城内存在着三十六座可知的骨瓷娃娃,其中只有三座被及时摧毁,其余的百姓对于要摧毁骨瓷娃娃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抗。
反抗最为激烈的是一对老夫妇。
宁宜苏看着他们二人泪流满面、绝望地将骨瓷娃娃抱在怀中护着,只能劝解着苏知夏:“那些人以命相护,你若是毁去,只是生发怨火便罢了,万一他们为此失了活下去的希望,那就得不偿失了。”
苏知夏不解,可看向那对老夫妻抱着骨瓷娃娃,如同看着仇人般看向自己时,她产生了片刻的犹疑,随即又坚定了念头:“不斩杀,会害死更多人的。”
她正要动手,那老妇人拿起菜刀就要追着苏知夏砍,苏知夏怕伤着她只好作罢。宁宜苏为了保护她,差点被砍伤。
落日时分,二人方才回到了夜巡司。
比照着拿出的京都地图,二人绘制出了已知的、还未毁坏的骨瓷娃娃所在的方位,交付给了守卫京城安全的巡逻署,要他们随时小心。
卓掌司得知此事,对二人大大夸赞:“看样子,你们两个搭档得很好。这件事就全权交由你们二人负责,若有需要调派的人手尽管说。”
“不过,你们二人行动时可得小心,特别是小宁,你身手不大好,必要时候还是保护好自己为主。”
“我能保护好他。”
苏知夏平静的目光望向卓掌司,可卓鸿却分明瞧见了些不同的信息,他不自觉地愧疚了起来,笑着鼓励道:“嗯,我相信你。”
卓鸿站起身,心疼的目光望向苏知夏:“你们俩先去休息一下吧,忙了一天了,估计连饭也没吃吧?”
“吃了,宜苏的母亲给我们准备了饼。”
宁宜苏挠了挠头,笑着道:“我母亲怕我们饿,给我们准备了饼,里面还包了肉馅,掌司放心,我跟知夏一起,绝不会让她饿着。”
卓鸿捕捉到了一点奇怪的感觉:什么叫和知夏一起,这小子不会想拐走我们知夏吧?他人虽不错,可姨母是圣人,知夏要是嫁给他,那可真是掉到个无底洞里去了。
“今夜要去探查**师的宅邸,我们先去准备一下。”
苏知夏带着宁宜苏到了办公的房间。
屋内还是一样简洁,也依旧没有什么摆设在里面。
苏知夏打开柜子,拿出了一把防身的匕首递给了宁宜苏:“这是我之前训练时用的,送给你。”
“这匕首也能刺伤妖怪,你用来防身足矣。”
宁宜苏接过那匕首,仔细观察着,匕首简约得很,没什么特别的花样。
苏知夏察觉了他仔细打量的眼神,询问道:“你不喜欢吗?”
宁宜苏眼眸低垂着:“我很喜欢。我只是在想,怎么用这把匕首……老实说,我以前身体不大好,所以没有练过功,这武器更是没怎么碰过……”
“我教你,你看着。”
苏知夏拿过那把匕首,在院中示范着该如何运用那把匕首。
宁宜苏盯着她矫健的身手,不由得发出感叹,但是这些招式他确乎是记在了脑子里,可苏知夏要他演示一遍的时候,手脚似乎自动跟脑子分离了。
“呃……”
饶是平静如苏知夏,此刻也有些无言。
宁宜苏的眼眸盛满了愧疚感与失落:“我是不是太笨了,不然今夜的行动我还是别参与了。”
按理来说,如果不带他确实更方便行动,毕竟他翻墙都费劲。可宜苏参与这案件之中,又是头一次办案,若是挫伤他的信心似乎也不大好。
苏知夏一眼洞悉他的失落,搭着他的手:“还有些时间,我教你。”
他把着他的手腕,二人贴得靠近,宁宜苏睫毛轻颤偷瞄了两眼苏知夏,可苏知夏浑然没有异样,而是真正地在教着他,他眼底闪过些坚定:我要好好学!不能辜负知夏的一番苦心。
二人学了许久,屋檐上趴着偷瞄的卓鸿倒是气得半死:这臭小子不会真瞧上我们知夏了吧?
教了许久,宁宜苏总算是学会一招半式,宁宜苏换上了一件便捷的夜行衣,往包里塞了些便携的武器,二人趁着夜色沉沉,赶到了**师府邸。
宁宜苏还是不大会翻墙,多亏了苏知夏帮着他翻墙,这才没摔坏。
他的手放在挎包,时时握着那把匕首,准备随时防御起来。
苏知夏和他蹑手蹑脚地一路探索:这**师的府邸内没有什么仆人,更没有侍卫看护院子,确乎简朴得很,只是那院子内一大片地都圈了起来,用来培育着那些还未发芽的种子。
宁宜苏想要上前挖出几株种子,苏知夏随即拦住了他,低声道:“这种子不知有没有妖力,待我们离开的时候再来取吧。”
二人一路走来,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唯独夜深那屋子还点着灯,二人相视一眼,决定先凑过去探查一番。
苏知夏仔细听着,却未发觉里头有动静,她试探地戳破了窗纸,发现屋内没有人或者妖的半分踪迹。
她轻轻地打开了门,二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发现这屋子内的摆设非常诡异。
这屋子内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只有层层叠叠的架子,架子上爬满了藤蔓,藤蔓怪异地长出一个个盛满树汁的、如脓包一般的东西,里面似乎孕育着什么,苏知夏凑近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竟在蠕动着。
“这是什么东西?”
苏知夏虽办案多年,可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景,满屋的奇怪生物,令她觉得头皮发麻。
宁宜苏观察着那些诡异玩意儿,蠕动着的不像是虫子,反而像是在不断生长的枝芽,他想起自己曾看过的志怪书:这难道是植物类的蛊虫?
他环视一圈,发现了正中间的那张几案上只放置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和两支烛火,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忽地听见轰隆一声,似是从地底传来,她目光盯向了屏风后正在启动的机关门,她一把抓住了宁宜苏,二人隐藏在架子后,苏知夏示意他噤声。
机关门启动后,那**师缓缓走出,他松了口气,打算熄了灯后去歇息。
苏知夏见那**师离开后,摸着黑来到了那机关门附近,宁宜苏也摸索着。
苏知夏拿着火折子试图寻找开门的机关,发现这几案上摆放的烛火却不太对劲:一路走来,这房子古朴非常,唯独这两支烛台竟如此奢华,属实不对劲。
她试探地拿起这两支烛台,却没有拿起,于是她拧动了起来,轰隆一声,那机关门缓缓启动。
宁宜苏和她相对一眼,二人正打算下去,可门外又传来一阵动静,苏知夏紧忙又将门拧了回去,带着宁宜苏躲在了架子后。
果然,那门扉被打开,一阵风灌入了室内,苏知夏虽然平静,可一旁的宁宜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师走进了屋内:奇怪,明明听到了声音,怎么没人?
他一步步靠近了过来,苏知夏暗叹不妙,手已经搭在刀柄上,准备随时战斗。
宁宜苏看着那些被孕育着的枝芽,示意着苏知夏,苏知夏随即了然,他从挎包中掏出三枚飞镖递给苏知夏。
苏知夏手持飞镖,分别扎穿了三个枝芽,那东西被戳破后,如脓包一样,带着**气味的树汁流了满地,像是粘稠的液体,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
“谁?!”
那**师怒喝一声,望见那散落的“种子”,心疼不已地上前要拾起。
苏知夏随即带着宁宜苏破窗而逃,宁宜苏倒是手疾眼快地抱走了一颗“种子”,至于庭院内的那些,他们是来不及拿了。
那**师气愤非常地挥出了一记攻击,苏知夏瞧见那抹光芒靠近,掏出刀斩断了那攻击。
随即带着宁宜苏火速逃离了**师的宅邸。
二人逃了许久,苏知夏方瞧见宁宜苏怀中那颗“种子”,他气喘吁吁地、笑着问道:“我是不是还是发挥了点作用?”
苏知夏却是困惑无比:奇怪,竟然没追上来?
而高楼之上,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站在最高处,凛冽的冬风吹动着她的裙摆,那一条在裙尾的龙惟妙惟肖,她睥睨着这京城:看来又有人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