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不着急的事情,秦燕宣想,就算是陈易新要成亲,也得等人到了再说。
家里的仆人把陈家三爷的院子收拾的干净而舒适,秦燕宣去检查过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又过了两日,这个性情跳脱的公子哥儿才风尘仆仆地跨进陈府的大门。
秦燕宣得了消息去门口迎他,还未走到前院,就听见有人慌慌忙忙来通报,说三爷已经到了。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陈易新乍乍呼呼的声音:“嫂子!我回来啦!”紧接着,秦燕宣还没晃过神,人就已经跑到跟前来把他一把抱住了。
秦燕宣有些无奈,伸手推他,一时还推不开,又过了几秒,陈易新松开手看着他,说,“嫂子,我好想你跟我哥啊。”
秦燕宣在心里扶额,想着自己从前在外念书的时候也没这么跟父母兄长腻歪过。他嘴角露出一个笑,说,“好啦,多大的人了。”正说着,才注意到陈易新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极英俊的长相,个子高高的,穿着薄风衣,戴了副银边的眼镜,看上去性子冷冷的,神情却亲和,对上秦燕宣的目光,礼貌地笑了笑。
“这是……?”秦燕宣问。
陈易新这才想起来介绍,侧过身把身后的青年让出来,说:“这是楚望舒,是我香港的朋友,学医的,要到上海去,我请他到我们家来住几天。”
又转身对青年说:“阿楚,这是我嫂嫂,你可以叫他燕宣哥。当然,也可以跟我一样喊嫂子。”说完他得意的笑,看得秦燕宣有些手痒。
青年倒是乖巧,喊他,“燕宣哥。”
秦燕宣也笑着点点头,说,“那小楚就跟易新住一起吧,他院子大,空房间多,都收拾好了,你挑一间中意的住,自在就好,不用拘着。”
怕他们舟车劳顿,秦燕宣让人简单备了些吃食,打发二人去歇着,又吩咐了仆人去知会陈易明一声,让他晚上早些回来。随后他便去了厨房,同厨师确定晚上的菜样。
菜是就着陈易新的口味做的,等傍晚陈易明回了家,四个人便热热闹闹坐成了一桌。陈易新埋头苦吃,便吃边感慨,还是西湖的鲤鱼好吃,有股别的地方吃不到的香味儿。秦燕宣给他逗笑了,夹了一大块鱼肉帮他挑刺儿,挑好了就把碟子给他递过去,说:“好吃就多吃些,还好知道你是去念书,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去逃荒了呢。”
楚望舒也打趣他,“在香港就这么苦么?饭菜不合口也没见你瘦啊。”
陈易新撇撇嘴:“那还不是我贴心,想着哥哥嫂嫂见我瘦了要心疼,不想让他们挂心,这才刻意多吃点。不过……”他又看了看秦燕宣,转头对陈易明说:“哥,咱家是不给嫂嫂饭吃吗?怎么感觉嫂嫂瘦了这么多?”
听了这话,陈易明也把目光落在秦燕宣身上,他截下了秦燕宣递给陈易新的盘子,说,“让你燕宣哥少操些你的心,人就能养胖了。”
秦燕宣感觉到他的视线,低了低头,对陈易新说:“上个月因为天气,胃口不好,是瘦了些,养养就回来了,没什么大事的。”
陈易新便觉得没什么,看着那盘剥好的鱼肉,又没胆子去抢,便埋头继续胡吃海喝,秦燕宣也低头吃菜,没注意陈易明眯起的眼,也没注意到楚望舒打量的目光。
陈易新回府的这些天,整个陈府明显热闹了起来,他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头几天都拉上秦燕宣带着楚望舒在城里逛,把整座城逛的差不多了,又开始在府里想办法找乐子。他拉着他们打麻将,三缺一就硬要福七补上,吵的秦燕宣头疼。
陈易明还是忙,早出晚归,时不时去别院看看。那人倒是没什么动静,秦燕宣没见过他出门,也没听人说过,就好像他是一株不会动的景观植物,是一盆鲜花,只要被人悉心照料,有阳光和水就能存活。
又是一日晚饭后,陈易明去了白桃那里。秦燕宣看了心烦,一个人到湖边散心,远远看见有人站在湖心亭,他走了过去,见是楚望舒,便笑着同他打了招呼,问他:“在府里住的还习惯吗?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几日过去,两人已经很是相熟了。
楚望舒礼貌的笑:“谢谢燕宣哥的款待,住的很好。我觉得府里景观漂亮,这种传统的东方园林在香港很难见到,就想着这些日子要多看一看,欣赏欣赏。”
说着,他看向秦燕宣漂亮又疏离的眼,问:“燕宣哥,你心情不好吗?”
听到他这么问,秦燕宣像是有点惊讶,眼中生起了些不易察觉的戒备。
楚望舒注意到了,对他解释,“燕宣哥你不要紧张,我学医,主攻精神科的,总爱下意识观察人的情绪。”
秦燕宣听了面上没显,神情是放松了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透过栏杆,落在湖边的柳树上,他语气淡淡,“你们学西医的都爱这样吧。”
“怎么说?”楚望舒问。
“我有一个学医的朋友,总爱说我有些抑郁的症状。可是,学文的都爱有这样的毛病,这对我们来说不算是坏事。”秦燕宣说着,扭头看他,弯着眼睛笑了笑,“他也在上海,说不定你去了还能遇到。”
楚望舒看着他的脸,清瘦苍白,漂亮的眉眼间缭绕着几缕愁云。眼前人对他说,“这对我们学文学的人来说不算是坏事。”
他笑了笑,心中无奈,精神症这种东西,总是要人自己去医的,他想想,还是提醒道:“心思敏感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带着这些病状,只是也不好放着不管,人总是应该想着让自己开心些。”
秦燕宣笑他,“你真的是与易新同岁吗?怎么说话这么老成?真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做成朋友的。”
楚望舒说,“易新是大神经的人,精神科的医生都爱与这种人做朋友的,心中不存事,各种神经上的病患都找不上他。”
秦燕宣看着他的脸,楚望舒察觉到了,把头传过来和他对视,两人目光触在一起,楚望舒没一点想躲的样子,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慢慢扯出一个有点恶劣的笑:“嫂,子。”
他张口轻声叫,嘴型浮夸,一字一顿。
秦燕宣平白生出了些被调戏的感觉,转眼又觉得荒谬,脸上发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易新总是这么叫你,”楚望舒收起了那么点恶劣的坏心思,帮他解围,“这么喊着是亲热不少,可惜我没有哥哥,自然也没有嫂子。”
秦燕宣看出了他的恶作剧,只当是孩子一样的小打小闹,有些头疼,心中又生出了些无奈,对他说:“夜里凉,你早些回去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