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逆着涌向教室的人群狂奔，校服下摆被风扯得翻飞，额前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原本清亮的眼此刻满是焦灼，嘴唇抿成紧绷的直线，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息，眼里只盯着一个方向——校门口。
不知道听谁说的“余朝要转学，车已经在门口了”像道惊雷，炸得闻礼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没顾上捡掉在地上的笔，只凭着本能转身就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肋骨生疼。
“别走好吗？”“至少告诉我为什么？”无数念头在脑子里乱转，又被更深的慌乱压下去——他怕，怕跑慢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余朝了。
路过走廊时，他撞得同学手里的课本散落一地，也只含糊喊了声“抱歉”，脚步没停半分。风灌进喉咙，带着涩意，可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再快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追上余朝。
“余朝！”终于，他对着校门口那抹熟悉的背影喊出声，声音里藏不住的慌乱，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余朝背着旧书包，站在面包车旁，指尖抠着书包带。闻礼扑过去抓住他胳膊，指节泛白，声音发颤：“为什么……要转学？”
余朝垂着眼沉默，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闻礼盯着他侧脸，呼吸都放轻了。好一会儿，余朝抬头，扯出个淡笑：“没有为什么。”
闻礼喉结滚了滚，突然结巴：“那、留个联系方式……好吗？”他不知道怎么留住他了！
余朝没说话，翻出纸笔快速写了张纸条。递过来时，他指尖微凉。“闻礼，”他轻声说，“余生，万事顺遂。”
话音落，他转身就上了车。闻礼攥着纸条站在原地，看着车扬尘而去，心脏像被攥住，钝痛一阵阵涌上来……
八年后，
保姆车平稳驶离场馆，刚结束三场连轴活动的闻礼靠在后座，疲惫地阖上眼。灯光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着，下颌线绷出流畅却略显冷硬的弧度。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几缕，沾在饱满的额角，褪去舞台上的耀眼，只剩掩不住的倦意。
“唔……”身旁传来细碎的笑声，他睁开眼，看向坐在副驾的闻星。小丫头整个人蜷在座位里，抱着手机埋首其中，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肩膀还不住轻颤。
闻礼抬起手，屈指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声音带着刚开口的沙哑：“小孩子少看点不该看的，马上高考了，好好复习。”
闻星猛地回头，撅着嘴翻了个白眼，语气满是嘲讽：“哥你想什么呢？我在看动漫好吗！这配音简直绝了，超级好听！”她晃了晃手机，“哥，你要不要听听？”
闻礼心头微动，掠过一丝漫不经心的念头——没有谁的声音比他还好听。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闻星已经摘下一只耳机，不由分说塞到他耳朵里。刚想抬手取下，一句低柔清晰的“我想你了”猝不及防撞进耳膜。
闻礼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是余朝的声音。
这念头刚冒出来，心脏就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闷痛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指尖不受控地轻颤，面上却强装镇定，抬手从闻星手里拿过手机，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哪个配音？我看看。”
屏幕上动漫画面还在播放，配音表一栏清晰地跳着“朝序”两个字。闻礼的目光定格在那两个字上，呼吸骤然变浅——朝，是余朝的朝。八年了，他换了名字，却还是把自己名字里的字藏在了代号里。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指尖的力道已经攥得有些发白。
闻星见闻礼拿着手机半天没动，眼神都直了，不由凑过去戳了戳他胳膊："哥，你怎么了？傻啦？"
闻礼猛地回过神，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把手机还给闻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确实还行。"
说完，他靠回椅背上，闭上眼，像是又累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余朝、朝序……这两个名字在他心里反复打转，像一根细针，扎得他既疼又清醒。
等闻星重新看起手机，他悄悄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点开搜索框，输入了"朝序配音演员"几个字。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第一条就是他的简介。
闻礼的目光紧紧锁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心里默默念出声："朝序，语岸工作室配音演员，代表作《雾中灯》、《无声告白》……"
每多念一个字，他心里那片沉寂了八年的角落，就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他还在，而且，离他似乎并不遥远。
余朝刚走出录音棚，摘下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指尖还带着耳机线勒出的浅痕。连续三个小时的配音让他喉咙发干，正想找水喝，同事小张就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朝序老师，《无声告白》的收听率破新高啦！咱们啥时候去庆功呀？”
余朝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他向来不擅长应付热闹场合，庆功宴这种人多的局，总让他觉得不自在。刚想找个“最近要赶新剧本”的借口推脱，后颈突然传来一阵轻压，一只手熟稔地搂上他的肩膀。
“小张你别催了，”男生的声音带着点调侃，“朝序老师连着熬了三个多月，天天泡在棚里，先让人家歇两天行不行？”
余朝侧头看过去，是同工作室的配音演员林子枫。他笑着拍掉林子枫的手，语气里带了点无奈：“也没那么夸张。”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松了口气——林子枫这几句话，正好替他解了围。
录音棚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走廊的冷气吹得人清醒了几分。余朝把外套搭在臂弯里，和林子枫并肩往外走。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林子枫一边说一边已经把车钥匙在指尖转了起来，语气不容拒绝。
余朝本想推辞，说自己坐地铁更方便。但话到嘴边，看着林子枫一脸“你别跟我客气”的真诚，又把拒绝咽了回去。他不太习惯麻烦别人，可林子枫刚刚帮他解了围，这会儿实在不好驳他面子。
“……那就麻烦你了。”余朝低声说。
林子枫笑了笑，领着他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轿车。拉开车门时，还细心地用手挡了一下车门上沿，避免余朝碰头。
两人上了车，林子枫一脚油门，车平稳地汇入夜色里的车流。路灯一盏盏掠过，余朝靠在副驾，侧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思绪不知为何飘回了很久以前的校园，和那天校门口的风。
他甩了甩头，把那些沉在心底的画面压了回去。林子枫似乎察觉到他的走神，开了轻音乐，车厢里只剩下低低的旋律和发动机的轻响。
车子很快驶进余朝家附近的小巷，停在昏黄的路灯下。
“到了。”林子枫侧过身，冲他笑了笑，“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余朝点了点头，推门下车。冷风灌进来，他裹紧外套，往楼道口走去。
余朝掏出钥匙开门时，指尖还带着一丝凉意。玄关的灯按下时，暖黄的光漫开，映出他眼底藏不住的倦意——连续赶工加录音，后背都绷得发僵。
他没先换鞋，而是靠在门边缓了两分钟，才慢吞吞地把外套挂好，踢掉鞋子往客厅走。桌上还放着昨天没洗的杯子，可他连收拾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一头栽进被窝。
但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屏幕亮起“直播提醒”的字样。作为配音演员，每次的直播是早就定好的，粉丝都很期待，他不想失约。
余朝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转身往房间走。他戴上监听耳机，指尖划过调音台检查收音，确认电容麦的降噪功能正常开启后，才点开直播按钮。屏幕亮起时，声控灯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泛起暖光，只映出麦克风的金属轮廓，完全藏住了他的脸。
“晚上好，”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刚放松下来的轻哑，“今天有点晚，让大家等久了。”
弹幕瞬间涌了进来，满屏的“朝序老师辛苦啦”“终于等到你”。余朝看着那些跳动的文字，疲惫好像散了点，他拿起桌上的温水抿了一口，笑着回应：“刚从录音棚回来，确实有点累，但看到你们就好很多啦。”
他指尖划过屏幕，偶尔念出几个粉丝ID，耐心回答着“最近在配什么新角色”“下次会不会出角色声线教学”的问题，房间里的氛围渐渐暖了起来。
声控灯随着余朝的声线轻轻明灭，他刚读完一段粉丝点的台词，屏幕上突然弹出连麦请求，备注栏里“舟渡”两个字格外显眼——是当初一起配《无声告白》的搭档。
余朝愣了两秒，指尖轻点“接受”。下一秒，耳机里就传来舟渡爽朗的声音：“朝序老师，巧啊，我刚结束直播就刷到你，果断来蹭波热度！”
“你这算突袭吧？”余朝被逗笑，声音里的倦意又淡了些，“刚录完新剧？”
可不是嘛，跟你一样刚从棚里出来。”舟渡的声音带着笑意，“粉丝都说想听我们再搭一段《无声告白》的对手戏，今天凑一块儿了，要不满足一下？”
两人还没开嗓，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双厨狂喜！是《无声告白》的两位大神！”
“救命！这两个声音配在一起也太绝了吧！”
“求一直唠下去！别停！耳朵要怀孕了！”
余朝看着滚动的弹幕，无奈又好笑：“看来大家都等着呢，那我先起个头？”他清了清嗓子，瞬间切换回剧中男主的声线，低哑带着几分试探：“你当初说的‘以后’，到底是多久？”
舟渡立刻接话，声线温柔又带点委屈，完美贴合人设：“等雾散了，等你愿意回头看我的时候。”
两段声音在直播间里交织，声控灯忽明忽暗，评论区的“啊啊啊”几乎要刷满屏幕，还有人刷屏“希望两位老师常合作！多搭戏！”。余朝听着搭档熟悉的声线，又看着满屏的热情，原本紧绷的肩背渐渐放松，连直播的时间都忘了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