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匀锡对那个1314的戒指,又动容又介怀。
白意不想理他这个话题:“想拆礼物。”
“先带你看一遍房间。”钟匀锡牵住她的手离开客厅沙发区。
他介绍房子的格局,绝佳的地段,环境,装修风格。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二楼主卧,延伸出去的宽阔露台上,向外望去,横在眼下的环湖植被,宛如一条林木之河,风过起伏,更远处,是越港浩瀚如烟一望无际的现代都市楼群。
白意窝在吊椅上,微微眯眼,秋天的阳光,洋洒明眼,却水一样清凉。她穿的短裙,钟匀锡从衣帽间取了条毯子给她盖着,打开遮阳伞盖,拉过一张藤椅坐在她旁边:“第一次去栖梧山居,直觉你会喜欢住别墅。”
白意极挑剔,但喜好其实不难猜,整体大方舒适,细节要繁复有内涵,光有钱不行,穷讲究也不行。周祁就是被她的审美淘汰的男人。
在钟匀锡这里,起码表面上,她挑不出毛病。
她蜷着手指,伸出去,动了动手腕,给他递什么东西,钟匀锡伸手去接。
戒指从她手中,落入钟匀锡向上的掌心。
普普通通的,并不很闪眼,毕竟他已经知道了价格,但与价格和款式无关,是她亲自挑选买下,送给他的。
钟匀锡勾住她的指尖,“帮我戴?”
白意望了他一眼,还是满足了他。
说好的隐婚,两人戒指都在中指上。
白意拉了拉毯子,胳膊缩进毯子里,钟匀锡隔着毯子将手搭在她手上:“这两天搬过来好不好。”
这边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她“搬”什么东西,他只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你以前一个人住这里么?”白意有些好奇。
这套房子不像是有住过的痕迹。
“很少回这边,住东塔上丽思卡尔顿酒店的长租房,或者离东塔不远的公寓。那边有一套大平层。”
白意偏头看他:“那你的通勤时间是不是变久了,你习不习惯?”
“没有很久,没什么不习惯的,我想习惯你。”
钟匀锡执行力太好,白意分不清,这场婚姻,他是给自己定了目标后,步骤分明的执行,还是对她真的有一点心意,进而想认真培养。
这个她看不大懂的男人,应该有一点爱她吧。她不可能像钟匀锡那么理智律己,虽然有利用他,但他对她好,她也会动心。
她那么骄傲,不想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下周,我心情好的时候,过来一两天,不然我一下子住过来会不习惯的,要睡不好。”她一点也不会委屈自己。
钟匀锡笑着应:“好。”
他站起后,俯身抱她:“下去拆礼物吧。中午想吃什么。在家吃还是想去外面?”
白意抬抬腿:“我自己会走。”
管家保姆在一楼,她觉得尴尬。
钟匀锡不放:“多抱抱你,你习惯的快一点。”
白意:……
“钟匀锡,你会不会做饭?”
“不会……”
他没下过厨,他的时间太宝贵,生活琐事自有人负责。
白意皱皱眉:“煲汤也不会吗?”
钟匀锡猜着她大约是想吃他亲手做的,“你喜欢吃什么,我学学。”
其实白意也不大能在厨房里做出点跟色香味沾边的东西。
步下楼梯,钟匀锡将她放进沙发里,她盘腿坐着,伸手拿过一个礼盒去拆。
“云吞面,白灼菜心。”
点了两样。都是普通的家常餐食。
钟匀锡点点头:“今天中午让阿姨做,我记记食材和操作流程,下次过来,我做给你吃。”
白意拆出来两条丝巾,继续拆下一个礼盒,没顾得上跟他搭话。
钟匀锡看她忙的恨不得多生一双手,低声笑了笑,去茶饮岛台给她冲蜂蜜柚子茶,然后进了厨房。
云吞面看起来简单,钟匀锡跟着阿姨学做了一遍,觉得要做的好吃,并不容易。他在厨艺上似乎有短板,不太开窍。
直到一个小时后要吃饭时,白意还没拆完那堆礼物。
但是她的开心肉眼可见,钟匀锡问:“最喜欢哪件?”
白意吃了一口云吞,答非所问:“你做的吗?”
“有参与。”钟匀锡不好说是自己做的。
“我想喝奶茶。”
她想法比六月天变得都快。
白意这些琐碎的要求,钟匀锡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把她没喝完的柚子茶拿过来,看了看她的碗:“先吃饭,下午给你买。”
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柚子茶。
午饭后,她午觉睡到两点多,醒后钟匀锡把奶茶递到她手里,她接着拆礼物,拆到五点,连拆带玩。
钟匀锡把电脑从书房拿下来,一边办公一边陪她。
就这样在泊云滩度过了第一天周末,钟匀锡觉得她对这里并不排斥。
晚饭她要钟匀锡陪她回栖梧山居。
钟匀锡拉她到二楼挑茶叶,红酒,机械表,字画。
白意知道是送父亲的,只挑了茶和酒,“我爸不戴机械表,也看不懂字画。”
“那石英表呢,字画不喜欢,还有一条高瓷蓝绿松石手串,总能挑出两样。”他从书房的一个书柜最下层翻拣出几个盒子。
白意摇摇头,“不要。”
钟匀锡把人搂过来:“乖,这件事不能听你的,这是基本礼仪。”
白意微微低头,不说话,也不看他。
他知道白意担心那两年的婚约,想从一开始就规避不必要的物质往来,像那天拒绝他求婚时送上的珠宝一样。
她觉得他给的东西太贵,她有负担,怕欠他什么。
“就算下个月离婚,我今天去你家,这些东西也一样要带上。”他正常的嗓音,沉稳磁性,却又听不出任何情绪,像眼神一样,天然带点权威感。
白意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没有不满,是在讲道理。
那点心思被这么**裸的揭出来,白意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脚微微抬起,一下一下的踢他的脚踝。软底拖鞋,哪有一点点震慑力。
钟匀锡低声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语气轻了许多:“行了,这些东西加起来不到给你的十分之一。”
白意直接抬膝盖撞他的腿。
她这些小动作,明明是闹别扭的情绪,到钟匀锡眼里,却跟撒娇没两样。
钟匀锡单手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
钟匀锡含住她的唇,吮了两下,她愣了片刻,才伸了伸舌尖抵住他的,钟匀锡被她若有似无的在唇里舔了一下,瞬间后颈发麻。
他抬手托着她后脑,带着稍显凌乱气息和力道侵入她的口中,与她的舌纠缠,呼吸渐重,直到白意喘不上气,拖着音调“嗯”了一声,抬手推他。
钟匀锡抵着她的额头,“别在那种小事上跟我闹别扭好不好,身外之物,放在家里占地方,送出去还有点用。”
白意默不出声,随手指了两样。
临走,钟匀锡让管家去中央厨房取了花果篮。
下午白意拆出来那一个系列的邦尼兔玩偶,他让管家往每辆车上都放一个。又让吴阿姨照着那些玩偶再买一套放在卧室。
两人回栖梧山居后,白意上楼去换家居服,白业良与钟匀锡到书房说话。
“爸。”钟匀锡将白意随手挑的腕表和手串放在白业良书桌上,“我跟小意今天领了证。”
白业良一点也管不了白意,从小到大都是。
他与妻子校服到婚纱,不能说感情不深,女儿出生后,就算夫妻之间吵闹分歧,对女儿的爱没少一分,她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养成那样娇气挑剔的性子,几乎是水到渠成。
钟匀锡看白业良愣怔着,接着说:“小意有她的考量,只给我两年婚约,还要隐婚,婚礼暂时办不了,以后,我再补给她。”
白业良叹了口气:“太胡闹了。”
“我是认真的,两年后,我会让她真正愿意嫁给我。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在做交易。”钟匀锡跟他表态。
白业良听他这么说,心里不免一惊,“你……”
钟匀锡微一点头:“她跟周祁联姻的事我知道,天盛的事,也是我有意让她知道的,我甘愿让她利用。周祁,配不上她。不过,事情既然都已解决,您不必让她知道。”
白业良几乎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就是他为什么对周祁不那么反感,对钟匀锡却格外警惕的原因,周家他知根知底,但钟匀锡他连冰山一角都看不出。
在钟匀锡那个位置,又正是成熟沉稳的年纪,周白两家这点事,他稍微打听便知全貌,他们觉得棘手,暗斗牵制较劲,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
男人在权力面前,最恐慌,也最认命。
“匀锡,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你尽早找个机会跟她解释清楚,虽说她也存着些心思,但她不喜欢被人这样瞒骗,以后免不了是要生气的。小意那个脾气,有得闹。”
钟匀锡“嗯”了一声:“机会合适,我会跟她说。”
白业良侧头看了看墙上两幅裱起来的字,唐楷欧体,A4大小,宣纸都略微泛黄,有些年头了。挂在大尺寸的山水画旁边,并不显眼。
他嗓音沉缓,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怕你们认识不久就这样儿戏婚姻,你这样的位置,怕是向来说一不二,小意从小就娇惯,你们……”
钟匀锡开口:“我知道,都是我哄着她。”
“一两日,三五月,还新鲜,一辈子有多长,年轻时候,想象不到。”
房间里一时静下来,钟匀锡垂眸看着中指上的戒指,白意今天亲手给他戴上的,“我耐心还可以,还没有做过半途而废的事。”
他指了指墙上那两幅小字:“爸,那是小意的字吧,能给我一幅吗?”
他看到了落款。
“嗯,是她高中时候书法竞赛写的,东坡词《临江仙》,她从小练欧体,有时候也写行楷,二王,赵孟頫,米芾,都练过。”
白业良将两小幅字取下来,找了个牛皮纸袋装起来递给他。
钟匀锡接过:“谢谢爸。”
李弯上来敲门:“小意说饿了,下楼用餐吧。”
几人下了楼。
白意给家里打电话说钟匀锡要过来吃饭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第一次来吃饭,李弯和王妈两人,紧慢张罗,总算是备了一桌模样略显丰盛的。
李弯听白业良提过钟匀锡,知道是比周家还要势大的身份。
饭桌上,白意给钟匀锡夹了两次菜,他侧目看她,不知是不是在家中演给别人看。
来之前,还因两件伴手礼,一副与他划清界限,婚约结束好算账,把他往外推的样子,现在又是把他往回拉的小动作。
再也没人会比她搞人心态了。
他一直反感母亲逼他去相亲,是因为太清楚那个家世拿出来个个尊贵无匹的圈子里,鲜有人不是目下无尘的骄纵。
他一见倾心,被白意的乖娇温纯迷了眼,结果,比那些世家姑娘更难琢磨。
饭后,钟匀锡端着一小碗草莓,问她:“明天晚上听松园有个饭局,几个朋友聚聚,跟我一起去?”
她抱着平板看论文,贴着他歪在沙发上,一张嘴,钟匀锡把草莓喂给她,她说:“不想去。”
他的社交圈,大约都是位高权重,侯服玉食的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她对权力资源,金钱生意,都不感兴趣,她只想做她喜欢的事情,比如中药研究,科研论文,实验设计这些,简简单单的。
“卢鑫也去。你可以跟他聊聊,他们研究院或许接到一些新的政策。”
白意听到师兄,倒是愣了几秒,“哦……晚上,你们会聊很晚吗?”
“不晚,你不想呆了我们就提前走,没那么多讲究。”
钟匀锡其实是想带她过去给朋友们认识,起码以后不会再有人惦记着给他介绍乱七八糟的相亲。
“好吧。那我陪你去吧。”
强调是陪他去,惯会邀功。钟匀锡听了笑着往她嘴里喂草莓,伸手揽了揽她的腰。
她要上楼睡觉时,钟匀锡才离开栖梧山居,临走还问:“明天上午来接你去泊云滩吧,过去陪陪我。”
她不去,说明天约了朋友。
钟匀锡只能笑着点头:“那下午来接你去听松园。”
她回房间,那只邦尼兔横在她枕头上,她抱着它钻进薄被里,睡不着,想到一周后她要去泊云滩与钟匀锡同住,她有点紧张,但是与他在一起,感觉并不坏,钟匀锡对她耐心,纵容,堪比完美恋人。
困意上头,她睡前还有个念头冒出来,要不要给钟匀锡发个晚安。但是,太困了,就算了。
钟匀锡回泊云滩,跟管家和吴阿姨交代,以后会常住在这边,他们下周抽空过去公寓把他的衣服和惯用的东西收拾了拿过来。
一楼沙发上还有一只邦尼兔,他拎起来,揉了一把,又放回去。
下午白意在这边拆那一堆礼物,吴阿姨已经分门别类,放到该放的地方去。那一堆盒子也都收纳进储物间。
客厅比下午时候,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