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朝的直播刚加载出画面,闻礼悬在屏幕上的手指还在轻颤。
他把自己陷在卧室的沙发里,没开任何灯,只有手机屏幕的冷光漫上来,映得他下颌线绷得笔直,连唇线都透着紧绷。指尖划过“进入直播间”的按钮时,心脏像被攥住——这是八年后,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听见余朝的声音。
直播画面里没有余朝,可那句带着轻哑的“晚上好呀”刚传进耳机,闻礼的呼吸就顿住了。
是他的声音。
记忆突然翻涌:高中早读课上,余朝悄悄凑过来帮他念英语题的语调;下雨天两人共撑一把伞,他轻声说“慢走,别滑”的温柔;最后那天在校门口,他笑着说“余生,万事顺遂”的清淡……全跟着这声音钻了出来。
余朝在直播间里答粉丝的问题,被逗笑时会发出低低的闷笑,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闻礼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眼眶不知不觉就热了,他抬手按了按眼尾,指腹蹭到一片湿意。
他没发一条评论,只是攥着手机静静听着,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时隔八年的重逢。
背景突然暗下去,屏幕中央跳出“直播已结束”的白色字样时,闻礼还维持着攥着手机的姿势,整个人愣了两秒。
耳机里的声音骤然消失,只剩房间里的寂静涌上来,裹得他有些发闷。刚才还在耳边的轻哑笑声、温柔回应,好像还没散,可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定格在结束界面,连滚动的弹幕都停了。
闻礼对着暗下去的手机,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带着胸腔里的闷意,在寂静的房间里散得很慢。
“都八年了,怎么还想着他?”他低声问自己,声音在空荡里显得格外清晰。脑海里闪过直播里余朝温和的笑声,又冒出个念头——他现在过得很开心,有喜欢的工作,有合拍的同事,根本不需要自己。
“真是……贱得慌。”闻礼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
可沉默没持续几秒,思绪又不受控地往余朝身上飘。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像高中时一样,忙起来就忘了吃饭?换季感冒的时候,会不会还是硬扛着不愿意吃药?
这些细碎的念头像藤蔓,缠得他心口发紧。明明知道不该再惦记,明明告诉自己该放下,可一想到余朝可能照顾不好自己,还是忍不住担心——就像八年前,总在他抽屉里偷偷塞感冒药的样子。
“叩叩叩”,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闻礼翻涌的思绪。
他猛地回神,压下眼底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静:“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闻星探着脑袋走进来。“哥,你还没睡啊?”她站在离沙发两步远的地方,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闻礼抬眼看她:“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
闻星攥着衣服的手指紧了紧,小声开口:“哥,下周……下周有朝序老师的签售会,我想问问,我可以去吗?”
“朝序”两个字入耳,闻礼的呼吸顿了半秒,脑海里瞬间浮出余朝高中时的侧脸——阳光下,他低头写字,睫毛在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没说话,房间里的沉默让闻星心里发慌,暗自嘀咕:“算了,哥肯定不同意,高考前他连公园都不让我去,更别说签售会了。”
她刚想扯出个笑说“那我不去了”,就听见闻礼的声音传来:“可以。”
闻星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哥,你同意了?”
闻礼避开她的目光,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蹭了蹭,语气尽量平淡:“最近复习压力大,去放松一下也好,别耽误学习就行。”
“太好了!”闻星瞬间忘了之前的忐忑,扑过去抱住闻礼的胳膊,声音里满是雀跃,“哥,你对我最好了!我保证就去一会儿,不是,见到朝序老师我就回来马上刷题!”
闻礼被闻星缠得胳膊发僵,皱着眉伸手推了推她的脑袋,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多大了还撒娇,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早读。”
“知道啦!”闻星却不撒手,又晃了晃他的胳膊才松开,脚步轻快地往门口走,走到门边还回头冲他比了个“耶”的手势,蹦跶着回了自己房间,连关门声都透着雀跃。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闻礼靠在沙发上,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被她蹭过的温度。他沉默了几秒,起身走到床头柜旁,弯腰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抽屉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照片是高中运动会时拍的,他和余朝挤在人群里,余朝嘴角弯着,手里还举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而那张纸条,正是八年前余朝塞给他的“联系方式”——后来他按上面的号码打了无数次,始终是空号。
闻礼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没敢碰,只盯着余朝的笑脸看了几秒。下一秒,他猛地合上抽屉,力道大得让抽屉发出“砰”的轻响。
“小骗子。”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指尖却在抽屉把手上攥得发白——明明说了“余生万事顺遂”,却连一个能找到他的真实号码,都不肯给。
闻星接下来的几天都揣着期待,连刷题时都忍不住在草稿纸边角画下小小的签名图案,直到日历翻到签售会当天。
晨光刚漫过窗帘缝隙,余朝还陷在浅眠里,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他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贴在耳边,还没完全睁开眼,就听见林子枫爽朗的声音钻进来:“朝序老师,起床没?今天可是签售会,别睡过头啦!”
“签售会?”这三个字像根小刺,瞬间扎醒了余朝的睡意。他猛地以为自己错过了时间,手脚并用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急,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他扶着床头缓了两秒,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才看清时间,刚过八点!离约定的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虚惊一场的失重感还没褪去,余朝对着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鼻音:“知道了,没迟到,你这闹钟比我设的还早。”
电话那头的林子枫还在笑:“这不是怕你赖床嘛,上次录完音你可是直接睡过了晚饭……”
余朝听着他絮絮叨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最后没忍住,带着点孩子气的赌气,直接按了挂断键。手机扔回枕头边,他又坐了会儿,才慢腾腾地掀开被子。看来今天这觉,是彻底睡不成了。
余朝挂了林子枫的电话,又在床头坐了半分钟,才慢腾腾地掀开被子。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光斑,他踩着拖鞋走进卫生间,冷水扑在脸上时,才算彻底驱散了残留的困意。
洗漱台上摆着简单的护肤品,他挤了点薄荷味牙膏,对着镜子刷牙时,还能看到眼底淡淡的青影。
昨晚直播后又改了半宿剧本,没睡够四个小时。收拾完自己,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拿出提前备好的吐司和牛奶,简单热了热,坐在餐桌前慢慢吃。面包的麦香混着牛奶的温热滑进胃里,才稍微缓解了早起的不适感。
刚把空盘子放进水槽,手机又响了,屏幕上跳着“白祁”两个字。余朝接起,就听见经纪人干脆利落的声音:“朝序,收拾好了没?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你了,别耽误汇合时间。”
“刚吃完早饭,马上下来。”余朝擦了擦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背包,锁门时还不忘回头确认了一眼——签名笔和该带的东西都放进包里了。
坐进车里时,困意又卷了上来。余朝靠在副驾座椅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打起瞌睡。司机轻手轻脚地放低了音乐,车子平稳地穿过早高峰的车流,等他被轻轻叫醒时,已经到了签售会场地楼下。
余朝揉了揉眼睛,跟着司机走进商场,刚拐过拐角,就听见林子枫的声音:“朝序老师,这儿呢!”他抬眼望去,白祁正站在不远处的休息区,身边围着几个熟悉的身影——舟渡穿着件亮色卫衣,正和《无声告白》的另外两个配音演员说笑。
“来得挺早啊。”舟渡看到他,笑着挥了挥手,“昨晚直播没累着吧?我看你最后都快打哈欠了。”
余朝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声音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轻哑:“还好,就是没睡够。”他刚说完,白祁就递过来一份流程表:“先看看流程,等会儿化妆师过来给你简单弄下造型,十点准时开始签到。”
余朝接过流程表,指尖划过上面的时间节点,身边的人还在聊着昨晚的直播和新剧的配音细节,热闹的声音裹着场地里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他慢慢打起了精神。没一会儿,化妆师拿着化妆箱走过来,他配合地仰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逐渐被打理清爽的模样,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今天也得好好完成工作。
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会展中心对面的停车场,隔着车窗能看见场馆门口已经排起长队。闻礼靠在副驾座椅上,指尖划过手机通讯录,拨通了经纪人柳艺的电话。
“今天的行程暂时取消,我请假。”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多余情绪。
电话那头的柳艺顿了两秒,笔尖划过日程表的声音清晰传来:“请假?下午要对接新专辑的编曲,你现在说请假?为什么?”
“那延迟一会儿也行,陪我妹去签售会。”闻礼的目光落在场馆入口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你陪小星星去签售会?”柳艺的声音瞬间拔高,满是不可思议,“上周问你要不要去工作室盯方案,你说没空,现在有空陪妹妹追星了?”
“不是追星!”闻星突然凑过来对着听筒大喊,“小艺姐姐,是我哥自己非要来的,不是我缠他!”
“谁非要来?”闻礼立刻转头瞪她,耳根微热却嘴硬,“我是怕你一个人在人群里挤着不安全,才跟着过来的。”
“哥你明明——”闻星刚要拆穿,就被柳艺的笑声打断:“你可别扯了!上次小星星想去漫展,你也说担心她不安全,最后还不是让我绕路去送?这会儿倒愿意亲自跑一趟了?”
闻礼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面不改色地接话,甚至带了点理直气壮:“那不一样,我妹控,亲妹妹的事,当然得亲自陪。”
电话那头的柳艺嗤笑一声:“行,算你有理。签售会人多,你注意点,别被认出来上热搜,我可不想半夜帮你公关。”
闻礼“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转头见闻星正捂着嘴笑,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笑什么?赶紧下去,再晚队伍该更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