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白青染不久前曾和远航的一位董事在这家清吧谈事。那位董事是位中年大叔, 钟爱这里干净不噪杂的氛围,和驻唱歌手唱的怀旧歌曲。
因为亲身感受过这里的氛围,白青染才敢带着景熠来。她决不允许景熠身处夜场那种乌烟瘴气的氛围, 更不敢想象景熠被浑身散发着荷尔蒙, 随时准备想和看对眼儿的陌生人发生点什么的男男女女们包围的画面。
景熠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
白青染见多了世面,原本觉得这里和一般清吧没什么, 可是被那名瘦瘦高高雌雄莫辨的服务生引着往卡座方向走的时候,白青染敏锐地发现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这里的装修和上次她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然而这里的人……只有女人?
白青染心里缓缓画了一个问号,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经过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板寸头的年轻人。
如果是男人的话, 这样的身材未免太单薄了。而且这人的五官也不似大多数男人那样偏硬朗……还有胸口。
盯着人家的胸口看是不礼貌的, 白青染懂。
所以她只瞥了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那人的胸……很平, 但不难看出一些天然的弧度。
通过一路上的观察, 白青染发现了, 好几个短头发乍看像男人的, 其实都是女人。
一个两个是巧合, 如果整个清吧里的人都是女人,而且还有疑似T的女人, 那可就不是巧合了。
所以……
白青染的脑中忽闪过某种猜想。
这才过去几天, 这里就变成一家les酒吧了?
白青染现在特别后悔进门的时候没看牌匾,理所当然了。
鉴于目前她和景熠的关系,白青染决定马上带着景熠离开——
这种地方,太危险了。
“姐姐, 咱们喝什么?”景熠满心期待地等着白青染的回答。
白青染对上小孩儿的眼神,心就软了, 心里还在想着得赶紧离开这里,嘴上却已经点了几样酒水和小食。
服务生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白青染,像是要把白青染的一言一行就刻进心里似的。现在听白青染点酒,特别殷勤地点头,一张清秀小脸儿笑得跟朵花似的:“小姐姐,我们这儿有一种特别特别好喝的酒,是我家老板最拿手的,平时想尝都尝不到。我家老板今天就在,我替你约一下呀?”
说着,还朝白青染挤了挤眼睛,打着保票:“小姐姐你肯定喜欢!”
白青染曾一度怀疑这个小服务生的性别,但通过她的声音还是能分辨得出是女生。
她的意思白青染也懂,无非虽然这款酒“特别好喝的酒”只有她家老板会调,她家老板偶尔才会屈尊调那么一下下。即便难得,她也能请动她家老板为白青染调一杯。
这种话术无非就是两个目的:要么是为了收取高额的消费,要么是为了讨好搭讪。
鉴于这间les酒吧的属性,白青染倾向于后者。
据说les人均恋姐,而白青染的画风无疑是这个圈子里最受欢迎的那一种。
白青染对成为被某个圈子欢迎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她唇轻启,径直拒绝:“谢谢,不用。”
小服务生面带遗憾地退下了。
景熠则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到酒水和小食上来的时候,景熠眼尖地发现餐盘下压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是一个手写的手机号,还有落款——
小C,后面跟了一颗心。
景熠挑眉,抬眼张望。
白青染头都没抬:“别看了。”
景熠被激起了几分意气,仍抬头张望。
远处的服务生小C刚把另一桌的客人引到座位上,眼神就朝景熠她们这桌飘。
她掐着时间,以为白青染看到那张纸条之后至少会扫一眼自己,于是摆出了自以为最好的笑容,还右手拇指食指捏在一块儿,比了一个心。
结果,撞上的却是景熠的目光。
小C的表情僵硬了。
景熠:“……”
景熠又不傻,她重新看向白青染:“姐姐,她……”
白青染在心里暗骂自己疏忽大意,怎么就带着景熠来这种地方了?为什么刚才不确认一下再进?
现在可倒好,不仅莫名地面地进了les酒吧,还被服务生小T搭讪……
白青染不在意小C的搭讪,眼神都没想分半个,她在意的是景熠:小熠会不会因此觉得我很奇怪?
白青染胡思想乱着,口中应付着景熠:“赶快喝完了我们就走。这里不好!”
景熠“哦”了一声,盯着面前的酒,没有了喝的想法。
这和她想象的酒吧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就有点儿像是完成某个任务似的,一下子就乏味了。
白青染话一出口,也意识到了不妥:“……是我考虑不周,小熠,我几天前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这样的。”
景熠轻轻摇头:“姐姐没错。就是……”
她朝距离白青染更近的餐盘的方向看,显然不是对那里面的干果感兴趣。
白青染眉心一跳,盯住了还躺在了餐盘底下的纸条:“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不是……那个人是女生……当然就算她是男生我也不……”
景熠露出掩不住的惊奇表情。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白青染这样的,语无伦次。
这家酒吧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那个小C是在搭讪姐姐,还有好几道感兴趣的目光时不时地朝她们这里看过来……
所有这些,景熠都看得明明白白。
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已经猜到她们误入了什么地方了。
就算这里都是女人,就算这里都是喜欢女人的女人,那又有什么呢?
大家都是人类,谁和谁又会有多大不一样呢?
景熠惊奇的不是这样的环境,甚至不是小C突然地搭讪,她惊奇的是白青染一个劲地向她解释——
其实身为她的供养人,身为她的姐姐,白青染在她面前完全可以是长辈的姿态,可以纵容她,可以照顾她疼爱她,唯独没有必要向她解释什么。
可白青染就是这么迫不及待地向她解释了,还是语无伦次的那种。景熠惊奇之后,心里陡生一种异样的感觉,那个好几次蹿过她心尖却被她错过的念头,突然像是太阳黑子一样爆发了。
无数射电粒子一股脑地扑打过来,撞击着景熠的胸口,构成了一道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晚上好啊!”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景熠的思绪。
景熠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五官分明立体,肤色是浅麦色的,像是混血。头顶的射灯刚好打在她淡金色的头发上,发型是中短发,很有几分不羁之感,和自带尊贵矜持效果的淡金色相衬,显得格外的个性,甚至野性。
她的眼形是那种明显的丹凤眼,此刻正微微带笑看着景熠,就像森林里矫健但饥饿的猎豹,盯上了一只可口的小动物,准备攒足全身的力气,将其扑到,撕咬吞下……
“有事?”白青染眼梢微挑,眼神和声音一样冷而淡。
虽然她是坐着的那个,气势上似乎比对方矮一截,但白青染自带冷冽气场,尤其在她有意释放气场的时候。
年轻女人不由得轻呵一声,应该是没想到白青染有这样的气场。她于是更觉得这件事有意思了。
“看两位面生,第一次来?”年轻女人自我介绍,“我叫娜娜,是这家店的老板。”
她的手里还端着两杯酒,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那种风情而野性的气质。
景熠发现,她的身材是那种所谓的S形身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健康的肌肤和锁骨若隐若现……
白青染察觉到景熠竟然在观察对方的身材,脸色就阴沉了下去,对这个自称娜娜的酒吧老板,她就只有反感了。
“知道了。”白青染的语气不咸不淡的。
那意思你可以滚了。
娜娜脸上的笑意则更深了些。
她不在意白青染如何冷了脸,她只看着景熠:“小朋友,这是我自己调的酒,很难得哦!要不要尝尝?”
说着还朝景熠抛了个媚眼。
这就是小C所说的她们老板自己调的酒?
景熠好奇地瞄了瞄娜娜手里的酒杯。
突然感觉到了来自白青染的冷气,景熠赶紧坐直了身体,心想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就是好奇那个酒啊!
景熠很清楚现在怎么表现才能让白青染消气。
可不等她开口,娜娜已经抢在了她的前面:“不可以说不要哦!”
尾音带着钩子,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另一种“要”或者“不要”。
“我们不需要,”白青染凉森森的替景熠回答,“请回吧。”
她给对方留了两分面子。
娜娜却不买账,挑衅道:“我又没问你。”
白青染一口气闷在胸口。
娜娜还故意冲她晃了晃靠近她那个方向的酒杯:“这杯是我的。”
说着,把另一杯酒放在景熠的面前:“喝一杯好不好?你会喜欢的……”
语声越来越暧昧。
景熠还是太年轻了。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马上说不,而不是被这个女人的气场所慑。
这个女人的脸还越靠越近……
景熠决定马上逃开。
就在她将要逃离前的一秒,白青染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没见她不想喝你的酒吗?自重点儿不好吗?”
娜娜暧昧的微笑冻在脸上,眼底隐隐浮上杀气:“你又是她什么人?你有资格管她喝不喝?”
白青染被她微眯了眼,眼神锁在景熠的漂亮的眼睛上,然后逡巡向下,落在景熠薄粉色的唇上。
她突然撑起身体,捏住景熠的下巴,吻住了景熠的唇……
第122章
人压抑得太久, 是会爆发的。
比如白青染,长久以来,对景熠她就是有渴望的, 那是情感上的渴望, 以及因之而延伸出的身体上的渴望。
这份渴望被白青染强行压制在心底最深处,时时刻刻用理智提醒自己不可以越雷池一步。面对景熠的时候克制自己的情感,不要被景熠看出来, 已经成了白青染本能的反应。
当本能成为了身体习惯就好了,白青染是这样想的。
可是感情的事,它不讲道理, 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白青染越是压抑这种情感, 它就反弹得越是厉害。就像遭受了强压的空气, 一旦因某个契机被点燃,就会炸裂成铺天盖地的火雨。
今天, 陪着景熠在游乐园里, 和景熠一起经历快乐, 让白青染数度忽略了理智这件事, 真情实感几次无意识地流露。尤其是后来在小火车上, 景熠别出心裁地带着白青染登高看风景,双手撑在白青染的身体, 虚抱住白青染的时候, 白青染几乎不能自控。
现在,阴差阳错地她们身处一家les酒吧,这里的女老板还粘上了景熠,要请景熠喝酒, 白青染的理智彻底退位,心头被无限的酸涩感占据。
景熠是她一直都忍耐着, 都没有舍得的人,怎么可以被这个女人用那么暧昧的语调调戏?
而且这个女人她说什么?
她说你又是她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她喝不喝酒?
一股火气撞上白青染的脑门:她怎么就没有资格了?她凭什么就不能是景熠的什么人!
景熠的唇很……麻。
双唇相接的时候,白青染的脑中闪过这个字眼。
那是因为眼前的情状,实在不适合接吻,而景熠无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着了。
她在不自控地微微发抖。
白青染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脑子里刹那的空白。
我在做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
然而紧接着,她的内心就被不甘所占据,那是长久压抑的情感累积成的强烈的不甘。从小到大,白青染都是要强的,在吻景熠这件事上,当然更不肯示弱——
她要让那个搭讪景熠的女人看一看,她到底是景熠什么人!她到底有没有资格管景熠喝不喝酒!
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来着?
白青染一下子忘记了刚刚在想的事,因为唇上的感觉,明显不一样了。
她察觉到景熠已经不似之前那样颤抖了。
小熠是不紧张了吗?
白青染没有心思多想,来自景熠嘴唇上的清甜的滋味,让她迷神——
那是之前在游乐场里吃的香草冰激凌的味道。
白青染记得自己当时吃的是草莓味的……所以小熠会不会感觉到草莓的味道?
这个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白青染的理智归位,放开景熠的时候,那个叫娜娜的女人已经带着她的两杯酒消失不见了。
相较于见识了两个人的接吻,再被白青染质问“你觉得我没资格管她喝不喝酒吗?”的窘迫,自行离开显然识趣得多,总不会搞得自己没有台阶下,直接摔下来。
白青染呼吸稍乱,心底是满满的胜利感,就像刚打赢了一场仗。
此时,白青染蓦地想到自己竟然吻了景熠,如此不可思议的,并且是她长久以来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就这么被她在这种场合……做了?
白青染的双眼滞了滞:她亲手打破了自己的顾忌……这算什么?
她已经不敢再直视景熠湿漉漉的眼睛,更不敢再和景熠说话。
宣誓主权很爽,可是后续体验很糟糕。白青染现在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她想她真的是一个会把所有事都办糟糕的人。
她整个人都被沮丧充斥着,然后就把自己灌醉了。
一开始景熠试图阻止白青染不停地喝酒,但是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什么,放弃了这个打算。
白青染把自己灌醉了的时候,景熠终于无声地吐出一直闷在一口气——
是叹息,也是心疼。
“姐姐?”景熠向前探身,轻柔抚过白青染的头发。
白青染没有反应。
景熠不放心地手掌贴上她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脑门,除了被酒意带出的热意与薄汗,以及脸上的红晕,没有其他异常。
白青染只是喝多了。
至于到底醉没醉……景熠眼神复杂地盯着白青染紧闭双眼的脸,最后不争气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也许是因为沾染了酒液,也许是因为之前的吻,白青染的唇上有一层薄薄的水光,唇色比平时不涂口红的时候略深一些。
景熠的眼神有些呆,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被白青染捏着下巴吻的时候……胸口于是微微起伏着,呼吸也粗粝了几分。
景熠沉下眼帘,用几秒钟的时间平复呼吸。
她想现在不是回味的时候,不论怎样,得先带姐姐回家。
至于其他的,容后再说。
转到白青染身边,想要扶她起来的时候,景熠看到了白青染面前的酒杯里余下的小半杯酒。
琥珀色的酒液,闪烁着诱人的辉芒,就像漂亮的果实,等着人去采撷、品尝。
景熠的喉咙滚了滚。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碰一口酒。之前是因为白青染没有开动她就没开动,后来娜娜跑来搭讪,为了不让白青染误会,景熠连桌上属于自己的酒都没碰,再后来白青染自顾灌起了她自己,景熠更不敢喝了,怕白青染没有人照顾。
现在,这样的一杯果酒,勾起了景熠的回忆,关于白青染的那个吻的回忆。
鬼使神差地,景熠端起了那杯剩下的酒,抿了一口。
有点儿涩,有点儿苦,但后味是甜……原来这就是酒的味道。
景熠还以为,她能重新尝到白青染的味道呢!
很有些失落的放下酒杯,景熠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有下巴,试图重新寻找到白青染烙下的痕迹。
她马上就意识到这里还是公共场合,自己就这么直通通地杵在那里,还摸自己的嘴唇,就挺奇怪的。
景熠小脸儿微红,慌地向周围看。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离她最近的一桌,一个短发女人正在搭讪一个长发女人,似乎聊得热火朝天;旁边那桌两个女人已经亲上了……
景熠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刚才白青染吻她的时候其他人一点儿特别的反应都没有,敢情这地方经常发生这种桥段,是她孤陋寡闻了。
最后一眼,景熠撞上了一张算不上陌生的脸——
娜娜正倚着一根柱子,似笑非笑地朝这边看。
对上景熠的眼神,娜娜扬了扬手里的半杯酒,还冲着景熠刚刚抿了一口的酒杯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意思你刚才干了什么我可都看到了。
景熠小脸儿涨得通红,不敢再和这个可怕的女人对视了。
她扶起白青染迅速离开,耳边仿佛还飘散着娜娜带着调笑的声音:“你好可爱哦!”
白青染是没法开车了,景熠没有驾照,索性把车暂时丢在了那里。
阿狸还在车里,景熠对着停车的方向默默对阿狸说了声对不起,半扶半抱着白青染坐进了出租车。
向司机报上目的地之后,景熠就一直关注着白青染。
白青染被她扶上后排座,一路上都靠着椅背很老实。
景熠从小到大见过太多次她爸喝醉的样子。虽然白青染不是那种粗人,就算喝醉酒也不会无理取闹,但喝醉了身体难受是肯定的,怎么可能这么乖?
景熠想起了自己尝过的那小半杯酒,那是果酒啊,真的能醉人?
景熠于是做了个实验——
她小心地搂过白青染的肩膀,一点点地将她拢向自己。
开始白青染很听话地由着她摆弄,直到景熠拢着她躺在自己的腿上,让她的脑袋抵在自己的小腹上的时候,白青染的身体明显僵硬了。
景熠的眼底划过了然,嘴角忍不住得意地勾起。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就像此刻面对的是真的喝酒了的白青染,景熠柔软了声音:“姐姐,是我……嗯,我就是想让你躺得舒服点儿,别害怕啊……”
不知道是否真的醉意上头,白青染终于放松了身体。
景熠环住她的身体以防磕碰,双眸凝视着她,眼神疼惜而无奈。
下车之后,白青染的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些,景熠没有费太多力气就把她扶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景熠就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双臂环抱着她。
同时在她的耳边轻喃:“姐姐你觉得好点儿了吗?”
白青染没有回应。
景熠锲而不舍:“我知道,你比之前好多了是不是?车子我擅自做主停在了酒吧附近的停车里……你不会生气对不对?”
其实只是暂时把车停在那里而已,白青染不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而生气。
景熠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更明白,她问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出了电梯,景熠按密码,开门。
在开门的时候,她环住白青染的身体,再次柔声说着:“所以,我接下来做的事,姐姐也不会生气对不对?”
门在身后被关上,发出轻微的震响。
景熠在确定门已关紧之后,搂着白青染,将她的后背抵在了墙上,吻住了她……
第123章
一个小时之后, 景熠终于如愿以偿地又品尝到了白青染唇上的味道。
和之前在酒吧里的情形不一样,这一次她不是被动且最一开始不知所措的那个。相反,景熠是主动的、索取的一方。
这件事, 从离开酒吧的时候就在她的心里酝酿, 到此刻终于成为了真实。
白青染的唇上有果酒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草莓的味道,以及属于白青染的独特味道。
这些都让景熠沉迷, 让她刚刚碰触到就克制不住,环着白青染的手臂不由得收紧,原本扣在白青染脑后的手掌也像是不受控制地揉进了白青染的发丝……
换来了白青染不大不小的挣扎。
景熠晃了晃神, 蓦地想起了白青染之前的情状——
姐姐之前装醉来着。
景熠眼中的痴迷神色淡去, 回复了几分清明。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有继续吻白青染,但手臂依旧环着她, 不许她脱离自己的怀抱。
周围昏黑一片, 视觉的缺失让身体的其他感觉格外敏锐。
白青染被景熠紧紧抱着, 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被景熠禁锢着, 强烈的不安与想要放任的情绪在她的心底交织矛盾着。
她的身体不得不抵靠在墙壁上, 侧后方的玄关处是一幅装饰画,画上面的蛋白色反射在景熠的身上, 半明半暗地映出了景熠眼中的渴望。
白青染心里涌上一阵难过。
她敛下眼眸, 手臂努力地在两个人紧贴的身体之间撑出缝隙,撑住景熠的肩膀:“我已经没事了,小熠。”
还在试图掩饰,假装之前的吻和现在的吻都不曾存在!
还想一笔带过, 把注意力引到醉酒这件事上!
景熠的眼底有火气蹿上来——
虽然她什么都猜到了,可是白青染鸵鸟般的态度, 还是让她心里气恼,忍不住脱口而出:“姐姐之前亲了我,就没事了对吗?”
白青染哑然,原本装醉、回来一路都清明无比的脑袋,现在也开始剧痛起来。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更气自己分明做了还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从而给景熠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对不起,小熠,”白青染吸气,“之前……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想,我想我应该选择更合适的方法,帮你拒绝那个女人的酒。”
“那,姐姐觉得更合适的方法是什么?”景熠问得很快。
白青染怔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景熠不给她时间回答:“姐姐又怎么觉得,我就应该拒绝那个女人的酒?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吗?是你亲口说的,作为成年人,是可以喝酒的。”
白青染胸口起伏,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景熠的口中说出来的。
仿佛在暗夜之中景熠突然被解除了封印,从一个乖觉的小孩儿,变成了一个充满威胁力量的人物……白青染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景熠。
而景熠要说的还不止这些:“姐姐认为你有资格替我做决定,有资格替我拒绝那个女人的暧昧邀请,是吗?但怎么做才是最有说服力的?如果姐姐是我的恋人,是我的女朋友,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替我拒绝来自任何人的暧昧,对吗?”
白青染因为“恋人”“女朋友”这样的词汇,而心尖发软发酸,她多想她就是景熠的恋人,是景熠的女朋友!
可,那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不可以的!
她听到景熠的声音仍响在她的耳边:“所以,姐姐就亲了我,用这样的方法撵走了那个女人,对吗?可是……”
景熠说着,原本环在白青染腰间的手,抚上了白青染的下颌,逼着白青染不得不与自己直面相对:“……姐姐那样亲我的时候,心里真正想的,又是什么呢?”
白青染被捏着下颌抬起头,不得不与景熠四目相对。
这个动作,恰如她在酒吧里吻景熠的时候,对景熠做的事。
然而与当时白青染捏下巴、贴近、亲吻的一气呵成完全不同,景熠现在就那么控制着她,双目半是含情、半是蕴着火气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不止如此,景熠的拇指还不安分地在她的下颌上摩挲着,指腹微微用力地碾过下颌上的肌肤,让白青染不觉得很痛,却觉得那种酥.麻的感觉瞬间传播了到了全身。
白青染的心里一阵气苦。
气自己,为景熠而觉得苦、觉得不平。
身后已经是万丈深渊,景熠却还是紧紧抱住她,誓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态度——
白青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过往三十年的种种,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景熠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在酒吧里,当白青染吻上自己的时候,景熠的脑子里是空白的。
她当时是被白青染吓懵了。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白青染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在意,因为吃醋,因为不乐意看到她被别的女人搭讪……
不然呢?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电光火石之间,景熠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和白青染相处的画面,曾经她懵懂的、不解的、不明所以的地方,因为这个吻,一下子就都找到了答案。
原来白青染所有的在意,并不只是因为同情,不只是因为看中了她是个可塑之才,亦不是所谓“责任”,那些长久相处积累下来的,是喜欢,是两个人其实互相喜欢着。
这样的发现让景熠欣喜异常,在回味白青染的吻的时候,更多的是被甜蜜占据了心间。
当景熠以为白青染下一步就会向自己剖白内心,然后两个人互相真正确认对对方的喜欢,然后迎来欢天喜地、长相厮守的美好结局的时候,景熠真实面对的是什么?
是白青染拿酒自己灌自己,试图一醉。
景熠是个早慧的小孩儿,因为早慧,她的悟性奇高,而白青染的那个吻就像是为她打通了奇经八脉,面对自己灌自己的白青染,景熠一下子就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逃避。
是的,逃避之前情不自禁对景熠做的事,逃避两个人真实的情感,逃避将来可能面对的两个人真正的关系……
景熠刚刚被燃起的“我喜欢的人她也喜欢我”的那股子情热,被搂头盖脑泼了一盆冰水。
景熠的脑子也瞬间冷了下来。
不是只有白青染猜测到了她们两人的真实的关系,景熠又何尝猜测不到?
可是,那又如何?
景熠的心底里蹿着的,是“大逆不道”的反应——
只要是白青染,她们两个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就算是亲生的,那又如何!
但那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还年轻,她的未来有无数可能,她可以无限地叛逆,白青染呢?
已经经历过苍白的亲情、枯竭的爱情,和自我放逐般的友情之后的白青染,已到而立之年的白青染,她会怎么想?她的内心,还能承受得住,哪怕一点点的不安稳和变故吗?
景熠是有同理心的。
正因为有同理心,她设身处地地为白青染肖想了一番之后,便深深地理解了白青染的反应——
换做自己是白青染,景熠不知道是否会比白青染做得更好,不知道是否会比白青染更能忍耐。
喜欢一个人,时时接触到这个人,却要强自压抑着这种情感,因为作为年长者,白青染自认更应该在情感上正确地引领自己吧?
景熠想。
因为是真的在意自己,才害怕她的一步行差踏错,将自已引上了歧途。
景熠更觉得心疼白青染了:姐姐,你太自苦了。
相比白青染那些基于无比在意的隐忍,景熠觉得自己曾经的那些“我要保护你”“我要对你好”之类的豪言壮语,太过苍白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懂得用成熟的方式对待感情。只有小孩子才会每天把我要如何如何挂在嘴上。
很快想明白了这些,景熠便没有戳穿白青染在装醉的事实。她就这样配合着白青染一路回到家。
回到家第一次吻白青染的时候,有情难自禁的成分在,但景熠更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她有好多话,一肚子的话,想在这个吻结束之后,心平气和地说给白青染听。
然而她还是太年轻了,白青染对这个被动接受的吻如何反应,没被她的考虑在内。
一旦遭遇了白青染的抵抗,景熠的脑子就乱了,那些满肚子的话,俱都化作了无限的委屈和不甘,变成了忍耐不住地揭穿了白青染的心思,最后变成了赌气一般的强吻。
景熠其实不想这样的。
可她的理智已经对她的感性失去了控制,唯有任由感性任意造次,凭着主动的姿态和比白青染力气更大一些,压制着白青染,放任自己品尝白青染的唇……
景熠一边沉迷于白青染的味道,一边矛盾着焦虑着她把事情搞砸了。内心深处的那个“小恶魔”还在为她叫嚣着抱不平——
是她先亲的我,我为什么不可以亲回去!
她喜欢我,却逃避我,我现在已经明确回应了她的喜欢,她还是逃避,她当我是什么!
消极的情绪就像自带加速度,在愈加混乱的状态下,朝着羁縻和邪佞的深渊狂坠。
景熠已经不满足于只是吻着,她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吻得也开始有些失了章法……
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咸涩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舌尖上。
第124章
再一次主动吻上白青染的时候, 景熠其实是堵着一口气的——
为白青染最先撩拨了自己而气,为白青染撩拨了自己之后却学起鸵鸟而气。
然而真的亲到了,景熠又气自己明明懂得白青染的难处, 还要这么步步紧逼着她。
就这样心里矛盾着躁动着, 这个吻被景熠亲出了几分狠劲。
先是唇间似有腥甜的滋味漾开来,景熠脑子里一懵,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把白青染的嘴唇咬破了。
接着, 有咸涩的液体触在了景熠的舌尖上。
景熠的动作僵住:姐姐的嘴唇流血了?那得被自己咬成什么样?
景熠自问心里虽然发狠,但印象中并没有真的如何凶狠地对待白青染……她蓦地想到了什么,而那咸涩的液体越聚越多。
景熠慌地离开白青染的唇, 如对待一件珍贵瓷器般抚过白青染的脸。
夜.色渐深, 月光隔着客厅的玻璃照进来, 有几缕穿过客厅,就笼在两个人的身侧。
白青染的五官, 也在月光下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清晰之感——
她紧闭双眼, 泪水不知何时夺眶而出, 顺着脸颊淌下, 在下巴上凝成水珠儿, 然后一直一直没入脖颈之下的衣领。她的嘴唇上被景熠弄破的地方,红色的血被亲吻的动作弄糊了, 再被泪水冲刷, 越发显得可怜……
景熠心疼死了。
她捧着白青染的脸,心口被刀绞一般:“我不亲了……姐姐你别哭,别哭好不好?”
景熠手忙脚乱地用手指为白青染揩拭泪水,可越是擦泪水越是多。景熠又想到手上脏, 慌手慌脚地要去找纸巾,被白青染扯住。
景熠没敢动, 揪着心,等着白青染下一步的动作。
白青染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对上的,是景熠一直关切的目光。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之中,有盈盈月光反射的白青染的样子。
白青染看到那两个小小的自己的影子,在那双纯黑色的瞳仁之中,那里只有自己,就像景熠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在意与珍重,那里还有景熠的惶惑不安。
白青染听到了来自心底的,深深的叹息。
她轻轻推拒景熠:“我去洗洗。”
景熠试图抚摸她脸庞的手停在了半空,没有立场再继续禁锢着她,但还是拉住了她的手臂:“姐姐你……”
白青染挣开她,眉眼低垂:“我只是去洗洗。”
景熠只好讪讪地松开了手。
眼看着白青染换了鞋,去了卫生间,景熠的双肩塌了下去,无力地颓坐在地板上。
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两个人的心绪都需要平静。
这个道理,景熠懂。
可是,上一刻怀里还满当当地抱着白青染,下一刻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自己,身边是黑漆漆的一片,景熠的心里还是空荡荡的,失落得厉害。
她没有力气做别的事,就干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等待白青染盥洗完毕吗?
景熠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过了许久,白青染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她已经洗完澡,换了居家的衣服。
景熠听到声音,抬头。
白青染看到她还摸黑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先是有刹那的意外,接着叹了一口气。
客厅里的灯光突然被白青染按亮,景熠不适地闭了闭眼,适应了两秒钟之后,才睁开眼睛。
白青染一直维持着之前的站姿,看着她。
景熠也心情颇为复杂地看着她——
已经洗完澡,换了家居服的白青染,不见了之前窘迫无助的模样,脸上的泪痕也早已没了踪影。
景熠耷拉下脑袋,心里空落落的。
她听到白青染的声音响在耳边:“很晚了,去洗澡吧。”
景熠没动。
白青染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终于还是妥协了:“先去洗澡,之后我们,聊聊。”
不得不说,白青染的建议很好。
当然不是鸵鸟般逃避的建议,而是让景熠先去洗澡的建议。
身体彻彻底底地被冲刷一遍,那些躁动不安似乎也随着流水被冲走了。
景熠擦干净身体,换上家居服,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
镜中人个子高挑,五官精致,尤其那双眼睛,时时刻刻像是含着两泓水,眼角还有淡淡的桃色红晕……这样的她,是会让姐姐喜欢的吧?
想到白青染,景熠微垂下眼睛。
洗完澡,她的脑子也恢复了理智与清醒。
景熠在白青染的卧室里找到了她。
白青染坐在床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景熠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弄点儿吃的。
白青染摇头:“我不饿。小熠你要是饿了,就煮点儿面吧。”
景熠也没什么胃口。
“那就坐下聊聊吧。”白青染轻拍身边的位置。
景熠抿了抿嘴唇,走到白青染的身边,没急着坐下。
白青染仰脸看着她,看她漂亮的眼睛,看她刚刚沐浴过透着红晕的肌肤,甚至看她衣服上细微的纹路……这样看着的时候,景熠刚刚用过的沐浴露的香味,就将白青染紧紧环绕。
其实两个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可为什么同样的东西,用在景熠的身上,就觉得不一样了呢?
还有衣服,连同白青染身上穿的家居服,都是她亲手挑选的。穿在景熠的身上,就哪里都不一样……
只是这样两个人一坐一立地静静相对,白青染都感觉得到,自己在情不自禁地被景熠所吸引。
白青染低下头,不再看景熠。
她的语声之中透着平静,不知是真的平静,还是努力伪装出来的平静:“小熠,我很抱歉。作为一个比你年长很多的人,我不应该对你做出错误的引导。”
景熠没说话。
白青染机械地继续说着:“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还长……将来的人生路上,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男人,女人,漂亮的,聪明的,博学的,优雅的……各种各样的人,他们之中,一定会有至少一个人是能够让你动心的那一款。我也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知道十七八岁的时候的喜欢是怎样的,就像是空中楼阁,更多的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喜欢的大多是你脑补出来的对方的样子,而不是对方真实的样子……”
“所以呢?姐姐想说什么?”景熠咬紧了腮帮。
白青染顿了顿,因为景熠的反应。她还以为,景熠听了自己的刚才的话,会和之前在玄关那里一样,暴躁地再次吻住自己。
因为错估了景熠的反应,白青染明显愣了两秒,才组织起语言:“所以,你现在的喜欢,是不切实际的喜欢。世事无常,多年之后,当你再回忆现在的时光的时候,或许只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可笑。”
“姐姐觉得自己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喜欢别人,是个笑话对吗?”景熠突然接口。
白青染再次愣住。
她意识到景熠没有被自己的节奏带着跑,反而用适时地诘问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至于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喜欢那个人是否是个笑话,这个问题白青染不想回答。
卧室里的空气凝滞,足足有一分钟的沉默。
景熠率先打破了沉寂:“那么,姐姐接下来想让我怎么做?”
白青染的脑袋垂得更低:“我让你怎么做,你就会怎么做吗?”
景熠的声音听不出起伏:“说来听听。”
白青染默了默:“小熠,你要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将来你步入社会,像今天在酒吧里那种情况会遇到很多……你不希望你纯良好欺负,我希望你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这种事情。”
“游刃有余?”景熠微微眯眸。
“是,”白青染抿了抿嘴唇,“所以小熠,你年轻漂亮,你有足够的资本可以让自己活得恣意,不要被所谓的感情束缚住手脚。只要你乐意,你可以过得很快乐。”
景熠眉头攒起,似懂非懂,又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白青染之口:“姐姐究竟想说什么?”
白青染像是终于攒足了力气。
她突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景熠:“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想,我不介意教你学会怎么快乐。”
这样说着的时候,白青染的双眸中带着诱惑,眼睛里像有两个小钩子,勾住了景熠的心,紧紧地。
景熠屛住了呼吸,发滞的脑子僵硬地运转着,终于听明白了“教你学会怎么快乐”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要她想,白青染不介意帮她练练手,为了让她将来能够在各种各样的女人,甚至男人之间,游刃有余地寻找快乐,感官的快乐。
景熠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仍是用不认识的眼神死死盯着白青染。
白青染唇角含笑,由着她看。沾染了水汽的粉嫩嘴唇上,之前被景熠咬破的地方,比别的地方颜色要深些,提醒着景熠就在不久之前,她们刚做过亲密的事。而现在,只要景熠想,白青染的身体,就会配合她,“享受快乐”。
景熠胸口起伏,胸腔发痛。
她咬紧牙,蓦地贴近了白青染,将白青染推倒在了身后的床上,双手压制住了白青染的手腕。
白青染因为这个动作而不自然地别看脸,从眼尾一直到耳根都顷刻间晕上了一层胭脂色。当景熠的目光在她的身体上放肆逡巡的时候,白青染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第125章
白青染被景熠推倒在床上, 两只手腕都被景熠控制住。十足侵.犯的姿态,让白青染不适地别开脸,脸颊绯红。
景熠此刻就伏在她身体的上方, 眼神从她的发丝一直向下, 逡巡过她的眼睛、鼻子,甚至越过嘴唇,继续向下……
白青染闭上了眼睛, 睫羽轻颤。
景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将她微微颤抖的模样也收入眼底。
在白青染视线之外,景熠抿紧了嘴唇, 脸色难看。
白青染却突然听到了景熠的笑声, 那笑声无比放肆:“这就是姐姐说的要教我吗?这么拘谨, 怎么教我?”
白青染身体发僵,闭着眼睛不肯说话。
景熠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脸庞, 语声冷了几分:“这算什么呢?”
白青染眉头蹙起。
景熠冷哼:“算是姐姐给喜欢你的人的福利吗?我挺好奇的, 是不是喜欢姐姐的人, 都可以拥有这个福利?”
白青染霍地睁开眼睛, 感觉到了深深的冒犯——
景熠这话, 无疑是在质疑她在情.事上的随便。
四目相对,景熠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眼底有了然的神色。
白青染蓦地意识到了什么:景熠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于是知道自己上了景熠的当——
原本是想立一个“只在乎感官享受”的人设, 趁着景熠脑子混乱的时候把她牵引到远离喜欢自己的那条路上去,可却在景熠一句话的刺激之下,就轻易破功。
白青染你还真是没用!
可,如果不是十分的在意, 又怎么会被景熠一句挑衅的话戳破真相呢?
白青染无奈地想。
景熠俯身,手臂仍是撑着身体, 怕压坏白青染,脸颊则已经贴在了白青染的颈边。
对待白青染,她总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哪怕是在被白青染刺激到之后。
白青染动容,已经得了自由的手忍不住抬了抬,想搂住景熠,可最终还是放弃——
她已经矛盾得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立场对待景熠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景熠轻轻蹭了蹭白青染的脖颈,呼吸吐在白青染的肌肤上。
害得白青染呼吸微促,被景熠碰触过的地方,泛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景熠其实也不好受,这样的接触,已经让她心猿意马。
但她不喜欢放任自己的欲念,更不想让白青染的计划得逞。
好一会儿,景熠缓了一口气,心跳也不那么乱得没有分寸了。
她收紧手臂,抱住白青染,在床上拧身,变成了侧躺着,让白青染靠在她怀里的姿势。
白青染轻轻抽气,抬手抵住景熠的胸口,拒绝这种温情脉脉的相处:“要做就做!不做就……”
仍在努力地立人设。
景熠顺势拉住白青染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白青染的手心。
仿佛被电流击中,白青染忘记了将要说的话,狐疑地看着景熠。
景熠拉着她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间,继续之前的话:“……姐姐害怕喜欢我,更害怕被我喜欢,对吗?我今天才想明白,之前你为什么会在睡前喝酒,是因为对我情不自禁,也是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对吗?”
像是哄小孩儿的声音,让白青染懊恼:“你别自作多情!”
于是又要挣扎。
景熠像是根本没听出她的急躁,俯身,凑近,亲了亲她的眼睛。
白青染愕住,一时间忘记了挣扎,更忘记了之前的懊恼。
景熠眉眼含笑:“姐姐好可爱啊!”
说着,眼中带着哀求的神色:“不闹了好不好?听我说完好不好?”
那么漂亮的眼睛,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白青染不自在地扭开了脸。
她的计划已经被聪明的景熠识破,景熠甚至还拿捏住了她的弱点,只要她有一点点反抗,就会用各种各样的亲昵接触让她破防——
先是亲手心,然后是亲眼睛……接下来是亲哪儿?
白青染不敢肖想下去了:她知道景熠什么都做得出来,而她亦无法反抗。
景熠看着白青染无奈的样子,叹气:“我太笨了,过了这么久才发现姐姐你的难处。”
她搂紧了怀里的白青染:“我现在长大了,姐姐的难处我都知道了。姐姐别再拿我当小孩子哄了,好不好?”
白青染任由她紧抱着,没作声。
景熠又说:“我知道姐姐在为难什么,因为我的身世,对吗?其实,身世究竟是怎样的,我并不在乎。谁是我的亲生父母,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但我喜欢谁,想对谁好,想和谁在一起一辈子,这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
白青染这次有了反应,幽幽地开口:“一辈子太久了,现在说这些太早。”
景熠凝着她的侧颜:“可是一辈子那么久的时间,就是由每一分钟、每一秒组成的啊!等到将来某一天,这辈子结束的时候,回头看看,我一直一直都和姐姐在一起,就会发现,现在说这些,一点儿都不早。”
白青染默然,不想接景熠关于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话题。
景熠也不想吓着白青染,话锋转开:“我知道姐姐之前经历过什么,那种经历……我宁愿姐姐没经历过。如果换做是我,我做不到像姐姐这样,继续勇敢地生活。我钦佩姐姐,仰慕姐姐,更心仪姐姐……”
景熠握着白青染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姐姐你感觉得到吗?”
掌心之下,是“怦怦怦”心脏有力的跳动节奏,白青染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这颗心脏的主人,此刻就在自己的耳边说着有些笨拙却令人心动不已的情话。小熠,她把最纯粹的感情捧到了自己的面前,微笑着迎接自己的任何反应,不论是好还是坏的反应。
白青染又怎么忍下伤害她?
这可是她发自内心喜欢的人啊!
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肯伤害景熠。
景熠的声音越发地柔软下去:“我的一切,姐姐都是清楚的,就像我也清楚姐姐的一切。我们继续对彼此坦率下去,好不好?姐姐你不需要做其他的,不需要躲着我,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更不需要……委屈自己。”
景熠说着,眼圈微红:“看你那样委屈自己,我难受……我什么都不想学,姐姐也不需要教我什么……只要是你,就算我们一辈子都这样,我都喜欢!”
白青染已经听得痴了。
从小打大,因为自身的条件,也家境的加持,她的身边从不乏追求者。那些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的表白,以及情话,都说得天花乱坠,华丽繁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在追求白青染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存着真心。可是那些情话与表白,细细琢磨下来,都空乏无物,远不及此刻听到景熠拙稚的表白这般震撼白青染。
她原以为景熠还是个懵懂的小孩儿,可这个小孩儿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她心她肺里掏出来一般,真实得仿佛白青染在自说自话。
白青染已经不想去分辨景熠是怎么做到的,她想吻景熠,很想。
不同于之前在酒吧里的赌气和醋意,而是强烈的动心之下的更强烈的冲动——
孑然一身独行于这苍茫人世太久了,终于,有一个真正懂她的、包容她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告诉她,我喜欢你,我不许你委屈自己,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青染鼻腔泛酸,眼眶亦泛酸,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景熠的唇。
景熠其实还有好多话想和白青染说,却因为白青染渴望的眼神而舌头打结。
她突然意识到:白青染比她想象的还要脆弱,还要孤独……还要让人心疼。
景熠心里也难过起来,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在心底里腾起,就要腾烧成与欲.望有关的东西,她的胸口起伏着,因为白青染太过明显的目光,而呼吸都紧蹙了几分。
只要彼此再靠近一点点,那星叫做欲.念的的火苗就会被点燃,然后变成冲天的火焰……
景熠忽然抬手,捂住了白青染的眼睛。
白青染:“……”
在景熠的手心之下,她一动未动。
景熠的手心上有微微的汗意,脸颊和身体一样泛着红热。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努力让自己忽略掌心上来自白青染肌肤的触感。
景熠太懂得白青染了——
极端的理智之下,是极端的感性。白青染之前能够忍耐多久,现在放纵的心思就会多么强烈。
就想知道白青染伪装的说要教她享受快乐,其实何尝不是白青染在为极端的感性寻找借口?
景熠单手环着白青染倒在枕头上,拉过被子覆在两个人的身体上。
另一只手掌仍旧盖着白青染的眼睛:“姐姐,我们不急,好不好?”
她一直在用商量的口吻和白青染说话,白青染好乖地任由她摆布。现在在她的掌心之下,轻轻点了点头。
景熠心软得要命,搂着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疏解欲.望很快,极致的快乐其实也很短暂。
但相守却是一辈子的事。
景熠看着怀中的白青染,唇边绽开一个舒心的微笑——
一辈子很长很长,姐姐,这可是你说的哦!
第126章
这个夜晚, 并不平静。
位于市中心的GIRLS酒吧已经打烊,大门紧闭,匾额灯箱也熄灭了。
曾媛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 才试着推了推大门, 推开了。
酒吧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不见五指。
曾媛没急着往里走,而是先警惕地扫视一圈, 在靠近吧台的地方寻摸到了一缕微弱的灯光。
“娜娜?”她试探地问了一声。
有懒洋洋的声音回答她:“过来啊!”
曾媛犹豫了一秒钟:“你干什么呢?”
一边向吧台的方向走,一边不着痕迹地右手扣在了腰间的位置。
吧台后面,娜娜把玩着半杯酒, 神色迷离:“你来了?”
曾媛此时已经变成了双臂抱胸的姿势:“你这是……买醉?”
娜娜呵呵笑, 手臂夸张地向半空摆动:“这家店都是我的!我需要买吗?”
因为她夸张的动作, 酒杯里的半杯酒被摇晃出来,溅在了吧台上。
曾媛闻到了那熟悉的酒味, 皱了皱眉, 劈手去夺她手里的酒:“别喝了!很晚了, 去睡觉吧。”
被娜娜猛地躲开:“我让你来, 不是听你说这种话的!”
曾媛脸色微沉:“那你想听我说什么?听我夸你盘下这家店盘得真好?”
“不可以吗?”娜娜挑衅地睨她, “我有钱,我喜欢!我乐意!”
曾媛:“你还乐意跑到国内来作死!”
娜娜一滞:“要你管?!我自己的命, 我自己乐意怎么作是我自己的事!”
曾媛双眸微眯, 有危险的光迸射:“你这是醉话,还是心里话?”
娜娜似笑非笑:“你觉得这么个玩意儿,能让我醉?”
她把剩下的半杯酒晃到曾媛的面前:“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和我姐的手艺差多少?”
曾媛躲开。
娜娜捏着酒杯的手指不由得用力, 脸上仍是玩味探究的表情:“我差点儿忘了,这款酒还是你教我姐调的……我姐一直到死都爱惨了这款酒……”
“……爱惨了你!”她故意朝曾媛的脸上吹气。
曾媛扭开脸, 嫌弃地拨开她的脸:“喝多了就滚去睡觉!”
“呵呵!”娜娜依旧笑,“我说了,这点儿酒才不会让我醉……我不是我姐,会被这点儿破酒迷得五迷三道的!”
曾媛冷哼:“都会这么多成语了?”
“那还得感谢你啊,媛姐!”娜娜唇角勾起,“当年可是你一个字一个字教的我汉语呢!”
曾媛被那声“媛姐”勾起了回忆,一时间沉默了。
娜娜歪着头看着她:“……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姐姐还活着,你也在,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要是一直那样该多好?”
她猛地灌了一口酒,却被呛得咳嗽。
曾媛不得不再次按住她抓着酒杯的手,轻拍她的手背为她顺气。
娜娜却在这时猛的扣住了曾媛的手腕,同时探向了曾媛的腰间。
曾媛似是早已经猜到她会如此做,身体顿住,没动。
娜娜的眼中有一瞬的迷惑,脸上还是笑着:“不是说国内治安很好吗?媛姐还随身带着枪?这是防备谁呢?我吗?”
曾媛面不改色,仍是继续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关心地问:“感觉好点儿了吗?”
娜娜:“……”
扣着曾媛腰间枪柄的手,不由得松开了。
曾媛不动声色地把酒杯夺过来,放在一边:“听话,回Y国去吧,国内太危险了。而且……KL也需要你。”
娜娜神色微动,盯着曾媛的眼睛:“你在这里就不危险吗?”
曾媛浅笑无言。
娜娜突然身体向前靠近曾媛:“媛姐,跟我回去吧!姐姐的遗愿就是把KL交给你……”
曾媛没有躲闪:“KL是你姐姐的心血,该属于你……我留在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什么事?”
“那不是你该知——”
曾媛的话只说出一半,突然被娜娜倾身吻住。
曾媛一开始呆住,但很快回复了平静,一只手撑在吧台上,另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酒杯,任由娜娜亲吻。
既不回应,也不拒绝。
没一会儿,娜娜自己先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放开曾媛。
曾媛竟然还体贴地扶住她,还是那句话:“感觉好点儿了吗?”
娜娜涨红了脸,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要你管!”
曾媛一点儿都不生气,还笑吟吟的:“你姐姐只有你一个妹妹,我怎么能不管你?”
娜娜的眼中闪过阴郁:“……你怎么管我?”
曾媛语声温和:“你想让我怎么管你?”
“陪我上.床!”
“哈?!”
直白地说出口之后,娜娜反倒觉得轻松了。
她微仰着下颌,满意地看着曾媛微抽的嘴角:“你说的哦,我姐姐只有我一个妹妹,你不能不管我!”
曾媛见鬼似的盯着她。
娜娜风情地朝她眨眨眼:“我和我姐长得像吗?”
曾媛垂下眼眸。
在娜娜看不到的地方,曾媛的眼中有阴狠。
再抬头时,哪里还有阴狠?只有满目的柔情和无奈:“你是她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我不在乎!”娜娜打断她,“我现在只想有人陪我上.床!”
曾媛在心里暗骂一句,脸上依旧带着无奈:“你放着这么大一个les酒吧,还勾搭不上看上眼的姑娘?”
“好菜都在别人盘子里呢!”娜娜不高兴地撇唇,脑中闪过景熠干净漂亮的眼睛。
你汉语倒是用得越来越溜了!
曾媛心里暗嗤。
娜娜不肯罢休,手指勾上了曾媛的衬衫领口,勾开一颗扣子。
曾媛挑眉,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娜娜的脸贴向她,在她的耳边吐气:“我听说你新交了个小女友,还是高中生……”
“你听说错了,”曾媛不动声色,“不是什么女友,我就是利用她。”
娜娜脸上有得意划过:“我不管你是不是利用她,总之还是个高中生没错吧?媛姐,是你说的把我当成亲人,那……把她带来让我尝尝怎么样?反正,都是一家人吗?”
曾媛脸色骤变,眼中的沉郁化作狠厉的神色。
娜娜已经咬住了她的耳朵:“或者……你现在叫她来,咱们三个一起……”
曾媛扣着吧台边缘的手掌用力攥紧,依旧忍耐着不说话。
娜娜突然用力,咬破了曾媛的耳朵。
血珠儿迸出,曾媛硬是一声没吭。
“媛姐真能忍。”娜娜笑眯眯的,听不出喜怒。
她盯着曾媛被血色染红的半个耳朵,眼神忽的黯然下来:“我姐死的时候,肯定比这疼多了……你说是吗?”
曾媛沉眸不语。
娜娜抬眸,露出得意的笑容:“媛姐,你看那个姑娘怎么样?要不,今晚就咱们仨一起过?”
曾媛蓦地察觉到了什么,慌忙转头——
昏暗之中,姜亭表情木然,看着吧台后面的两个人。
之前两个人的对话,不知被她听去了多少。
白青染一夜无梦。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好一阵恍惚——
身处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床上,这是无疑的。周围都是熟悉的气息,就像置身于这个世界上最最安全的地方,这段日子所有困扰她的不适和难眠,都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刚刚过去的夜晚,她什么都没有梦见,那些一度穿插于她的梦魇中的故人,也不见了踪影,就像身处一个谁都侵扰不到的真空……
白青染出了好半天的神,趋于清醒的脑子里开始有失落涌动。
怎么只有她一个人?景熠呢?
白青染慌了,忽的坐起身。
明明,床上还有景熠的气息,应该离开……不久?
“姐姐你醒了?”卧室的门被打开,景熠的声音。
那一刻,白青染听到了自己的心脏落回原处的声音,整个人都踏实了。
与此同时,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一股脑地被她想了起来——
先是在游乐场,后来在酒吧她吻了景熠,到家之后景熠吻了她……
不需要继续回忆接下来的事,白青染已经涨红了脸,脑袋垂下,再垂下。
她还试图勾.引景熠来着?
复盘这种东西,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白青染想找个地缝儿钻了。
显然,质量上乘的实木地板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做好早饭了,”景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姐姐是想在这里吃,还是起床?”
白青染露出牙疼的表情:这小孩儿是怎么做到迅速消化昨晚的事的?
白青染觉得,作为年纪小的那个,景熠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自己不能缩头不认。
鼓起勇气,白青染迎向景熠的目光:“昨晚的事,我——”
“姐姐,我们不再提昨晚好不好?”景熠走近了,在床前蹲下.身:“我知道姐姐喜欢我了,姐姐也知道我喜欢你,这就够了。我们都不要逼迫对方,也不要说彼此说对不起……喜欢一个人,不是错。”
景熠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白青染,让白青染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懂得景熠想表达的意思,顺其自然,让她和她的感情顺其自然,不要强求对方如何,让彼此痛苦。
可是那样,白青染觉得太委屈景熠了……景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景熠已经把白青染冰凉的双手护在自己的掌心之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
白青染忘了思考,怔怔地由着她疼惜。
景熠抬眸,眼中有笑:“姐姐还欠我一样东西呢,忘了吗?”
第127章
“姐姐还欠我一样东西呢!”景熠说。
白青染怔了怔, 然后脸红了。她想到了昨晚的吻。
小熠不会是想……
“我昨天过生日啊!”景熠眨眨眼,“姐姐都没对我说生日快乐呢!”
白青染恍然,心里暗恼自己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去的同时, 很觉自责:昨天小熠的生日, 她竟然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对她说。
白青染愧疚地看着景熠:“是我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我都忘了,对不起, 小熠。”
景熠摇头:“我们以后都不要说对不起了好不好,姐姐?”
白青染:“好。”
她稳了稳情绪,定定地看着景熠, 一颗心也像她的声音一样柔软起来:“生日快乐!”
景熠动容:“有你在, 我一直很快乐。”
白青染的呼吸微滞, 因为景熠话中的情意,还因为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对彼此不由自主的依恋。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所有的人与事都被抛在了脑后, 此时此刻, 两个人的眼中, 只有彼此。
白青染望着景熠, 目光被景熠吸引着,移不开挪不走。她看到景熠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嘴唇也无意识地舔了舔……
白青染感觉到心尖上像是被某只不知来路的小猫爪子挠了一下, 不疼,却害得人更心痒起来——
她到底还是忍耐不住,缓缓向前,朝着景熠贴近, 贴近……
直至两个人呼吸相闻。
只要再向前靠近半寸,就可以吻上……
白青染蓦地停住, 一点一点地平复着呼吸。
接吻,甚至接下来更亲密的事,做起来都很简单,尤其对于两个彼此心动的人来说。然而,接下来呢?
经历过昨晚险些失控的情状之后,白青染不想再让自己失控,然而现在让她把景熠推远、老死不相往来,她已经做不到了。
情根深种啊,怎么舍得?
“姐姐……”景熠轻轻地喟叹一声,额头抵住了白青染的。
她徐徐吐出胸口的气息,心底强烈的欲.念也被她压了下去。
好一会儿,景熠搂过白青染,靠在自己怀中:“……先吃早饭好不好?然后我们去取阿狸?”
她绝口不再提任何与感情有关的事,让白青染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好。”
作为一个刚刚步入成年人行列的人,景熠对于感情的处理,显然是很成熟的,连白青染都自叹弗如。
接下来的日子里,景熠再没有提过那晚的事,也没有再对白青染有过任何表白。看起来真的是在“顺其自然”。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两个人心无芥蒂相处的日子,但白青染却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比如,以前她会刻意遮掩对于景熠的感情,现在她并不需要如此,因为景熠什么都知道了。白青染索性就不再顾虑这件事,因为不再顾虑,心里的负担也就不见了,睡眠质量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再比如,两个人虽然还是各睡各的卧室,但是日常接触的时候,偶尔会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的某个小动作所吸引,或是擦身而过的一瞥,脚步就会忍不住为对方而停留……克制到如法克制,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景熠从此之后开启了全新的生活节奏。
每天早上早起雷打不动地跑步健身,两个人的早饭也被她承包下来。
白青染原本不许她做这件事的,景熠却说早餐要吃得像皇帝,姐姐每天这么辛苦,不吃饱吃好怎么行?
白青染自知拦不住她,只好由着她去。
每天吃完早饭,白青染出门,景熠就开始了一天的学习。复习课程,或是被家庭教师一对一地辅导功课。
下午是也是学习时间,学习的是另一种课程——
凌冰已经把远航的资料都整理好,加上白青染亲手挑选的企业管理书籍和资料,景熠开始了系统的管理理论和实践学习,遇到不理解的,就请教白青染。白青染喜欢她聪明又好学,倾己所有地教导她。所谓“教学相长”,景熠时而迸发的火花,会让白青染也有所感悟。
按照景熠的要求,每周都安排了三节散打课程。
这也算是景熠的“放风”时间,她可以去老梁的武馆里练习。大多数时候是老梁指点她,老梁没空的时候就由武馆里的其他教练指导她,总之景熠的进步很快。
有时候景熠会心血来潮地跑去枪馆练枪。之前枪馆的经理老王特意送给景熠一张VIP卡,许诺她任何时候来都可以。
规律且自律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天气冷了起来。
冬天到了,过了冬天,新的一年就来临了。
因为天气转冷,而且白天变短了,白青染不许景熠早上出门跑步,于是景熠改成了早上在家里新购置的跑步机上跑。
刚刚结束了跑步的景熠出了一身汗,打算先去洗个澡,然后去做早饭。
她最近又长个子了,原本可以盖到小腹的T恤好像有点儿短了?
景熠撩起T恤下摆看了看,确实有点儿短。
正想着要不要和白青染说一声,毕竟她的所有衣服都是白青染置办的,她也早就习惯如此的。冷不防抬头,刚好撞见白青染来不及收起的目光。
景熠:“……”
姐姐不会是看到我光溜溜的肚皮了吧?
挺……难为情的。
白青染刚刚起床,想起一件事要同景熠讲,就去找景熠。
结果瞧好看到景熠撩起T恤的下摆,看她自己的肚皮,像是比量衣服大小的样子。
景熠最近长个子,肩膀也比之前宽了些,越来越有衣服架子的样子。白青染当然很喜欢,已经为了购置了好几套新衣服,但都是日常穿的衣服,运动装被她忽略了。
白青染在心里埋怨忙昏了头,得给小熠置办新的运动装,就看到了景熠衣服下面的肌肤——
不是景熠口中的“光溜溜的肚皮”,而是紧致的小腹,隐隐的马甲线……
白青染呆怔的当儿,景熠已经吓得赶紧放下了衣服:“……姐姐你、你起床了?”
白青染的脑子仿若未闻,晃来晃去的,只有紧致的马甲线……似乎很可口?
她紧接着就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着了,这是要吃人吗?
“啊!”白青染迅速回神,她克制地瞥开目光,“快洗澡吧!”
得益于两个人最近的心无芥蒂,白青染对于景熠身体渴望的阈值都升高了,不至于稍稍被刺激一下就受不了的那种。
可那是马甲线啊!
白青染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小破孩儿勾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景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白青染正抱着笔记本倚在床头处理公务。
景熠随手擦着头发:“我去做早饭了!”
被白青染喊住:“又不擦干净头发!”
嘴里埋怨着,拉着景熠吹头发的动作却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景熠感觉到头发上暖熏的风,还有头皮间白青染的手指抚过的触感,轻笑:“姐姐这么温柔,我都要睡着了。”
白青染轻嗔她一眼:“不喜欢温柔的,喜欢粗暴的?”
景熠做了个讨饶的手势:“还是温柔的吧。”
白青染浅笑,忽的想起什么:“今天下午去吉米的工作室,让他再给量量尺寸。”
那间工作室专门做定制服装,白青染和景熠的许多衣服都是那里出产的。
景熠脸上纠结:“运动装不用定制吧?就照着之前的尺码,再买大一码就好了。”
白青染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认可道:“又不是只有运动装!还得在准备几套正装……”
“啊?”景熠疑惑,“姐姐要带我去什么正式场合啊?”
白青染若有所思:“快到年底了,公司里的年会、商场上的聚会不会少,我想让你开始接触一些。”
这是为景熠未来铺路,景熠懂,她自然说好。
但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可不可以不让吉米给我量尺寸啊?”
白青染挑眉。
景熠一想到那个gay里gay气的设计师兼工作室老板,每次见到自己就跟大灰狼见到小肥羊似的眼神,嘴角就忍不住抽:“他……他总说我!”
白青染失笑:“吉米是夸你身材好,天生的衣服架子,那是夸你呢!”
“才不是天生的……”景熠小小声嘀咕一句。
白青染:“嗯?”
是姐姐养得好,才把我养成这样的!
景熠心里回了一句。
“他何止夸我啊!他还摸我呢!”景熠忿忿的。
白青染诧异:“摸你?”
“就是……量尺寸啊!”景熠可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身体呢。
白青染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更觉好笑。她是吉米的老主顾了,对吉米的为人是了解的。吉米是嘴碎了些,但是能力非常强,职业态度卓越,而且也不是那种会对客户动手动脚的人。
所以啊,是这小破孩儿闹脾气了。
白青染看着景熠鼓起的腮帮,很想拿手指捅一捅。
她表面上无语,其实内心是欢喜的:小熠只喜欢被我触碰……
对待景熠,白青染越发地好脾气有耐性:“那你想怎样?”
景熠眼角带笑,颠颠儿地跑开,回来的时候把手里的皮尺塞到白青染手里:“姐姐给我量尺寸,然后告诉他!”
第128章
说是量尺寸, 白青染最初是想认真给景熠量尺寸的。
量腰围的时候,皮尺绕过景熠的腰间,之前无意中看到的马甲线就开始在白青染的眼前飞——
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 健康的, 诱人的……
白青染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强自收敛精神,把胡乱飘飞的思绪扯了回来。
量尺寸就是量尺寸, 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她在心里骂自己。
怪只怪,景熠的身材太惑人。
或者说,景熠的存在, 对于白青染而言, 就是绝大的诱惑。
硬撑着量完腰围、臀围、腿围、臂围等等之后, 就剩下最后一项胸围了。
白青染把皮尺从景熠的身后绕到身前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
她应该站在景熠的身后量, 而不是站在景熠的身前。这样面对面, 还要低头看着景熠的胸……
白青染自己先不争气地微喘起来, 双手也有些不听话, 以至于她努力了好几次想将皮尺的两端合在景熠的胸口从而顺利地读数, 都使不大上力气。
都不用抬头,白青染就感觉得到, 景熠的目光此刻落在了她的身上, 还是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目光——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白青染再次后悔了。
后悔之前不该应承下这个任务,明明就是自己找罪受!
她新生懊恼,把皮尺塞进景熠的手里:“自己量!”
景熠微愕,继而了然, 但没有选择避而不谈,而是攥着皮尺笑眯眯地看白青染:“姐姐忍不住, 就不要忍了嘛!”
这样一说,反倒驱散了白青染之前的窘迫之感。
白青染抬眸,瞪景熠,那意思你胡说什么呢!
景熠促狭地朝她挤了挤眼睛。
白青染心头的旖旎别扭彻底散去,瞪景熠:“小破孩儿,你故意的吧!”
景熠摆手,做无辜状:“天地良心!我可是诚心诚意让姐姐给我量尺寸的!”
白青染哼声:“赶紧量好了,去做早饭!”
然后转身去收拾笔记本。
景熠乖巧地答应着。
最后把胸围一起写在之前的便签上:“都在这儿了姐姐!”
说完,跑去准备早饭了。
白青染则着实松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景熠不是故意的。如果景熠想诱着她做什么,根本不需要这么费事。
说穿了,她们两个人现在只需要一个契机,那道浅浅的叫做“禁欲”的沟壑,就会被迈过去。只是两个人俱都克制着,其实何尝不是对彼此的一种尊重?
在让白青染帮忙量尺寸的时候,景熠没想那么多,毕竟这也是白青染第一次为她做这种事。
景熠是聪明的,一旦意识到事情可能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她就及时刹住了两个人的节奏——
白青染都不能不承认景熠的情商越来越高了:就她们两个现在的情况,直接当玩笑话似的说破“姐姐忍不住就不要忍了”,比遮遮掩掩的逃避强得多。
按白青染的性子,就会自然而然地顺着这句话斥回去。这样一来,这个尴尬又暧昧的局面就破了。
小熠……
白青染坐在床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景熠比她预想的成长得还要快,曾经懵懵懂懂的小孩儿,现在都学会巧妙地为她破解困局了。这样的景熠,她怎么能舍得放开手呢?
吃早餐的时候,白青染向景熠说起了最近公司的业务进展。
这已经成了两个人每次碰面的时候的固定话题。
白青染很忙,每天都很忙,景熠也有她每天固定需要做的事,其实两个人一天之中相处的时候并不多。
白青染总是利用各种相处的机会,见缝插针地向景熠介绍公司最近的情况:“……RH项目重启有半个月了,不过目前情况没有预期的好。”
景熠停下进餐的动作,认真听着下文。
白青染口中的RH项目就是之前被远航集团搁置了多年的曾经的明星项目,后来通过联络肖远,又在白青染的努力之下,说服董事会接受重新启动这个项目。
白青染的目标很大,想要的也不仅仅是多年之前项目恢复研发,她想要的是崭新的、更符合当下市场需要的产品。她需要新的RH项目不仅成为远航未来的现金牛产品,她希望这个项目成为未来的引领者,她更看重的是远航更长远的发展。
原本的计划中,景熠是要联络贺强的。
正如肖远之前所说,曾经的RH项目之中,当年远航的技术总监贺强才是真正的核心人物,如果获得贺强的支持,就是如虎添翼。
但白青染最终放弃了联络贺强的想法,她也不许景熠去做这件事。
至于其中的原因,还是因为景熠可能的身世。
景熠曾经试图说服过白青染,但当时白青染极力坚持,景熠只得退步。
到现在,两个月过去了,RH项目果然遇到了瓶颈。
景熠就不能不旧事重提:“姐姐,我联系贺强吧,好不好?”
对上景熠诚挚的目光,白青染沉默了。
景熠继续道:“我知道姐姐的想法。因为我不愿意再去深究身世,姐姐完全尊重我的想法,才这样做的。姐姐为我考虑的良苦用心,我都懂的。”
白青染抿唇。
景熠依旧是景熠,依旧是那个说出口的话如白青染自己掏心掏肺一般的景熠。
其实,以景熠的聪明劲,她怎么可能想不到更深的一层:白青染也是有私心的,白青染也在怕啊!
但关于那一方面景熠提都没提,她只是继续试图说服白青染:“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复苏远航、壮大远航,其他的都是小事啊。”
其他的都是小事吗?
白青染想。
景熠于是退了一步:“我们只要贺强为RH做事,至于别的,就算他想说,我们不理不问就是。”
景熠又调出手机通讯记录:“这段日子,贺强找过我好多次,都被我借故推脱了。姐姐你想,我现在如果联系他,他肯定特别意外,肯定会忍不住向咱们吐露更多关于RH的事。如果顺利,没准还能争取把他邀请回远航,为咱们做事。”
白青染听着景熠条理清晰地分析贺强的心理,心情颇为复杂。
从何时起,小熠的心思已经变得这样复杂了?已经学会如何利用人心了?
商场如战场,要在商场上立足,是要靠脑子和魄力的,甚至有时候还需要理智到冷酷的心境。刚刚成年的景熠,显然已经初具了洞彻人心和冷静理智的能力。
这是好事。白青染想。
可是,她还是会因此而为景熠觉得不公:曾经的景熠,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现在却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心安,不至于被两个人之间可能的可怕的禁忌的关系而困扰,彻底放弃了对身世的探究。
我们小时候都喜欢问父母:“我是怎么来的?”
这里面除了强烈的好奇心,更有人类骨子里的对于“我是谁?”的本能追寻。
尤其对于景熠而言,她从小吃了太多的苦,受过太多不公的对待,她其实内心深处更不甘,更想知道究竟为什么她会经历这些吧?
她现在长大了,也有了能力,更有了线索,她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查清楚当年的事。然而,她却放弃了。
白青染每每想到景熠的放弃是“因为我”,心里面就觉得针刺般难受。
还有那个内心深处的自私的想法——
她其实是害怕景熠真的查清楚身世的。如果景熠真的是……那么她白青染该怎么办?
然而,扪心自问,就算她与景熠再亲密,她又有什么资格,不许景熠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没有通过景熠,白青染亲自联系了贺强。
当听到白青染自报身份之后,电话那头的贺强沉默了,但最终还是答应白青染见上一面。
地点是贺强选的,是白青染经常光顾的那家老菜馆。
听到老菜馆的名字,白青染有一瞬的恍惚。
这天与贺强见面的时候,白青染带着景熠一起去了。
贺强到得早,刚一看到白青染的身影,他就认了出来,招呼白青染过去坐。但当他看到跟着白青染一起出现的景熠的时候,脸上添了几分复杂难明。
“贺先生,是我告诉白总您的联系方式的。”景熠直言。
白青染微蹙眉头,看向她。
景熠朝白青染微笑,转脸向着贺强:“如果犯了您的忌讳,我很抱歉。”
如果贺强要怨怪什么,景熠希望他冲自己来,而不是因此误了白青染的事。
贺强略有些意外,但很快呵呵笑了。
他没有接景熠的话,而是望着白青染:“你和你父亲长得像,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用了“你”而不是“白总”或是敬称“您”,显然不是不尊重白青染,而是以长辈面对晚辈的态度面对白青染,在情感上更近了一层。
白青染怎么会听不出对方态度上的松动?
她含笑道:“您是远航集团的老前辈,可惜我年轻,不曾见识您当年的风采。”
贺强呵呵笑,摆了摆手说:“老了!老了!你才是正当年啊!”
彼此又寒暄了几句,白青染试图将话题引到RH项目上来。
贺强的目光却在白青染和景熠之间的转了两个来回,忽然问道:“我想知道,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
第129章
贺强问完, 自己先尴尬地笑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两位不用放在心上。”
白青染抿茶未语。
景熠则比她急切得多:“她是我姐姐!”
贺强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白青染放下茶杯:“贺先生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隐含锋锐。
贺强呵笑:“景小姐帮助过我母亲,白总是白董事长的女儿, 看到两位能像亲姐妹一样相处, 我是真的高兴啊!”
白青染颔首:“当年的事,是远航和我父亲对不起贺先生,您能不再计较, 是您大度。”
提起当年事,贺强微怔,继而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人生不过百年, 太计较那些事, 头发都得愁白。”
白青染抬眸看到他花白的头发:“我父亲现在卧床不起, 据医生说,恐怕……恐怕也只有几个月……”
贺强黯然:“白董一辈子英雄了得, 可惜!”
白青染不想与他计较对于白国浩的境况他是真的为之叹惋, 还是内心里其实觉得白国浩罪有应得, 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白青染继续说道:“我如今是远航最大的股东, 对于董事会和整个远航管理权也是绝对掌控的。至于将来……”
她将目光落在景熠的身上:“小熠虽然年轻, 但聪明有干劲,更有想法。她帮助过令堂, 她是怎样的人, 贺先生应该也有所了解的。所以,将来的远航集团交托在她的手里,我想贺先生是和我一样放心的。”
贺强诧异得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没想到白青染这样直白地向他说出已经绝对掌控了远航集团的情况,这是其一。其二, 贺强更没想到年轻的景熠,竟然是白青染属意的继承人。
白青染这是让他放心回归远航的意思, 即远航的现在和未来,都是可以保障的。在这样的远航集团里,贺强的才华和抱负可以尽力施展而不会受限。
贺强第一次用格外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白青染。这也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白青染其人,但和他听说的,根本不同。
贺强突地舒心地笑了:“白总年轻有为啊!你父亲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你这样的魄力!”
白青染谦虚一笑:“我不敢和前辈们比肩,只想是向贺先生表达我的诚意。”
贺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顿了几秒,才问道:“恕我冒昧,白总,你的意思是将来你打算将远航集团交给景小姐?”
“不错。”
“是我的思想狭隘了些……景小姐和你只是金兰姐妹,如果白总将来的子女对这件事不满意,那会不会比较麻烦?”
“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贺先生大可放心。”
白青染的话一出口,不止贺强,连景熠也意外地看过来。
白青染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景熠也就咧嘴笑了笑。
贺强看着两个人之间十分默契的互动,心头有异样划过。
他自嘲地笑了笑:“白总说笑了!你是远航最大的股东,你想要选择谁承继远航,这是你的权力。”
白青染直言:“我知道,贺先生很在意小熠。您是怕将来小熠吃亏。我可以用人格向您保证,您所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
“白总你……”贺强显然更没想到。
他语无伦次了只几秒钟,整个人就沉默了下来。
白青染就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贺强终于缓缓道:“我没想到,白总对我这样坦率。我想我如果再继续遮遮掩掩,就太不应该了。”
他顿了顿:“实不相瞒,从我第一次见到景小姐的时候起,我就始终放不下。这段日子也没少打扰景小姐……”
贺强抱歉地向景熠笑笑:“景小姐当时遇到我母亲的时候,我其实是从医院赶去的……我一直在医院里打针,配合治疗。”
白青染蹙眉:“贺先生的病?”
贺强:“癌细胞已经扩散了,维持生命而已。”
这个答案是白青染和景熠谁都没有想到的。景熠记得当时贺强赶来的时候,手背上有输液的痕迹,她以为只是普通的病症,毕竟贺强的年纪也不年轻了。
贺强还宽慰两个人:“两位放心,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妈还得靠我伺候呢!而且……”
他笑了笑:“……我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有个大病小病的也正常。”
贺强又说:“不过,我这样的身体状况,回到远航,恐怕只能给远航增添负担。白总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尽我所能做未来新的RH项目的咨询顾问。”
到了这个份上,白青染还能说什么呢?
她宽慰贺强,并说远航集团和她本人与国内外知名的医疗机构都有联系,对贺强的治疗或许能有所帮助,请贺强不要拒绝自己的帮助。
贺强谢了她:“白总放心,我不会放弃活着的希望的。毕竟,我还想看看我在意的人好好活着呢!”
他这样说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看向景熠。
景熠被那目光摄住——
她觉得,贺强似乎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
贺强克制地收回目光,向白青染道:“我还有一个建议,希望白总考虑一下。”
“您说。”
贺强略有犹豫:“远航集团曾经是RH项目的发起人和引领者,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对RH系统开发技术最成熟的是宏展集团……如果远航能与宏展强强联合……”
贺强看着白青染的脸色:“……我想那会是皆大欢喜的双赢局面。”
白青染好一会儿没言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忽然问道:“宏展集团和必赢是什么关系?”
贺强一愣,继而露出苦笑的表情:“白总很厉害,已经猜到了。”
白青染看不出喜怒:“我既然能找到贺先生,您就该想到与您相关的我都去查了。但我觉得奇怪的是,必赢是姜亦岑当年离开研究所之后一手建立起的公司,却随着她嫁人而销声匿迹,任何痕迹都查不到了。之后没几年,宏展集团突然崛起,和必赢当年做的项目,表面上看毫无关联,其实内里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贺强苦涩道:“那是因为,她父母不喜欢她经商,只想让她嫁给门当户对、同为书香门第出身的慕志杰。”
“慕志杰……”白青染咀嚼着这个名字,“我记得他是山水画和书法都很出名。”
“是,”贺强嘴角的苦涩更甚,“小岑她爸妈觉得慕志杰才是他们理想的女婿……那个年代是不喜欢商人的。他们都是建国前的老知识分子,老派作风,以小岑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和人做生意为耻,以性命威胁小岑结束必赢的业务,嫁给慕志杰。”
白青染深深吸气:姜亦岑的遭遇,和她的,还有姐姐的遭遇何其相似?
庆幸的是,景熠将来不会再经历这种事。
但愿,全世界的女儿们,都不会再被父母逼迫着活着;但愿,全世界的女人们,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恣意地活着。
贺强:“小岑命苦,摊上这样的父母,婚姻做不了自己的主。嫁入慕家之后,她公婆管的也严,要求这要求那,让她苦不堪言。后来没过几年,她公婆和慕志杰相继离世,小岑的日子才算好过些。”
景熠一直在旁边听着贺强絮絮地说,深觉贺强对于姜亦岑也是真的情根深种,几十年过去了,提起姜亦岑,还是这般的怜惜。
白青染截住话头:“宏展集团就是那之后建立的吧?”
贺强缓缓点头:“我想,她是为了完成年轻的时候未曾完成的心愿吧?慕家的根基深厚,很有些旧家族的传统,慕志杰和他父母都过世之后,慕家的族人就理所当然地把慕志杰的儿子慕川当作了慕家的继承人。慕川还小,他们决不允许小岑离开慕家……我想就是那个时候,小岑借着必赢当年的人脉建立起了宏展集团,发展到如今。”
白青染:“可是现在根本查不到宏展集团和慕氏的关联,是有人故意把那些过往都抹掉了吗?”
贺强骄傲地笑了:“小岑一直很聪明很厉害的!现在的宏展,与其说是慕家的,不如说是姜家的。”
他看向白青染,目光炯炯:“白总将要合作的,是姜亦岑的宏展,而不是慕家的宏展!”
提及姜亦岑,他总是满脸骄傲,哪怕过去了几十年,姜亦岑依旧是他心底里最珍贵的存在。
白青染嘴唇动了动,想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姐姐就是嫁给慕川吗?如果姐姐当年的死,与姜亦岑有关呢?
就算姜亦岑是清白的,那么慕家呢?慕川呢?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贺先生撮合远航和宏展,是否存了私心呢?”一旁始终安静听着两个人对话的景熠,突然开口。
贺强冷不防这一问,一时之间被问住了。
景熠定定看着她:“如果贺先生是为了对姜亦岑的感情而来说服我姐姐,那我只能说贺先生爱得很卑微。如果贺先生是为了我来说服我姐姐,那我想说,大可不必。远航再落魄,也能靠自己重新站起来!”
景熠拉着白青染的手:“姐姐,我们走吧!”
第130章
枪馆里。
“啪啪——”
一弹夹子弹打出去, 一半脱靶。
景熠:“……”
今天就不是适合摸枪的日子。
老王今天得空,亲自给景熠当教练。
他站在景熠身后,瞄了瞄电子靶显示的读数, 摸了摸下巴:“行了!状态不好, 就别打了。”
景熠悻悻地放下枪。
老王喊了工作人员收拾设备,他则引着景熠去坐办公室坐。
相处的时间长了,景熠和他也熟了起来, 就没客气。
老王亲自泡了两杯龙井,推给景熠一杯:“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喝不喝得惯茶水。”
景熠这个月跟着白青染见过些世面,好茶也见识过一些。她看到面前玻璃杯里翠色的茶汤、茶叶根根青嫩, 还有飘溢在鼻端的馥郁微甜的气息, 就知道这龙井茶不是凡品:“这么好的茶叶, 您给我喝都糟蹋了。”
“啥叫糟蹋了?”老王不以为意,“好吃的吃到了嘴里, 好喝的喝进肚, 该享受的享受到了, 那就不叫糟蹋!”
他感触挺深地又跟上一句:“能活着, 好好活着, 那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想想多少人都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呢!”
老王是个爱说爱唠的人,和景熠也熟识了, 显然他很喜欢景熠这种聪明又有想法的年轻人, 加上景熠特殊的身份,老王平时很喜欢和景熠说话。
景熠也知道他没有坏心,而且还是在好心地劝慰自己——
除死无大事,年轻轻轻的, 有什么过不去的糟心事呢?
景熠盯着着面前玻璃杯里的茶汤,蓦然好一会儿。
若说她心里的事“过不去”, 那也不至于,但糟心是真的糟心——
与贺强的会面,以景熠扯着白青染离开为结局。贺强作何想法,景熠并没多放在心上。她揪心的是白青染的反应。
姐姐生气了。
景熠在拉着白青染离开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不然呢?
易地而处,换做是景熠,也会生气的。
她们之间,终究还是隔着一重不敢触碰的关系。摸不得,碰不得,只要稍稍设计那件事,就会让对方多心……
事到如今,景熠已经无法确定,她不去探究自己的身世,到底是对是错了。
白青染以“公司还要开会”为由,独自离去。
景熠其实很想和她好好聊聊自己的烦恼,却不被给予机会。景熠心口的郁闷无处宣泄,就跑到枪馆里来发泄。
结果,就脱靶成了那个熊样。
她很喜欢摸枪,就连第一次开枪的时候都没打成这个德行,景熠觉得挺对不起那只枪的。
老王自顾自一口一口地抿着热茶,仿佛没注意到景熠沉默的反应。
一边喝茶,他嘴里一边还絮絮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景熠聊天:“……你这样的啊,要是在警校里,得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还得罚你。嘿!400米一圈的大跑道啊!十圈,不准歇气的那种,之后还得再做一百个俯卧撑……”
景熠微圆了眼睛:“这么狠?”
“狠?”老王挑眉,“这叫学规矩!不然呢?你敢想象警察手里拿着枪情绪失控会什么样?就像你刚才那样咣咣乱打,伤到老百姓是闹着玩儿的?”
景熠不言语了。
老王在警队待过,和许执是过命的交情。景熠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了警队,但对于那段人生经历,他总是格外怀念。
老王灌了一口茶汤,犹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在警校的时候就没少被教官罚。所以你看就算我自己拥有枪馆,我基本上也不碰枪,敬畏,那玩意儿它是个和信仰相关的东西……”
景熠大着胆子为他:“那你怎么离开警队了?”
老王乜斜景熠:“我怕死,行了吧?”
景熠:“……”
老王又猛灌一口茶汤,似乎拿龙井当酒喝。
他甚至还添了几分醉意,微眯起眼睛:“……就是那次啊,我们配合国际刑警抓那个女通缉犯……就是那次,我们三个同志,活生生的人,就没了,老许的腿也是那个时候伤的。”
老王说得兴起,扒开自己的头发,给景熠看:“看到没?那个女的一发子弹就从我这儿穿过去的。幸亏老许当时一枪击中她的要害,让她枪口失了准头,不然我现在也在烈士公墓里躺着呢!”
老王的头皮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凹陷,像是缺失了一块骨头。那里不长头发,颜色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狰狞的样子让人不难想象到当年事怎样的惊心动魄、命悬一线。
老王:“当时大伙都以为我活不成了,我自己也以为我死定了。你看,我现在不还活着吗?所以啊,只要人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景熠抿紧嘴唇。
她想老王说的是对的,只要好好活着,其他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也许,她应该努力把她与白青染之间的隔阂清除干净,而不需要顾虑得太多。想得太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吧?
老王还在说着:“……那事之后,我们警队荣立集体二等功,老许因为击毙了通缉犯,荣立个人一等功。但她腿上的伤残,也就此落下了。组织上和她谈过,她可以选择退居二线,甚至可以像我这样干脆离开警队……老许就是老许啊!她愣是拖着伤腿,这么些年还在一线工作。”
景熠忍不住插.嘴:“许阿姨是太喜欢这个职业吧?”
“何止!”老王微扬声音,“老许曾说,KL组织其实比国际刑警预料的藏的还要深,我们只是击毙了他们的头目,但是在Y国,还藏着KL的老窝呢!这个老窝不端掉,迟早是个祸害。”
“这个KL组织还在?”景熠好奇地问。
“据老许说是这样的,她这些年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动向,”老王表示服气,“我是没有她的那份心气。说实话,就算犯罪组织在国内,还有个属地管辖呢!不是咱们这种小警察想管就能管的。何况还是在国外?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撑着老许这些年一直执著于这件事,反正她就是个为这行而生的强人!普通人的思维理解不到她那个高度。”
景熠再次沉默。
老王的话语,勾勒出了一个她从没想象过,更不认识的许执的形象——
一个一心一意铲除黑暗势力的真正的警察?
和许执面对自己的时候样子,相差太多了。
景熠不想承认老王对于许执的描述和赞誉,但又不是不承认,老王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所以啊,”老王幽幽地又说,“警察这行,可不是普通人能干得了的,尤其是刑警。”
他扳着手指头讲给景熠听:“头脑、意志、体力,一样都不能差,样样都得是拔尖儿的,才算是有资格沾这行的边。还得是本人对这行有特别的执念……比如你,挺聪明的小孩儿,你将来想干刑警吗?”
景熠摇了摇头。
她是喜欢运动,喜欢摆弄枪,但不代表她喜欢做警察。
“是吧?”老王说着,带出了几分懊恼,“就像亭亭,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现成的祖业不继承,要进警校当警察!我想想都来气!她那身体素质,动不动就受伤的,将来当了警察不是更惨?咱也不知道她咋想的!”
“王叔,你又喝多了?背后嚼我舌头?”突然飘来姜亭的声音。
不知何时她站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老王舌头打结,瞪圆了眼珠子:“小兔崽子跟你师傅一样,净吓唬我!”
景熠和姜亭一前一后从枪馆里出来。
“去哪儿?我送你。”姜亭问。
“不用了,谢谢,”景熠说,“你去忙你的吧。”
姜亭不高兴:“这是什么话?才多久没见,就和我这么生分了?”
确实挺久没见的了。
景熠心想。
她刚一看到姜亭的时候,就发现姜亭瘦了一圈,而且脸上有难掩的疲色。
“学习很忙吧?”景熠不想和姜亭聊生不生分的话题。
“你还问我学习?”姜亭哼声,“学校你也不去了,这是真打算辍学啊你?”
景熠说我之前和你们说过了的,我就是在家里学习,明年该参加高考还是要参加的。
姜亭自然记得,但还是有些不忿:“你有多不想见到我们……”
景熠:“……”
如果不是特殊的牵绊,其实她和姜亭并没有那么熟稔。
两个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
姜亭突然开口:“王叔的话,别当真。”
景熠皱眉,一时不确定她让自己“别当真”的是哪些话。
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你真的打算考警校?你的成绩,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姜亭冷呵,“什么才叫更好的选择?”
她定定地看着景熠:“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呢?”
景熠大不认同:“哪有什么命中注定?如果是许执这么教导你的,我觉得她也算是操控你的人生了。”
对于只许,景熠还是不认可的。
“操控人生?”姜亭稍拔高了声音,“那如果……我们的人生,其实早就被人操控了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