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酒店旋转门的瞬间,暖融融的风裹着悠扬的古典音乐扑面而来。
大堂挑高的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像倒挂的星河,细碎的光随着气流轻轻晃,洒在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往来人影。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木质香氛,钢琴师坐在角落的三角钢琴前,指尖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跳跃,《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像流水般淌满整个空间,连脚步声都被厚厚的地毯吸走,只留下音乐与偶尔的轻笑,显得格外雅致。
年尘刚踏进大堂,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般,牢牢锁在右侧的餐台——金属餐架分层摆着精致点心,顶层的草莓奶油蛋糕顶着颗颗饱满的红草莓,奶油上还撒着金箔。
中层的焦糖布丁泛着琥珀色的光,边缘凝着焦脆的糖壳;最下层的保温桶冒着袅袅热气,掀开的缝隙里能看到关东煮的萝卜和鱼丸,汤汁泛着清亮的橙红色。
他眼睛瞬间亮得像通电的灯泡,书包上挂着的蓝鸟挂件随着身体的晃动猛晃,翅膀都快扇出残影。
没等许宁和陈夏站稳,他就拎着书包往餐台冲,声音里满是急切:“你们等我会儿!我先去看看有没有芒果班戟!上次露营没吃够,这次可不能错过!”
许宁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陈夏。他看着陈夏垂眼整理衣领的样子,对方手指轻轻捏着校服领口,把歪掉的银链理直——链尾的吊坠藏在衣领里,只偶尔闪过一点银光。
连陈夏眼角那颗浅褐色的痣,在灯光下的弧度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夏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停下动作,侧过头迎上他的目光,眉头轻轻皱起,语气里带着点疑惑:“你老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什么!”许宁慌忙移开视线,耳尖先红了半截。
他手指下意识按了按脖子上的纹身——那片藤蔓图案被校服布料盖着,不知怎的,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像有细小的火花在皮肤下跳动,烫得他指尖微微发颤。
他没敢说出口,只悄悄攥紧了书包带,指节都泛了白,假装看天花板上的吊灯:“我就是看……看吊灯挺好看的。”
远处走廊的阴影里,一双浅灰色的猫耳轻轻动了动,毛茸茸的耳尖朝着许宁的方向转了转,似乎察觉到那股异常的灼热。
但下一秒,那道身影就像晨雾般慢慢消散,连带着猫耳一起,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混在音乐里没了踪迹。
这边许宁还在掩饰慌乱,餐台方向突然传来年尘的喊声,声音穿透音乐传过来:“许宁!快帮我拿个盘子!我一手抓着布丁一手拿关东煮,腾不开手了!”
许宁应了一声“来了”,刚要迈步,后背突然被一股力道猛推了一把——是年尘端着满手的食物跑过来,脚“不小心”在地毯上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踉跄时,手正好重重撞在许宁背上。
“哎哟!”年尘还故意喊了一声,装作没站稳的样子。
许宁重心瞬间失衡,身体直直往旁边的陈夏撞去。
陈夏刚想往旁边躲,手腕却被许宁下意识攥住——对方的手温热,指腹带着点薄茧,攥得不算紧却没松开。
两人瞬间贴在一起,陈夏能闻到许宁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着点阳光的味道;许宁也看清了陈夏衣领里的吊坠,是个小小的银色圆环,边缘刻着细碎的花纹。
两人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连耳尖都染成了粉红色,像被煮熟的虾子。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尘在旁边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地偷笑,额前的白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却藏不住眼底的狡黠,两颗尖尖的虎牙露在外面,“我脚滑了!没撞到你们吧?陈夏,你没事吧?许宁,你没把人撞疼吧?”那语气里的刻意,连路过的服务生都忍不住看了他两眼,眼神里带着“我懂”的笑意。
陈夏松开许宁的手,往后退了半步,瞪着年尘,嘴角那颗小小的痣跟着动作动了动,语气里满是怀疑:“年尘,你是不是故意的?刚在酒店门口绊我,现在又推许宁,你到底想干嘛?”
“绝对没有!天地良心!”年尘立刻举起双手投降,手里的布丁都差点晃掉,眼神却偷偷往两人发红的脸上瞟,“我就是太激动想吃东西,没注意脚下!真不是故意的!”说话间,他手“一抖”,手里拿着的巧克力酱罐倾斜,深褐色的酱汁正好蹭在许宁的校服衣角上,晕开一块硬币大的痕迹,格外显眼。
“啊!这可咋整!”年尘故作慌张地叫了一声,赶紧拿出纸巾递过去,“都怪我!把你衣服弄脏了,要不我帮你洗吧?”
许宁却笑着摆摆手,接过纸巾擦了擦,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过陈夏手腕的温度,语气很轻松:“没事,就是点巧克力酱,回房间换件衣服就行,不碍事。而且你洗的话,指不定把我衣服洗褪色,还是我自己来靠谱。”
陈夏看着许宁毫不在意的样子,又瞪了眼一脸“无辜”的年尘,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也就你脾气好,换个人早跟他急了。”
这时许宁端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盘走过来,盘子里放着一块抹茶蛋糕——绿色的糕体细腻,表面撒着白色的糖霜,边缘还点缀着一颗鲜红的小樱桃,看起来就软乎乎的。
他把盘子递到陈夏面前,语气比刚才软了些,带着点哄的意思:“别气了,吃块蛋糕吧,我刚问过服务生,说是现做的,抹茶味很浓,你不是喜欢吃微苦的吗?”
陈夏盯着那块蛋糕,又瞥了眼餐台后的年尘——对方正躲在餐架后面,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还冲他挤眉弄眼,嘴巴无声地说着“快吃快吃”。
他冷笑一声,接过盘子,用叉子戳了戳蛋糕,糕体轻轻陷下去,露出里面的抹茶流心:“也就你会惯着他,整天没个正形,净搞些小动作。”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抹茶的微苦混着奶油的甜,流心在舌尖化开,不算腻,正好中和了甜意。
年尘见两人气氛缓和,悄悄退到旁边,拿起一块草莓蛋糕咬了一大口,草莓的汁水在嘴里爆开。
刚咽下去,就瞥见许宁的动作——许宁单手拖着腮,胳膊撑在旁边的桌子上,目光又落回了陈夏身上。
他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连陈夏吃蛋糕时,嘴角沾到的一点白色糖霜都看得格外认真,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的宝贝,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年尘忍不住低头偷笑,手指戳了戳书包上的蓝鸟挂件,挂件的翅膀晃来晃去。
他心里嘀咕:这俩人,明明都对对方有意思,还嘴硬得很!一个盯着看不敢说,一个被盯到还嘴硬,看来还得我再推一把才行!
比如明天任务故意把他俩分一组,或者晚上说自己怕黑要去蹭房……越想越开心,连手里的草莓蛋糕都觉得更甜了,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三人踩着酒店走廊的深棕色地毯往电梯口走,地毯厚得像踩在棉花上,连脚步声都被吸得干干净净。
头顶暖黄色的壁灯每隔几步就亮一盏,把三个高个子男生的影子拉得老长,叠在地毯上晃悠悠的。
许宁走在中间,黑色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校服衣角——刚才被巧克力酱弄脏的痕迹还在,他想着回房间得赶紧换掉。
刚按下电梯按钮,身后就传来李玲带着点急切的声音:“许宁,等一下!”
李玲背着粉色书包快步追过来,书包上的毛绒兔子挂件一颠一颠的。
她眼神黏在许宁身上,走到近前时,还刻意往他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到许宁的胳膊。
许宁瞬间皱了皱眉,身体下意识往陈夏那边挪了半步,肩膀轻轻碰到陈夏的胳膊——他不喜欢这种过分热切的靠近,尤其是对方眼里毫不掩饰的期待,让他浑身不自在,连手指都悄悄攥紧了。
陈夏早就看出许宁的别扭,他垂眼瞥了眼李玲,又看了看许宁紧绷的侧脸,往许宁身边又凑了凑,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中间。
他脖子上的银链轻轻晃了晃,语气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有事?”眼角的痣跟着动作动了动,没什么温度的眼神落在李玲身上,让对方的脚步顿了顿。
年尘在旁边挑了挑眉,额前的白发被走廊通风口吹得晃了晃,立刻接话打圆场:“班长啊,我们这刚到酒店,得先回房间放行李,你看手机群里没?刘老师说半小时后要查寝,迟到要扣分的!”
他故意把“查寝”和“扣分”说得重重的,还冲李玲摆了摆手,“你看,电梯都来了,我们先走啦!有事儿明天任务间隙说,来得及!”说着,伸手推着许宁和陈夏的后背就往电梯里塞,关门前还冲李玲做了个“我也没办法”的无奈表情,把李玲到了嘴边的话全堵了回去。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年尘立刻凑到许宁身边,挤眉弄眼:“可以啊许宁,魅力不小啊,班长都追着你跑了!”
许宁没接话,只是松了口气,靠在电梯壁上,手指揉了揉眉心:“别瞎说,她就是问任务的事。”
陈夏在旁边冷哼一声:“问任务需要凑那么近?”
年尘笑得更欢了:“就是就是!夏哥说得对,我看她就是……”话没说完,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楼层,他赶紧把剩下的话咽回去,推着两人出了电梯。
进了房间,许宁先去行李箱里找换的衣服。
他脱掉脏了的校服外套,里面的白色短袖紧紧贴在身上,冷白色的皮肤下,清晰的腹肌线条若隐若现——不算夸张的块状肌肉,却透着紧实的力量感,随着他抬手拿衣服的动作,腰腹的肌肉轻轻起伏,连腰线都显得格外清晰。
陈夏本来在整理书包里的研学手册,余光瞥见时,瞳孔微微缩了缩——他还是第一次见许宁穿短袖。
更让他震惊的是,许宁脖子上那片藤蔓纹身,竟然一直往下延伸到腰部,墨色的线条在白皮肤上格外显眼,像缠绕在雪地上的藤蔓,末端还开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花瓣纹路细腻得像真的一样,连花芯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乍一看还以为是画上去的艺术品。
“我靠!许宁你藏得够深啊!”年尘凑过去,伸手想碰纹身又赶紧缩了回来,生怕蹭掉颜色,白发垂在眼前,眼里满是好奇,“你这纹身居然这么长?从脖子到腰!啥时候纹的?我跟你认识这么久,咋从来没见过?你该不会是偷偷去纹的,怕刘老师发现吧?”
许宁套上干净的灰色长袖,手指摸了摸腰侧的纹身,语气有点茫然:“不是纹的,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像胎记一样。小时候我还问过她,她也不知道为啥会有这个。”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腰,眼神里带着点困惑,“之前穿长袖,你当然看不见。”
年尘瞪大了眼睛:“胎记?还有这么酷的胎记?比我染的白发还个性!”他绕着许宁转了一圈,啧啧称奇,“不行,以后我得跟你学,找机会也弄个……不对,胎记没法弄,那我还是继续留我的白发吧!”
陈夏没说话,却悄悄把目光收了回来,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总觉得这藤蔓白花的图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本旧画册上见过,可具体是哪本,又想不起来。
正琢磨着,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东西都晃了晃,他晃了晃身体,手里的书包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笔和本子撒了一地。
“小夏!你怎么了?”许宁听见声音,立刻冲过来,伸手稳稳扶住陈夏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手背轻轻贴在陈夏的额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指尖的温度比陈夏的额头低一点,刚好能感受到热度。
他眉头紧紧皱着,语气里满是急慌:“是不是发烧了?额头好像有点烫,要不要找校医看看?”黑色耳钉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晃了晃,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陈夏想推开他,可头晕得没力气,只能靠在许宁胳膊上,皱着眉咬着牙说:“没事,可能……可能刚才在大堂吹了风,有点累,歇会儿就好。”嘴角的痣绷得紧紧的,显然在强撑。
年尘在旁边看着,嘴角都快憋到耳朵根了——许宁那紧张的样子,手都在微微发抖,连扶着陈夏胳膊的力度都小心翼翼的,还说对人家没想法?
他赶紧转过身,假装咳嗽,肩膀却一耸一耸的,白发都跟着抖,差点笑出声。
实在憋不住了,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含糊地说:“那个……我去给你们倒点热水啊!多喝水好得快,夏哥你先坐着歇会儿,许宁你扶他到床上靠会儿,别站着了!”说着,拿着杯子就往门口走,走的时候还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许宁真的扶着陈夏往床边走,笑得更开心了,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等年尘端着水回来,陈夏已经靠在床头,许宁正蹲在地上帮他捡散落在地上的本子和笔。
年尘把水杯递给陈夏,又凑到许宁身边,压低声音调侃:“可以啊许宁,照顾人还挺细心,以前没发现啊!”
许宁没抬头,只是耳根红了红,把捡好的本子递给陈夏:“别听他瞎说,你赶紧喝水,要是还晕,必须找校医。”
陈夏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热水,头晕稍微缓解了点。
他瞥了眼年尘,又看了看许宁泛红的耳根,冷哼一声:“某些人就是闲的,整天就知道瞎起哄。”
年尘立刻举起手投降:“好好好,我闲的,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嘴上这么说,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还冲许宁挤了挤眼。
晚上洗漱完,年尘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隔壁房间住——刘老师后来又调整了分配,让他跟三班男生住。
临走前,他特意凑到许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你懂的”的表情:“好好照顾夏哥啊,要是半夜烧起来,记得叫我,我随时过来帮忙!”
许宁送年尘到门口,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别迟到了。”
年尘走后,许宁回到房间,见陈夏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眉头还轻轻皱着,像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被子展开,轻轻盖在陈夏身上。
盖到肩膀时,手指不小心碰到陈夏的手腕,对方的皮肤有点凉,他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缩了回来,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窗外,城市的夜景灯火通明,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远处的高楼亮着点点灯光,马路上的车流光带在夜色里穿梭,偶尔有晚风从窗户缝吹进来,带着点城市的烟火气。
一只蓝色的鸟从窗户旁飞过,翅膀掠过楼下路灯的暖光,留下一道浅浅的残影。
它飞过酒店楼下的街道,飞过街角还在散发香气的栀子花园,飞过挂着彩灯的商铺,最后停在一栋高楼的天台上。
它歪了歪头,黑亮的眼睛看向远处酒店的方向,停顿了几秒,然后慢慢变得透明,像晨雾遇到阳光一样,一点点消散在夜风中。
夜色依旧寂静,只有城市的灯火还在闪烁,映着房间里两道安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