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瑄从书房出来,还在想刚才的事,陈祚请他过来,是为宁蓬刺杀林奉一事致歉,并向他承诺,姬娴的后事办完后,就把宁蓬送到晋国任他处置。
“妾拜见晋君。”郑宝姽向姬瑄行礼,她的声音娇美,脸红的像个熟透了的桃子,上面挂着腼腆又柔和的笑容,羞涩的神情让人觉得无比可爱。
姬瑄抬眼看了看郑宝姽,在宛丘宫住了数日,他也知晓楚钺这次带了如夫人郑女来,这女子来搭讪他做什么?
姬瑄略略点头道:“郑夫人请起。”
郑宝姽的眸中闪烁着不安,手指捏着帕子的一角轻捻,眼神也游移不定:“妾久闻晋君大名,今日一见真是惊为天人,晋君……真是令妾心向往之,啊……”她假装脚下一滑,作势要倒向姬瑄。
姬瑄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闪身避开,郑宝姽扑到了地上。
“哎哟……好痛呀……”郑宝姽感到手掌和膝盖上一阵火辣的疼,她举起手,看到手掌上出现了些许擦伤,还有膝盖也擦伤了。
“呜……呜呜……”郑宝姽嘴角微微下垂,眼中涌上了泪水,水晶般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姬瑄见状,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吩咐身旁的侍卫:“郑夫人受伤了,你们送她去宛丘宫的医馆,擦些伤药罢。”
“是,君上。”侍卫道。
郑宝姽闻言,马上止住了哭声,蹭地一下子站起来,双眸如秋水般我见犹怜,她道:“我不要去医馆,我多看一会儿晋君,伤就会好了。”
姬瑄瞥了她一眼道:“寡人又不是良药,怎么会看好呢?”
“晋君胜过世间所有良药,可以治好妾所有的伤痛。”郑宝姽面露无尽的柔情与期盼。
“寡人还有事,恕不奉陪。”姬瑄淡淡道。
“你不要走……”郑宝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生怕姬瑄走了,她就再也看不到,她急忙张开双臂抱住姬瑄,不让他离去。
姬瑄恼火不已,一拳打向郑宝姽,郑宝姽痛哼一声,瞬间脱力摔倒。她满嘴是血,伏在地上抽搐着吐出几颗被打落的牙,只觉两眼一黑,痛得晕过去了。
“去通知楚国的人,来把她抬走。”姬瑄冷冷道。
郑宝姽被抬回楚钺暂居的宫殿,她醒过来后就看到了楚钺站在床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宝姽呀,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楚钺的声音带着温柔。
郑宝姽捂着嘴哭道:“妾在陈宫内赏花时,走路不小心,跌倒了,谁知把牙磕坏了。”她决不能说出实情,她才刚从冷宫出来没多久呢,可不想再回去。
“哦,不哭了,陈国夫人的葬礼已经完成了,我们马上启程回楚国,等回到郢都后,寡人让邹午给你把牙再镶上就好了。”楚钺哄道。
晋国,蜿蜒的道路上,几辆马车疾驰,奔向绛城。姬瑄坐在马车里看竹简,他们赶了几天的路,已经快到绛城了。
“嗖嗖——”数十只箭矢破空而来,射中了几辆马车的马匹,马儿中箭后,立即仰着脖子跳起,发出尖利的嘶吼声,不受车夫控制,向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很快将拴着马的绳子挣断,车身失去了支撑,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下。
姬瑄从马车里出来,心中蓦然一紧,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色,他慌乱地四下张望,寻找姜云陵的马车,他有武功在身,所以没有受伤,但姜云陵不会武功。
姜云陵和麦冬从车厢里摔出来,姜云陵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下腹传来一阵阵剧痛,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
“阿陵,你怎么样了……”姬瑄扶起姜云陵,眼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周围冲出来四十名刺客,向他们突袭,姬瑄带的二百名侍卫立即拔出刀剑和刺客交战。
“阿瑄……”姜云陵剧烈的喘息着,颤抖的手抓住姬瑄,“快救……孩子……”她昏了过去。
“阿陵!”姬瑄心乱如麻,将姜云陵打横抱起来,放到一辆马车上。
刺客很快不敌逃走,姬瑄一行人火速赶回绛宫。
晋国绛宫,醉云宫。
“君上,君夫人的性命保住了,但孩子没有保住,是个已成形的男胎。”医师低垂着头小心道。
姬瑄的身体一震,手握紧成拳:“君夫人的身体如何了?”
医师道:“君夫人摔的很重,再加上小产,能捡回性命已是不易,至少还需养上半年才可康复。”
“你下去给她好好调养罢。”姬瑄道。
“是。”医师退下。
姬瑄走入内室,看到姜云陵静静躺在床上,羊脂玉般的面容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双眼透出几分哀伤,却不曾眨动一下,散落的秀发紧贴在脸上,无端显得凄美脆弱。
麦冬端来一碗鸡汤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然后扶姜云陵坐起来。
“阿陵,肚子还疼吗?”姬瑄轻抚着姜云陵的发丝问道。
姜云陵苍白的唇动了动:“还疼。”
姬瑄眼里闪过缕缕痛惜之意,他隐藏起眼中的伤痛,端起鸡汤道:“那我们吃点东西,吃了东西恢复得快,就不疼了。”
姜云陵摇了摇头道:“那些人是谁派的?”
“我已经让正卿去查了,你先安心养好身子,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姬瑄道。
“我们一从陈国回来就遇刺,这一连串的事,都和陈国脱不了干系。”姜云陵回想起在宛丘宫时楚钺阴恻恻的面庞,“还有楚子,向来是居心不良,必然是他想害我们的孩子。”姜云陵又流下泪来。
姬瑄把她抱到怀里,目光犀利如剑,露出沉冷的光泽:“无论是谁,胆敢伤害你和孩子,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楚国,郢都。
得知姜云陵失去了孩子后,楚钺笑的嘴都要咧开了,这次刺杀虽然没能让姬瑄丧命,但除掉了他的一个孩子,这批刺客就没白派,陈祚还是有点用的,不枉他在他身上煞费苦心的。
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以后他还要把姬瑄和他的孩子们一一除掉,把姜云陵这个女人夺回来。无论是盟国还是美人,全都应该属于他一个人。
朝堂,楚钺坐在王座上,召集众臣朝会,策划一场晋楚交战。
楚钺高声道:“寡人打算攻打晋国盟友郑国,令郑国向晋国求援,引晋军南下,与其交锋,争夺霸主之位。”
先前楚国攻打郑国,郑国也时常向晋国求援。他费心将郑羽逼到和他一条船上,郑羽此次定会听从他令,向晋军求援。
“令尹,现在楚国最多可出兵多少去攻打郑国?”楚钺目光落在孙同殊身上。
“回大王,我楚国共有兵马两千乘,若留下三分之一的守军,最多可出动兵马一千三百乘。”孙同殊道。
姬丰在位时,楚国曾击败过一次晋国,当时多亏齐国暗中相助,以及其他国偷袭晋国,这次可以如法炮制。
“好,由令尹率军一千三百乘攻郑,左尹出使齐国求助,右尹向其他盟国请求出兵。”楚钺吩咐道。
齐国,临淄宫。
楚国左尹楚步出使齐国,觐见齐侯姜原,并献上礼物:玉璧六枚,一百匹布料,钟鼓琴瑟等乐器,牛一百五十头,羊二百头,猪二百头,鱼二百八十条,粮食两万石。
“楚国献上薄礼,以表楚国与齐国通好之心,还请齐侯笑纳。”楚步出使齐国颇有经验,先前也是他受楚钺之令,来齐国向齐侯和齐国卿族献上楚国歌舞姬。
听到楚步谈及想让齐国盟楚,姜原神色越加傲然,盯着楚步,悠悠地道:“你们楚国的礼物确实绵薄,比不上晋国,寡人看来,你们楚国的诚意明显不如晋国,齐国还是更愿做晋国的盟友。”
姜原眼角余光触及身旁的杜钧,由于前段时日亚卿郭归病逝,他便将杜钧升为了亚卿。
一看到杜钧,姜原便想起多年前,齐国扣留尚是质子的楚钺,向楚国索要钱粮交换,陵妹却私自将楚钺放走,楚国也没给这些东西,令他气愤不已。
这些年来,楚国时不时派人出使齐国,第一次是送美女,还有几次献上财帛等礼品。
看着楚国送的这些礼品,姜原眸中掠过几分轻狂,唇角牵起精明的微笑,这些东西他都收下,就当是楚国还上放走楚钺时欠的财物了!
楚步又言请齐国出兵帮助楚国,姜原也开口拒绝。
姜原明白他是何意,四年前,晋侯还是姬丰,楚国得以在郑国击败何复所率晋军,是靠卢骐领兵表面上帮助晋国,实则拖累晋国。
当时他默许了卢骐的动作,是因为晋国曾破坏齐国的利益,那时姜云陵也没当上晋国夫人,晋国还欲阻拦齐国灭祝,而现在姜云陵已是晋国夫人,姬瑄也给了齐国不少好处,两国关系融洽和睦。
纵然遭到冷拒,楚步面上仍挂着得体的笑容,他早有预料,齐国是中原大国,并与晋国联姻多年,两国渊源深厚,楚国想攻克齐国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而姬丰在位时,晋楚在郑国交战,齐国出兵明里帮晋暗里帮楚,楚国也是靠程椒的女婿卢骐相助,现在程椒一族因叛乱而被灭族,卢骐也不愿帮助楚国了。
姜原的贪婪好利之态,也都被楚步看在眼里,既然姜原肯收下礼物,以后定能为楚国所用。
送完礼物后,楚步又暗中联络在齐国的楚国歌舞姬,她们有安插到姜原后宫的,亦有身处齐臣后宅之人,叮嘱她们伺机而动,而后楚步乘上马车,返回郢都。
晋国绛宫,书房。
“君上,臣派人去陈国查探到,是陈国和楚国合谋刺杀君上,陈国暗中叛晋附楚,陈侯派正卿宁蓬带领刺客在绛城附近行刺,想要取君上性命。”何复躬身道,“臣已遣使者去宛丘宫,让陈侯交出正卿宁蓬,可陈侯不愿交出。”
姬瑄沉默片刻道:“在宛丘宫时,陈侯承诺会将宁蓬送到晋国,看来都是假的了,这宁蓬八成以为,把寡人刺死了,他就不用为姜夫人母女和林奉之弟偿命了。”
谷阙快步走来,向姬瑄递上竹简:“君上,楚国攻打我们的盟国郑国,郑伯请求晋国出兵救援。”
姬瑄道:“陈国已经盟楚,我们就攻打陈国吧,陈国是楚国新得的盟友,楚国必然从郑国撤军救陈,如此晋国便能救郑。”
“这一次,无论陈国想不想交出宁蓬,都必须交。何卿,你率军六百乘去陈国,令陈国交出宁蓬,倘若还是不交,就攻陈。先前王畿来信说陈侯对楚子无礼,让晋国伐陈,这次就以王畿命晋国讨伐陈国为由罢。”
“是,臣领命。”何复道。
楚国,郢都。
楚步拱手道:“大王,晋国以受天子之命为由,进攻陈国,陈国请求楚国救援。”
楚钺了解前线的情报:“晋国出兵不过六百乘,咱们出的兵是晋国的双倍,再加上陈国的兵马,寡人看这次大败晋国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