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胡乱揩了把泪水，吸着鼻子：“跑完了、嗝、我们偷偷挖、嗝、了条密道，”他回头，“奇犽就在——咦？我去找找。”
他刚转身，就被比斯吉拽住：“让罗西去吧。”说完，她朝罗西挤挤眼。
罗西揉着额角，重重叹了口气，其实她也不太想面对那小子。但面对老师那莫名其妙的期待，她认命地站起身。
张开圆，念如蛛丝向四周蔓延出去，却一无所获，奇犽似乎用了绝。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河岸边，月光如水。
奇犽仰躺在微凉的草地上，眼神放空，漫无目的地望向满天星斗。
“回去吧，我都累了。”罗西的声音响起，她抱膝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拍拍身旁的空地，轻轻勾起了唇角：“那你歇会儿，咱们待会儿回去。”
罗西二话不说，挨着他躺好，将大衣脱下盖在身上。瞥见奇犽身上单薄的背心，她又默默把大衣拽过去一半。
奇犽一怔：“我不冷，你盖吧。”他扭头，身边人呼吸已经均匀绵长，她睡着了，“……”
他将外套重新裹在她身上，把边角掖得严严实实后，才重新躺下。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脖颈上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他侧过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额角的疤痕，顺着秀挺的鼻梁下滑，直至……柔软的唇峰。
这令他呼吸一滞，急忙背过身，胸膛慌乱地无声起伏。
奇犽死死按住胸口，心脏又开始不听话地乱跳。
身后传来窸窣声，罗西嘴里咕哝着翻了个身。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转回。这一转，鼻尖却差点蹭上她的鼻尖。
幸好，她依旧没醒，只是不安稳地皱了皱眉头。
真没防备，奇犽无声地勾起唇角，当初防御训练时，她一定也没少被砸脑袋。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就在指尖触碰到肌肤的一刹那，她轻咛了一声，带着点鼻音。
半空的手又闪电般缩了回来。
那令人烦躁的空虚感又来了。手臂盖住双眼，“可恶……”
对于小杰，他们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
可对于罗西，却完全不一样。
他只知道，她在身边时，心中仿佛有一个空洞，她不在身边时，这个洞更是被越蛀越大。奇犽只好将另一只手重重按在胸口，似乎这样就能抑制洞的扩张。
“你……为什么相信我？”奇犽轻喃。
一股模糊而强烈的冲动告诉他，他们应该近一点，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凑得越来越近，近到可以数清罗西的睫毛，虚空中，眼睛反复描摹着她额间疤痕的轮廓。
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要做什么呢？
他只是停在了那里，呼吸微乱，最终，轻轻将额头轻抵上了她的额头。这是属于他的秘密。
罗西再次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周围空无一人。
她丝毫不清楚自己昨天是怎么回的营地。起初她只是为了逃避尴尬，闭眼假寐，结果却不小心真的睡了过去。
循着熟悉的念压波动找到训练场，小杰与奇犽正打得激烈，比斯吉抱着手臂在一旁观战。她凑到老师身边：“照这样的速度，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去闯关？”
比斯吉摸了摸下巴：“快则两个月，慢一点呢，半年吧。”
罗西沉默。
比斯吉挑眉，揶揄道：“我记得，昨天有人说过，那个小子只需要时间。怎么，现在就等不及了？”
罗西干巴巴地反驳：“没等不及，我只是在这里待腻了。”她望向缠斗中的二人。
奇犽脚下动作随即迟滞了半秒。这微小的破绽立刻被小杰捕捉，一记直拳将他打倒在地。
小杰伸手拉他：“怎么了？真不像平常的奇犽啊。”
奇犽面上一热，快速整理了下头发，他避开小杰探究的眼神，目光瞟了眼罗西又僵硬地挪开：“你干嘛？”
罗西莫名其妙：“看你俩训练也不行吗？”
他闷声闷气道：“哦。”赌气似的，下一轮攻势骤然凌厉，用同样的方式干脆利落地把小杰也撂倒在地。
“你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比斯吉嗤笑一声，在罗西耳边低声调侃。
罗西点头：“的确，小杰的进步速度更快一些，因为奇犽的水平一开始是远高于他的，对于小杰，奇犽是完美的训练对手。同理，奇犽想变强，也需要我。”
比斯吉笑容瞬间消失，双手糊上学生那瘦削的小脸，狠狠揉捏：“你这小脑子，真是聪明得不像话。”
罗西被揉得口齿不清，还不忘肯定：“我也觉得。”
比斯吉：“……”
或许是真的太无聊，比斯吉带着小杰奇犽长跑时，向来懒散的罗西，竟也破天荒地慢悠悠缀在队伍车尾，一会儿抬头扔石子逗鸟，一会儿蹲下揪揪兔子耳朵，格外悠闲。
“救命——”一阵尖锐凄厉的呼喊滑破了森林的宁静。
小杰毫不犹豫地奔向声源，奇犽眉头一皱，紧随其后。
罗西和比斯吉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跟过去。
她们赶到现场时，两个面目狰狞的壮汉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个小女孩正死死抱住小杰，瑟瑟发抖，低声哀求着：“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我害怕……”
小杰温柔地轻抚着女孩的头发：“我不介意哦，但我还有同伴，你也需要征得她们的同意才行。”
罗西望向奇犽，后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要，怪麻烦的。对吧，罗西？”
她本想附和。
女孩却立马闻声抬起了头，泪眼婆娑。她浅金色的秀发在阳光下流淌着丝绸一般的光泽，透着一股与鬓边廉价塑料发卡、身上粗布麻衣格格不入的矜贵。
她凄凄然开口，如一只受惊的小鸟：“请你们收留我，我保证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罗西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光不添麻烦，可不够。”
“就是，”奇犽恨铁不成钢，一拳敲到小杰脑袋，“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傻呵呵地答应？”
“况且，你发丝一点不乱，衣服也平整干净，哪有一点被挟持的样子？”罗西上下打量着女孩。
“听到没有，傻瓜？”奇犽下巴一扬，抱住双臂，得意地望着小杰。
罗西清了清嗓子：“最重要的是——”她竖起食指，“酷爱装腔作势的女人，有老师一个就够了！”
“没错！”奇犽大声应和，偷偷看了眼罗西。她也带着笑意得对上他的眼睛。
“咚！”“咚！”两记铁拳应声到来。
奇犽和罗西头上立马鼓起大包。
比斯吉皮笑肉不笑，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当我不存在吗？”
女孩见状，急忙要拉住罗西的手，却被罗西轻轻一闪。她僵了一瞬，脸上掠过尴尬，又顺势殷切地拉住比斯吉：“对不起，我承认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真的没骗你们！”
比斯吉瞬间切换到慈爱模式，温柔地拍拍她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怎么回事？”
女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叫玛格诺，我父亲去世后，仇家找上了门，慌乱中父亲的部下将我送进了这个游戏。”
谈到父亲，她难以抑制地哽咽起来，“我一进游戏就遇上了两个这两个强盗，我的念能力可以控制绑定对象，但离开超过五十米就会失效，我真的、真的快要撑不住了，如果你们不出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呜……”
小杰听得红了眼圈：“玛格诺，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砰！”奇犽又给了他一拳。
比斯吉依旧温柔地笑着，手上却甩开玛格诺：“她还在说谎，我们走吧。”
小杰伸出手，想拉住泫然欲泣的玛格诺：“可是——”
“没有可是，她好歹也是念能力者，”奇犽拽住小杰的后衣领，“三对一，走。”
小杰被拽着踉跄跟上，三步一回头，满脸不忍。
比斯吉带着奇犽小杰加快了脚步，罗西则刻意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地走着。果不其然，身后响起稀碎而慌乱的脚步。
玛格似乎赖上她们了。
罗西不甚在意，故意拐向灌木丛深处，抄近道与三人会合。
虽是入冬时节，但此地气候温暖，草木依旧葱郁，半人高的草丛与灌木内，蛇虫鼠蚁并未完全蛰伏，窸窸窣窣地埋伏在草根与枝杈间。
身后，粗麻衣刮擦树枝的动静，与玛格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断断续续地传来，偶尔还伴随着期期艾艾的喊声：“等等我……等等我……”
脚尖轻盈一跃，罗西跃上树枝，几次身影起落，彻底将那恼人的喊声甩在了身后。
森林出口，奇犽正倚在一棵大树旁，见到罗西出来，他朝她伸出了手：“好慢啊，来，手给我。”他绽开一个温柔的笑。
罗西狐疑地盯着他那过于灿烂的笑脸，扫过他藏在裤兜里的手。她又望向小杰，可后者正兀自蹲在不远处的树根下，手里抓着树枝，用力地画圈圈，丝毫不理会她。
她犹豫了一下，才缓缓伸出右手。
奇犽依旧笑着，林风和煦，穿过树叶，轻轻撩起他的细软的银发。斑驳的阳光映在他湛蓝的眼底，晶莹闪烁。
他轻轻托住罗西的手，将紧攥的拳头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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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