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策前脚离开,后脚医女就来了。
这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医,瘦削身材,眉目清秀。
“须得施针,都先退下吧。”她吩咐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按照刚才的方子去抓药,文火煎好,尽快给她喝。”
侍女应声退下后,帘后的人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环夫人,你如今越发像个大夫了。”
医女听闻此言,睨了帐中人一眼,冷声道:“你若是再多病几次,靠着那些胡乱抄出来的方子,怕是兜不住了。毕竟我只知杀人,不知怎么救人。”
“别总是打打杀杀的,怪吓人的。”贺兰起身,理了理自己躺得有些凌乱的发。
“……”被她叫做环夫人的女子不说话,只是看着贺兰,有些无奈。
“我刚才看到独孤策了,怎么,你还对他余情未了?”见贺兰仍是那种散漫的样子,她不由说道。
“谁想搭理他,不过是槐序那傻丫头请错人了。”贺兰低头,小声嗫喏。
“可他留了很久。”
“做戏做全套,总不好拿棍子打出去。”
“要真对他绝情,就该打出去才好。不过是个负心人,你不用对他旧情难忘。”
贺兰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没有什么旧情难忘,我为了能活下去已经用尽全力了,哪有空去想别的。情爱之事最奢侈,我不敢奢望。”
她一贯倔强,喜欢在她们面前粉饰太平,所以一说丧气话时,就分外惹人心疼。
“我们离开这里,随便寻一处清净地,也能过得很好。”环夫人劝道,一贯清冷的眉目间平添许多温柔。
贺兰却没有反驳她的话,不过刹那就敛了方才的失落,凑到她面前,笑得像只狐狸:“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便是姊姊了。姊姊见多识广,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粉面桃花眼,当真有迷惑人的本事。
环夫人被她闹了个大红脸,往后缩了一下,嗔了一句:“你的花言巧语,也就能骗骗我了。”
又道:“我比你年长,经历也多些,你再聪慧,也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芜娘,你想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但你千万不要泥足深陷,奢望太多。”
话音未落,就看到贺兰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她抚着披散在胸前的长发,曼声道:“我一无所有,只有皮相尚可,能拿来利用一二也算是不错了。”
“姊姊,这些人眼中,我们根本连人都算不上,不过是个工具罢了。”贺兰苍白的唇上,笑意依旧温柔。
环夫人伸手抱住了贺兰,任她的头靠在自己孱弱的肩上。
她拍着贺兰的力度,就像拍着一个婴孩,眼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杀气:“我替你杀光他们吧,何必费心和他们周旋。”
“姊姊又说气话,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最喜欢美男子了,何况还是有利用价值的。等到厌了,再换一个就是了。”贺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豪气地摆了摆手,“你只管藏好自己的身份,独孤宗绪多疑,独孤策也不遑多让,他们见你来得频繁,必然会对你的身份细细查验,你须得提防。”
环夫人点头:“我知道的,若是不露个破绽,他们还会一查再查。所以只要隐约让他们查出我也来自于贺兰部就行。”
“贺兰部已族灭,两个女子想要相依为命,再正常没有了。”
贺兰笑着握紧了她的手,道:“我这次答应你的话,都是真的,等到这件事了结,我一定随你离开这里。毕竟……也怪无趣的。”
环夫人反握住贺兰的手,在她手背的细腻纹路上缓缓摩挲:“时间过得多快啊,一晃都这么些年了,若是夫人看到你受了这么多苦,该多心疼啊。”
“不管怎么说,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她会替我欣慰的。将来若是有机会,我还要重新替她修葺坟冢呢。明明是殉城的大英雄,现在的处境也太寒酸了些……”贺兰叹道。
当年城池陷落,若不是眼前女子一路护送她杀出来,她现在也只是落得孤坟一座。南北不久后就议了和,宛城陷落的事情就那样不了了之,投降到北地的人封官加爵,这种牺牲便像极了笑话。
清风一吹,散作尘烟。
“姊姊,我心里又有了一个计划,不知你可愿意帮我。”贺兰问道。
环夫人点头,忙附耳过去。
“这……可行吗?”她听完,暗暗皱眉,“你对独孤策……当真只是利用而已?”
贺兰并没有矢口否认,想了想,才缓声道:“或许也有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当初踏错了路,才会有现在这样被动的局面。又或许也有恨,恨他就那样弃我而去……”
“你就是嘴硬……”环夫人叹气,“若真的恨他,哪里肯给他机会。不过他甘冒风险来看你,想来也并不是个心硬的人,或许当初是有苦衷的。话说回来,就算那时他带你走,你愿意跟着他么?”
贺兰用手抚了抚额,疲惫的摇头。
她自然不会,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没有任何值得冒险的理由。当初独孤策离开贺兰部,算得上前途未卜,九死一生,她绝不会陪着他。
可一码归一码,终究是他辜负在先。
“那独孤宗绪呢?”
“他……我与他不过虚与委蛇,没有什么情意纠葛。”贺兰眨了眨眼睛,道。
“何况,男人的情意,一向算不得什么。”
环夫人想了想,迟疑着点头:“对于这些人,女色确实可有可无。”
贺兰轻笑:“我记得阿父教我弈棋时说过,有时候多布局一条路,生机就会多一分。我喜欢多给自己找几条路……”
环夫人还想说什么,忽然被外面侍女的声音打断:“主公至。”
贺兰没料到独孤宗绪会来,更没料到他来得如此快,按了按环夫人的手,示意她莫要慌乱。
环夫人显然比她还镇静些。
猝不及防的刺痛从穴位上传来,贺兰疼得呲牙咧嘴,还未来得及呼痛,就听到她低沉着嗓音,说道:“燕关苦寒,娘子旧疾未愈,今日又在外面待了太久,寒气入了体。若不善加休养,恐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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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惹来更大的病症,到时怕是神仙也难医了。”
“我记下了,有劳。”贺兰的声音听着虚弱无力,“将军若问起,劳烦你就说我无碍。他事务繁忙,我不想他担忧。”
“娘子放心。”
门外朔风凌冽,屋中言语落在耳中,碎片般支离。可是独孤宗绪还是听到了,仿佛有一滴雨落在心尖,一点点湿润,一点点凉意。
第一次见她,比她知道的要早。那时他隐藏身份,前去见乞伏那归。满室美人低首,唯有她悄然抬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窥探着周遭的一切,被发现后虽然匆忙掩饰,但并不见任何慌乱之色。
一个狡黠如狐的女子,胆子比谁都大,心思却比谁都细。
是个很有心思的女郎,他想,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或许很有趣。
仆婢帮独孤宗绪打开了门,陌生的陈设布局提醒着他,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踏入她的住处。这间屋子不大,装饰的也简单,不过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低垂的秋香色帐幔,还有倚在帐幔后那抹清瘦的影子。
见到他的那一瞬,那双眼眸中显示闪过一丝惊喜后,又仓皇地垂了下去,笨拙地掩藏着自己的情绪。
“这会儿可好些了?”独孤宗绪上前,触了触贺兰的额。
贺兰瑟缩地退了一下,只道自己无妨,但泪却簌簌而落,仿佛断了线的珠子。
“将军诸事繁杂,外面天寒路滑,实在不必专门过来一趟。”她咬着下唇,才勉强止住了哽咽,“妾已无恙,将军放心吧。”
话说得硬气,但颤抖的肩膀却让她看着更无助。
俊秀清冷的一张脸上微微露出一丝不忍,独孤宗绪将手放在贺兰的肩上,轻轻拍了几下,意在安抚。
可谁知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正在独孤宗绪怔愣无措时,一阵清甜的香气袭来,柔软地身躯就那般猝不及防地落入他的怀中。他本能想要推拒,可她的手臂已经环住了他的腰,带着几分娇蛮。
“将军就这般厌恶我么?”她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若将军当真厌我,我……”
“你又当如何?”独孤宗绪的嗓子有些发干,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僵硬。
她吸了吸鼻子,一滴泪珠挂在眼睫上,晃晃悠悠地,将落未落。
“我也没有办法,将军清楚,我无处可去。”说完这一句,她松开了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像个将要被抛弃的小兽。
独孤宗绪自诩是个冷情的人,他身世复杂,经历坎坷,从来没有那么些无聊的感情去怜悯别人。
可眼前的女子,他忽然很怜惜。
“这些日子事情太多,这才对你多有冷落,”独孤宗绪抚了抚贺兰的发,“你不要多想,安心住着,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说完,见她神色仍是寂寥,又补了句:“若真觉得无聊,可以去前院找我,让墨竹直接带你过来就好。”
她听到此言,抹了抹脸上的泪,匆忙地扬起一个笑意。可惜,哭得狠了,那笑容都带着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