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理你。”奇犽扒开小杰僵在罗西背上的手，“小杰，咱们走。”
走出几步，他又侧回半边身子，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喂，你最好也跟我们一起。”
罗西疑惑地眨眨眼。
奇犽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笑意更深：“你现在像个花猫似的。”
罗西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脸，却只是把灰抹得更匀，整个小脸黑灰白相间。
“笨蛋，”他背过身，低低地笑了，“爱来不来。”
小杰蹦跳着招手，她也扬起一个微小的笑，快步跟了上去。
清澈的溪水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罗西简单抹了把脸，手浸在水里漫无目的地划着，突然手上一痒。
她定睛一看，一只螃蟹牢牢夹住了她的食指，即使被提出水面依旧不松，细腿在空气中倔强地挣扎着。
水珠顺着光滑的蟹壳滴落。罗西捏起它，晃了晃：“看，今天晚上加餐。”
对岸的小杰露出闪亮的牙齿，悄悄比了个耶，生怕惊走即将咬勾的鱼。
奇犽飞快地瞥了一眼，立即扭过头，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罗西眯起眼睛，猫着脚步溜到他身后，趁他全神贯注盯着水面浮标，猛地将那长牙五爪的小螃蟹怼到他眼前：“你看呀！”
猝不及防，奇犽和螃蟹那两只小黑豆眼睛打了照面，光溜溜的外壳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尖，蟹嘴上还咕噜噜地吐着白沫。
“呕！”他只觉得喉间一酸，手一抖，鱼竿“咔嚓”应声被掰断。他弹簧一般蹦出好远，握着着半截鱼竿做防御状，“拿走！呕……快点！”
罗西的嘴角几乎咧上了天：“真没想到，你还怕这么小的玩意儿。”
这时，刚拽上一尾大鱼，小杰见状急得大喊：“奇犽讨厌滑溜溜的东西！罗西姐姐快拿走！”
“哦——”罗西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手将螃蟹扔回水中，“真让人大开眼界~”
奇犽羞愤地大喊：“小杰你这个白痴！”
她装作不经意地摆摆手，晃悠悠沿岸走远，直到两个男孩的身影模糊不清，才卷起裤腿赤脚下水，沿着浅水滩，在水草和细沙间不断地摸索。
直到小杰呼唤声由远及近，罗西收敛了气息，骤然逼近。
一条冰凉滑腻，还在不断扭动的泥鳅，“啪”地贴上了奇犽的脸颊。
时间凝固了一瞬，直到那滑溜溜的触感贴着皮肤缓缓滑落，“吧唧”一声砸在他脚面，奇犽涣散的瞳孔才重新聚焦。
“罗西！”吼声震天。眼看她即将跑远，他拔腿就追。
罗西还不忘回头，得意地做了个鬼脸：“略略略~”一阵晕眩突然袭来，脚下在湿软的河滩上一滑，整个人向水中倒去。
预想中的冰冷的溪水没有到来，一个怀抱猛地撞了过来，还带着奔跑的余温和急促的心跳。
奇犽一手环过她的腰，将她紧紧箍住，另一只手护住她的脑袋，巨大的惯性让两人滚作一团，重重摔在岸边的草地上，溅起一片泥点。
他垫在罗西身下，闷哼一声，缓缓坐起身。罗西还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肩头，闭着眼，一动不动，轻得像片羽毛。
“喂，你怎么了？”奇犽心头一紧，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触电般弹开，悬在空中僵了一瞬，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重新圈住她，另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眩晕渐渐褪去，罗西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正对上奇犽紧锁的眉头和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睛。
她撑着坐起身，摸了块巧克力放进嘴里，摇摇头：“我没事，老毛病而已。”
奇犽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你知道吗？其实你撒谎技术特别差。”
“……那我有事。”罗西从善如流，垂下眼睑。
“……”奇犽依旧没移开目光。她眼眸闪烁，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沉默在滩上蔓延，唯有溪水潺潺地流着。
“喂。”奇犽眼神微动。
罗西应了一声：“嗯？”
“我腿麻了。”他叹了口气。
罗西一愣，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还坐在奇犽大腿上。她“嗖”地跳起，团团转着到处找鞋。
奇犽也站起身，抖落一身的泥土，默默和小杰会和，打道回营地。
比斯吉早就坐在篝火旁等候，她看了看灰头土脸的罗西和奇犽，又转向相对干净的小杰：“他俩又怎么了？”
小杰干笑一声，被奇犽接过话头，凉凉道：“某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
“胡说，”罗西撇了撇嘴，“明明偷到鸡了。”
“哼。”
“哼。”
两人同时扭过头，后脑勺对后脑勺。
小杰贴到比斯吉耳旁，捂着嘴，压低声音：“罗西姐姐拿泥鳅整奇犽，奇犽气疯啦。”
比斯吉余光意味深长掠过罗西。
晚饭时，小杰和奇犽狼吞虎咽。
比斯吉顺手将两只烤鸡塞给他俩，柔柔地说道：“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待会儿再去跑50公里。”
两人一噎，背过身咳得惊天动地。
“奇犽要把今天偷懒的补回来，小杰也一块去。”比斯吉敲在两人的脑袋上。
小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谴责：“太狡猾了！奇犽居然偷懒！”
奇犽下意识瞄了眼罗西，她整个人埋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他撇撇嘴：“抱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你们呐，可别松懈，”比斯吉目光如炬，在小杰和奇犽指间来回逡巡，最后定格在奇犽身上，“你们现在还弱得很呢，”她顿了顿，剐了眼罗西，“哪怕是她现在这副熊样，认真起来单杀你俩十次也不成问题，而你们后面还会遇到很多更强劲的对手。事实很残酷，但就是如此。”
小杰干劲满满，烤鸡被他当成鼓槌用力挥舞：“哦斯！”
奇犽沉默地望着篝火，手上攥紧了几分：”知道了。”
“其实……”罗西想说点什么，比斯吉一记眼刀刮来，太过凶狠，她立刻噤声，又往毯子里缩了缩。
饭后，小杰和奇犽出门加训，比斯吉翘着二郎腿翻看杂志，偶尔发出咯咯的笑声。
罗西在不远处打坐调息，闭着眼，偶尔眯开一条缝偷偷观察着老师的神色——似乎一如往常，又仿佛哪里不对。
她不着痕迹地地悄悄挪向比斯吉：“老师……”
比斯吉斜睨着她，嘴角一勾：“不给看。”
罗西一噎：“虽然那个也很重要，但，”她又向比斯吉身边凑了凑，“你今天好像生气了，是因为我和奇犽吗？”
看着学生那一脸懵懂的样子，比斯吉斟酌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担心。”
罗西歪了歪头：“担心他不够强？他比我13岁时强多了。”
比斯吉摇头：“毕竟你起步更晚，但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太胆小了。”
罗西有些迷惑：“胆小？谁？”
比斯吉扶住额角：“……前两天他才被你追得抱头鼠窜。”
“不怕我的才是少数。”
“你没见过他之前的战斗。”
“他之前也没有你的指导。”
“你打起架来不要命，他是太惜命，你们以后——”
“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罗西突然有些烦躁。哪来的以后？
“……”比斯吉不可置信地捂住心口，“你居然为了他！顶撞我？”
罗西也怔了一下。口不择言的瞬间，她也有些懊恼。
她只好蹭到比斯吉身旁，放柔了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低下头，还能隐约闻到老师头上熟悉的皂香，安心极了，“奇犽他，我们在友客鑫遇见过。当时他和小杰为了筹钱买贪婪岛，在街头掰手腕。本来我打算戏弄他一番，可是，他那双眼睛，特别倔。”
比斯吉轻哼一声：“然后你就心软放水了？”
“不是，”罗西摇了摇头，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低低笑了，“他简直像个被逼到角落却还拼命呲牙护崽的小野猫。”她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词汇，顿了顿，“我当时只是觉得，真是……完全败给他了。”
比斯吉眼眶一酸，小脸依旧气鼓鼓地，将头扭到一边。
罗西轻轻攀上老师的胳膊；“他是会为了守护小杰的梦想，而压上自己全部的家伙。他或许还不够强，会害怕，会犹豫，但绝对不是胆小鬼。他只是需要时间成长。”她将脸颊轻轻靠在比斯吉的头顶，“况且，我的老师不是全世界最好的宝石打磨专家吗？”
“……突然说这么好听的话，你反常得让我害怕。”比斯吉不自觉抓紧了裙摆。
“你冷酷得让我心碎。”罗西顶了下她的脑壳。
“呜——哇——”一阵爆哭从小杰的洞里传来。
他飞奔着，脸上甩着面条一似的泪水，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罗西的颈窝：“罗西姐姐、呜呜、我们要一直！一直！一！直！呜呜呜、做好朋友哦！”
震耳欲聋的哭声在营地回荡。罗西被勒得咳了一声，无奈地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别哭了，你先起来。”
比斯吉环顾一圈：“奇犽呢？你们没去训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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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