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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港湾

作者:蓝莓冰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栖梧山居是一个格局紧凑的联排别墅区。虽算不上豪贵,但也有着中产天花板的轻奢精致风格。


    木栅门将将齐胸,从她出来门厅,钟匀锡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灯光暖黄,她依旧是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踩着一双亚麻居家拖鞋,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前厅的几个阶梯,穿过小而美的前院。


    白意走到门口,将手机塞进口袋,抬手将头发拢了一下,从肩头向后微一撇,随心轻松,还故作镇定地露出笑吟吟的表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的压力,时急时缓毫无规律。


    钟匀锡一手拎着奶茶,一手撑在木栅门上。


    他没想直接越过门递给她。


    等她开门。


    白意不及他那样明火执仗,在这样无声又心知肚明的对峙中,先做出妥协。


    心里骂他,老男人就是脸皮够厚,沉得住气。


    她低了头,推开装饰功能多过实用功能的门闩,往外跨出两步。


    钟匀锡这才递出奶茶:“五分糖,可以吗?”


    她接过,“嗯”了一声,却一直没有抬头看他。


    钟匀锡低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和磨蹭着在地砖上划来划去不安分的脚尖,笑着开口:“奶茶和跑腿费,可以换原谅我吗?”


    白意浅浅地笑,心思飘摇,但因为不想让他看到,头便更低了些,“我不是又加上你好友了嘛。”


    钟匀锡沉吟片刻:“那我可以再换些别的吗?”


    白意摇摇头。


    钟匀锡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要那三十块钱。”


    白意这才抬起头,一字一顿:“不准强买强卖。”


    门柱上的莲花灯散发着幽静的暖黄光,映在她澄澈纯良的杏核眼里,难得是那份骄冷被她完全藏起来,全然是一副撒娇的模样。


    “那先寄存在你这里好不好。”钟匀锡笑着看她。


    白意觉得几天未见,钟匀锡或许是反省了怎么说话不惹她生气。


    但她从小被宠坏了,一向任性拿娇,在中意的人面前尤其傲娇。


    “也不准讨价还价。”她才不要欠他什么,说着掏出手机要给他转30块钱的红包。


    钟匀锡又无奈地笑了一声,抬手覆在她手机上,摁了她的锁屏键,将她的手和手机都拢在掌中。


    他不知道该讲什么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动作温柔,像是无声的请求。


    白意怔着,她指尖微凉,抵在钟匀锡干燥温热的掌心,轻轻一颤。


    总共见了三次,钟匀锡像是完全掌握了白意的饲养指南,不会再说让她生气的话,避重就轻地托着她的傲娇。


    白意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女孩子被渣男用一杯奶茶骗走。


    钟匀锡还是个位高权重的渣男。


    明明知道他大概率是为了闪婚在演她,他的人格底色绝不是温柔。可自己不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才没彻底拒绝他吗?


    如果没有拒绝他的底气,她就应该聪明地在动心之前完成交易,而不是非要试探他半真半假的心意,最后自己先掉进肤浅的荷尔蒙陷阱。


    钟匀锡这样的人,她心知,绝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动心了,就没有办法交易了。


    她抽出手,背在身后,不愿给他握着,仰起脸突然质问:“钟匀锡,你不觉得你之前求婚没有诚意吗?”


    钟匀锡不知道她这瞬间脑子经历了什么千回百转,但她问出这句话,让钟匀锡来不及分析她到底想要什么,只好按照自己对求婚的一点常识回答她:“我知道,求婚要选一个吉日,要有戒指,有用心准备的礼物,要布置一个浪漫的场地。”


    白意微微一偏头,无声的望着他。


    钟匀锡抿了抿唇,心下猛然一跳,是他过去三十余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一种突兀而陌生的紧张感,喉间轻滚,伸手揽过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沉声承诺:“那我准备一下,再求一次好不好?”


    “我喜欢闪蝶薄纱蓝的小飞燕,凯拉玫瑰,喜欢蓝钻。”她被他虚虚地搂着腰,不安,势弱,但是定定神,任性地提要求。


    各取所需的闪婚,没有感情基础,白意知道自己毫无底牌,也知道要再多,对方也有随时收回的权力,可是她还是要提出来。


    钟匀锡准备一场求婚,总要几天,她还有一些时间来作天作地,她想知道钟匀锡会在什么事上拒绝她,想知道这场婚姻的底线她能不能承担。


    她不知是在跟自己较劲,还是跟钟匀锡较劲。


    钟匀锡认真地回应:“好。还有吗?”


    白意往后退了一步,要转身回去:“等你准备好了,我看喜不喜欢,才能决定要不要答应你。”


    她闪躲似的,话落,人也闪进门内,在她转过身那一瞬间,钟匀锡伸手蹭过她的指尖,匆忙道了一声:“晚安。”


    白意未再回头,钟匀锡站在门外看她低头拎着裙摆一路小跑进了门厅。


    白业良在她出门后,到二楼阳台望了望,价值不菲的车和仪态不凡的男人,便又下楼在厅里等了半晌,看她回来时拎着奶茶。


    父亲总是不好开口问女儿的感情事,李弯是继母,也怕问了让白意生厌,王妈更不会没眼力见,在摸不清白意心情好是不好的时候,随便讲话。


    于是白意回来后,蜷在单人沙发里发愣,屋里没有一个人开口问她,或者劝她上楼休息。


    沉默了十几分钟,终是白业良开了口,指了指她带回来的奶茶,问她:“凉了吧,让王妈拿去热一下?”


    白意烦闷似的,一个深呼吸后,抱膝把头埋在臂弯里。


    信息提示音叮咚一声,她侧头看了一眼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上方弹出钟匀锡的信息:我回去了,晚安。


    他在门口又呆了十几分钟吗?


    白意捞起手机,回了一个字“哦”。


    然后才回答父亲的话,“嗯。”


    王妈听她表态,忙过来拎着奶茶去厨房加热。


    白业良陪她在客厅喝奶茶,看她漫不经心的往口中送了几勺就发呆,想起门口那个男人,试探着问:“小意,今晚来给你送奶茶那个人……”


    白意自己都纠结跟钟匀锡闪婚,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爸,你在天盛不会有事的。有人比周副董还好用。”


    白业良:……


    她放下没喝完的奶茶,上楼回卧房,又跟李弯说:“李阿姨,以后我住这边。”


    李弯忙说:“好的呀,你有什么想用的想吃的,随时跟我和王妈说。”


    她不知道后面陈召旸和周祁会不会找她,她怕在中医院家属院那边,会干扰到李菁,李菁一直很怕陈召旸,她不想李菁在去英国之前这段时间里有什么差池。


    白业良并不笨,女儿说出这样的话,他就知道,刚刚门口的男人,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而且,女儿一向倔,她做事不会太委屈自己。那个男人在女儿心里,应该比周祁的分量要重得多。


    问不出来,也难猜,女儿自小就这个性子,他劳神也无用。李弯劝他早些睡,他便也起身回卧室。


    第二天一早,钟匀锡先定了一束凯拉玫瑰送去栖梧山居,又让薛盟约了几家婚礼策划工作室和几家珠宝定制工作室,午饭时,在会议室一条条列明要求,让他们晚上给出方案。


    白意第二天下楼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李弯看她忙起身,“小意下来了,想吃什么,西式和中式的早餐,都备的有。”


    她问了句:“爸爸去上班了吗?”


    李弯跟她说起白业良的作息:“嗯,他一般六点起床,要出门散步半小时,七点吃早饭,八点出门。八点半到公司。对了,小意,早上有人送花到家里。”


    她这才注意到墙边岛台上一大束凯拉玫瑰,还压着一个信封,她走过去拆开看,是蓝黑色的钢笔字:若能揽你片刻垂眸,便是我的荣幸。—钟匀锡


    字如其人,白意觉得钟匀锡的字,明明像鹏鸟展翅,气势峥嵘,但又八风不动的稳。


    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给人写过情书。


    白意把信封放进卧室的抽屉,才下楼吃饭。


    下午的时候,钟匀锡打电话来,她午觉刚醒,起床气没散干净,说话都迷糊。


    钟匀锡笑着问:“下午睡了多久?”


    她不愿意说三个小时,显得像懒虫,她对自己还是有事业型人设包袱的,便转移话题:“你下班了吗?”


    钟匀锡看了眼时间:“还没有,但是事情快处理完了。去接你来港岛东塔这边吃饭好不好?”


    她早饭吃得晚,午饭时候不饿,就吃得少,这会儿还没到晚饭的点,就有些饿了,“那你要快点,我饿了,等不到晚饭时间。”


    钟匀锡合上文件,盖上钢笔:“半小时。”


    挂了电话,他收拾了没看完的文件,带到车上,车程二十多分钟,停在门口时,他刚好处理完,把文件递给薛盟,放在副驾位上。


    钟匀锡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白意正在找合适的口红,她顺手挂断。


    家里没多少她的东西,没挑出来与她平时偏爱的清淡的橘粉色相似的色调,只好用了一只豆沙红做了薄涂,上唇便觉得,还是比平时妆容厚重高调不少,她皱皱眉。


    一上车,钟匀锡大约是感到她心情一般,随口问道:“怎么了?”


    “昨天回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东西,口红不好看。”


    钟匀锡听她这么说,几乎是无意识的,端详了一眼她的嘴唇,他没看出不同,觉得很好看。


    大多数男人连化没化妆都不大看得出来,更别说不同的口红色号了。


    钟匀锡的眼神刻意地落在她的嘴唇上,白意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似乎有点不合适,可是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不自在的把脸扭向到车窗那边,钟匀锡在她旁边轻笑,“要不,先去买口红再去吃饭?”


    “不要,饿了。”


    一直到用餐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钟匀锡好像总是不经意的看她的嘴唇。


    又尴尬又暧昧。


    像极了他们两人之间,还没有熟悉到像情侣一样随意牵手的地步,却大概率要在几天之内结婚,甚至会做比牵手更亲密的事。


    她的心态矛盾到了极致。


    饭后钟匀锡又提了一句:“楼下有美妆专区,不去看看吗?”


    白意一点也不想再提起口红,赌气似的:“说了不要呀。”


    钟匀锡没再笑出来,心里却懂,被自己不小心说出口的话搞得尴尬,她还气上了,怎么这么玻璃心呢。


    他换了个话题:“明天,还要凯拉玫瑰吗?还是小飞燕?”


    为了她喜欢的花,钟匀锡做了一些功课。只对项目和资金敏感的脑细胞,硬是记住了一些玫瑰的品种、产地,甚至花语。


    她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花瓶装,但是她还是想要,低头咬着吸管喝柚子茶,抬眼看钟匀锡,含糊着:“嗯……玫瑰。”


    “好。”钟匀锡未曾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想每天给一个人送花,不厌其烦。


    白意想起随花卡片,好奇:“你给别人送花也会写卡片吗?”


    一问出口又觉得不合适,紧接着说:“哦,你不用回答我,我并不是想打听你的前任们或者私生活。不过,你求婚的时候,最好有体检报告。”


    钟匀锡:……


    怎么一副以为他私生活混乱的样子。


    “没有给别人送过花写过卡片。”他还是回答了。


    白意浅浅“哦”了一声,心里却嘀咕,明明写卡片情话那么撩,不像是第一次写。


    想到她刚才提体检报告,钟匀锡不免还是笑了,她的脑子里,似乎总是突然冒出前后毫无连贯的奇怪想法。


    但这些日子,钟匀锡已经差不多摸清了与她相处的基本原则,要捧,要哄,尴尬的时候要若无其事,不能戳破,更不能追问。


    很考验耐心,钟匀锡几乎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耐心是用在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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