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身体虚弱,劳烦你帮忙看看,若还需进补什么,只管告诉管家。”独孤宗绪理了理衣袍,侧目看向立在旁边静默无语的医女。
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这么久了,始终低头立在旁边,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是何方人士?”他忽然问道。
“回将军,小人姓王,是岳州本地人。”
“王氏……”他念着,眼眸在她身上逡巡了几下,道,“看阁下举止,竟不似边塞之人,倒有些江湖之气。”
贺兰听闻此言,本能地抬起头,惊异地看了一眼独孤宗绪。
所幸他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环夫人却神色如常,微微抬起双目,笑道:“乐陵公慧眼,医者游离在市井街巷,结识着三教九流,可不得有些江湖之气。”
她说得也是实情,如今世道动荡,人命轻贱,他们这些医士动辄便有性命之忧,有些功夫在身也属正常。
不过……未免过于滴水不漏。
“边地医士稀缺,女医更是寥寥,不如你就待在这里,专门侍奉娘子吧。”独孤宗绪不介意用这样的小恩小惠来讨贺兰的欢心,何况心有怀疑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放心,量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诺!”环夫人并未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独孤宗绪又深深看了她几眼,不想引来身边人的不满,贺兰的手指轻轻缠着他的衣带,委委屈屈地低语:“将军只盯着她做什么……”
独孤宗绪听闻此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听闻岳州的醋不错,想必阿荻很喜欢。”
贺兰听懂了他的调侃,忍不住羞红了脸,秋水盈盈一睇,似嗔似怨,娇得如同暗夜里的海棠。
独孤宗绪似乎受了蛊惑,视线寸寸拂过她的脸,最终落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他的手落在上面,缠绵地停留。
这样的触碰,让眼前的女子轻轻颤抖了一下,双唇无意识地紧抿起来。指尖柔软潮湿的触感让独孤宗绪浑身如被火灼,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彻底拽入这情丝交缠的网中,像猎物一样再难逃脱。
可他不想逃脱。
“夜深了,早些休息。”模模糊糊的一句话,带着几分喑哑。
侍女们却听明白了意思,立刻鱼贯而出,门扉轻阖后,帐幔旋即落下。
“妾还病着……”帐中女子柔弱羞怯。
“无妨,我有分寸……”男子的声音沉沉压下,混着一丝满意的喟叹。
“……”
“怎么哭了?”旖旎被骤然打断,男子不解地问。
“将军对妾,不过如此。”女子的声音抽抽噎噎的,“妾不过是个玩物,病成这样都得不到怜惜。”
男子分明变得慌乱,小意地哄道:“是我不好,你别哭了,这几日好好养病,我不碰你就是。”
“将军是君子,要说到做到。”
一段绮丽的情思就那样消弭在了暗昧的夜色里,混在烛火的跃动间,随着窗外吹过的风一起摇曳。
环夫人望着天边高悬的月亮,无声地喟叹。
“医士,这边请吧。”侍女弓着身,对她比了比离开的路,言语周到又客气。
环夫人又看了眼烛影深深的屋内,然后提步离开,再也没回头。
……
那一夜,独孤策也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那个女子娇着声音喊他“独孤郎”。
冰肌玉骨,烟眉杏目,好看的如同妖物。
她的手像蛇一样缠上来,环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地凑近,用唇描摹着他的轮廓。
独孤策觉得自己像是在被火烧,所有的理智都要被焚为灰烬。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得更紧,恨不得牢牢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望郎君怜惜些……”她嗔怪自己的粗鲁,但是声音却惑人得厉害,仿佛不是在拒绝,而是在邀请。
独孤策再也忍不住,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那上面有三月桃花的清香,还柔软的不可思议。
“阿荻……”独孤策终于开口叫出了这个名字,生疏地两个字却缠绵起他的全部柔情。仿佛是置身于云端,美妙不可胜言。
他的理智一点点被吞噬,更不能化身为兽,将送到眼前的美味毫不留情地吞噬干净。
……
清醒时,天未亮,烛火的余热仍在,缭绕起一片烟气。独孤策看着一片狼藉的床榻,心下懊恼不已,但比懊恼更清晰的却是怎么都平复不了的心跳。
她定是给自己施了咒法,才能肆无忌惮的入梦,勾魂摄魄后离开。
妖女!
她怎么成了这样的妖女……
……
这样可耻的梦,缠了独孤策多日,让他在与属下谈话时,仍会跑神。这样的反常,自然落在了赵雍的眼中。
赵雍自然从侍从口中听到了那夜独孤策私见贺兰荻的事情,原本觉得那无关紧要,毕竟旧情难忘这件事,也属人之常情。
大王及冠未久,身边半个女人都没有,全部心思都在一统草原诸部上,这既是他的野心,也是他不得不承担的重担。当年他迫不得已抛下贺兰部这个女人的事,在这种乱世不过司空见惯,原本不值得自责太过。
可如今旧情复燃,对他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清河公主被杀,那边似乎一点头绪都没有,依大王看,我们该如何?”赵雍开口问道。
陈留王慕容泠竭力在处理,虽然焦头烂额,但到底想要给个交代。有人想要阻止这场联姻,自然有人就想一力促成。
“征讨宇文部在即,此时联姻中断,对我们算不得好事。”独孤策敲着手中的棋子,缓声道,“有人不想促成此事,我们又何必自乱阵脚,让人钻了空子。”
“确实,”赵雍笑道,“陈留王这些时日如此费心,想来在此事上是友而非敌了。”
“希望如此,不过连送亲队伍都如此鱼龙混杂,可见洛城很不安定啊。”独孤策道。
赵雍善弈棋,连带着独孤策都成了个中里手。二人时时切磋,互有胜负。
“大王近日可留意到陈留王此人?”赵雍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恰在一个凌厉的位置上,逼着独孤策不得不舍了小半片江山。
独孤策皱眉,像是在思索棋局,又像是在思考他的问话。
“陈留王出现在燕关,看似送亲,图谋却深。他虽然非嫡非长,但绝非看上去那般淡泊无争。”赵雍窥着独孤策的脸色,出言道。
独孤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慕容家的男人,怎会没有争心。他做做样子,能骗得了几个人?”
“不过他此行的确收获颇丰……”赵雍慨叹道。
独孤策知道他说得是什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与我那六叔相交,自然有所图。”
“乐陵公勇武且多权略,在草原诸部中颇有威望,慕容泠趁着两国交好加以拉拢,怎会没有私心,只是不知这私心对大王是否有碍……”
他顿了顿,又道:“乞伏那归这件事上,乐陵公还欠大王一个解释。听说他对那贺兰氏十分宠爱,连处理军务都将她带在身边……”
赵雍说完这句话,下意识地挑眉看向独孤策。
果然,当他提到这个女人时,独孤策的眉心不觉轻皱而起,他下意识地瞟了瞟远处,回避着这个话题。
“不过一个女子罢了……”
不过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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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有什么值得他念念不忘,凭什么让他回头纠缠。
……
但当他又一次与她不期而遇时,他自己都生出了几分恍惚。
太守府的后院种着一大片辛夷,这几日陆陆续续都开了花,热情的管家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说着那处春光的美丽,引得他凡心大动。
移步向后园,果然见那辛夷开得正热闹,远远望去如紫色的烟霞。
独孤策不由地向更深处走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水榭。水榭修的精巧,临水而建,三面是静水,一面是曲曲折折的回廊。上书“隰有荷华”四字,运笔流畅,风骨俏立,竟是难得的好字。
独孤策一向喜欢汉家文化,不由靠近去细细观察赏鉴。
便在这时,水榭中的美人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美人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就那样闲闲地倚着栏杆,曼目远望。风颇大,舞动着她身上宽松的衣衫,烟粉色的衣衫上并无半点缀饰花纹,反而让她宛若仙子,随时要羽化而去般。
临水是一树一树的辛夷,于春风中尽情舒展,这里的确是个赏景的绝佳所在,只是沉醉美景的人却不知道,她亦成了一道风景,落在了别人的眼中。
反倒是她身边侍立的仆婢先发现了外人的闯入,讶异地提醒了一声,她这才回头去看。
横波微漾,秋水澜生。
她的眼中先是惊讶,继而在仓促地闪躲后,蕴起了一抹不易察觉地悲伤。但这些微妙的情绪,都被她浅淡又疏离的笑容掩盖,她对着他行礼,叫他“大王”,客气周到地如同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独孤策鬼使神差地又向她靠近几步。
贺兰忍不住向后退去,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此刻的焦灼和不安。
她身上有幽微的香气,并非什么名贵的香料,也算不得浓郁,偏偏就能丝丝缕缕地侵入他的呼吸中,诱着他想起那些旖旎的梦境。
见对方仍在靠近,她仓促地垂下头去,只留给独孤策一截莹白如玉的纤纤脖颈,还有脖颈上缭绕着的几丝碎发。
独孤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害怕它太过凌乱而打扰到此间的宁静。
“阿荻,你是何时能开口说话的?”一个唐突地问题,却也是他能想到最不突兀的表达,也是他最想问的一句话。
她仍不抬头,也不回答,只是再次行了个礼:“妾与大王算不得熟识,不知如何回答大王的问题。”
这句明显就是在负气了,她能有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毕竟说到底当年也是他辜负在先。
“阿荻”他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温柔小意,“当初我以为我很快可以回来接你,谁知……”
他连自矜身份的自称都抛下了,只让他看着仍如当年,可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打断了,她的声音柔和清婉,却很是冷漠。
“妾早将旧事忘得干净,还请大王也休要再提。”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眼中一片哀伤,“乐陵公待我很好,烦劳大王莫要再牵念。”
字字句句都是疏离,那夜的事好像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一场梦。
“他若是待你好,为何你病了连个大夫都请不到,那夜你分明……”话到嘴边,独孤策也犹疑了,此情此景的确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然而她与那夜的态度判若两人。
“大王恕罪,乐陵公在等我,先告辞了。”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仓促地带着仆婢就要离开,逃也似的。
独孤策想要挽留,但伸出的手却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他望着贺兰离开的背影,袅娜如蝶,轻盈如雾,倒是捉摸不住了。
说什么那人甚好,不过是她心里仍怨着自己当初弃她不顾,嘴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