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捡了几副退烧驱寒的草药花了六十文,周时年提着药往回走,遇到有小贩卖自家做的蜜饯。她本走过了,想了想又退回来问了价格。
一文钱两颗,她买了三文钱的。
倒也不是她嘴馋想吃蜜饯,而是想起那孩子看起来娇贵惯了,定是喝不下去味道极苦的汤药,只能买蜜饯看哄着能把药喝下去。
自己都没舍得买块肉吃,结果捡个孩子才不过一日就花了六十三文了,一贯铜钱一千文,加上昨儿买的东西,她的余钱不多了。
虽然懊恼自己干啥捡个不好伺候的主儿回去,看真让她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冻死或者病死,她也做不到。罢了罢了,就当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
爬上山顶,周时年去堂屋里看了眼,见他裹着被子发着抖并没有醒,赶紧去灶屋烧火煎药。小火慢煎,她一直小心盯着火候生怕煎糊了。
煎好的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苦涩的药味儿,呛得她都忍不住捂了下鼻子,心想那小孩能喝下去吗?不喝该怎么办?
烧得那么厉害,这药强灌也得灌下去。
将药碗放在炕头,周时年伸手将人从被子里拽了出来,摸着他的脑袋,还烧着。
李季言烧得模模糊糊,浑身犹如坠入冰窖一直发抖,他只想把自己牢牢裹住,却被拽了出来,艰难得睁开眼,以眼神控诉的瞪着周时年。
“你听话,把药喝了再睡好不好?”周时年哄着他,拿过药碗,用小勺舀了一勺喂到他的唇边。
浓重刺鼻的药味儿瞬间就充斥了李季言的鼻息之间,他难受的皱着眉头,盯着小勺里褐色的药汁,似乎是在做什么斗争,倔强的不肯张口。
周时年放下药碗,伸过一只手绕到他的脖颈处扶着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小勺还是稳稳的放在他的唇边。
“这样能喝了吗?不会滴到你的脖子里的。”
李季言感觉到细细软软的手臂穿过他的脖子扶着他的脑袋,温热的手带着陌生的触感,让他整个人僵住了,嘴巴楞楞的张开了一个小缝。
周时年眼疾手快,赶紧把小勺怼进他的口中,一勺喂完立马又舀一勺,三两下就把药解决了。
她看他皱着眉头吞咽药汁,倒是没有偏头抗拒,觉得这小孩还算乖巧。放下碗,拿出早就备好的蜜饯,塞到他口中,将扶着他脑袋的手抽了回来把他放平躺,捏了捏被角。
“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会舒服很多。”
周时年不再打扰他,拿走药碗,起身出了堂屋去了旁边的灶屋忙活。
李季言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瓦片合着稻草的屋顶,心中有莫名的情绪翻腾——这种被她细心照顾的感觉,他不排斥。
口中的蜜饯酸甜可口,冲淡了药汁的苦涩,李季言将身上的棉被拢了拢,把脑袋缩在里面,一股淡淡的馨香若有若无的传入了他的鼻中。
他有些不确定,细细嗅了嗅,确实有一股好闻的香味。看来她没有说谎,这棉被确实是洗干净了的——除了有点丑。
周时年在灶房忙活了一会儿,依旧是煮的粥。熬粥的时候,去喂两只母鸡,发现里面竟有一颗蛋,不知是哪一只已经开始下蛋了。周时年欣喜的将蛋捡起来,洗了洗煮好剥掉壳,放进了刚煮好的粥里,端到了堂屋。
知道这小孩是饭来张口的主儿,周时年也不折腾了,先坐在炕上将手中的白粥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吃,碗底的鸡蛋也用小勺碾碎了喂给他。
喂完,她看着他道:“你要快点养好身体,我带你下山找村长帮你寻家人。”
她这样的条件,也确实养不了他太久。好在这家伙虽然娇惯得饭来张口,倒也没嫌弃顿顿白粥,只要是喂他的,他就喝。
李季言微微垂眸,看不清神情,周时年以为他没听清,接着道:“看你身上的衣裳不便宜,想来家里条件不错,我这里只有白粥,你本来就瘦,我再给你养瘦了不好。”
李季言伸出手捂着耳朵,漂亮的眼睛看了眼周时年,身子往下一缩,扯过棉被将自己捂了进去,不再理她。
周时年无奈的端着碗站起来走到桌边,自己简单的喝了半碗白粥。
下午的时候,周时年提着买来的锄头在篱笆边翻了翻土,撒进了小白菜和白萝卜的种子,浇了水施了点农家肥。
忙完的时候天色还早,她进屋里看了眼,他裹着被子,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头顶,乱糟糟的。
想了又想,周时年还是决定下山买一床厚点的棉被,不然入了夜这孩子再吹点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她还等着他好了有力气了带他下山找官老爷寻家人。
等周时年千辛万苦扛着棉被回来的时候,见李季言竟然起来了,靠在屋门上望着她。站起来的他看上去不高,身形消瘦,除了脸长得好看,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有些可怜的样子。
若不是他身着昂贵的锦缎暗绣衣袍,她绝对认为这个孩子是哪个穷苦人家的,没吃饱饭才这么瘦的个子。
见他看着自己,周时年将背上扛着的棉被卸下抱在手中。
“喏,你今晚盖这个,新买的,干净!”
李季言看了眼周时年手中青灰色的棉被,皱着眉头没有回应。
周时年也没指望他回应,毕竟他说不了话。她将棉被抱进屋里,放在土炕上,又将自己那床全是补丁的破棉被叠好放在炕角,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能用一下。
叠好被子走出屋,李季言站在院子里,手中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周时年走过去看,地上写着‘李季言’三个字。
“你的名字?”周时年惊喜的看向李季言。
李季言点点头,又写了一个字,“你。”
“你?我?”周时年照着念了下,“我叫周时年。”
还好,这小孩会写字,那帮他找家人应该不太困难了。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会不认字嘛,她早该想到的。
上一世也只有在被周家接回去之后,强迫自己认了许多字儿,背了许多诗词,若按照这一世她还未去周家老宅前,李季言写的字她都不认识。
“你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山道儿上?”周时年望着李季言,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这附近的人,该是城里的孩子才对。
李季言抿着唇低头摆弄着树枝,在泥地上画出杂乱无章的痕迹,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其他。
周时年想了想也就罢了,换了个话题。
“你几岁了?”
这个问题总不难吧。
果然,李季言手中的木棍在地上一横一竖再三横划出了两个字。
‘十三’
“十三岁了?”周时年的声音中带着不相信,她仔细的对比了一下,这少年的身高比着她还略略差上一点,咋就十三岁了,与她同年?
“说实话!”不信,这孩子绝对是谎报。
李季言皱着眉,抬头看了眼周时年,想了想才缓缓用木棍划出,‘十二岁半’
见周时年还是不信的模样,忍不住加大力道又写了两个重重的字,“真的”
字写完,木棍细细的尖头啪叽一声,断掉了一截,落在‘真’字儿上。
唔……好吧,也许是男孩子发育晚。周时年也就不再这个问题上多追究了,只是道:“我今年十三岁了,你叫我姐姐就好。”
才不要叫!
李季言扔掉了手中的木棍,转过身回去了屋子。
周时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李季言脾气还真是奇怪。
夜晚喂汤药,李季言虽然狠狠皱眉,但还是乖乖的把药喝完了,喝完后见周时年没有什么反应,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周时年给他塞了一颗蜜饯,“我以为你不怕苦。”
“……”李季言幽幽的看着周时年。
“好了,吃完早些睡,多睡觉身体能好得快,再喝一两副药,你应该就能好全了我就带你下山。”周时年拍了拍手,把药碗端去了灶房洗干净。回到堂屋从土炕上抱起她的旧棉被,还是依照昨日的睡法趴桌子睡,用棉被裹着自己,垫着长凳倒是没昨日硌得疼。
得尽快把这李季言送山下才行,这夜夜睡冷板凳的,实在是太难了,这是周时年在入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夜深,躺在土炕上的李季言起身来到了周时年的身旁,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她,见她裹在棉被里没有反应。将人从桌子上抱起放在炕上,他动作较轻,周时年没有醒过来。
若是她醒了必当惊讶,这个看上去瘦弱不堪的少年,手臂竟如此有力,能够抱得动裹着棉被的她。
李季言将周时年放在炕上,他去桌上趴着睡,目光在新的青灰色棉被上扫了一圈,触及到周时年身上裹得布满补丁的棉被,想了想,将周时年推着翻了一个身,把她身下压着的补丁棉被抽出来,顺手扯过厚的新棉被扔她身上。自己裹着带着余温暖呼呼的补丁棉被,闻着棉被里传出来的淡淡的馨香,满意的坐在凳子上,他将手裹到了被子里,没有手臂垫着脑袋不得睡得头生疼,望着桌面皱了皱眉,索性连头也缩进去,整个人成了一个蛹,脑袋往下一砸,就只有裹着棉被的脑袋抵在桌子上睡去了。
不知为何,这一觉他睡得尤为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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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