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父母没去参加招工,江君楣这厢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今日暂时避开了,那明日呢?
她必须尽快找到解决办法,但是时间又很紧迫!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毫不意外地被安排成了排练。
干脆请个病假早些回去好了,反正自己现在也头疼得紧。
“菱舟,我觉得欧艳有点针对你唉。”
“瞎子都能看出来,想挤走我独占风光呗。就偏不如她意!”
身后传来的对话,让正要去往办公室的江君楣猛地刹住脚步。
或许是记忆真的太过遥远了,她竟然都给忘了这茬:
刚才说话的那个沈菱舟,前世是欧艳的头号天敌。
这两人眼里的对方都是爱抢风头的主,从没少为此争吵打架。
苦恼了一下午的思考题,竟然被仇家亲自递上解题思路。
既已行至水穷处,那便坐看鹬蚌争。
沈菱舟所在的鲜花组共有5人,江君楣、汪初一以及早上那两名女同学。
因为身高跟身形都较为相近,所以被老师一同选入。
她们校的传统就是如此,在任何活动或表演中被选中即代表着荣幸与荣誉责任,而这种天经地义中也就从不存在询问个人意愿的环节。
组里只有沈菱舟一人,对此次表演非常向往。
而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看不惯欧艳独自出尽风头!
这也让先天节奏跟乐感极差的她,即使再勉强也坚持不退出。
任怎样都不能被比下去!
“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啊?!”
至少在“出错”这一项比试中,沈菱舟直接盲拳打死老师父胜出。
作为仪仗队指挥,欧艳快被全然不在掌控中的沈菱舟气得吐血了!
不是漏拍就是在抢拍,视线根本都从不望向指挥,她仿佛自有节奏。
沈菱舟还习惯以左为先,每到齐步换正步或抬腿时,必然与大家反向。
尤其是她坚持要站在小组的正中间位置,突兀得令人完全无法忽视。
“停——!重来!”
“停——!鲜花组出列,单独重来一遍。”
也不知沈菱舟和欧艳俩究竟谁的影响更大,整个鲜花组现在错误频频。
仪仗队作为一支特殊的队伍,本就很受瞩目。
每次各班级的方阵队中途休息时,同学们都会围过来看稀奇。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早过去了,现在已是放学后,各班级都陆续来到了操场上准备排练。
仪仗队这道风景线,再次引起众多人围观。
“咦,今天咋只有鲜花组呀?”
“对唉,小号怎么不吹起来啦?”
“吹什么吹啊,鲜花组在单独罚练呢。”
纵然每天都接受着各种七嘴八舌、评头论足已成习惯,
但今天显然让鲜花组集体尴尬得只想钻地缝。除了沈菱舟。
江君楣实在有些佩服此人对外界声音的过滤能力。
“你们,今天之内必须纠正过来!”仪仗队的指挥,在众目睽睽之下还特意提高嗓音警告,“否则我就去告诉老师,换掉鲜花组!”
语毕,在众人的瞩目中威风凛凛地离开。
“我呸!”组里女同学对着欧艳的背影气得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换就换!”另一位显然也咽不下这口气,“好像谁很想参加似的。”
已经没法更丢脸了!
“咱们主动去跟老师说退出吧。”汪初一提议道,“总比被欧艳去告状好。”
不待江君楣接过话茬,沈菱舟已先按捺不住了:“不许退出!“
“嗬,你在命令谁啊?”
“就是!明明你出错最多,现在这样都谁造成的?!”
眼见事态突然朝着内讧发展了,江君楣赶紧扭转。
“大家先别吵,老师常说要团结友爱。”这个时代,老师的话在学生心中还是很神圣的。
“其实,我想大家本身也不是在埋怨谁,是我们都太难达到要求了,怎么练都不通过,到时给学校丢脸就更不好了。”
江君楣说得恳切,汪初一也跟着吐露心里话:“是啊我本来就笨,现在出错是小,一想到当天那么多人看着,我就特别害怕。”
“我也是。救救我,这比考试还让人紧张!”
“不说给学校增荣誉,至少不能抹黑吧。”
“江君楣说得对,”沈菱舟的态度意外地缓和了下来,“同窗之间本就该友爱。”
“这样吧,”只听她提议道,“如果你们不退出,我可以每天请客1瓶汽水;如果表演当天顺利完成,我会再给每人5毛钱做为辛苦回报。如何?”
她外公是有名的木匠泰斗,阔绰方面确实不教人有疑。
只是沈菱舟并没有去挑战欧艳,她的应对,让江君楣大感意外。
看来,还得再推一把才行。
“我觉得吧,问题可能是出在了压力上。一开始本来都还练得不错的,对吧?”
“确实。”汪初一不愧是最佳发小,思路与江君楣非常契合,“指挥越凶,我越慌乱。”
“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想再丢人了。”
某人的物质诱惑虽不小,但同学们对于欧艳的压力确实犹豫。
“照这样下去也练不好,到时彩排时被校领导们发现问题,也还是会被取消。”江君楣客观地总结道。
“欧艳那边,我来解决。”沉默半晌,沈菱舟做出决定,“只要你们保证不退出。”
纵然她说的信誓旦旦,但毕竟针尖对麦芒,根本无解。
“你要不要脸啊?还好意思把问题赖到我头上!怎么不先砍掉你那只左手啊?!”
果然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收获欧艳当众一顿臭骂外加罚练。
眼见如此,原本还怀抱希望的的组员们也彻底泄了气,纷纷决定退出。
“唉,汽水喝不到了。”汪初一对那诱人的奖励感到惋惜。
“不管怎样,先把今天最后的训练做完吧”江君楣打气,“欧艳那么神气,到时候真告到老师那去,我想不退出都难了。”
说者无心,却让一旁正在罚练的沈菱舟扎心了。
“哎,你们快看!“突然有人发现了什么惊喜似地兴奋道,“欧艳出错了!她出错了!”
“没想到唉,欧艳居然也会踏错步!”
“看来上午那一跤摔得不轻,脚伤还没好吧。”江君楣突然想起来。
这句话,成功地让大家对欧艳的脚更集中注意了。
“那她自己也出错了,为什么不自罚?”
“啧啧“有人开始落井下石来解气,”要我说,干脆换人。”
但很快就被江君楣给打断了:“你忘了她爸爸是谁?除非欧艳主动退出,谁还会换掉她?”
“况且这么威风又让家里特有面子的事,谁会愿意退出?”
“哈,突然好期望她被换掉”不知谁突然冒出了这句,“我参不参加表演无所谓,看到她不能出席我反而更快乐。”
谁都没想到,没多久这句话就被应验了。
“啪!”摔倒在地的欧艳给了沈菱舟一巴掌,“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踢我的脚?!”
晚霞染红了天,江君楣抬头望着天空,热浪虽严酷,终是给这一天最美的风景。
“啪——!”一记清脆的响耳甩在脸上。
炸了锅的操场,连空气都更显炙热了。
有人在扭打,有人在劝架,有人嚷着要喊老师……
本就毫无存在感的江君楣,没去参与任何热闹也不会被注意到。
在归家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眉眉回来啦!今天在学堂里是不是受表扬了呀这么开心?”
正蹲在院子里给瓜棚浇水的江大娘,笑盈盈问着从外面进来的孙女。
还不待人回答,就见江母端着菜碗出来了。
催促道:“快,去洗手吃饭了。”
心里顿时像被什么填满似的,回家时有家人在等待,这种感觉太太太幸福了。
江母身后还跟着一人,端着一只大汤碗,学着样儿跟摆到桌上。
白天里的那位聋哑小客人,他竟然还在。
“这是我女儿。”江母亲切地跟人介绍,“中午那会儿我没在家,但你们应该也见过了哈。”
“嗯。”想到对方的不便,江君楣主动应声回复,“奶奶说过,家里来了新客人。”
只是母亲跟奶奶同样都没有更多的说明。
她对于这位前世就未曾谋面的客人,内心虽满是疑问,眼下也不便探听。
将盛好的饭端至父亲面前:“爸,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尽管瞧着比中午那会儿明显精神了许多,但歉疚使然,挂着的心怎样都不会平稳落地。
江父默然的眼中始终噙着笑意,疼爱地揉了揉女儿脑袋,示意别太担心。
“放心吧,你爸他早没事了。倒是你妈,这一天的里外忙活着、两头兼顾。”
江大娘边说着,给媳妇夹了一筷子菜。
很快,又被投桃报李了回来,“妈才辛苦,我外出时不都是您在帮照看家里么。”
江大娘丈夫英年早逝,她独自养儿长大,再未改嫁,个中艰难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好在儿孙皆孝,媳妇更其视如亲母般对待,这份福报也让街坊们很是眼羡。
江大娘出阁前也是望族闺秀,对晚辈的教养却从不拘泥旧制。
在自家内用饭时无需“食不言”规矩。反而认为,家中人少,饭桌上说说话还热闹些。
“刚听隔壁说,欧蛮子的女儿今下午把腿给摔断了。”
欧蛮子,是群众们给欧山彪起的外号。
她人刚到家,消息就已传到奶奶这来了,江君楣暗暗惊叹这传播速度。
“啊?!怎么弄的?”
江母放下刚端起的那口汤,想起什么似的跟女儿求证,“那孩子是不是跟你同校的?”
“嗯。好像是滚下楼梯了。”有些纠正还是必要的,“也没到断腿的程度。”
隔壁的邻居,还是太夸张了。
事实上,欧艳在操场扇了沈菱舟一耳光后俩就扭打了起来,尔后很快被同学们给架开。
没想到当大家蜂拥着返回教室时,摩擦又再次发生了,
欧艳咬定走在身后的沈菱舟故意踩她脚后跟,二人就在楼梯上推搡了起来,
最后,这场冲突以欧艳不慎滚下楼梯结束。
江君楣本想着只要能让欧艳跟人打一架,欧山彪第二天就必须得去学校。
而能让他亲自去处理家长见面、纷争人际这些的,沈菱舟是不二人选。
只要让他有得忙,自己就趁机设法劝退父亲去那务工的念头。
万没想到的是,欧艳这么争气。
直接给弄进医院了,欧山彪现在比她预想得还要更焦头烂耳。
江君楣有种直觉,仇人无暇分身的这十天半月,会是她改变命运轨迹的机会。
顿时,嘴里的汤都不烫了,格外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