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秋泓甩开苏小月的手,从靴子里掏出匕首直截了当的扔到桌上,这让苏小月感到不解。
介于苏小月与宁逊的关系,秋泓打算与之摊牌。她还要寻爹娘的下落,所以现不能离开宁家。
“宁逊绑架我的父母,逼我为他平账。”全盘脱出宁逊的计划,末了又补充一句道:“他还威胁我,若是我管不住嘴,便不会留下我这条命。”
“所以……你是找宁逊去拼命?”苏小月不确定的问道,看了眼桌子上的小匕首,又看了眼满脸倔强的秋泓。
到底是被逼到何等境地,竟让个文弱书生行刺杀之事。
秋泓见对方不语,只当她不相信自己,补充道:“那八万两不单是宁逊的烂账,里面涉及你们宁家不少人。恐怕这也是为何选我为赘婿的目的,所以咱俩没那么好离。”
苏小月点点头,认可秋泓的观点。
当听到赘婿人选是账房司会时她就开始起疑。
赘婿这个位置太好拿捏,即能威胁其性命,又可以宁家产业诱之。
若是赘婿刚正不阿,拒绝与宁逊合作,那他便会动手杀掉赘婿,顺便再给苏小月安上个克夫的名头,运气好些还能将其扫地出门。
若是赘婿贪婪,选择同流合污,那便是留在长房身边的眼线。也不怕他反水,只需用长房产业吊住他,这条好用的狗无人能及。
而这一切的开始,仅仅是因为苏小月要查账。
镖局的账其实就是一团乱麻,旁支亲戚从这里捞了多少钱,借了多少钱都没有数。与柜坊,票号,官府也存在不少的灰色交易。
没人去管,亦没人去查,一直平安无事到今。
三个月前,苏小月心血来潮的要查账,而东家王思文也点头同意。
紧接着继子墨儿落水身亡,祠堂着火,很难说背后无人指使。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平账。
秋泓便是他们选中的那个人。
作为府里的司会,首先对账目熟悉,此次农户出身又好拿捏,还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这样的人用好了是刀,用不好那便化肥养料。
也算他们倒霉吧,秋泓可不是什么任由人拿捏的主儿。她对宁家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一心想把父母接出来让二老安心享福。
作为江湖人向来是懒得耍心眼子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也很直接,那便是杀之。
也就宁逊跑得快躲过一劫。
说来也奇怪,刚威胁完人怎么就跑出城?就不怕出什么纰漏嘛。
“杀人?”苏小月还在看着那个小匕首,她掩嘴笑了笑道:“你杀过人吗?知道如何杀人吗?”
“……”秋泓不知要如何作答。以她的身手向来是一击封喉,杀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她的不言语落在苏小月就是另外模样。
还真是个呆书生。
抬手替秋泓整理方才弄乱的衣领道:“你爹妈的事我去解决。”苏小月拿起匕首道:“做学问的手不该碰刀的。”
“诶……”看着被收走的匕首,秋泓扬起的手又放下来,那是她花三个月的工钱特意煅造的。身边就那一个趁手兵刃,还被没收了。
“火急火燎的去杀宁逊就没想过你父母吗?”苏小月抬手示意秋泓入座。
“我会逼问宁逊让他交代清楚。”
苏小月又是摇头笑笑,眼前浮现出文弱的秋泓举着短小匕首威胁人的模样,还真是天真到可爱。
可她哪里知道秋泓真有那个法子。
宁威镖局在江湖上本就排不上号,哪怕去罗酆山围剿都是凑数的。
什么他家宁泽少爷是中了魔尊一掌才重伤不治。简直是胡编乱造,秋泓压根就没见过宁泽,与她对招宁威镖局还不够格,更何况宁逊。
不过话又说回来,苏小月既然主动帮忙,秋泓便接受她的好意。再怎么说她已嫁进来四年,找人路子不会少了,也省得自己没有头绪的乱找。
“多谢。”秋泓起身认真的行礼。
“嗯,就寝吧。”
秋泓正要去拿柜子里的被褥,苏小月的声音从床上传来:“你睡床。”
“这不好吧?”秋泓觉得二人关系并没有亲呢能共睡一塌。谁知竟是她想多了,苏小月拿过她怀里的被褥道:“我打地铺,瞅着你身子骨还不如我。”
“好。”秋泓答应的干脆利落,只要不睡一起,爱睡哪睡哪。她可没有什么负罪感,折腾了一天倒头就睡。
反观苏小月满是心事,她托着腮仰望着床铺之人,竟蹑手蹑脚的爬过去。
床榻上的人吐气均匀有力不似久病之人。她还是觉得林宏不对劲儿,但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不过……
模样确实不错。
哪怕放在屋里当个置景也是赏心悦目。
大着胆子伸出手来,轻触对方的鼻尖,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惊。
怎么这么凉!?
死猪也不过如此啊!
若不是秋泓还有呼吸,只当她已经死上三天。
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
等搓暖和自己的手再重新感受一下。
指尖才触摸到对方的脸颊,那双眼猛然睁开。
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像庙里的金刚似得让人胆颤。苏小月吓得立刻后退,她本要逃窜手腕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反倒跌入那人怀里。
四目相对间房中寂静无声。
苏小月心跳如擂鼓,脑海却一片空白。
天啊,这也太尴尬了吧!
半偷摸人家被发现这可怎么解释啊!?
秋泓也同样紧张。就不该睡沉,这下意识的反应不会暴露我的武功吧?
她不会起疑吧?
二人各自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时间谁也没敢乱,保持这样的姿势待了许久。
薄荷的清香萦绕鼻端,让人神志微醺。苏小月定了定神,暗暗吐槽道:“男子还整得这么香。”随即又忍不住多看上几眼。秋泓的长相本就精致,此刻离那么近更是要大饱眼福。
“看够了吗?”秋泓语调平静,感受不到她任何的情绪。
苏小月连忙收回视线,不好意思的干笑几声道:“有事与你商量。”
“说。”秋泓松开她的手腕,保持该有的距离。
“你假装应承宁逊的要求,赢得他的信任。”
秋泓接过她的话道:“然后暗中为你做事。”
“聪明。”
“不帮。”她拒绝的干脆,起身又回到属于她的地铺上道:“我爹娘的事不用你费心,我自己能解决。”
苏小月这才明白对方误会自己,解释道:“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你帮不帮我你爹娘的消息我都会查。”
得到的却是冷漠的回应:“无所谓,我自己会查。”
话虽如此,但苏小月还是打算去打听林家父母的事情。
谁叫她就是那么个热心肠的人。
早起,荷青备了桌精致的饭食,而两位主子从落座到离席,无一人说话,也无半分眼神交流,那感觉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荷青察觉到不对劲儿,坐过来道:“你俩怎么回事?”
苏小月给她夹着菜,把昨晚的事娓娓道来。
八卦就着菜下饭,荷青听得津津有味,忍住打断问道:“真把你拉倒在怀了?看起来挺瘦弱的人,没想到还挺有劲儿。”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宁逊憋着坏要弄我。若不是林宏不愿受此等逼迫与我全盘托出,咱还不知道有这事呢。”
“是啊。”荷青托着腮叹口气。别看宁家荣华富贵,可这里面的苦只有府中人才知晓。她又道:“好在林宏虽不愿为你办事,也不会为宁逊做事呀。”
苏小月也跟着叹口气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林宏太过刚直,就是读书人那种死脑筋。宁逊但凡耍点心眼,威逼利诱一下,还真能拿捏住他。”
“你也可以拿捏他。”荷青一脸坏笑,挑下眉毛道:“新婚燕尔的,吹吹枕边风。”
“讨厌,你说什么呢。”苏小月抬手就要去打,荷青握住她的手道:“奴婢的富贵就看你了。”说完就跑。
二人就这样追跑打闹起来,无半分主仆之分。
她俩从小就认识,都住在南城,那里多为商贩居住。
苏家卖猪肉,李家卖包子。大人们关系不错,两家的孩子自然也是如此。后来李家遭难,荷青卖身为奴入了宁府。又过几年苏小月嫁进宁府替荷青赎身。惜日的好友再次相聚在一处。
名为主仆,实为挚友。
互相取暖帮衬,在这偌大的宁府下度过春秋四季。
话说回到秋泓,她刚到账房就被廖总司叫过去,屋里还有另外一名周司会。三人互相见礼过后,总司照例询问各盘口、商铺的账目盘点情况。
秋泓拱手道:“都在有序进行中。”
“少奶奶说要查账,可不管家哪里知道这里的困难啊。”总司愁得唉声叹气,周司会也在一旁附和。
秋泓算是看明白了,这二位是在给自己哭难,想通过自己把这些难处传达给少奶奶。
三个月的时间盘一年的账还差不多,盘陈年老账确实完成不了。现如今账房对苏小月颇有微词,就开始怀念宁逊管家时的松弛。
当年宁老爷去世,族里以长房孤儿寡母为由,将镖局的部分权力外放给宁逊。直到三个月前,宁家一族同意回拢权力,待清帐结束后将镖局归还长房,苏小月急功好利非逼宁逊立刻退出镖局管理。
二人本就暗中争斗,这下好了,彻底摊牌了。
这些事秋泓心里跟明镜似的,昨晚没有答应苏小月是因为不想淌这混水。所以面对两位同僚发牢骚她只管点头微笑。等对方说累了也就放她离开。
瞧着那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总司道:“周啊,你说林宏听明白了嘛?”
“以林司会的头脑肯定是听明白的,但以这个人的性格嘛……估摸着不会管。”
“让老杨再说说劝劝。哪有这么查账的,还管不管人死活。”总司低声道:“实在不行,哥几个凑点好处给林司会,到底算咱们半个东家,日后也算是靠山。”
“是,那小弟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