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人声寂寂,贺兰走到窗边,支起了窗户。窗外朔风凌冽,卷着雪花扑进了屋。
“素商,我想要沐浴……”她恹恹地说道,
“奴去备水。”素商答应着往外走,忍不住回头去看贺兰,却见她缓缓趴在了妆台上,明媚的眼眸微阖,让人无法分辨她真实的心情。
她不由低声叹了口气。
封阙来得太过于频繁,若是被人发现,难免牵连到娘子。真该想个法子让他消失才好。
贺兰怔然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天地,天寒地冻,少人行走。可她却觉得有一团火灼烧着她,烧得五脏六腑都痛痒难耐。她急切地想做些什么,好浇灭这团火,让她能恢复宁和与平静。
烈焰焚心,身处火宅,她需要靠自己,才能一步步爬出阿鼻地狱。
是啊,她只能靠自己。
此棋局一旦开始,便再无回旋余地,她没有退路。
……
“娘子,水冷了。”槐序听素商的话,捧着布巾,一直守在外面,见里面半晌没有声息,不由出言问道。
这一声将贺兰从冗杂缭乱的回忆中惊醒,她将头从水中探出,长长地吸了口气。
春风不及的燕关,连月光都冰凉凉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穿着一件单衣,拒绝了槐序递上来的大氅,一步步走出了屋子。
不过略走几步,就觉得浑身被冻僵了,可是心口的烦躁焦灼却明显减轻了许多。院子不大,抬眼就看见一株梅树横斜着探出院墙,雪蕊凝枝,傲然于寒风中。
此景足以让她驻足。
“‘树动悬冰落,枝高出手寒。早知觅不见,真悔著衣单。’青芜,这两句诗写得是不是很好?”记忆里的声音柔婉动听,那个对她说话的人也如枝上寒梅般高洁。
青芜……萧青芜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叫贺兰荻!回忆不能带来任何好处,只是负担罢了。
贺兰伸手,触到伶仃于寒风中的花,微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再回眸时又是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
“娘子,外面冷,快回去休息吧。”槐序跺着脚,催了一声。
贺兰点头,走了几步,忽然捂着帕子咳了起来。起初还只是零星几声,可越咳就越厉害,到后面连那几步回屋的路都走得艰难。
“娘子风寒未愈,怎能再受凉,奴扶你回去吧。”槐序心疼,上前几步将她半抱在怀中,扬声吩咐院中几个呆头呆脑,不知所措的小婢,“还不快去寻大夫,愣着做什么!”
贺兰勉力抬起头,温声宽慰她:“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这会儿请大夫动静怪大的,若是惊扰到将军便是我的错了。”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别人,”槐序急得都要哭了,“不管主公如何,你好歹要自己心疼自己吧。”
她将人带回屋中,扶到榻上,准备转身去倒水时,忽然听到帐幔后传来细细的啜泣声,似乎压抑着无限愁怨。
这样的女郎,让她心疼。
槐序跺了跺脚,不顾贺兰方才的阻拦,径直去了前院。
一路跑到书房,却被告知独孤宗绪谁都不见。她在阁外急得团团转,但这里的仆从却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槐序在寒风中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个面庞清秀的小仆愿意帮忙,才终于将话递了进去。
出来见她的人是墨竹,脸上带着一丝不耐,不过态度算不上糟糕:“出了什么事?”
“娘子病了,主公可不可以去看看她……”槐序央求道。
墨竹以为是什么大事,才匆忙出来,却不想只是这个理由,一个在后宅争宠中都拿不出手的拙劣借口。
他侧首对方才去请他的小仆道,“娘子生病了,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他处事果决周全,但是话里话外透出的轻慢,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见槐序仍不肯走,墨竹皱眉催促:“主公有事要忙,还是不要惊动他为好。”
此言一出,与赶人无异。
槐序满心失望,踟蹰着往回挪着脚步,可是半晌也未听到对方有挽留的话语。她知道自己是自取其辱了,不由更加郁闷,忍不住叹了口气。
转过回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但也清朗:“她病得严重吗?”
槐序抹了把脸上的泪,回身去看,惨然的月色照在粉白的墙上,墙上倒映着纵横的树影,树影也参差落在了那个立在墙边的男子衣衫上。
他生得俊朗,是瑰丽无匹的好相貌,哪怕是在这样凄寒的夜里,看着也如灼灼迫人的火焰。
她愣了一下,急忙前去行礼。
“奴死罪,没有看到大王。”
独孤策觉得自己有些失了智,原本想好各不相干的,但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她生病后,自己还是忍不住多嘴关切一句。
毕竟当初她那样拒绝自己的靠近。
世上哪有这样的夫妻,比陌生人还要像陌生人,他还没有来得及多看她几眼,就选择弃她而去,而她也倔强地从未给过他半点机会……
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同情罢了,他不是个心硬的人,做不到对她的困境视而不见。
只是如此。
“带路……”独孤策的眼神凉凉的,带着压迫。他本就是个可怕的男人,积威更重,寡言少语,让人不敢去违拗。
槐序想让自己更有骨气些,可是发软的双腿却暴露了她的怯懦。她只能一遍遍乞求自己这次不要给娘子惹太大的麻烦,不要让娘子的处境更被动。
身后的人仿佛能感知到她内心的忐忑,就在快到时,对她说:“想办法支开所有的侍从,孤很快离开。”
槐序念了句“阿弥陀佛”,忍不住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犹疑着应了下来:“奴这就去……可是,大王千万不要耽误太久,毕竟娘子如今是乐陵公的内眷……”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况且他也不会知道。”独孤策并不想有更多的解释,不耐地冷哼了一声,“便是知道,又能如何?”
……
病中的美人少了几分妍媚,多了几分柔弱无助的美。她绯红着脸,口中不知道说些什么,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也带着滚烫的温度。
模糊的记忆重又归来,五年的岁月非但没有消损她的容颜,反而让她的美貌更加让人惊叹。
他自诩是个冷情冷性的人,可此情此景下,竟然也恍惚了刹那。忍不住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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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了触她的额,那里灼热的温度,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病成这样,竟然无人理睬,独孤宗绪未免太寡情了些。
独孤策刚准备起身去帮她找大夫,手腕却忽然被一个孱弱的力道抓住了。他垂目去看,方才还昏睡的女子,此时已睁着一双水雾氤氲地眼睛,迷离哀婉地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因为高热而有些浑浊,里面布满了血丝,然而这样秀目半睁的样子却无端惹人心疼。
“将军……”她的嗓子有些哑,声音轻柔又小心,“我没事的,你不用来看我……”
她叹了口气,哀伤地闭上了眼睛。
独孤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与六叔确实有几分相像,她病中将人认错也正常。
“我无事的,大夫很快就到了,你走吧……”她的眼泪安静无声地落下,很快就湿了衾枕。
独孤策一时怔忡,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那泪却像怎么都流不完似的,旧痕仍在,新泪又添。
“你可怨我……”半晌后,独孤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却是这样一句。他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这句话分明很突兀。
可他偏想听到她的回答。
可惜,她的意识逐渐混沌,他没能听到她的回答。
独孤策的手僵在了她的颊边,柔软的触感,散着幽幽的香气,他的心跳诡异地滞了一下。
“阿荻,你心中可还怨着我……”独孤策仍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过了很久,在他已经要失去耐心时,她却忽然给了回应。
她挣扎着起身,缓缓地将滚烫的身体靠在了他的怀中。
她仍不清醒,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糊涂又大胆的举动。
“我很难受,将军,你抱抱我……”她伸手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脸颊无意识地在他怀中蹭着,像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小兽,“阿荻不想你离开的。”
她一遍遍重复着,始终不肯松开手,只将他抱得更紧,仿佛是抓住了一支浮木。
独孤策浑身僵的厉害,她的身体像是一个烧红的火炭,而他就是那个被施以炮烙之刑的罪人。哪怕四肢百骸都在忍受着火灼之苦,他仍没有办法将她推开。
原来她只是将他当做了六叔!原来她会这样依恋一个人……
她该忘掉他的,尽管那时他们感情浅淡,但这不该是他背信弃义的理由。他从没想过,一个弱女子在这纷乱的世道中,到底该如何活下去。
哭了许久,她像是累了,终于沉沉昏睡了过去,可纤细的指仍攥着他的衣襟,将那里纠结成皱巴巴的一片。
独孤策长长舒了口气,扶她躺下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门扉重重阖上,携带起一股凌冽的寒风,榻上之人缓缓睁开眼睛,轻轻扶了扶自己方才被弄乱的衣襟。
早知道槐序粗心又胆小,今夜就该让素商去。独孤宗绪没来,反而惹来了独孤策,让计划好的事情全部作废了。
何况,她一点都不想同他有什么瓜葛,但愿方才的举动,能让他彻底放下与她的过往。
不恨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