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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荧惑

作者:纸间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平阳府。


    天色沉郁,春雨失其温润,化作滂沱不绝的嘶吼。雨水暴涨,浊黄的水挣脱土地束缚,如怒兽裂山而出。洪流席卷田野,翠色禾苗尽没,唯余一片浑茫。水声吞没万物,泥涛四处漫溢,天地倒倾,只剩下汹涌的、没有终局的苍黄。


    这等事情周弼不知,竟然还是斋夫告诉他的。


    等诸生散学以后,周弼留下领头斋夫问事,他答道:“周大人,这真不是我们打杂的贪心。您瞧眼下的形势,平阳府治下州县粮田尽毁,正忙着向其他府借粮。我们大兴府肯定是要打头的。现在才五月,青黄不接的时候,眼下粮价起来,这……这州学给的钱粮又不够,只好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只要有人、有钱的地方自然会有空子可钻。周弼平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没想到辛昇这混球小子鬼上身一般,定是要硬碰硬,还恰巧被他撞上。身为学正,周弼说什么也要摆出一个态度。


    但他更没想到平阳府出现山崩:“为何我不知道?”


    斋夫面露揶揄:“您平日去集市采买吗?”


    周弼不答。


    “那便是了。现在集市上流出的小麦,价格已经贵出几倍。大麦没人爱吃。我呢,我就等着那些奸商哄抬米粮的价格。”


    “这不是一个办法。”


    州衙后的书房,夜深火焰摇动。王守驹手拿公文,偏头看向杜琊,语调无波开口:“我已经把米粮借出去,结果官仓现在跟我说仓库经年失修受潮,剩余的粮食腐坏严重?”


    “平阳府与大兴府地势相近,今日平阳府出事,明日就有可能是大兴府受灾。朔州又近山陵,更是险峻不可言。我将你分派至户房,便是要你死盯严防这条线。其余的怎么做我们都有能力收场,唯独粮食!”王守驹起身将公文拍在桌上:“现在连六月都没有到,后面不仅征粮上供,更要补上官仓亏空。不等按察使来,朔州百姓先把我从州衙抬走扔上崇山!”


    更何况,平阳府、大兴府皆属汕西省管理。汕西省除了上交粮食,更要提供军需。这也是为什么阆源县官吏被发现木料残次后,置以重罪的最大原因。


    王守驹素来自恃稳重老成,遇事岿然不动。今日,书房内部纸墨笔砚俱乱,甚至于宣纸上有大涂大改的痕迹。


    杜琊忙起身拱手道:“大人息怒。官仓失修确是在下失责之过,但眼下除了官仓还有民仓,我们大可以调用乡绅征收粮食。再不济,州衙以略高于市价收购商行的粮食,这是常见之法。”


    王守驹眼底浮现戏谑之色:“乡绅?那杜先生,打算如何游说乡绅?”


    “我与朔州几位乡绅为老友,看在昔日情分的薄面上……”


    “哈哈杜先生,”王守驹打断,“官海中尽也同样看重情分二字,但更难测的是人心。你觉得乡绅会放弃这样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除了钱,我们也可以给他们名。”


    “人家早就不要那些头衔,唯一想的是子孙绵延、福荫不断。本来我们是可以给他们科举上的好处,结果阆源县一事出来,我敢有任何动作吗?”


    人算不如天算,王守驹的如意算盘被邪风吹翻。对于鸿易书院,他一直想独吞好处,谁知县衙蠢人无数一杆子直接捅上按察使,书院停办。他想着金盆洗手,干完知州在任最后几月。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冲刷官仓的陈年老垢,往日犯下的错误无处遁形。山洪不知何日会大驾光临,巡按何日下访,亏空如何补齐……


    王守驹颓唐踱回桌旁,双手撑在两侧,认命地叹气:“罢了,先按你说的来做。”


    “第一,发布禁遏籴,禁止粮商将粮食运出朔州贩卖牟利。第二,官府出面,召集本地乡绅、富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要求他们捐粮助赈。第三,迫不得已启用,从米商手中购买粮食,稳住市价。”


    他不能将官仓失修理、米粮受潮一事上报至大兴府,更不可能请求朝廷缓征税。这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杜琊双手拢袖,静立一侧。


    “杜先生,”王守驹放松紧扭一处的粗眉,“这恐怕需要户房出力,尽力将账面做平了。”


    “在下明白。”


    “但是不该动用的银子,还是闲置为好。”王守驹走到杜昭身前,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挂上笑意。


    杜琊浅笑:“在下明白……犬子与令爱婚期在即,恐怕要铺张浪费许多。”


    “何来铺张浪费一说,只是用到该用的地方。”


    银子消失后,他王守驹依旧是两袖清风的知州大人。


    *


    辛昇不会想到自己回朔州吃的最后一顿饱饭是苦瓜炒黄鳝。


    州衙直言朔州向平阳府借出粮食,官仓亏空,征收夏粮要比往日收取更多。但知州为民生着想,同样动员乡绅开放义仓、打压企图哄抬价格的奸商。


    话是这么说,集市上二十文一斤米的价格可不假。


    陆轸没有法子,将隔夜的冷饭与切碎的青菜和肉沫同锅翻炒,加入少许酱醋调味。色泽香味自然是没有从前那般诱人,入口时有些米粒缺水吃起来脆硬,但这已是上上策。


    戴钟子耷拉嘴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弄饭面,啪一声被戴仁城打了手。


    “要吃就吃,不吃就出去站着!”


    “哦,知道了。”戴钟子不情不愿地拿好筷子,扒饭入口,味同嚼蜡。


    戴仁城勺一口饭,就着屋里剩下的酒硬吞下去。冰凉的酒液“唰”地一下冲散了嘴里的油腻和燥气,把那些粘在一块儿的饭粒都顺下去了。又甜又咸,实在算不上可口。戴仁城咂巴一下味道,抬头看向另外两个小孩。


    辛昇挑着眉毛,慢悠悠用筷子一粒米饭,放在眼前端详片刻。


    “……你做什么?”


    辛昇收回往陆轸碗里放米粒的筷子,微笑:“这米长得不太好看,给你吃。”说完继续埋头不紧不慢地吃饭,没有给陆轸一丝反击的机会。


    戴仁城喉头微动,清清嗓子:“陆轸啊。”


    “诶。”陆轸停下筷子,见戴仁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那个,额,把之前腌好的酸萝卜拿出来吧,之后每日拌饭吃一点。”


    “您不是说留着入秋再吃吗?”


    戴仁城倒是想啊!可他瞧戴钟子那半死不活的惨样,吃米饭跟吃棍棒似的,看得他老人家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也没有多说,冲戴钟子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行了,我也不吃了。”


    “啊?爷爷,你这就吃完了。”


    “嗯,”戴仁城放下碗筷,起身,“州衙召见乡绅有事商议,吃几口填饱肚子得了。你吃完午饭别给我动歪心思,跟着你哥和辛昇读书写字,听明白吗?”


    “哦……”


    随着木门合上,戴钟子扁扁嘴巴,忍不住往戴仁城碗中剩下的炒饭看去。陆轸收回一直投向门外的视线,见戴钟子眼巴巴看着自己,点头:“吃吧。”戴钟子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陆轸摸摸他的脑门:“知道了,出去跟别的小孩一块儿吃吧。但是别浪费。”


    “好!”


    屋内只剩下两人。


    辛昇搁下筷子,一手撑着脑袋,指节不住地叩击桌面。陆轸开口:“怎么?你也吃不下?”


    辛昇摇头:“不是,我是想起张觉的事情。”


    张觉。陆轸心脏跟随这两个音节,不由得下沉。


    这几日,张觉向两人倒尽苦水。在处理完阆源县的事情之后,他本想快马加鞭,速速回到朔州。谁想到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七大叔八大姨将自己拦下,摆出一道鸿门宴,目的只有一个——让张觉续新弦。


    张觉与沈榆是患难中相识。当时张觉只是一介童生,吃穿用度从简。与沈榆相识后,一来二去两人越发熟络。他数次萌生出想要求娶的冲动,都作罢。某日,沈榆顶着瓢泼大雨叩响他的门,只是一句:“你难道心悦于我吗?为何不向我提亲?”


    此般情义,哪怕是山崩海啸当前,张觉也断然不会接受续新弦一事。等他绞尽脑汁脱身,回到朔州,刚开门便是沈榆一记横劈,怒骂:“负心汉!”


    张觉不明所以,只见桌上放着一页书信。


    他对两人讲道:“你们别看沈榆平日生龙活虎、大呼小叫的,其实她体虚内寒,身体底子因为幼时家贫都耗光了。因此,我从不想添丁一事,只希望两人能白头偕老。结果家里人多事,字里行间阴阳怪气。沈榆识的字也不多,将信拿给别人读,在心里估计认为自己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


    两人听后默然不作声,过了许久陆轸出声:“张兄会如何做?”


    “什么如何做?”


    陆轸的视线落在长街深处,淡淡开口:“张兄会弃妻吗?”


    辛昇瞠目结舌:“陆轸你这是什么话?”


    张觉先是呆愣在原地,复而轻松一笑:“沈榆只是现在在气头上,我等个两日等她心情好起来,再同她慢慢解释自己去阆源县真是处理丧事,不是去和亲戚商议如何休她。这么多年夫妻了,心意互不相通才是真说不过去。”


    筷子敲击碗缘,发出清脆的响声。辛昇将最后一粒米扒干净,抹嘴:“你怎么想?”


    陆轸起身收拾桌面,辛昇继续道:“你那日的话倒真的是吓住我了。你怎么可以直接说出张兄会休妻这种话呢。嫂子与张兄的情谊,我们都是看在眼里,你这一句话不是让他伤心吗?”


    “随便说说而已,我只是想起从前听说的一些逸闻,口无遮拦。”


    “哦,什么逸闻?”


    陆轸看了一眼八卦之心燃起的辛昇:“无非是飞黄腾达之后,抛弃槽糠之妻与达官贵人之女欢好。又或者是与青梅许下誓言,中举为官之后,新娘上了喜轿才发现正房另有其人。诸如此类种种,天下尽是。”


    “你怎么听上去如此熟悉,”辛昇支起下巴,“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


    “为何?”


    辛昇等着他说出一句“品行正直”“冰清玉洁”的自矜之言,未料陆轸只是轻飘飘一句:“我这一生都不会婚娶。”


    “……啊?!”


    “更不会有添丁一事。”


    陆轸瞧见辛昇的神色,不置可否地扬眉,转身进了厨房。辛昇坐在圆凳上,倒没有觉得大吃一惊,毕竟陆轸看上去冷心冷肺的,不懂得体贴女孩子家,最好不要拿着那张脸招惹别人。但他没想到陆轸轻飘飘说出这件事情,不知道戴老听后会不会气血上涌、口吐鲜血。


    桌面上已然被陆轸收拾干净,窗外天色渐晚。陆轸走出来,眯起眼睛:“戴钟子没有回来?”


    辛昇摇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说完,之前戴钟子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浮上心头,两人四目相对。


    “我去找他。”辛昇立马起身。


    “我与你一起去。”


    辛昇抬手,走出门:“别,你呆在家里,等戴老回来。别让他老人家又着急上火。”戴钟子没有让人省心过,前些日子才因为春宫图一事将戴老气得眼冒金星,不能又起波澜。


    吉祥街不像寻常街巷,道路规整划一,人们更多时候是通过李家门前种的枣树、黄家院里养的鸡分辨东南西北。辛昇一面走一面环顾四周。


    “瞧见戴钟子了吗?”


    “端着个饭碗就跑过去了。”


    “瞧见戴钟子了吗?”


    “没有嘞,他现在都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玩。”


    “瞧见戴钟子了吗?”


    “……”


    戴钟子没有跟小孩一块儿玩闹,也没有去谁家蹭吃蹭喝。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也就是没看住一小下吗,怎么又消失了!


    “诶!前面那个孩子!”身后跑来一位妇人,手里还拿着擀面杖:“你是住在吉祥街东南角的吧,姓辛。”


    辛昇停下步子,看出那是邻居,点头之交:“是。”


    “快点回去看看你家,这门怎么大开着啊?是不是进贼了,我一个妇人也不方便进去看!”


    辛昇大脑“嗡”一声空白,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吸走了。他先是低头看看自己磨得发白的袖口,再摸摸衣裳里面扁平的荷包。“不能吧,”他的双眉缓慢凑到一处,“我这家的木门都是坏的啊,一看就没钱。”


    妇人猛地跺脚:“哎哟谁知道呢,现在粮价上涨,你可千万仔细别让别人偷你的粮!”


    他家倒没有粮食……但他家有很多留下的书册啊!可千万别因为没找到粮食恼羞成怒偷了自己的书!


    辛昇顿时如梦初醒,连声谢过妇人,蹬腿疾跑几个拐弯,扶住墙角大刹车,手掌借力重新冲出去。


    家门前还是贴着一对烂掉渣的春联。两扇木门是合不上的,但打开的弧度比平时大了许多。辛昇双手撑膝,咽下一口口水,心里打鼓。


    来偷粮食的,手里会不会带刀?怎么进去?翻墙进去?一脚把木门踹下来,扛着木门打进去?


    他这样想着,脚已经跨过家门。


    院里面一地狼藉,木梯半靠在树上,摇摇欲坠。地上还有梯子剐蹭地面留下的痕迹和脚撑的木屑。痕迹弯弯曲曲,来人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搬起这个大物件。


    辛昇踢开木屑,若有所思,抬眼看向院深的屋子,木门禁闭。而放有柴堆的灶房毫无动静。


    脚尖在地面画了几个圈,辛昇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慢慢走到房门面前,原地猛然跳起,门板在一声巨响中向内炸开!


    “来者何人!”


    踹出去的那条腿还没完全收回,保持着一种进攻后的余韵。烟尘和木屑的微粒在门框内外弥漫的光柱中缓缓飞舞。屋子里的人惊骇地望过来,面前摆满了书籍。


    “……戴钟子。”


    “诶,诶诶诶诶!”戴钟子伸手将书页合上,原地拔起站定,手指捏着衣角:“诶,昇哥。”


    这臭小子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昇哥?哇塞,开天眼了。


    “戴钟子。”语调下沉,戴钟子能听见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坠沉黑湖。


    “我太好奇你屋里的书籍。昇哥,我错了。”戴钟子垂下的脑袋偷偷抬起来,呢喃着:“我知道错了。我平时不会乱翻别人东西的。”


    辛昇跃过戴钟子,蹲下身翻开书页,是辛道成描绘星图的草稿。他不语,把厚重的册子放归原位。戴钟子脚尖钻地,亦步亦趋地跟在辛昇身后,想要伸手帮忙,却又缩回手。


    辛昇放回最后一本书,抬起手指指向门前:“站那儿。”


    “辛昇……”


    “别废话去站。”


    辛昇眼底笑意黯淡,像将息未息的灯火,光泽尚在,温度已失。戴钟子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辛昇冷脸的样子像极陆轸,规矩走过去。


    他看到戴钟子站定后,没有理会而是拉过板凳摊开自己装订的草稿本,写写算算。过了一会儿,他丢给戴钟子一页纸:“记,这上面是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和特殊的星象运行。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如果你能记住,我就允许你以后翻阅我的书籍。如果你记不住,给我专心读书!”


    戴钟子眨眨眼睛:“为什么?”


    辛昇不可思议挑眉:“学这些玄乎的东西最需要的是天赋。记忆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只是入门,如果连这些都不懂你想做什么?”


    戴钟子听后,如视珍宝,捧在手心念叨。辛昇则走出去,眼望星空。


    甘之武曾经跟他说,他要时常夜观星象,不能止于纸上浅言,书上的星象往往停留于几种特殊形象,无法与现实生活中的情况一一对应。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是你成为天相第一步要做的。”


    戴钟子年幼,对于这些规矩之外的东西往往有着极大的兴趣,甚至是幻想。他先前念及其丧父之痛,没有把话说绝。但今日他必须对此事做一个了断。


    他出神只有一小会儿,却听见身后的声音:“我背完了。”


    夜色如墨,星河低垂。


    京城钦天监。


    但今夜,那片本该祥和的紫微垣天区,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不安。一颗赤红色的星,亮得邪异,仿佛天神用滴着血的手指,在夜幕上狠狠摁下了一个不灭的印记。


    那便是荧惑。


    它本应循着黄道缓缓西行,此刻却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心宿的疆域里逡巡徘徊,寸步不离。


    几乎同时,本应稳居中央的镇星,竟脱离了常轨,幽幽滑向东方,悍然撞入苍龙七宿的领域,死死钉在角宿。


    “荧惑守心……”皇城观星台上,甘之武皱眉,捏紧手中的窥管,习惯性地问身旁的人:“是吗,白邈?”


    夜凉如水,身边的人怕冷,靛蓝官袍披着毯子。他面色青白,几乎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眼眸很大,瞳色偏浅,如沾满露水的长刀,乌丝之间侧颈的刀痕夺出。他想要回答,却轻轻咳嗽,腰间挂的海棠玉佩抖动。


    甘之武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向谁说话,不再开口,但眼神忍不住落在白邈身上,往前走上一步。


    “不止,”白邈收住咳嗽声,“玛尔斯和萨图恩,落在摩羯座中。普鲁托与它们形成大三角。”


    他喃喃自语,念诵着谚语:“当玛尔斯与萨图恩在山羊座拥抱,而普鲁托冷艳旁观时,坚固的岩石也会变得像海水一样汹涌。”


    “我知道那是荧惑守心,昇哥。我是不敢相信才会跑过来翻阅你的书籍,我自己已经学了很多!”


    “这不可能的。”朔州寒风骤起,吹起历法。


    “这不可能的。”观星台上人员寥寥,甘之武手背青筋暴起:“师兄从来没有预言过这一天。”


    白邈有气无力地从喉间发出轻笑:“正常上报吧,我们只是上帝的喉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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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荧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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