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年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土炕上,明明入睡前她是趴在桌子上的。
她转过身子看去,堂屋正中的桌子上趴着一床棉被,鼓鼓囊囊的不时还蠕动一下,棉被上的补丁很眼熟,是她的那床。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竟是昨儿下山买的新棉被。
周时年疑惑不解,她不认为这个孩子能够将自己抱到床上去,难道是她梦游了,把人家睡的地儿给占了?
走到桌子边,周时年伸着脖子看去,只在棉被的顶上看到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李季言整个人都陷在棉被里,睡得熟极了。
周时年没有打扰他,去灶房煮好了白粥,再将草药用小火煎着,等他喝了粥过一会儿就可以喝药了。喂鸡的时候找了一下,果然有一颗蛋,看来只有一只母鸡一直在下蛋,她将蛋捡出来准备煮好给李季言补补身体。
煮好粥回到堂屋,李季言还裹在被子里没出来,周时年将粥放到桌上,拍了拍被子。
“起来喝粥了。”
连拍了好几下,被子才蠕动了一下,李季言不情不愿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睡眼惺忪的看着周时年。似乎是因为没睡醒,灰蒙蒙的眼睛带着雾气,在光线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漂亮得像两颗名贵的宝石。
虽然已经看了好几日了,周时年还是忍不住叹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啊!
李季言从被子里钻出来,乖巧的坐在凳子上望着周时年。
周时年认命的一勺一勺给李季言喂了粥,又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额头,看看还烧着没。
李季言的目光对上周时年伸来的手时微微闪烁,他的脑袋往后退让了一点,很轻微的一点,便又定住不动了。
周时年没有发现,她的手顺利的覆上了李季言温热的额头,他的额头还带着刚才被子里出来不久的暖意,但明显没有灼热的痕迹,烧已经退了。
周时年这才放心,叮嘱道:“再吃一碗药,就差不多了。”
说罢,她端着空碗去到灶房将煎好的汤药盛到洗净的碗里,回来给李季言喂下,又拿出一颗蜜饯塞到他的口中。
“我去挑点水,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本来之前她挑的水够吃好几日的,但这两日给李季言熬粥熬药的,消耗得太快,水缸都要见底了。
她提着桶出门,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过身看,李季言跟在她的身后出来了。
“你想跟我一起去?”周时年问。
李季言点了点头。
想着山顶有一处溪流并不远,李季言也躺了几日了,出门走走也行,周时年便同意了,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服,皱眉问:“你冷不冷?”
李季言摇头。
行吧,周时年不在纠结,两只手都提着桶,只能对着李季言扬了扬下巴,“走吧。”
周时年费劲的把两桶水拎回来倒入水缸中,李季言就跟在一旁看着,没有伸手帮忙。当然,周时年也没有想过他能帮忙的,毕竟这小孩连吃饭都不用自己手的,哪里能干这种粗活儿。
此后五日,李季言都乖乖的跟在周时年身旁,她做活儿,他就在一旁看着不捣乱也不帮忙。
这日,周时年忙活了一会儿,不管走到哪里,李季言始终跟在她的身后,像是一个跟屁虫一般跟得十分紧,她有些疑惑,问:“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李季言沉默。
难不成……是想家了?应该是想家了。毕竟好几日了,顿顿白粥,她自己嘴里都寡淡得不行,别说这个应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孩。
看着他跟在自己身后行动利索了起来,想来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下山应该没问题了。
周时年放下手中劈柴的砍刀,洗了洗手,对他道:“走,我带你下山,你失踪了这么几日,家里该着急了。”
李季言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退后了一步,似乎是在表明他的抗拒。
周时年自然也看到了,摊手道:“你也瞧见了我过的什么日子,是真的养不起你的,回家吧,你家里真的会着急的。”
说罢,她不给李季言反驳的机会,伸出手拉过他的手,就往门外拽。
微凉的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李季言皱眉挣扎,看着周时年坚定的背影,张了张口似乎是要说话,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抿起了唇。
被拽着出了灶屋,一路上周时年都没有松开李季言的手。她怕她一松手,这孩子就不愿意跟着她下山。
这几日相处,她总感觉这孩子似乎有种想赖上她的感觉。这可不行,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再者,过两年,周家会来人来接她,她也反抗不了。
虽然李季言只比周时年小半岁,可在周时年的眼中,她总觉得这个什么都不会做的人是孩子,牵着他的手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落入旁人的眼中,就不同了。
周时年牵着李季言刚到山脚下,正好碰上了牛大成。
牛大成在看见周时年的时候,俊朗的脸上笑开了花,刚想招呼时,目光挪到了周时年的手,她的手中牵着一人,一个长得很妖异的少年。
牛大成脸上的笑僵住了。
“时年,你……”牛大成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一地。时年可是他未来的媳妇儿啊,怎么能牵着旁人的手呢!
周时年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在看见牛大成的时候很是高兴。前些日子牛大成被张红梅提溜下山,她还担心大成哥回家受罚。
“大成哥!”周时年笑着招呼,正想松开李季言上前与牛大成说话,却没想一直乖乖被她牵着的李季言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不放。
周时年惊讶的回头看向李季言,他似乎有些不悦,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时年,他是谁啊?”
周时年望着李季言的时候,牛大成几步冲过来,一脸不善的盯着李季言,语气冲冲。
“他……我捡到的,他生病了就在我那里住了几日。”周时年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道。
“住在你那里?”牛大成想着山顶的土屋只有一张炕,顿时都快气哭了,“你们睡在一起了?”
周时年是他的媳妇儿,怎么能跟别人睡在一起,不可以,绝对不行。
“你在说什么呀大成哥。”周时年略微有些无奈,“我在凳子上睡的。”好像也不全是,她也睡过炕上。
“这样啊。”牛大成松了一口气,盯着两人牵着的手,“那你们牵着手干嘛,放开!”
最后两个字,牛大成是对李季言说的,语气不善。
没人敢用这种命令的口气与他说话,李季言淡漠的眼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非但不放手,还抓得更紧了。
牛大成看着,肺都快气炸了,跳上前粗鲁的伸出手想要将李季言的手扯开。
李季言突然勾唇笑了,轻飘飘的看着牛大成一眼,随后脸上浮起害怕的神色,往周时年的身边靠,一只手牵着,另一只手搂着周时年的胳膊,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大成哥,他还是个孩子,别吓他了。”周时年上前一步,将李季言挡在身后,“我是带他去找家人的。”
“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孩子,他明明看上去比我们小不了多少!”牛大成愤怒了,时年一定是被骗了,他刚刚明明看到这臭小子在挑衅他,却在时年的面前装得乖巧。
“小不了多少也是小的,他只是个弟弟。”周时年也不知道牛大成为啥对李季言这么大的意见,“二哥,你不要跟小孩子计较,他不会说话,内心敏感,胆小也是正常的。”
“不会说话?”牛大成疑惑的看着李季言,“他是个哑巴?”
“咳咳……”周时年怕牛大成口无遮拦说些话伤到李季言的自尊,赶紧道:“我先带他去找村长,看能不能帮他寻家人,二哥你不是买了菜吗,先给张姨拿回去,不然得挨揍了。”
周时年示意牛大成的一只手里还拎着买的叶菜,肯定是张姨使唤他出来买的。
牛大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娘还等着做饭,回去晚了确实要挨揍,他瞪了李季言一眼,才对周时年道:“好吧,你快去把这个家伙送走。”
幸好是时年顺手捡的,马上就要送走。但是这臭小子长得确实妖异得很,他怕时年被蛊惑,决定马上回去再给他娘说道说道,把时年娶回家里。
这样,他就不怕时年牵着别人了。
想到这里,牛大成顿时就有活力了,与周时年道别,火急火燎的往自己家里跑。
李季言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的笑,一闪即逝。对上周时年安慰的目光时,又是一副乖巧却敏感脆弱的样子。
周时年拍了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抚,轻声道:“咱们走吧。”
李季言沉默的松开抱着周时年胳膊的手,但另一只握着的手却依旧牢牢的抓着。
周时年以为他是被大成哥的那句哑巴戳到了伤口,顺着他的力量,也握了回去。
这孩子,怕是听了不少别人骂他哑巴的话,所以才这么敏感,也许他是受了许多折磨和委屈离家出走才会晕倒在山道上。
周时年想到了自己,当初嫁入游府里,旁人都羡慕她是金科状元郎的夫人,在外面衣着华丽,出入都有奴仆服侍。只有自己知道,关上了门的游府,等待她的是炼狱。她每日都得伺候游母,稍有不顺便是责打辱骂,所说之词难以入耳。
哪怕是重生了这么些日子,在恍惚中她总觉得能听见游母尖利癫狂的辱骂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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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