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阮坐在卡座里,通过周凛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听到了全部对话。
她迅速将信息过滤分析:“确认刺头接电话的具体区域。留意扑克桌周边常客,特别是上周五下午可能在场的人。”
她将目光投向扑克区旁边的休息区和小酒吧。
那里有几个零散的客人,有的在看手机,有的在独自喝酒。
其中一個穿着 Polo 衫、不断看手表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的姿态不像放松的赌客,更像是在等待什么。
周凛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在一局牌结束后,他借口休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踱步到酒吧台,点了一杯威士忌,正好站在那个 Polo 衫男人旁边。
“等人?”周凛举起杯,友好地示意了一下。
Polo 衫男人警惕地看了周凛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谈的意思。
周凛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喝酒,眼睛看向吧台,自言自语地低声抱怨:“这信号时好时坏的……上周五下午过来想打个电话都费劲……”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Polo 衫男人拿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转头。
然而,吧台后面一个正在擦杯子的年轻酒保,却下意识地抬头朝休息区的某个角落看了一眼。
那个角落靠近一根巨大的装饰柱,相对隐蔽。
林清阮敏锐地捕捉到了酒保这个短暂且无意识的视线偏移。
装饰柱投下的阴影形成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小圆桌。
周凛的心跳略微加速,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散中带着点好奇的表情。
他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朝那个角落走去,嘴里还嘟囔着:“这鬼地方,信号格都快见底了……”
他在那张沙发上坐下,身体向后靠,拿出手机,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寻找信号。
这个位置视野很好,既能观察到酒吧台的大部分区域,又能将扑克桌方向纳入余光。
他迅速而仔细地扫视着沙发周围的地面、茶几,以及装饰柱本身,寻找任何可能的遗留物或异常痕迹——比如不寻常的磨损、划痕,甚至是极微小的物品。
同时,他也在感受,这个位置是否是一个理想的、不受干扰的通话地点。
“目标酒保对周凛接近角落区域有反应,”林清阮对着麦克风低语,声音轻若耳语,“情绪略显紧张。”
“鹰眼收到。正在分析该区域结构。未发现明显监控死角,但柱体本身可能造成部分视野盲区。” 宋炀迅速回应。
周凛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假装摆弄手机,然后像是终于放弃,懊恼地将手机塞回口袋,起身往回走。
经过酒吧台时,他对着酒保阿杰叹了口气:“哥们儿,你们这底下信号也太差了,想给家里报个平安都不行。”
阿杰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不好意思先生,地下结构确实对信号有影响。您可以尝试去入口楼梯附近,可能会好一点。”
“算了算了,”周凛摆摆手,又点了一杯酒,“对了,上周五下午我好像把打火机落这儿了,就那边角落沙发,你们捡到过吗?”
阿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擦拭杯子的动作稍有停顿:“上周五下午……抱歉先生,我没有印象。我们每天都会清理,如果有客人遗落物品,会统一放在失物招领处。”
回答的没有破绽,但那一瞬间的迟疑没有逃过周凛和林清阮的眼睛。
这个酒保,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至少,对那个角落在上周五下午发生的事情有印象。
周凛没有追问,只是耸耸肩:“那可能记错了,谢了。”他拿着新点的酒,回到了扑克桌。
林清阮的大脑飞速运转。酒保阿杰是关键。他年轻,看起来不像核心管理人员,心理防线可能相对较弱。
她注意到阿杰的工作节奏很快,吧台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有些忙碌。而且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是个大学生兼职,或者刚步入社会不久。
“鹰眼,”林清阮再次低语,“尝试核查酒保阿杰的背景信息,年龄、教育背景、家庭情况、入职时间。重点寻找可能的经济压力或社会关系弱点。”
“明白,信息检索已启动。”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不断看手表的Polo衫男人突然站起身,径直朝着通往洗手间的通道走去。他的离席显得有些突兀。
周凛和林清阮几乎同时注意到了这个动静。
“目标B移动,方向洗手间通道。”林清阮立刻通报。
周凛几乎在同一秒借口“放水”,离开了牌桌,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通道里光线昏暗,Polo衫男人走得很快,周凛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通道并非直通洗手间,中间有一个岔路,指向“员工休息区”和“设备间”。
Polo衫男人在岔路口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拐向了员工区域,很快消失在一扇标有“闲人免进”的门后。
周凛在岔路口停下,假装系鞋带,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门和上方的摄像头。
这个人不是普通赌客,他能够自由进入员工区。
“目标B进入员工区,身份存疑,可能为赌场工作人员或具有特殊权限。”周凛对着衣领麦克风快速说道。
“收到。已记录目标B体貌特征,进行比对分析。”宋炀回应。
周凛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大脑异常清醒。目标B的身影在前方几十米处,正不紧不慢地沿着路灯昏暗的街道走着。
他没有立刻紧跟,而是停在棋牌室门口,假装点烟,利用打火机的火光和烟雾掩护,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
耳麦里传来林清阮清晰冷静的声音:“阿杰在目标B离开后,明显松了口气,但变得更加沉默,避免与客人眼神接触。暂无其他异常接触。”
“好。继续观察。”周凛低声回应,目光始终锁定前方的目标。
走了大约十分钟,目标B拐进了一条相对热闹些的小吃街。这里人流稍多,油烟弥漫,叫卖声此起彼伏。
周凛心中一紧,这种环境更容易跟丢。他加快脚步,缩短了距离。
只见目标B走到一个卖炒粉的路边摊前,熟练地点了份吃的,然后站在一旁等待,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周凛立刻闪身躲到旁边一个报刊亭后面,小心地探出半个头观察。
目标B打电话的时间不长,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偶尔点头。
很快,他挂断电话,接过打包好的炒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就站在路边,靠着电线杆,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他在等人?
“鹰眼,”周凛对着麦克风极低声音说,“目标B目前在兴华路小吃街中段,‘老马炒粉’摊前停留,行为疑似等待。调取该区域公共监控,排查可疑车辆或人员接近。”
“明白,监控权限申请中,实时画面接入需要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凛耐心地潜伏在阴影里。
目标B吃完了炒粉,将饭盒扔进垃圾桶,又点起一支烟,继续等待,时不时看表,显得有些焦躁。
与此同时,林清阮依旧停留在能观察酒吧台的位置,阿杰在经历刚刚的紧张后,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节奏。
她注意到,在客流低谷期,阿杰会偷偷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几个字,然后又迅速收起。
他在和谁联系?是在汇报情况,还是寻求帮助?
地面上的周凛,等待了将近二十分钟,目标B等待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目标B的焦躁情绪越来越明显,他最后狠狠踩灭烟头,骂了一句脏话,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似乎放弃了等待。
周凛略一迟疑,决定继续跟踪。目标B没有回棋牌室,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最终进入了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连锁商务酒店。
周凛停在酒店对面,看着目标B走进大堂,直接上了电梯。他记下了酒店名称和大概时间。
“目标B进入‘悦来商务酒店’,未观察到与其他人接触。其等待行为疑似接头失败或时间变更。”周凛汇报。
“收到。酒店信息已记录。建议撤离,避免暴露。阿杰这边暂无新进展。”林清阮的声音传来。
周凛最后看了一眼酒店灯火通明的窗户,转身融入夜色,朝着预定的安全汇合点走去。
林清阮也优雅地起身,将最后的筹码兑换,像任何一个尽兴而归的赌客一样,从容地离开了赌场。
与守在街角车里的唐柠、宋炀汇合。
车内,光线调得很暗,只有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
周凛、宋炀和林清阮、唐柠面对面坐着,中间摊开着笔记本、几张打印出来的模糊监控截图和一些简短的记录。
“目标B,男性,35至40岁,身高约175,体型偏瘦,反侦察意识一般,但行为模式显示其任务在身。目前落脚点‘悦来商务酒店’,登记信息大概率是假的。”周凛指着屏幕上酒店外监控拍到的侧影说道。
林清阮接口,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内里格外清晰:“阿杰,22岁,大学生,经济压力大,对上周五下午发生在角落的事件知情,但表现出强烈恐惧,恐惧源很可能来自外部警告,而非赌场内部。他在工作时间有隐秘的通讯行为。”
宋炀道:“综合现有信息,假设刺头的死与其背后组织有关,那么目标B很可能是该组织成员,负责与赌场内的某个环节进行联络或监控。阿杰,则可能是不小心目击了关键情况,或因其岗位(酒吧台视野佳)而被该组织认为具有利用价值或封口必要。”
周凛用笔敲了敲桌子:“所以,突破口可能还在阿杰身上。目标B行踪不定,直接跟踪风险高,且可能只是执行者。阿杰年轻,心理防线相对脆弱,如果能取得他的信任,或者找到他恐惧的确切原因,可能会撬开一个口子。”
“但不能再直接试探了,”唐柠提醒道,“上次已经引起了他的紧张。需要更间接的方式。”
林清阮思索了一下,“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从阿杰的社会关系入手。他的母亲有慢性病,需要定期复查和拿药。调查她常去的医院和药房,看是否有异常人员接触或监视的迹象。同时,分析阿杰近期的通讯记录和网络活动。”
“这是个方向,”周凛表示同意,“另外,目标B在酒店,他不会一直待在房间里。我们需要对他进行有限度的监控,重点是掌握他的活动规律和接触人员。但要格外小心,不能被他发现。”
“周凛,宋炀,你们负责监视目标B的行动。唐柠负责调查阿杰的社会关系。”
“今天就先到这里,有任何异常及时汇报。”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