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匀锡这才想起来,把结婚证的照片发给他母亲。
冲完澡,他手机上十个未接来电,平均不到两分钟一个。
他还没回拨,又是一个来电,他随手接起来:“妈。”
“你天生地养的,你哪有妈?”
“你以为你找个人假结婚,我就不用管你了?”
“你们这群从小主意比天大的二世祖,要不躲到国外去,要不假结婚糊弄家里,私下各玩各的。要不就是非暴力抵抗,一个月能相十个八个,问就是不合适。我看就是小时候揍少了,惯得你们。”
钟匀锡:……
“妈,两年婚约,能不能续得上,还得看白意怎么想。”
电话那边静下来片刻。
“没出息。”
钟匀锡:……
反正不管怎么样,施琳女士总是有骂他的理由。
“主要是跟您说一声,别再安排相亲了,让我省点精力追老婆。您早点睡。”
说完就挂了。
不出意外,他母亲两天之内必会回越港。
他点开社交软件,白意没给他信息,他顺手发过去一个“晚安”。
前几天白意与任霄联系过后,两人约了周末下午,聊吴老师给她的课题。
任霄是从研究院跳槽到医药公司的,以前跟卢鑫还是同事,比白意大了两三岁,两人以前在研究院见过几次。
约的咖啡馆在公园里,一坐下,任霄就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先笑着问:“订婚了?”
白意含糊着“嗯”,问她:“想喝什么?”
两人坐在馆外的天幕下,任霄抬手指了指咖啡馆:“点过了,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红茶拿铁。”
白意道了谢。
“男朋友,我认识吗?”任霄八卦之心不死,追问一句。
白意这才笑着说:“不确定,师兄认识的。”
任霄“哦?”的一声,“那说不定我认识呢,毕竟我跟卢鑫在一个院里当过几年搭档呢,他的圈子我倒也认识几个,谁啊?”
白意只是笑,不回答。
转移话题:“你呢?”
任霄叹气:“我还有得挑吗?哪像你事业爱情双丰收,我有哪样先搞哪样吧,生物医药这块儿,资本过境,一地鸡毛,烂尾项目跟越港郊区的烂尾楼一样多,思健这种体量的药企都难受,我们中药事业部也摇摇欲坠的。”
白意不太懂他们药企运作模式,“我们的项目没受影响吧。”
任霄摇摇头:“暂时没有。”
白意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跟任霄说:“那就好,我们之前研究确定了龙葵碱和三七皂苷,精准到三七皂苷Rg1、Rb1,何师兄那边认为,还需要黄芪,用来激活免疫细胞,主要是黄芪甲苷和黄芪多糖……”
她的屏幕上,展示着吴教授团队最新的研究成果,Apple pencil在屏幕上做着重点圈划。
新药是基于经典名方化裁的创新复方,是治疗肺癌的中药1.1类新药。
现在处于临床前的成分优化,思健医药支付了科研团队早期的论文专利费用,后续需要两方一起优化。
任霄以为她只是跟她简单沟通进度,没想到是来现场细致解读。
“嗯,后续的提取优化,量化配伍,我们这边来做。”任霄应下了她需要做出的配合。
白意切换了一个文档,“实验设计我和何师兄也完善了一份,龙葵碱和三七皂苷你们应该做了不少,黄芪的有效成分主要是水提醇沉加上微波辅助提取,你们可以参考一下,我发你邮箱。”
任霄:……
“你们科研团队怎么比我们药企都卷?”
白意合上平板,笑说:“顺手的事,再说,你们公司付了钱的呀。”
两人稍微一聊就是两个小时。
还不到五点,钟匀锡给她发信息,问她在哪里。
她说公园。
钟匀锡:知道是公园,开个定位给我,我过去找你。
白意抬头看了一圈,问:你来这边了吗?
钟匀锡:嗯,我问了司机。
白意都忘记了,她的司机是钟匀锡的人。
两人开了位置共享,直线距离只有三百米。
钟匀锡定位的小红点,一点点向她靠近。
白意给他点了杯冰美式,让他去取。
他端着咖啡从馆里出来,给她带了杯温水,看了眼小桌上的平板和笔,笑问:“加班加完了吧?”
任霄看着钟匀锡,总觉得眼熟,也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笑着打招呼。
钟匀锡点点头问了好,拉过来一张月亮椅坐在白意旁边。
落日熔金,草坪上落着些枯黄树叶,远看像蝴蝶,白意穿着件荡领白色掐腰长袖,腰带末端,流苏垂长,浅蓝水波纹中长裙,显得整个人像深绿色的丛林映在清透的湖面上,潋潋沁心。
钟匀锡摸了摸她的手,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下次在室外呆这么久,就让司机送张毯子过来。”
白意把平板收进包里,捧着他拿来的温水喝着,低低的“哦”了一声。
任霄跟钟匀锡不熟,干坐着没意思,跟白意道了谢,说后续项目进度保持联系,便提前离开。白意谢了她的咖啡,承诺改天请她吃饭。
钟匀锡看了眼手表,“一下午都在加班?”
白意说没有,“两个小时,就是交流一下研究成果和实验进度。”
他喝完咖啡:“累不累?现在过去见松园,你在车上睡会儿。”
白意饮食习惯不怎么好,正餐吃不了多少,饿得快,现在已经有点饿了,她从椅子里斜身过去,挽进钟匀锡的臂弯里:“饿。”
钟匀锡起身:“正好路过丽苑,给你买甜品吃,想吃什么。”
丽苑有几款点心她喜欢吃,钟匀锡在栖梧山居问过李弯和王妈,一直记得。
“芝士蓝莓拿破仑。”她今天想吃这个。
一上车,钟匀锡给丽苑的经理打电话,让对方提前装好。
甜品递进来的时候,她怀里抱着车上的邦尼兔,看了看钟匀锡,没动。
钟匀锡几乎是习惯性的,拆开纸盒,拿勺子切下一小块喂到她嘴边。
不仅在车上吃东西,还要老板喂,司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心里暗暗惊叹,都说老板不近女色,无非是太挑了,哪有不近女色的正常男人。
前方红绿灯,司机慢踩刹车,车上有这位女士,他不由得就开的格外稳妥。
白意吃了不到一半就摇头了,微微打了个哈欠,“晚上还要吃饭。”
“有没有想吃的?”钟匀锡问她。
“想喝米酒汤圆。”
天气稍微有点冷,她就喜欢喝些汤粥。
她把副驾椅背上钟匀锡的西装拉下来,裹在身前,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眯上眼。
钟匀锡只是看着她笑了笑,他打开手机,群里的消息一条条往上刷,互相问到了没,开什么酒,想吃什么……
他插了一条:米酒汤圆。
群里纷纷起哄,问他什么意思。
他又惜字如金了。
卢鑫替他回:他带女朋友过来。
有人猜,是不是上次跟你们俩一起来的女孩。
卢鑫回:是。
群里一直起哄到钟匀锡到场。
人到了以后,倒是安静了,一群人连说话声音都降了分贝。
白意随着钟匀锡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服务员先给他们送上两杯温水。
还是有开玩笑的人:“不先介绍一下?”
钟匀锡笑了笑:“女朋友。白意。”
桌上的人纷纷拿酒水示敬,白意在桌下拉着他左手摇了一下,水都不愿意喝,钟匀锡笑着,自己倒了半杯红酒回敬朋友。
她贴着钟匀锡,吃几口,发发呆。上次她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静静的。没人太注意她。
今天卢鑫坐在她另一侧,但没再给她夹菜,钟匀锡已经十分熟悉她爱吃的。
饭后他们惯例换去牌室。
她问卢鑫:“师兄,你们研究院有什么新的政策吗?”
卢鑫“嗯?”一声,“没太注意,应该没有。”
她低低的“哦”了一声,“钟匀锡说有。”
卢鑫笑了一声:“他们投资圈的,天天讨论的都是政策信息,他估计随口骗你呢。”
她看了眼钟匀锡,在洗牌,一副扑克牌在他手里,像动扇翻转,收拉自如,他的手指修长灵活,魔术师一样,特别好看。
他斜对面有人口齿不清的提了句:“温楹回国了,有谁联系过没?”
一张牌弹出去,落在到那人胸前,后面就没再说什么。
白意离牌桌有点距离,只看到钟匀锡的侧脸,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这是她第二次在这群人的局上听到温楹这个名字。
“师兄,你怎么不去跟他们打牌。”
卢鑫在下棋,笑说:“他们今天在赢一个项目,我不去凑热闹。”
白意:……
卢鑫话多,跟她闲聊着:“平时没见他这么认真,他认真起来,基本都要赢,除非那三个人一起给他做局。”
“哦。”白意低头看手机,心里却在想,原来那些纨绔子弟的本事,他都会,还拔筹掐尖的。
“他平时还玩什么?”她几乎是随口问出来。
卢鑫看了她一眼,白意被他看的心虚,眼神漫不经心的落回手机上,卢鑫知道小师妹是不能逗的,“工作赚钱肯定是头等大事,熟人局上,就是打牌喝酒玩车,私底下……”
卢鑫顿住,白意愣了一瞬,等了几秒也没听到他往下说,侧头看他。
卢鑫低声笑着,神态捉弄人似的,白意瞪他一眼。
钟匀锡恰回头看她,看着两人像是在闹什么,也只笑笑又回神到牌桌上。
等散局的时候,卢鑫也没说出来,私底下那三个字后面的话。
临上车,白意还在生卢鑫的气。
卢鑫跟钟匀锡两人站在车旁边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呢。
钟匀锡上车后,看她裹着毯子,笑说:“下周末,带你去个地方。”
她几乎是随口问:“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不说话。
钟匀锡隔着毯子握她的手,笑着:“我私底下玩的地方。”
白意:……
卢鑫胳膊肘往外拐了,以前他会帮着她骂钟匀锡,现在竟然完全站在他那边去,两个狗男人刚才肯定在背后笑她。
她把气撒在钟匀锡身上,推开他的手,“不去。”
钟匀锡倾身压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两下:“不是想知道?”
他有时候会故意直白地戳穿她,尤其是像刚才那个话题,强调一下,她其实有多关心在意他。
白意性子很拗,她自己没少钓钟匀锡,但是她不愿意钟匀锡这么钓她,她眼神直白地看着钟匀锡。
钟匀锡会意,笑说:“嗯,你不想知道,是我想让你知道,你就勉为其难了解一下自己的老公。”
她听到“老公”两个字,心里不觉惊动,钟匀锡看她眼尾慢慢晕上些微胭脂粉,几乎是无意识的,抬手抚上她眼角。
随后,他又搭上她的手,没再被推过去。
如昨日一样,送白意回栖梧山居后,钟匀锡回泊云滩。
客厅里,灯具全开,华亮比白昼,钟匀锡还没进门就略微皱眉,但见施琳赫然在座。
“刚领证就分居,钟匀锡,你糊弄人也上点心。”
施琳一脸对质的表情,还说不是假结婚。
钟匀锡懒得解释,关了几个灯:“她对这里还不习惯,答应我下周心情好的时候来住两天。要是真糊弄你,我不会回来这边住。”
施琳喝了口茶,“见见长辈,不过分吧。”
钟匀锡没应声。他不太愿意带白意见施琳。
“你还怪我五年前逼你回国?”
“没有。”他没再说什么,抬步上二楼。
施琳转身看他:“那我在这边住几天,等白意哪天来了,在家里吃顿饭看一眼总行吧。”
他还是没说话。
施琳知道,儿子上心了,他上了心的事情和人,才会捂的这么严实,看都不给她看。仿佛她会把人怎么样似的。
卧室里,他昨天交代吴阿姨再买一套陪伴玩偶,已经整整齐齐放在沙发凳上。他拍了照给白意发过去:一套够不够,还有想要的吗?
白意回他:以后我自己买。
钟匀锡嘴角勾起,是以后自己布置家的意思吗?
睡前,他想起晚上散局的时候,卢鑫跟他提起温楹。
让他处理好,该坦白该解释的,别拖着,再拖出亡羊补牢的事来。小师妹脾气又拗又拧巴,让她发现点什么,有他后悔的时候。
钟匀锡觉得他本来跟温楹什么事也没有,现在再大张旗鼓煞有介事的拿出来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谣言和绯闻,本来就不能解释,只能靠时间消散,陈年烂谷子的事,他有病才会拿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