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00-110

作者:沧海惊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到家之后, 白青染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景熠知道她有些洁癖的,刚刚从外面回来,不洗澡连床都不肯躺的。


    但白青染身体状况景熠不放心:“姐姐你觉得不舒服就喊我, 我就在外面。”


    景熠自知拦不住白青染, 只好再三地这样嘱咐。


    白青染发现,这次回国之后,景熠变得格外喜欢叮嘱自己, 好像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个。


    白青染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心境的变化导致的错觉,景熠是对她更在乎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白青染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回忆起在机场里景熠拥抱自己的画面, 白青染暗自皱眉:景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怎么变得这么啰唆了?”白青染表面上只是佯装嫌弃。


    景熠把干净的浴巾递给她:“因为在意姐姐啊!”


    两个人的指尖相触, 白青染倏的收回手, 迅速地抓过浴巾,快得让景熠反应不及。


    她连忙制止景熠还要为她拿睡衣以及内.衣裤的动作:“我自己去!”


    睡衣也就罢了, 内.衣裤什么的, 怎么能让景熠拿!


    景熠“哦”了一声, 也没坚持, 眼睛始终盯着白青染, 害得白青染开柜子的时候,都觉得后背像被火苗燎着了一片, 烫, 有汗水浸出肌肤。


    白青染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心里暗骂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熠肯定只是无心之举,这孩子一直感念自己,一直对自己好, 现在长大了、成熟了,想要照顾自己也是可以想象的。


    但是, 白青染,你不可以借此放纵自己的感情。十八岁的小朋友懵懂,你一个马上三十岁的人了,还懵懂吗?


    白青染一点儿都不懵懂。


    正因为她清楚地看懂自己对景熠的感情已经“变质”,和景熠的任何一点亲密接触,哪怕是关系好的女人之间的正常交往,也会让她紧张不已。


    白青染害怕自己的某个不自觉的反应,就会被景熠发现什么,甚至会将景熠引入歧途。她想她的人生已经如此了,她不能把景熠刚刚开始的人生,引向万劫不复……


    可越是这样小心谨慎,白青染的身心越是像被抽干了水分,干枯着,只要一点点来自景熠的小小火苗,就会燎烧成漫天火海。


    受不了景熠的眼神,白青染不由得拔紧了脊背,扶着柜门的手都不知该怎么放才好。


    “小熠。”她背对着景熠招呼。


    和白青染想象的一模一样,景熠就站在她卧室的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上都是生怕她开柜门累着自己的担心表情。


    “我在呢姐姐!”听到招呼,景熠马上回应。


    白青染:“……你去把我的行李箱搬去书房。”


    先支开这小孩儿再说。


    景熠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却一动没动:“姐姐去洗澡,我就去搬。”


    不看到姐姐进去洗澡,我是不会去搬行李箱的。


    白青染脸上现出无奈,她想说看什么看?你看得我都不会动弹了!


    可她不能说,连再让景熠赶紧先搬行李箱的话都太过明显了,景熠不怀疑她的意图才怪。


    白青染暗自咬牙:我连远航董事会里老奸巨猾的老头子们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几天之后才成年的小孩儿?有……有什么可怕的!


    她僵硬着什么,机械地抽出内.衣裤和干净睡衣,临转身前,特意将睡衣盖在了内.衣裤的上面。


    做完这一切,白青染深吸一口气,关门,转身,目不斜视,从景熠的面前走过,直奔浴室。


    事实证明,“几天之后才成年的小孩儿”比董事会里的老头们可怕多了。白青染甚至觉得这小破孩儿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样子,比摆弄着上.膛的手.枪的曾媛,更具杀伤力。


    你眼睛朝哪儿瞅呢啊喂!


    白青染面无表情,内心吐槽。她现在特别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把睡衣盖在了内.衣裤上。


    不然呢?


    被这小孩儿,圆睁着大眼睛,不错眼儿地盯着她的内.衣裤看……白青染倒抽一口凉气。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白青染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从里面关上浴室的门,终于把那个让她连眼神都不敢对上的小破孩儿拦在了门外,白青染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抵着门,喘着气,觉得腿软,脑袋里的氧气也像是被抽去了大半,晕眩的感觉又来了。


    偏偏这时,门外响起了小孩儿担忧的声音:“姐姐你还好吧?”


    这句话比什么都提神。


    白青染晕眩的脑子仿佛突然被扎了一针,还是针头特别粗的那张,她激灵一下,彻底清醒了:“你还在外面干什么?”


    这样说着,她心里同时忐忑着:难道我刚才不小心撞到门,发出声响,被小孩儿听到了?


    和白青染相处得久了,景熠怎么会听不出白青染的语气?


    虽然隔着一扇门,白青染逐渐暴躁的语气也是明显的。


    从刚才开始,姐姐看起来就不大对劲儿,后来往浴室走的时候,眼神都不肯给自己一个了。


    景熠不安地挠了挠脑袋:是不是自己太过关切,让姐姐反感了?


    浴室里面,已经飘出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景熠杵在门口,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句:“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垫垫肚子再补觉,不然难受。”


    里面白青染没回音。


    景熠又杵了一会儿,觉得也挺尴尬的:“那,我去搬行李箱了啊?”


    还是没回音。


    景熠知道白青染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所以没反应这是恼了?嗐!真是的,怎么刚回家就惹恼姐姐了?


    景熠对天发誓,这绝不是自己的本意。


    景熠在外面的动静,其实白青染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景熠说的话。白青染甚至能想象出她说每句话的时候表情,和不经意的小动作。


    听到景熠的脚步声远去,白青染才把紧贴着门的耳朵移走,随手关上了之前被她拧开放水的淋浴喷头。


    秋日里的午后,其实天气还保留着几分热意,尤其在浴室这种狭小的空间中。喷头里喷洒下来的热水,渐渐蒸腾成雾气,将浴室笼罩。


    白青染一件一件脱去衣服,姣好的身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蝴蝶骨支棱出令人遐思的美好弧度,仿佛随时都会翩翩飞走……


    厨房里的食材其实上午的时候就被景熠炖在了炉灶上,这会儿只要开火热一热就能入口了。


    火舌舔着锅底,锅里的食物开始飘散出诱人的香味……景熠吸了吸鼻子,好像味道还不错。


    排骨的肉香,混合着玉米的甜香,还间杂着胡萝卜的菜香,都被景熠一点点炖入了汤汁里。现在,所有这些食材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一起组成了玉米排骨汤这道菜,单单吃其中的任何一种食材,都不会只有这一种食材的味道,连每小片胡萝卜里都沾染着排骨的香味,姐姐那个爱挑食的想挑都挑不出来。


    景熠满意地笑了,已经开始肖想白青染抱着汤碗,嫌弃地夹起一片胡萝卜,忍耐地送入口,随即脸上露出意外表情的画面了。


    所以,姐姐的行李箱里究竟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这个问题,突然撞进景熠的脑袋里,让她手中的汤勺顿在半空。


    “咕嘟咕嘟——”


    汤锅里开始冒泡了。


    景熠忙把锅盖盖上,关火。


    先焖着,等姐姐洗完澡出来,味道刚刚好。


    “咚!”


    景熠疑惑地竖起耳朵:像是邻居有人把什么重物摔在了地板上……


    她一下子张圆了眼睛:一梯一户哪来的邻居?姐姐!


    景熠迈开长腿飞奔去浴室。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一边焦急地问着,一边用力地掰门把手。


    后来景熠最庆幸的是,白青染没有在里面把门反锁——


    不然,景熠真的会把门踹开。


    浴室里已经快被雾气笼罩殆尽,一个人影隐约浮现。


    她……是躺在地上的!


    景熠的脑中“轰隆”一声,心跳都要停了。


    她迅速托起白青染的身体,顾不得疑惑白青染的身上竟然还半裹着浴巾:“姐姐?姐姐!”


    景熠的声音抖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拇指按在了白青染的人中上——


    以前听人说过,晕厥的人按人中能救命。


    白青染恢复了一些意识。


    惊觉自己在景熠的怀里,白青染第一件事就是扯浴巾,让人不能不怀疑,她是在晕厥前的最后一秒,抓了浴巾挡在身上的。


    景熠此刻顾不得想这些:“姐姐你别动!我、我抱你出去!”


    说着,真就打横把白青染抱了起来。


    白青染:“!”


    她现在说话都费力,更不要说从景熠的怀里挣扎开来了。


    景熠迅速把白青染抱去了她的卧室,顾不上白青染的身上还沾着水珠,慌乱地拉过被子,把白青染裹在里面。


    她紧张坏了,根本没发现她的身上都是汗水,眼睛也红了,有晶莹的液体滚落。


    白青染被抱出浴室,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涨麻的脑子总算能稍微顺畅地思考。


    她用了两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刚刚经历了什么,就感觉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砸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抬眸,对上景熠通红的眼睛,看到景熠眼角的泪痕,白青染的心脏一下子被刺痛了。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说着:“你哭什么?我又不会死……”


    如果你会哭,我怎么舍得死?


    因为我舍得你哭啊!


    第102章


    乔牧的死, 乔牧的遗物,还有日记本里的那些话,让白青染陷入一种迷障中。


    这个迷障, 关于爱与死亡。


    从踏上E国的土地, 白青染就在回忆她过往三十年的经历,想乔牧,想赵晓华, 想曾经的她自己……她想乔牧于她意味着什么?赵晓华这个母亲于她又意味着什么?爱情与亲情,她真的曾经拥有吗?


    白青染迷失在了情感的迷宫里,找不到出路, 越想越觉得痛苦。


    带着与乔牧有关的东西, 回国的路上, 白青染又想到了景熠。


    她想景熠于她意味着什么?她于景熠又意味着什么?


    白青染甚至想到,对景熠而言, 自己的存在与消失, 究竟哪一个, 才是更有用的?


    异国颠簸, 时差错乱, 已经让白青染的身体疲惫不堪。而面对景熠的时候,白青染又必须伪装起另一副面孔, 继续伪装成一个好姐姐的样子。


    不可以有任何破绽, 因为景熠太聪明了,一丝一毫的漏洞,就可能被她发现什么。


    白青染太累了,身心俱疲, 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就在景熠面前伪装不下去了。


    当淋浴喷头喷出的热水扑打在她光.裸的身体上, 水珠溅在她的脸上的时候,“伪装不下去”这个念头竟然让她有了几分期待——


    如果她真的被景熠发现了什么,景熠会如何反应?


    景熠会不会……


    单单是这样想想,白青染就觉得心跳加速了。


    白青染闭上眼睛,努力将那些旖旎的肖想驱赶出大脑。


    脑袋胀胀的,就像此刻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受她自己的控制,白青染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危险的念头划过,白青染仅存不多的意识告诉她:她可能马上就要晕倒。


    在晕倒前的几秒钟,她最先做的事,不是求救,而是用最后的力气扯过浴巾——


    就算晕倒在浴室里,她也不能让景熠看到她赤.裸的身体。


    这无关尊严……她不能给予景熠不应该的引导。


    已经陷入思维怪圈、脑子更无法正常思考的白青染,却没想过:她刻意用浴巾遮住身体这件事,其实已经在对景熠做“不应该的引导”了。景熠也是女孩儿啊,如果她是异性恋,又怎么会对同为女人的身体产生旖念呢?


    一切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白青染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你哭什么?我又不会死……”


    话未说完,就勾出景熠更多的眼泪。


    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在白青染的脸颊上、被子上,还有一滴恰好掉落在白青染的眼睑上,下一秒就侵入了白青染的眼睛。


    白青染下意识地闭眼。


    刀子、剪子……任何利器,戳在人的身上,都会让人觉得疼。


    这个是常识。


    白青染今天却才知道:眼泪也是伤人的利器,会让五脏六腑全身都疼,侵入眼睛,更会让眼睛又痛又酸。


    因为那是景熠的眼泪啊!


    白青染无声地叹气——


    就在刚刚,被景熠的眼泪侵入眼睛的时候,那个困扰了她许多天的关于“爱与死亡”的迷宫,瞬间迸裂成齑粉,而所有无解的、解不开的、不知道如何解的难题,顷刻间都不再成为难题。


    白青染不知道那短短的刹那自己的意识中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化,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的心境一下子就明朗了。


    乔牧,赵晓华……所有那些关于爱情与亲情的桎梏,令人窒息的桎梏,都随着一声叹息化作泡影,只有一件事是真实的、可以清晰触摸到了:她,舍不得竟以为她哭。


    “对不起啊,”白青染的声音温柔了起来,“吓着你了吧?”


    景熠这才止住泪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摇头:“没有……”


    她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可靠的大人的样子,但是刚才的无措还是暴露了她的孩子气,她还红着眼睛,看起来就像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


    白青染的心软得像被揉进了蜂蜜,粘糯着,还有几分甜意。她想撑起身抱抱景熠,随即意识到这样做又容易引人遐想,于是只好遗憾地放弃,改为握住了景熠的手指:“我只是缺觉,有点儿低血糖。真的没事儿……别害怕。”


    景熠抿紧了嘴唇,目光落在攥着自己四根手指的白青染的手上。


    手背上的肌肤莹白透光,犹沾着一抹水汽,但似乎比出国之前更瘦了。


    景熠将目光移向白青染的脸——


    姐姐真的瘦了,眼底还有两抹淡淡的青色。


    她在E国究竟经历了什么?


    景熠的心中满是疑问,但她忍住了什么都没多问。


    揉了揉哭得发酸的眼睛,景熠其实也有些窘迫:“嗯……真的没事儿吗?”


    她最关切的,还是白青染的身体:“姐姐不想去医院的话,我给院长打电话。”


    意思是让院长来家里给白青染检查身体。


    白青染摇头:“真的没事儿。你不是做了吃的吗?去拿来我吃,吃饱了睡一觉就好了。”


    对上景熠不放心的表情,白青染又强调:“要是我还不舒服,再去医院好不好?”


    景熠没脾气,只好遵照吩咐去厨房盛汤。


    等她端着热气腾腾的玉米排骨汤回来的时候,发现白青染的卧室门关上了。


    景熠:“?”


    估计是听到了门外的声音,白青染在里面把门打开了。


    景熠于是看到她已经换上了居家的衣服,下面是一条睡裤,上身套了一件短袖T恤。


    看来,姐姐对在自己面前遮挡身体这件事特别执着。


    景熠心想。


    可是那件T恤……景熠的表情有些微妙。


    闻到排骨汤的香味,白青染是真的饿了。


    小熠总是有把她不喜欢的食材变成她喜欢的味道的能耐,比如这个胡萝卜片,小熠是怎么做到一点儿胡萝卜味都吃不出来的?


    白青染吃得香,觉得这碗汤,比L城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手艺都好。


    很快大半碗汤下肚,白青染意识到自己吃相有些难看,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瞄景熠:“很香。”


    景熠一直笑眯眯地看白青染吃。


    白青染吃得开心,她比什么都高兴:“锅里还有。”


    白青染:“不吃了,吃多了睡不着。”


    继而脸红:“小熠,你是不是还饿着?”


    景熠:“我把剩下的吃了。”


    说完,自然而然地接过白青染手里的碗:“姐姐消会儿食就睡吧,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一会儿去接春卷。”


    白青染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应该没有大碍了。


    景熠才敢放心出门。


    美食下肚,很有食补的效用。


    白青染现在觉得不那么难受,只是还有些头晕。


    “好。我也怪想春卷的。”她答应着,不经意地低头看身上是否溅上了汤汁。


    突然表情僵住了——


    她此时才发现,着急忙慌套在身上的T恤,竟然是景熠的!


    “那,姐姐休息吧。”景熠说完,端着空碗离开。


    假装没看到白青染窘迫的表情——


    姐姐那么要强的人,要是被自己发现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还不得更窘迫?


    景熠体贴地想。


    一件T恤而已,谁穿不是穿呢?


    但是这样想着,其实心里还有一丝丝甜蜜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冒出头,让景熠心尖上痒痒的:姐姐穿着我的衣服啊!我的……


    再次来到曾媛的宠物店,景熠心神有些恍惚。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头顶上的风铃,随着推门的动作,发出“叮铃叮铃”好听的声音。


    景熠不知道这个小机关是宠物店原来就有的,还是曾媛的手笔……曾媛那种人会做风铃?


    想象都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


    姓曾的做炸弹还差不多。


    和店门相连的前厅依旧是空荡荡,连个员工的影子都没有。


    景熠真不知道该说曾媛心大连贼都不怕,还是该说曾媛根本没用心开店,就拿着当个窝点。


    前厅的右侧是一排货架子,上面琳琅满目,摆着各种宠物用品;左侧则是一个像收款台的地方,收款台的上方,是一架宽屏闭路电视,屏幕上面分成九块小区域,显示着店里九个不同的位置的事实情况。


    这是监控设备,景熠知道。


    她也知道,曾媛就在某个角落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景熠狡黠地扯了扯嘴角,右手比成一个手.枪的样子,冲着闭路电视瞄准,嘴里模仿着开枪的声音:“啪!”


    这一声话音刚落,蓦地,整个宠物店里的照明设备全都黑了,连闭路电视也彻底黑屏。


    景熠:“……”


    什么情况?!


    这不可能是她造成的,她手里又不是真的有枪。


    景熠正在惊诧得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宠物店深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各种动物的叫声:喵喵,汪汪,还有吱吱……


    那个方向,就是上次景熠见识到装着各种宠物的大大小小笼子的地方,当时她还被各路大佬的眼神洗礼过。


    喵喵汪汪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


    景熠的脑中倏忽划过曾媛那张邪恶的脸:有小孩儿在哭……姓曾的!


    景熠飞速扫过眼前,看到角落里有一根不知作什么用的金属管。她顺手抄起,撒腿就往宠物店里面跑。


    第103章


    景熠一直确信曾媛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窥视着她的生活。


    比如现在,她来接春卷回家,只是玩儿心忽起, 朝着监控设备比划了一下, 所有的照明设备就都没电了。这不就明摆着就是曾媛躲在暗处做手脚吗?


    店里昏暗下来的一瞬,景熠想到的是:姓曾的又要搞什么事?!


    曾媛折腾出什么事,景熠都不觉得意外, 但前提是别把别人扯进来,包括白青染,包括无辜的人。


    在听到小孩儿的尖叫声的时候, 景熠的头皮都炸起来了:曾媛其人, 在她眼中做事是没底线的。鬼知道她会对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孩子做什么!


    景熠被小孩儿的安危牵着, 脑子一热,拎起那根金属管就朝宠物店深处冲了过去——


    就算和姓曾的拼命, 她也要在那张漂亮又邪魅的脸上, 狠敲一棍子!


    和上次来的时候所见一样, 转过前厅, 景熠就看到了两边大大小小的笼子, 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宠物,大部分是猫猫狗狗, 还有鸟啊金丝熊之类的。


    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些动物原本因为周围暗下来叽叽喳喳地叫唤的,景熠的突然出现,让它们都停止了叫唤——


    再次被许多双眼睛注视的景熠,顿生一种古怪的感觉:这些“土著大佬”似乎认出她了, 还熟稔地向她行注目礼。


    景熠:“……”


    曾媛就在前面。


    景熠攥紧了手里的金属管。


    她已经看到了,曾媛的身边有两个小孩儿, 被她扣在怀里的也就两三岁,扯在手里的大概四五岁。


    景熠的眼里有火苗腾烧,一声大喝“放开他们!”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一个奶里奶气的小嗓音比她先开口:“姐姐姐姐,她是谁啊?”


    景熠:“……”


    她确定那个被曾媛扯在手里的小豆丁,不是在叫她“姐姐”。而且,她还成了那个小豆丁口中的“她”,好像她才是无礼闯进来的陌生人。


    曾媛怀里还抱着另一个,她蹲下.身,语气耐心十足,竟然还带着温柔:“这个人是姐姐请来的客人。”


    谁是你的客人!


    景熠心里腹诽。


    她诧异的是,那两个小孩儿,似乎并不是受了惊吓,也不是被曾媛辖制威胁……景熠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风——铃!”曾媛怀里那个小奶娃娃,口齿还不清楚地咿咿呀呀。


    曾媛转脸对上她圆滚滚的眼睛:“好哇!咱们继续做风铃。做完了,把风铃送给囡囡好不好啊?”


    “好!”小奶娃娃拍着巴掌,咧嘴笑得口水都喷在了曾媛的脸上,曾媛也不嫌弃,冲她笑得可温柔呢。


    被她牵着手的小豆丁使劲儿摇着她的衣角:“姐姐姐姐!我还想摸猫猫!”


    曾媛转头又对着她微笑:“那个猫猫是这个阿姨的,你得求她。”


    景熠的脑袋里刚晃过“这个阿姨是谁啊?”这句话,就看到那个小豆丁迈开碎步,啪嗒啪嗒朝她跑过来了。


    “阿姨阿姨!我可以再摸摸你的猫猫吗?它好可爱!”小豆丁改成扯景熠的衣角了。


    十八岁的“阿姨”嘴角抽搐,脑门上青筋嘣嘣直蹦,使劲儿瞪前方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曾媛:姓曾的,你故意耍我呢!


    瞧着景熠被小孩儿缠住,很有些无可奈何,手里的金属棍子往身后背,生怕误伤了小孩儿的样子,曾媛的表情有些复杂。但她嘴上可还是那么欠儿:“小熠看起来比这两个小朋友还要小哦!”


    景熠咬紧腮帮,想说你别叫我小熠!


    而且,她十分怀疑曾媛是故意的:十八岁的“阿姨”,四十岁的“姐姐”,曾媛就是故意的!


    景熠蓦地察觉到了什么。


    是曾媛刚才的眼神,以及内容——


    她那样看着自己,说着“你比这两个小朋友还要小”,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她曾经见过那么丁点儿的自己。


    景熠抿紧了嘴唇,若有所思。


    曾媛已经不理会景熠了。


    她就把景熠撂在那儿,却耐心十足地哄着两个小孩儿。


    景熠听到她絮絮地对小的说:“好啊好啊,囡囡去求求阿姨,求阿姨让咱们有电照明,就可以亮堂堂地折风铃了。”


    又应付大的:“阿姨同意了吗?哦,阿姨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咱们去摸猫猫。”


    然后她就这么着,依旧抱着小的牵着大的,走了。


    景熠就像个纯纯大怨种一样,戳在原地,手里还提溜着一根比她还大怨种的金属棍子。


    这叫什么事儿啊!


    景熠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眼睛瞄到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大笼子。笼子里的一只大金毛,正用悲天悯人的眼神瞧着景熠。


    大金毛的旁边,是一只小黑猫,浑身上下连胡子都是黑的,正朝着景熠歪着脑袋卖萌。


    还有瞪着豆豆眼的金丝熊,以及舔毛的大鸟……让景熠顷刻间有种被大佬们关爱的新丁的既视感。


    随着灯刷的亮了,照明设备重新恢复运转,“嗷呜——”哈士奇要多二有多二的高亢嚎叫,大大小小的笼子里又开始此起彼伏的喵喵喵汪汪汪。


    景熠:“……”


    曾媛没让景熠等过久,隔着一扇门,招呼景熠进去。


    景熠站着没动——


    姓曾的当她是什么呢!呼来喝去的。


    曾媛就没再招呼景熠,足足有五分钟。


    景熠心里狐疑起来。


    陡然听到那扇门里面传出曾媛的惊呼声:“春卷!春卷你怎么了!”


    景熠的心提溜到了半空,顾不得上多想,奔着那扇门就冲了过去。


    她想的是春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就是踹也要把那扇门踹开。结果——


    那扇门只是虚掩,景熠大力推门把自己闪了个趔趄,差点儿以头抢地。好不容易站稳了,抬头,看到正前方的办公桌后面,曾媛笑盈盈地看着她,而春卷就躺在她的怀里,被她一下一下撸着背上的毛,舒服得打起了小呼噜。


    又被耍了!


    景熠一口血憋在胸口,想杀人有没有!


    “小熠,坐。”曾媛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景熠不肯就范,目光却逡巡于曾媛办公室内的布置,最后停驻在贴墙而立的一个大柜子上。


    曾媛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像是一只算计人的狐狸:“小熠在想什么?是在想这里面装了什么吗?”


    她是越来越习惯“小熠”“小熠”地称呼了。


    “小熠以为这里面装了什么?”曾媛竟然起身,走到柜子面前,大大方方地把所有的柜门都打开了。


    里面除了一些杂物,没有其他的东西。


    景熠眉头拧起:“那两个小孩儿呢?”


    曾媛哈哈大笑:“怎么?小熠是以为,我把那俩小朋友塞进这里面了?还是,你觉得这里面还有暗门?”


    她露出浮夸的表情:“小熠不会以为我吃小孩儿吧?”


    一边这样说着,曾媛一边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景熠。


    景熠被她打量得脊背发紧,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像是曾经的她也被这样论斤论两地打量过……


    景熠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那两个小孩儿呢?!”


    如果曾媛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景熠真的会报警。


    曾媛冲景熠歪歪头:“小熠,你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后门吗?”


    “而那两个小孩儿,是隔壁超市老板家的小孩儿,经常到我店里玩儿,很喜欢我这里,他们也很有趣,”曾媛顿了顿,忽然笑得意味深长,“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更有趣……你现在,比以前可有趣多了。”


    景熠一点儿都不喜欢被她夸奖。身为猎物,你会喜欢猎人夸自己“有趣”吗?在猎人的眼中,猎物“有趣”要么意味着好吃,要么意味着有用,总之都是被物化、被利用的。


    景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既不想成为曾媛的猎物,更不可能被曾媛美好的外皮和甜言蜜语所诱惑。她迟早扒了曾媛的皮!


    “春卷还我。”景熠冷着脸说。


    她今天就是来取猫的,不是来和曾媛针锋相对的。


    “急什么呢?”曾媛继续撸着春卷,“小染又没急着让你回去。”


    景熠双眸眯了眯,什么都没说。


    曾媛太阴诡,景熠摸不透她的底儿,自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当猫一样逗着玩。


    “又或是,”曾媛悠悠拉长声音,“你急着回去,想琢磨什么?”


    她抱着春卷重新窝回椅子里:“我早就说过,你想知道什么,来问我,我都会告诉你。只要你想要得到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景熠哼了一声。


    “不信?”曾媛挑眉,“你不就是想得到小染吗?你想和小染在一起。”


    景熠用危险的目光看着她,却不给予她回答。


    曾媛也没指望得到她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你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你的身世不一般了吧?你更应该猜到,当初赵枭把你从老家接到B城,就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你想说什么?”景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曾媛微微一笑:“我想说,你最应该感激的人,是我。是我让你有机会遇到小染,让你有今天这样的——”


    “你有这么好心?”景熠冷嗤。


    曾媛依旧笑着:“我为什么就不能好心呢?你就认定我是个坏人?”


    她说着,拉开抽屉,从最底层翻出一本旧杂志,递给景熠:“看看这个,你会感兴趣的。”


    景熠没接,亦没动。


    曾媛啧声:“真是个固执的小孩儿。”


    她慢悠悠转过桌子,把那本旧杂志举到景熠的面前:“看到了吗?”


    杂质已经很有些年头,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商业杂志。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封面上的人物——


    只看了一眼,景熠就发现这个人和她,长得好像。


    第104章


    景熠从曾媛手中取回小猫, 没急着回家。


    曾媛这个人心黑手狠,诡道着呢,景熠不能不防。她拎了装着春卷的航空箱, 出门打车, 看似是回家,在曾媛的眼皮子底下出租车拐上了回家的那条路。


    景熠在车上看身后宠物店那条街已经被甩没了影,她就让出租车司机在前面改道, 去本市最大的一家宠物医院。


    她早就在那家宠物医院预约好了,要给春卷做个全面的检查——


    景熠还就不信,姓曾的能把那家宠物医院也买下来。


    路程不算近, 一路上信号灯不少, 景熠就逗弄着航空箱里的春卷。


    春卷难得出这么远的门, 也很好奇,扒着箱子的缝儿往外看, 恐怕现在连刚开封的罐罐都吸引不了它的注意。


    出租车司机一直在听交通广播。广播里一开始都是些路况信息之类的, 没什么特别的, 主持人软绵绵的声音听得景熠犯困。


    景熠拿出手机, 想给白青染发条微信, 问问她醒了没。


    这时,广播里却响起了一则寻人启事:“……老人上身穿蓝色外套, 下身穿黑色裤子……患有阿尔茨海默症……有发现老人的好心人请拨打电话……”


    出租车司机脚踩油门, 穿过一个绿灯:“八十多岁了走丢了可不要命?得亏不是冬天……”


    景熠看着远处高架桥上方渐渐西沉的太阳,若有所思。


    在宠物医院里给春卷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之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景熠才稍觉放心。


    拎着航空箱出来, 景熠站在路边踌躇了一会儿——


    其实她还有另一重担心:以曾媛的手段,如果安置什么跟踪器、窃听器之类的呢?


    景熠的目光, 落在了手中的航空箱上。


    春卷刚在宠物医院里被一通摆弄,正不高兴呢,很大声地冲景熠喵喵叫。


    五分钟之后。


    景熠抱着春卷,从楼脚转回主路人行道。


    身后,环卫收垃圾的车,正把垃圾箱铲起,里面的垃圾被倾倒进车斗里……


    景熠笑得狡黠:姓曾的去追垃圾车吧!


    春卷安然无恙,心腹大患也解决了,景熠想着该回家了。


    也不知道白青染是不是还没醒,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


    景熠不安地想。


    她把春卷抱到左手,右手摸裤兜里的手机,动作突然顿住——


    就在她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一个蹒跚的身影哆哆嗦嗦地在走。


    蓝色外套,黑色裤子……


    景熠眼看着那个和广播里描述一模一样的老太太,走进了路边的一家糕点铺。


    她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快步跟了过去。


    糕点铺店面不大,里面却到处飘散着甜香的气味,不知为什么这会儿没有别的顾客。


    老太太停驻在一排排刚刚烤制好的各色点心面前,一个年轻的店员正对着她殷勤介绍:“……奶奶,这是咱们家最经典的枣泥糕,还有这个核桃酥……咱们家是好几十年的老字号,从我爷爷那辈儿就做这个买卖……”


    景熠环视一圈,还真没看出来这家店多么老字号——


    真正的老字号难道不该是门口排起长龙,多得是老主顾就等着吃这口儿吗?


    老太太有些驼背,头发几乎都白了,但是五官生得很好,即便脸上添了很多岁月的痕迹,也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容貌出众的。而且,老太太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她的眼睛花得厉害,脑子应为得病也不清醒,但是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颤抖着手:“就是这个,我家强子最爱吃这个了!”


    店员马上附和:“这个是咱们家的招牌!好多回头客来买。”


    景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心说你搁这儿糊弄谁呢?回头客在哪儿呢?


    老太太好像根本没听到店员在说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给我家强子带着上学……中午当点心吃……那丫头也喜欢……”


    店员更殷勤了:“那我给你过秤啊!”


    说着,拿了夹子和塑料袋,给老太太称点心。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景熠已经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那个店员不知道是在哪儿雇的,演技太拙劣。而老太太……


    景熠转身想走,还是禁不住多关照了一眼老太太,眼底划过不忍:如果她这一次不肯中招,下一次他们又会怎么折腾老太太?


    所以啊,招数不在多么高明,管用就行。


    景熠终究是没离开。


    如她所料,店员给老太太称完点心,告诉老太太“二十五块三,给您摸个零,二十五”,当老太太颤抖着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百元钞票的时候,店员笑容可掬:“对不起,奶奶,我们不收现金。”


    还状似贴心地指了指旁边贴的二维码:“您用手机扫这个,支付宝、微信都行。”


    老太太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脸懵地看着她,又看看手里的一百元:“你说什么?”


    店员又重复了一遍不收现金的话,一边说着,一边还拿眼神瞄门口的景熠。


    景熠无语,心想能设计点儿段位高的戏码吗?


    她朝着店员和老太太走了过去,明显看到店员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你也想演完了早点儿拿钱下班吧?


    景熠内心吐槽。


    坑儿都是挖好了现成的,景熠明明知道,却也只能往里跳。


    幕后那个人,太了解她的性格了,知道她不会忍心让老太太再受一次刺激。


    既然如此,那就跳吧。


    景熠心想。她倒是挺想知道,那人想通过老太太让她知道什么。这老太太难道还能是杂志上那个女人的亲戚不成?


    景熠并不想和店员废话,好似自己真中了他们的招儿似的,像个傻子。


    她拉起老太太的手:“奶奶,我带您去买更好吃的点心。”


    “我不去别人家!”老太太还很固执,“我家小强就爱吃——”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突然粘在了景熠的脸上,话都忘了说。


    那眼神,分明是看到了非常想见的人。


    老太太的脸上绽开了由衷的笑容,反客为主,紧紧拉住了景熠的手:“小岑啊,真的是你啊!你咋跑这儿来了?今天不用上学吗?我们家强子还在学校等着你呢!我们家强子啊,可喜欢你呢!”


    老太太说着,神情黯然下来:“你说说你们俩,天造地设多好的一对儿啊,怎么就没缘分呢!我们强子啊,等了那么多年,一直一直等着你……等得头发都白了……”


    听得出来,老太太的思维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把几十年的回忆就搅和在了一处。


    一如广播里说的,这就是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口中的“小岑”,以及她儿子和“小岑”的关系——


    这才是幕后那人想让景熠知道的。


    景熠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姓曾的勾着她,给她看那本旧杂志,还不肯把杂志给她,口口声声说“想知道更多,小熠就来找我”。现在又利用这个无辜的老太太,把“小岑”这个人强行灌输进她的脑子里……小岑,和杂志上的那个“姜亦岑”,就是一个人吧?


    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姓曾的偏要搞这些弯弯绕,要么就是她脑子有病,要么就是她有别的目的。


    而这个“别的目的”,除了牵着景熠自己找到真相,还有什么呢?


    景熠可不觉得曾媛的盘算会这么简单。


    那个店员仍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景熠都怀疑他就是个NPC,不触发没反应的那种。


    景熠懒得配合他们演戏,暂时安抚住老太太,转脸向店员:“等着我报警呢?”


    店员:“?”


    景熠的声音冷飕飕的:“你老板给你的钱,够你吃牢饭吗?”


    店员:“!”


    然后就撒腿蹽没影儿了。


    景熠哄着老太太离开了点心铺。


    老太太还舍不得那些点心呢,景熠可不敢让她拿回去吃,万一姓曾的做了什么手脚呢!


    老太太是无辜的,不应该成为被曾媛利用的工具。


    景熠很快地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心里就有了决断:“奶奶,您身上带着家庭住址吗?”


    老太太因为她的长相,已经对她信任了七八分。这会儿被问到,立刻如实回答:“有个小纸片儿……”


    有地址就好。


    景熠说了一句“冒犯了”,快速搜索了老太太的外套,果然发现外套右侧内兜里缝着一块浅色的布,上面写着家庭住址和一个手机号。


    能想到把写了地址的布,缝在老人身上,应该是个细心周到的人。而且那个粗劣的针脚,景熠怀疑是个男人的手笔,难道是老太太口中的“我们家强子”?


    景熠的记忆力绝好,发现布上的手机号,和广播里的根本不是一个。


    她哄着老人说话,问出来老人和家里的保姆一起生活。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保姆有问题,说不定故意让老人走丢的呢!


    这还真是姓曾的惯用的手段。


    是圈套也罢,被牵着鼻子走也罢,景熠现在倒是很想知道:曾媛究竟想让她发现什么?


    第105章


    夕阳西下, 将整座城市镀上了淡淡的玫瑰色。


    因为是星期天,将要傍晚的时候,路上的行人、车辆越发稀少, 连白天里热闹的商业区都变得不那么喧杂了。


    这条商业街上有很多家老字号饭馆, 景熠选择了一家家常菜馆,点了两个招牌菜,以及主食, 让老人先垫垫肚子。


    景熠自己是没什么胃口的,她还惦记着被她临时塞回宠物医院照顾的春卷。


    大概因为景熠熟悉的长相,老人特别听景熠的话, 景熠让她做什么, 她就做什么。


    当然她也没停了絮叨:“小岑啊, 你别光看我吃啊,你也吃!看你天天工作那么累, 得好好补补, 我家强子可心疼着呢!”


    老人仍是把景熠当成那个“小岑”, 提到她家“强子”的时候, 还小心翼翼地看景熠的脸色, 生怕让“小岑”不高兴的样子,景熠哭笑不得。


    景熠的手机, 就放在桌边。


    十五分钟之前, 她拨通了老人衣服上缝的手机号,现在就等着对方找到她们。


    如景熠所料,对方是个声音听起来并不年轻的男人,听到老人走失的消息对方明显慌了。


    他对老人是在意的, 景熠想。


    老人应该是真饿坏了,很有些狼吞虎咽的意思。


    景熠喊服务员倒了温水给她喝:“奶奶, 你慢点儿吃,还有。”


    老人“唔唔”地答应着,还是劝景熠:“你也吃,吃饱了才有劲儿加班啊!”


    看来那个“小岑”是个工作很拼命的人……


    景熠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也是,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登上商业杂志的封面。


    景熠不是没想过从老人的嘴里掏出些什么。


    但她不确定,引导一个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会不会对老人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看着老人满头的白发,还有脸上的皱纹,尤其时不时地劝她“要趁着年轻好好保养”“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等阿姨给你炖汤喝”之类的话,景熠就更不忍心做伤害她的事了。


    有人做事没有底线,但景熠不能没有底线。


    景熠她们这桌在饭店的最里面,景熠想要的就是安静,少有人发现和打扰。


    她已经做好那个男人再打电话询问他们具体位置的准备。


    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是通过景熠的描述就找来了。


    他第一眼看到了对面吃东西的老人:“妈!妈你怎么样啊!”


    声音里透着十分的焦急和关切,男人已经快步朝老人走了过去。


    果然是老太太的儿子。


    景熠心想。


    她注意到对方是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脸庞一晃,似乎长得不难看。


    最引起景熠注意的,是他的手背,上面用白色引用胶布贴着一截塑料管,那是静脉输液的留置管,为了给输液的人省一道重新针刺的麻烦,只有经常静脉输液的人才会被医院这么处理。


    所以,这个男人身体不好?


    难怪把他妈交给保姆照顾……


    景熠心里对男人的处境已经有了猜测。


    男人先是急着确认老太太安然,才转向景熠:“是您遇到我母亲——”


    他对景熠很客气,存着感激的意味,但话说一半,就看清了景熠的脸,整个人就僵住了。


    老太太这时候抢着说话了:“这次可多亏了小岑啊,要不妈就得被坏人骗了!”


    老太太说着,拉着男人:“强子,快,和小岑好好说说话!可别惹她生气了啊!你还想打一辈子光棍啊!”


    男人僵硬的表情,因为老太太的话而显出几分尴尬。


    他迅速地安抚了老太太,再对上景熠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淡定,温和道:“是您遇到我母亲的吧?还给我母亲点了吃的,实在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景熠早猜到他会问自己的名字,问完名字就会想方设法询问自己的来历。在确认自己老妈安然之后,这个男人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景熠的长相。


    “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帮忙的。”景熠笑笑,婉拒了男人想要打探她名字的想法。


    她已经站起身:“饭钱我已经付了,等老太太吃饱了,您再带她回家吧。”


    见景熠作势要走,男人急了,高大的身影挡在景熠的面前:“您先别走!”


    景熠挑眉。


    男人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不礼貌:“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无意冒犯您。毕竟您帮我找到了我母亲,耽误了您的时间,又花了您的钱,总得让我有所表示吧?”


    景熠听出他想给自己钱表示感谢的意思,也猜到了他的打算——


    给钱大概率他会要求微信转账,然后就回要求加自己的微信,通过这个方法和自己建立联系,以后徐徐图之……


    这也是景熠想要的效果。


    但是,那样岂不是太容易了?


    景熠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让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么简单。她确信,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她能抠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既然对方比她还要急切,她又着什么急呢?


    景熠微微一笑:“不必了。您就好好照顾老太太吧。告辞。”


    说完,真就一点儿都不犹豫,转身就走。


    男人这次是真的急了:“这怎么能行?您这是做了好事……”


    他还试图与景熠说些什么,景熠依旧微笑得体:“您就当我是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吧。”


    她绕过男人,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您的身体似乎不大好……再请保姆的时候,可得多留心。”


    男人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喃喃自语:“像,太像了……”


    景熠取回春卷,依旧打车回家。


    车窗外面,华灯初上,整座城市笼罩在夜.色之中,万家灯火又将夜.色熏染成了温暖的颜色。


    车里面的广播正在播着一首上世纪的老歌,舒缓复古的节奏将疲倦的人的心熨贴……


    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痒的感觉,景熠低头——


    正对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小粉舌头的春卷的圆眼睛。


    景熠朝春卷笑了。


    无论她将面对什么,她的人生中还有春卷,还有姐姐在家里等着她……


    许是景熠那个笑容太好看了,连没心没肺的春卷都看呆了眼,歪着脑袋:“喵?”


    之前景熠给白青染发微信,问她起床没,好久都没得到白青染的回复。


    回家的路上,景熠拨打白青染的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有回音。


    景熠杂乱的心绪更觉得焦躁不安:姐姐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接电话?


    以景熠对白青染的了解,白青染绝不会睡这么久,连手机铃声都叫不醒。


    下了车,冲进电梯,看着液晶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地增加,景熠的心脏,也经历着电梯失重的感觉。


    冲出电梯,冲到家门口,按密码,开门,一气呵成。


    “姐姐?姐姐!”景熠一边匆忙换些,一边脚步不停地往白青染的卧室赶。


    卧室是空的,看起来床被匆忙收拾过,只有景熠的T恤被贴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


    就在这时,白青染的电话打了进来:“……公司临时有事,我先去公司了……还在开会,忘记和你说了……晚上不用等我,早睡早起,明天还要上学……”


    内容大略是这些,其间还夹杂着白青染的嘱咐,以及对景熠的抱歉,不想让景熠觉得被冷落。


    景熠握着手机,随口答应着,其实兴致不高。


    白青染匆匆挂断电话,又去开会了,显然公司那么的事情很紧急。


    手机还残留着温度,却听不到声音了。景熠悻悻地撇下手机,蔫蔫的——


    她心疼白青染刚从国外回来,就又要操心公司里的事;又觉得特别无助,不是因为被白青染冷落的无助,而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的无助。


    景熠随意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当晚饭,没滋没味地吃着。


    白青染不在家,面都煮得很敷衍,反正能填饱肚子就行,景熠没过多的要求。


    吸溜了半碗面,景熠就饱了。想到白青染还在公司里开会,会还不知道开到猴年马月,景熠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


    她打开冰箱匆匆看了一圈,迅速掂对了四个不费时还和白青染口味的家常菜。不过二十分钟,有肉有菜,四个菜就炒好了,都是小份儿,够白青染一个人吃就行。


    锅里蒸上速冻的金银馒头做主食,景熠想着得找个合适的家什装饭和菜。


    她记起来前一阵刚搬家的时候,看到一个整理箱里有一套崭新的保温饭盒,那个整理箱好像还在书房里,便找了过去。


    东西不难找,景熠很快就翻出了那套保温饭盒,刚好适合给白青染送饭用。


    她正打算转身去厨房把它们刷干净背影,就被书柜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原本整洁的,没有别的东西的书柜里,多了两个玻璃小盒子,每个玻璃小盒子里摆着一小簇白色的花。景熠认得,那是茉莉花。


    她清楚地记得,这里原来根本没有这个东西。


    玻璃盒子的旁边,还有一个旧本子,仿皮面的,看样子是用过的……


    一个念头倏忽划过,景熠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放眼四望,果然没看到白青染的行李箱。


    所以,姐姐已经清理了行李箱。


    所以,这些东西,是姐姐从E国带回来的吗?


    是和……乔牧有关的吗?是从乔牧的……带回来的吗?


    景熠抿紧了嘴唇:姐姐带回来这些东西,是要将它们作为永恒的纪念吗?


    永恒呵!


    活人,是不是永远争不过死人?


    第106章


    远航集团肇始于二十多年前, 是B城的明星企业,在全国同行业也是排得上号的。


    尤其是B城的老居民,虽然他们未必说得清楚远航集团是做什么行当的, 但是提起远航大厦, 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曾经,远航大厦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


    所以,当景熠坐进出租车, 告诉司机“去远航大厦”的时候,司机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径直开上了主路。


    景熠拎着保温饭盒下车。


    就在她的右手边, 十二层的米黄色大楼无声静立在夜.色中。


    当年, 高层建筑在B城还是个稀罕物, 远航创始人、董事长白国浩斥巨资建设了这座远航大厦,曾一度占据B城晚报的大片版面。


    那时候, 十二层的远航大厦在一众最多七八层的建筑物中鹤立鸡群, 尤其在晚上, 布置在大厦上下的射灯、LED等等诸般照明设备, 将整座大厦衬托得像是一座巍峨的皇宫。不, 皇宫可没有它威风。谁家皇宫十二层楼高?


    因为一个远航,带动了周边不知多少产业和商铺。


    那几年, 几乎每一位B城新上任的主要领导, 都把到远航大厦调研走访当作必做的工作。远航集团特意设置了接待部门,专门迎候各路领导莅临指导。“远航集团”这四个字频频出现在各种报纸电视新闻中,一时出尽风头。


    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如今的远航集团,就像已病入膏肓的董事长白国浩一样, 跌入迟暮的境地。


    景熠仰头看着不知何年何月安置在二楼玻璃窗外,向外支出的射灯, 原本黑色的支架已经因为岁月的侵蚀,剥落了一半;米黄色的楼体,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漆过新颜色。


    再看看周围,这些年来拔地而起的高层大楼,二十层、三十层……一个比一个高耸、豪华,将远航大厦衬托得越发可怜。


    还有远处,任何一个身处B城的人都无法忽视的宏展科技总部,有着后现代艺术风格的庞大建筑,此刻就静静蛰伏于暗夜之中。也许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许就在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它就会张开深渊巨口,将孱弱的远航大厦吞下去,嚼得连渣都不剩……


    景熠不知道当白青染站在这里的时候,会做怎样的感想。


    但她也能猜想得到:连她这个对商业竞争一知半解的人都因为眼前的情景而胸闷了,白青染能不上火吗?


    景熠握着保温饭盒把手的不由得稍稍用力,心里面那个打算,原本还有几分忐忑和动摇,此刻唯有坚定不移。


    可能是因为白青染在楼上,远航集团的前台还没下班。


    景熠推门而入的时候,前台值班的小秦刚打完一个哈欠,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


    看清景熠的脸,小秦先是愣了两秒,显然被景熠的美颜暴击了一下,然后蓦地意识到自己的职责所在:“您找谁?”


    对于大公司的人员结构和运行,景熠是做过功课的,她料想到远航集团会有前台这种存在,于是朝小秦微微一笑:“你好,我找白青染。”


    听到“白青染”的名字,小秦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您找白总?”


    说着,暗自打量景熠——


    这个漂亮小姑娘是谁?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是白总家里人吗?会不会是……


    想到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小秦就多了个心眼儿。


    “对,我找白总,”景熠点点头,“麻烦让我上去。”


    景熠一边说一边朝小秦举了举手里的保温饭盒。


    她以为这样的举动能让小秦明白她是来给白青染送饭的,没想到小秦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你、你手里拿的什么!”


    作势就抓起手边的电话:“喂!安保部吗?这里又有一个人,来找公司麻烦!”


    景熠:“?”


    景熠莫名其妙地被“请”去保安办公室。


    刚一进门,门就被关上了。


    景熠皱眉拧脸,看到她的身后多了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安,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啪!——”


    前面穿着一身黑西装的保安景熠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谁让你来的?说!”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景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面色不改:“我是白总的妹妹,来给白总送饭。”


    她冲保安经理举了举保温饭盒:“你们可以和白总核实我的身份,就会清楚了。”


    保安经理嘴一歪,不屑:“你们这伙人,学聪明了啊?都会攀白总亲戚了?我在远航这么多年,都没听说白总有什么妹妹!你骗谁呢?”


    景熠迅速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你说谁学聪明了?是不是之前有谁来,伤了姐姐?”


    保安经理吹胡子瞪眼:“你们自己干的好事……诶?我问你话呢!谁允许你问我了?”


    景熠有些急了:“到底是不是有人伤了姐姐!”


    保安经理当然不喜欢被她的气势压制,手一指:“你给我坐下!再不老实给你送去派出所!要不是白总好心,牢饭少不了你们的——”


    景熠不想和他废话了,转身就走,她现在只想知道白青染的情况。


    保安经理没想到自己一个人高马大、平时挺能唬住人的大老爷们,连个小姑娘都没吓唬住,这小姑娘还敢就这么走了?


    “给我摁住了她!”他高声吩咐两名保安。


    两名保安听令,一个来抓景熠胳膊,另一个夺她手里的保温饭盒。


    景熠真急了:要是饭菜被他们弄洒了,姐姐吃什么?!


    一直以来的锻炼不是白锻炼的,景熠身形敏捷地躲开了两名保安:“你们讲不讲理!”


    保安经理意外:“还挺有两下子?”


    正说着,保安经理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同时隔着一重门,走廊里响起了高跟鞋急促的脚步声。


    保安经理看到来电,马上接起,笑容可掬:“凌助理,有事?”


    手机里和走廊里的声音同步想起:“潘经理,你们是不是扣住了一个小姑娘?赶紧给我开门!”


    然后是“咚咚咚”的砸门声。


    凌冰看到景熠安然无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潘经理,这是白总的妹妹,来看白总的。”


    保安经理的脸都吓白了:“啊——啊!”


    马上赔上一副要多谄媚有多谄媚的笑脸:“景小姐,我们不认识您,您看这都是误会不是?嗐!我们也是被之前那伙闹事的人的给吓跑了,怕再伤着白总,把我们碎了也抵不过白总一手指头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计较,成不?”


    前倨后恭,还能更明显吗?


    潘经理见景熠没作声,更慌了:“要不……要不我给您跪下?我家里还有七十岁老母亲,还有没断奶的娃娃,等着我养家糊口呢!您要是真和我一般计较,我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絮絮叨叨的,江湖气十足,还带着道德绑架的。


    别说景熠不耐烦,连凌冰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好了!潘经理,白总还等着景小姐呢!”


    潘经理点头哈腰:“景小姐,您先请!我过后再跟您赔罪……”


    景熠打断他:“你告诉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人来闹事了?”


    电梯上行。


    景熠沉默不语,目不转睛地看着数字的跳动。


    凌冰瞄了瞄景熠一直提在手里的保温饭盒,第三次小心翼翼地开口:“景小姐,那个饭盒,我帮你拎吧?”


    换来的仍旧是景熠不失礼貌的冷淡回答:“不用,谢谢。”


    凌冰只能闭嘴。


    之前她在机场初见景熠,惊艳于这位景小姐的盛世美颜,更见识过这位景小姐和白总的亲密关系。当时,凌冰只以为景小姐就是白总豢养的小宠物之类的存在,还是个挺漂亮的小宠物。


    没想到,这个“小宠物”也是个有脾气的。


    不,何止有脾气?


    刚刚质问潘经理时的样子,还有此刻散发出来的清冷气场,简直得了白总至少七八分的真髓。


    凌冰在心里“啧”了声,再次回想起白青染在董事会上大杀四方,把一帮老头子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的画面,过瘾!不愧是白总啊!


    她悄悄看着景熠的侧颜,心里琢磨着,假以时日,这位恐怕比白总的能量还要强大、慑人。


    凌冰引着景熠进入十楼白青染的办公室:“十楼一半是策划部,一半是总经理办公室。董事长办公室在十二楼,白总说她先在十楼办公,也是离一线业务近一些,更方便了解公司情况。”


    景熠很聪明,马上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从身份上讲,白青染其实是远航的大股东之一。但是从行政职务上讲,远航的董事长仍是躺在病床上的白国浩。因为谁都知道白青染是白国浩唯一的女儿,也是白国浩在世的唯一的继承人,加上白青染之前的对待董事们的强硬手段,她以总经理的身份入主远航,并且行事董事长的职权,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白青染选择不在董事长办公室办公,一则免得被人说“身份不正”,二则也是为了更近距离地观察整个公司。


    如果说十二楼是天宫,那么十楼就是人间。唯有在远航的人间,才能清楚地看到,并且及时地发现远航存在的问题。


    姐姐的头脑很清醒,更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


    景熠心想。


    她更为自己对白青染这样的人动心,而觉得骄傲无比。


    第107章


    凌冰说:“白总还在开会, 景小姐您就在这里等她可以吗?”


    这里是白青染的办公室,景熠当然没有异议。


    凌冰对景熠很殷勤,问景熠想喝什么。景熠对喝的没什么特别要求, 说白开水就好。


    凌冰转身出去为她倒水的当儿, 景熠自顾将保温饭盒拆开,把四个小饭盒摆在了白青染的桌上。


    办公室这种地方,对于还是学生的景熠来说, 还是很陌生的。但因为这里有白青染的气息,让景熠觉得熟悉,她甚至已经闻到了属于白青染的香水味。


    姐姐每天就是在这里工作, 在这里处理远航的各种事务, 在这里……


    景熠的眉头蹙起, 想起了潘经理说的那件事……她都能想得到,如果不是意外被她发现, 白青染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工作期间还会遇到这种危险, 以及委屈。


    一想到白青染所经历的, 景熠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可能是因为想到白青染吧, 香水味好像更浓了些。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景熠背对着门, 以为是端水回来的凌冰, 也没急着回头。


    凌冰身为白青染的助理,白青染经历的事,她一定都知道细节——


    景熠:“姐姐有没有受伤?”


    又不放心地想要亲眼看看:“被泼脏的衣服在哪里?”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景熠眉头蹙得更紧。


    刚要转身,就听到身后一道她无比熟悉的声音:“里面有一个小隔间, 要不要去看看才放心?”


    语声中带着一种无奈和纵容。


    景熠的眼睛一下子就张圆了,霍地转身。


    面前的, 不是白青染又是谁?


    “姐、姐姐!”景熠就有些磕巴了。


    白青染轻应,把手里的记事本和钢笔放在了桌上,和景熠面对面:“这么晚了,不在家乖乖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嗯?”


    还不是因为你不乖?


    景熠在心里回了一句,却无意在此刻向白青染多解释什么。她有更着急的事。


    景熠拉着白青染的胳膊,生怕白青染跑了似的,上看下看,甚至还要蹲下.身,查看白青染的腿。


    白青染:“……我真的没事儿!”


    景熠不肯被她糊弄了去,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了白青染的衣角上有一抹红色。景熠抖着手,想摸又不敢摸。


    白青染轻叹:“别害怕,不是血,是油漆。”


    “油漆?”景熠怔了怔。


    是了,潘经理说的,那个人泼了红油漆。


    白青染:“可能是换下那件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景熠犹觉心有余悸:如果那个疯子泼的不是红油漆,而是……


    她不敢想下去了。


    白青染知道她在揪心什么,柔声宽慰她:“那个人只是为死去的亲人抱不平。这件事我已经着手解决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你带了晚饭来?正好我饿了。”


    白青染说着,已经自己打开了保温饭盒:“都是我爱吃的?小熠用心了。”


    景熠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免得自己继续担心:“姐姐喜欢就好。”


    凌冰这时匆匆端了白开水回来:“景小姐,您的……白总?”


    奇怪的断句,引来办公室内两个人同时看过来。


    凌冰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啊……白总您吃饭呢?那个……景小姐您的水。”


    景熠:“谢谢。”


    白青染:“让食堂马上送夜宵来,大家吃完,半小时之后继续开会。”


    凌冰赶紧答应着,匆忙联系夜宵去了。


    景熠就守在白青染的身边,小口小口地抿着白水,听白青染说一会儿还要开会,心里也是暗自诧异。


    到底是多大的事,需要连夜开会?


    白青染迅速吃完饭,放下筷子。


    不等她说什么,景熠抢在她前面开口:“姐姐撵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白青染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她提前预见了。


    白青染微愠:“小熠别胡闹!这都什么时间了?你不赶快回家睡觉,明天上学迟到怎么办?”


    景熠难得地对白青染态度固执起来:“上学迟到比姐姐的公司陷入危机、比姐姐有危险更重要吗?”


    白青染:“你说什么?”


    她快不认识景熠了——


    这还是那个她说什么听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小孩儿吗?


    自从出国几日回来,在机场再次见到景熠的时候起,白青染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她对景熠的思念和眷恋越发深刻是真,还有就是,景熠明显地成长了,不论出挑的个子,还是越发脱离了少女感的五官,无不昭显着这小孩儿在短时间内迅速地成长。


    最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景熠的气场,透着一种趋于成熟的感觉。白青染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那几天脱离了自己的关照的缘故。


    小孩儿长成大人,似乎只是眨眼之间的事。而景熠现在的样子,让白青染更有一种“她好像能担事儿”了的感觉。这种感觉,使得白青染无法再把景熠纯粹看成一个需要自己全心照料的小朋友。


    而景熠说出口的话,更是让白青染震撼。这些话是她从来过,更没料到会有一天能从景熠的口中听到的话。


    景熠说:“以前我总喜欢说,我要强大起来,我要保护姐姐。可究竟什么是强大?又如何保护姐姐?那些话都太苍白了。我不想做一个只会空谈的人。姐姐送我去最好的高中,为我的将来都设计好了最好的路,我都记在心上,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这一生都会和姐姐、和远航集团牵绊在一起。但是姐姐,真的需要这样吗?我再用一年读完高三,考上大学,用四年读完大学,然后读研、读博,甚至出国留学……在姐姐的计划中,前前后后加起来,我要用小十年的时间来积攒学历和知识,十年之后再开始学习管理远航。那时候,我都快三十岁了,和姐姐现在差不多的年纪。这样的流程,这么多年荒废在别的不相干的事情上,这真的是姐姐希望我做的吗?”


    白青染因景熠的反问而怔了怔,也意识到景熠接下来可能要说的是怎样“叛逆”的话:“小熠,那不是荒废时间。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你现在就是学生,该做的事就是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才是应有之意。至于将来是否继续深造,那是将来的事。”


    “姐姐也只想看将来吗?”景熠抢白道,“那么现在呢?”


    白青染拧眉。


    景熠急着又说:“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那十二岁就做了宰相的怎么解释?六岁就开始做生意,三十岁成了百万富翁的又怎么解释?”


    “那只是——”


    “姐姐要说那只是特例吗?可姐姐怎么又知道,我,不是特例?”


    景熠没指望一下子就说服白青染,白青染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而且,她也不想因为自己坚持主见,而和白青染产生不愉快。


    “姐姐。”景熠柔柔地唤了一声。


    白青染其实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话,要教训她不许胡思乱想,但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还是心软了下去,那些本该严厉的斥责,也变成了温和的规劝:“小熠,这些都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你放心,我这里的麻烦我会解决的……你别怕。”


    我没怕,我只是想到你每天可能经历什么,而我竟然对此无能为力,才会觉得可怖。


    景熠心想。


    其实她刚才差点儿脱口而出:难道什么样的年龄必须做什么样的事吗?比如,现在的我,就不能喜欢你、倾心于你吗?


    但是那些话,她终究是不能说出口的。


    那样,只会让白青染反感吧?


    景熠咬紧嘴唇,扯回飘飞的心绪。


    她再次组织语言:“我和姐姐的志向不一样,我没想过将来在学术的道路上走多远,大学嘛,我也没想考进清北之类的。对我而言,清北再好,也不如B大好。”


    白青染动容:她明白景熠在说什么,清北再好,不能留在B城,不在自己的身边,也算不上号。


    但随之而来就是不安:无论她对景熠有多么牵恋不舍,都比不过景熠的前程。而且,今日对她如此依赖的景熠,焉知将来不会更依赖另一个人?景熠对她,只是如亲人如恩人般的在意,将来的那个人,才是景熠命中注定的相伴一生的人啊!


    这样想着,白青染的一颗心如坠冰窟——


    小熠,她是会喜欢上别人的……到那时候,我又该如何呢?


    景熠还在直言自己的打算:“……我查过了,B大是985、211院校,在全国前二十名还是能排得上的。如果我考上B大,姐姐不用担心我接受不到好的大学教育。考上B大,于我而言,也不是多么艰难的事……嗯,应该是不难的。”


    “所以,”景熠殷殷地看着白青染的眼睛,“我不去上学了。我就在姐姐身边,一边跟着姐姐学习怎么管理远航,一边自学,反正高三的课程就是一遍一遍地重复之前的,没有什么新课程可言。就算不去上学,姐姐你放心,我会更加倍努力,明年高考的时候,我肯定能考上B大!”


    白青染听得脑袋里嗡嗡的:“你说什么?不去上学了?”


    第108章


    一向乖顺的小孩儿, 突然就说出来特别叛逆的话,还不去上学了?


    白青染顿觉头疼。


    她很想知道,自己出国的这段日子, 短短的几天, 景熠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可以!”白青染毫无犹豫地否定,“不许不上学!”


    景熠的眼底浮上黯然,但并没有就此气馁——


    要是白青染那么容易被说服, 就不是白青染了。


    白青染的脸色沉了下来,已经码好笔记本和钢笔,准备重返会议室了。


    对景熠说的话, 也是毫无转圜的余地:“我让陈武马上送你回家。回家之后乖乖睡觉, 明早按时上学!”


    景熠站着没动, 眼睛一直盯着那支钢笔,姐姐什么时候习惯用钢笔了?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抗拒的意味:“姐姐就不怕我再偷着跑回来吗?”


    白青染拨打电话的动作僵住, 不认识景熠似的看过来, 眉头锁起。


    景熠干脆豁出去了, 直面她的目光:“反正前台已经认识我了, 那个保安经理也不敢再拦着我。就算陈武能把我送回家, 还能一晚上看着我吗?”


    “小熠你——”白青染一口气闷在胸口。


    这小孩儿怎么回事?一直不都特别听自己话吗?怎么现在学会跟自己对着干了?


    小孩儿突然的叛逆让白青染头大,比公司里的麻烦事都让她头大。


    景熠对白青染的气闷无动于衷:“姐姐我是认真的……嗯, 你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说不定姐姐下次见到我, 还是在派出所里。”


    白青染的血压上来了——


    她差点儿忘了,曾经景熠就“离家出走”,差点儿丢了,当时她心急如焚, 最后还是在派出所里找到的景熠。


    现在可倒好,这小破孩儿还敢拿这事儿威胁她了?


    白青染也是有脾气的。


    如果说刚才是觉得景熠小孩子家叛逆, 现在她是真的被景熠气到了。


    她再不搭理景熠,一言不发地拿起笔记本和钢笔,起身就走。


    办公室里一下子就空了,像景熠的心一样空。


    白青染远去的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就像是踩在景熠的心脏上,每一下都让景熠不安,也愧疚。


    对不起,姐姐。


    景熠在心里说。


    但是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对的。


    景熠努力地平缓心绪,可是心跳得还是特别快。


    怎么会不快呢?


    她在赌啊!


    赌白青染对她的在乎,用白青染对她的在乎,来换得她想要的结果……虽然这个结果,景熠认定是对白青染和自己都好的结果,但是首先在情感上,她就伤害了白青染。


    景熠无声叹气。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靠近办公室。


    景熠头都没抬,因为她知道,那不是白青染。


    “白总……”凌冰敲门的手停在半空,“景小姐?”


    言下之意,怎么就景小姐您一个人?


    景熠淡淡的:“姐姐去会议室了。”


    凌冰:“啊?”


    愣了一秒钟,蹭蹭蹭就走了,几乎是小跑着的:“得赶紧通知他们开会!”


    大老板都已经去会议室了,难道底下的人还好意思继续休息扒拉饭?


    好像牵连无辜了?


    景熠挠了挠脑袋,更觉得自责了。


    原本白青染的那些手下可以再多休息一会儿的吧?现在却不能不赶紧撂下饭往会议室跑……


    姐姐你看,这就是我这个不懂人情世故、没有处世经验、更没有管理经验的学生做的事,你就应该把我带在身边教我为人处世啊!难道这些东西我要等到十年以后再学吗?


    景熠在心里摇了摇头。


    看来今天也只能如此了,姐姐应该真的生气了,不会再有反悔的余地。


    景熠悻悻地把保温饭盒里的残羹倒掉,重新收拾起来,准备拎回家去再仔细地刷。


    可她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景熠打算先去楼下找潘经理好好聊聊。


    那个潘经理现在对她怵得很,景熠正好从他嘴里多抠出些关于跳楼的那个人的事,或许还可以了解些公司里别的事——


    多了解些,才能多为姐姐分忧啊!


    景熠正准备给陈武打个电话,让他先去车里等自己,凌冰风风火火地又来了。


    看到景熠还没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景小姐,白总请您现在去。”


    景熠:“……去哪儿?”


    “会议室。”凌冰这么回答的时候,其实眼里也存着几分不解。


    景熠其实更不解。


    现在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远航集团里姐姐的下属吧?姐姐让我去那儿做什么呢?


    一个大胆的猜想划过脑际,景熠的双眼亮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姐姐想通了?


    会议室里,会议还在继续。


    凌冰引着景熠进来,示意景熠坐在后排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她们从开门到坐下都挺低调的,但是不可能没人注意。


    会议室内的大多数人都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坐在白总助理旁边的小姑娘——


    这人是谁?


    白总的新助理吗?


    为什么还穿着休闲装?


    而且这个年纪,也太小了吧?


    在场的都是职场老油条,一个两个的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景熠的存在,其实心里都在暗自盘算起景熠的身份。


    突然被那么多双眼睛注意到,景熠不由得拔了拔脊背,说不紧张是假的。


    景熠的关注点不在这些人身上,进入会议室的第一眼,她就被居中的白青染吸引了注意力——


    白青染仿佛没发现有别人进来,此刻她专心致志于听人发言,笔记本在桌上摊开,手中的钢笔偶尔在上面记录着什么。当她微微侧头的时候,有一缕鬓发不听话地滑下,挡住了她的视线,被她随手挑起掖在耳后,神情始终认真,不苟言笑。


    原来工作中的姐姐是这样的状态啊!


    景熠心想。


    她被白青染勾头发的动作所牵动,心尖儿有些痒痒的,想代替白青染的手指勾起她的头发……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覆盖了。


    白青染认真的模样也带动了景熠,不一会儿,景熠得注意力就被会议内容吸引了。


    景熠梳理了一下此刻所见所闻——


    会议室里的另外十个人,应该都是远航集团高层和部分中层管理人员。他们正在讨论的,是远航接下来的发展计划,其中有很多专业词汇,景熠似懂非懂,一时之间又没法全都记住。


    坐在她旁边的凌冰,这时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还冲她挤了挤眼睛。


    景熠秒懂:凌冰在告诉她,她做了会议录音,如果需要回放,可以找她。


    身为白青染的助理,她一定已经猜到白青染特意让她把景熠带到会议室,是为了什么。


    出于感激,景熠朝凌冰咧嘴笑笑,无声地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那个笑容太好看了——


    凌冰瞬间想到了春水融冰,想到了桃蕊初绽,想到了无边无涯的繁花……


    她的眼睛直了直。


    景熠不解地看着她。


    突然,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像是三九天还开了空调吹冷气,从里往外地冷。


    景熠和凌冰同时感觉到了。


    而那股冷空气,就来自白青染的方向。


    凌冰吓得赶紧低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记事本里,手里攥着录音笔,心里哆嗦着:我刚才做了什么?我是不是惹BOSS不高兴了?


    想到机场见到的BOSS和她的小宠物的互动,凌冰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BOSS不会以为我觊觎她的小宠物把?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啊!


    景熠其实没往某个方向想。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上课的时候不认真听讲搞小动作被班主任抓了个现行,参照齐晶晶。


    景熠觉得冤,她真的没有搞笑动作啊!


    她真的是为了学习,才和凌冰对眼神的——


    还不是为了录音笔里的内容?


    之前已经惹白青染不高兴了,景熠可不敢再让白青染觉得自己不争气。


    她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对上白青染的方向。


    白青染压根儿就没看她。


    景熠:“……”


    怎么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呢?


    景熠困惑地挠了挠脑袋:刚才,她分明感觉到姐姐的目光了……


    会议室里出现了争执的声音。


    一个微胖女人的声音,比别人的更高亢:“……我们公司的技术经理都能把技术参数卖给别人,还未来发展?发展个——”


    意识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大BOSS在场,她及时地闭嘴,没让粗口溜达出来。但是谁又听不出来她的暴躁和气愤呢?此刻还坐在会议室里,还努力维系着远航这艘船的这些人,谁又不觉得暴躁和气愤呢?


    女人努力压抑着努力,但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他还有脸跳楼?!还跑到远航楼顶上跳楼!要脸吗?”


    旁边的中年男人瞄着白青染的脸色,笑着打圆场:“章副总是话糙理不糙。米经理自己做错事在先,是他咎由自取。他家里人更糊涂,还跑来想讹咱们?咱们没报警抓他们,就算仁至义尽了!”


    说着讨好地看白青染:“让白总受惊吓,是我们的错。白总,要不咱们报警吧?”


    白青染自始至终面色微变,抬手止住中年男人:“不必。现在最紧要的,是解决公司的发展问题。”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接口:“白总您说得对,咱们还得一切向前看。”


    章副总鼻孔里哼了一声:“向钱看?哪儿有钱?现在连拿得出手的产品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一个,核心技术还让姓米的卖了!”


    她一向是个火药铳子,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没几个人乐意跟她呛着来,谁没事找虐受?


    白青染的神色沉稳,并没有被下属们的躁动不安影响:“据我说知,五年前我们公司的肖工曾经突破RH技术瓶颈,却被搁置了?而RH技术现在正是市场热点,已经发展到2.0版本。”


    一众下属都沉默了。


    之前打圆场的财务经理赔笑着:“白总,您这恐怕都是老黄历了。五年前的事……肖工恐怕都不在咱们公司工作了。”


    立刻被白青染截断:“据我所知,肖工现在仍在技术部,做网管。”


    第109章


    白青染的办公室嘴里面的右侧墙边有一扇小门, 打开小门,内里别有洞天——


    这是一间比外面的办公室面积小一些的隔间。


    隔间虽小,五脏俱全:一张1.5米的单人床, 实木床头柜、椅子、书桌一样俱全, 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冰箱。


    地上铺着地板,和家里的是一个色系的,床上寝具的颜色和家里的是同样的画风, 也是景熠喜欢的风格,看到它们,景熠就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她好奇地打量了一圈隔间内的布置, 眼睛亮晶晶的:“姐姐, 咱们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吗?”


    到底是小孩儿, 换了一个新鲜的地方,好奇心就按捺不住了。


    白青染只鼻孔里哼了一声, 算是回答她了。


    之前被景熠气到了, 白青染可还没消气呢!


    景熠对于在白青染办公室里面过夜这事儿, 的确觉得挺新鲜好玩儿的。


    但最值得期待的, 难道不是和白青染一起经历这些事吗?


    她自知之前惹到了白青染, 这会儿紧着描补,自然而然地抱住了白青染的胳膊:“姐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着, 还冲白青染眨眼睛:“很晚了, 咱们睡吧!”


    白青染被她搂住手臂的当儿,身体就是一僵——


    小破孩儿身高见长,身体发育也没落下,虽然这“二次发育”不至于多么汹涌, 但女性特征已经很分明了。现在小破孩儿的胸口就贴在白青染的手臂上,随着小破孩儿的身体不安分地蹭啊蹭, 柔软的感觉也清晰得让人不可能忽视。


    白青染身体僵硬,耳尖发烫。


    她面作不耐神色,拨开景熠:“别套近乎!”


    脸上分明写着“讨好我也没用!”,然后转身折回办公桌后面。


    景熠并不知道白青染刚刚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波澜。她是对白青染倾心不假,但到底年纪小,对白青染也是先当成姐姐再当成喜欢的人的,很多事她现在意识不到。


    见白青染不耐烦地走了,景熠就有些慌,她以为白青染单纯是还在生她的气,赶紧颠颠儿地追了出来:“姐姐,姐姐你别生气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就又要往白青染身边粘。


    被白青染瞪了一眼,景熠赶紧止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壮着胆子、又像怕被发现似的,偷偷瞄白青染的脸色。


    办公室里是再正常不过的公务环境,没有床那种引人遐思的存在,白青染耳尖上的热意褪去了大半。


    侧睨景熠,见她怯怯的,好像真被自己吓着了,白青染就禁不住心软,但脸色还绷着——


    小破孩儿胆子越来越大了,要是现在给她好脸,她就得飞上天。


    “开会好玩儿吗?”白青染突然问。


    景熠愣了愣,脑子转得飞快:“姐姐,我去开会,是去学习的,不是去玩儿的。”


    白青染挑眉。


    景熠笑眯眯地看着她:“是姐姐让我去学习的!我很喜欢这种学习,很长见识。”


    白青染哼声。


    小破孩儿越来越会说话了。


    景熠朝她挤挤眼——


    姐姐,我是不会知难而退的。


    白青染当时让凌冰招呼景熠去会议室的时候,其实是存着让景熠知难而退的意思的。


    白青染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不定性,今天想做这个,明天想做那个,都是意料之中的。公务会议,连白青染这个成年人都偶尔觉得枯燥,何况景熠?


    如果景熠连一场会议都坚持不下来,白青染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让她打消“不上学”的念头。


    会议进行当中,白青染暗中打量过景熠,发现这小孩儿竟然全程都听得很认真,从头至尾的认真,完全不似三分钟热血。


    白青染自问,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没有景熠这样好的定力。


    她不确定景熠是被会议内容所吸引,还是为了“要帮助姐姐”而坚持。


    如果是前者,一场会一个多小时,景熠能从头认真听到尾,那就只能解释成天赋使然。


    可如果是后者……白青染的心跳急促了几分。


    她敛下目光,压下了眼底的炽热——


    绝不能让这小孩儿发现她对她特殊的情愫。


    白青染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公事公办的表情:“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感想?”


    这就是有意考较了。


    景熠的手心里不由得微微出汗,有兴奋,也有些紧张——


    姐姐终于肯直视她的努力和打算,但这样笼统的问题其实并不好回答。


    景熠认真地想了想:“可以想到什么说什么吗?”


    白青染:“可以。”


    让一个没有任何经验、连社会都没踏入的小孩儿,表述她参加一家大公司的高层会议的感想,这个题目确实太大了些。白青染想要的,也不是景熠多么高屋建瓴、多么惊天动地的答案,她想要的是另一种东西……


    景熠再次开口,就让白青染意外:“像远航这种大公司的工程师,为什么会成了网管?”


    白青染微讶之后,紧绷的面庞上现出几分笑意:“怎么想起这个?”


    当时开会的时候,白青染说到“肖工仍在技术部,做网管”的时候,底下的人没有一个作声。虽然当时气氛有那么一丝丝微妙,白青染确信自己当时是没有任何情绪地提及这件事的,而后来,在气氛凝滞了几秒钟之后,话头儿就被另一名高管岔开了,再没有人提及这件事。


    可以说,这是整个会议实在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却被景熠牢记在了心里。


    白青染心里多了些期许与兴奋。


    她听到景熠回答道:“工程师不应该是技术人员吗?而且像姐姐说的,这个肖工是能构建一个很厉害的技术项目的人,为什么会沦落到只是做网络管理?嗯……我不是看不起网管,就是觉得一个很厉害的技术人员,去做网管挺可惜的,也……”


    她对上白青染鼓励的眼神,胆子大了起来:“……也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白青染试图引导她。


    景熠又认真地想了想:“就像是……那个保安潘经理,他的职责是维护公司安全。如果有人危害到公司安全,无论这个人是谁,他应该一视同仁地对待,而不会因为这个人是看起来弱小可欺就欺负,因为这个人是‘有身份的’的就恭敬谄媚。”


    “这是不对的,”景熠摇摇头,“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大聪明……这样的人维护公司安全,挺不让人放心的。”


    白青染想到潘经理每次看到她点头哈腰的样子,以及这次泼漆事件,不由得扯了扯唇角:确实挺不让人放心的。


    让她意外的是,潘经理这种事,景熠竟然通过他的前倨后恭发现了不寻常。换成别的同龄的小孩儿,恐怕大多会气愤,而不是思考吧?


    或许真的是天赋?


    白青染为景熠有这样洞察的天赋而高兴,但另一重忧虑又浮了上来:该是怎样的基因,才能造就这样的天赋?


    要知道,景熠从小长到现在,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企业管理与人事。


    白青染继续引导景熠:“那你说说,潘经理这件事和肖工做网管,又有什么关系?”


    景熠似乎被问住了,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


    白青染不急,也不催促她,由着她想。


    景熠想了半分钟,努力组织语言:“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公司管理不应该是这样的。嗯……人才也不是这么用的。”


    白青染感兴趣地追问:“如果你是总经理,你会怎么处理这两件事?”


    景熠“啊?”了一声,真就说道:“如果是我,就把保安经理换成认真负责、对人公正的,把肖工请回原来的岗位继续做新的项目。”


    白青染:“好!就按你说的。”


    景熠:“?”


    直到白青染再次催促景熠赶紧睡觉去的时候,景熠还纠结着:“姐姐,不能这么儿戏吧?这么大的事……”


    白青染睨她:“怎么?你的话以后就可以当成儿戏了?”


    景熠皱巴了一张小脸儿:“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毕竟这么大的公司,公司里的事不是开玩笑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


    “啊?”


    “那个潘经理,我早想替换了。如果今天的事,换做是陈武应对,我想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景熠面露担忧:“姐姐真的没受伤吧?”


    白青染故意逗她:“你不觉得现在问我这个问题,太晚了吗?”


    景熠果然紧张起来,拉着白青染:“姐姐你哪儿受伤了?”


    白青染安抚住她:“好了!你安分些吧!如果真的受伤,我不会故意耽误的。”


    景熠“哦”,小小声:“你还知道在意自己啊?”


    白青染:“你说什么?”


    景熠赶忙正色:“没,没说什么!”


    又岔开话头儿:“那,肖工的事怎么解决?”


    白青染眼底闪过狡黠:“你去解决。”


    景熠睁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青染气定神闲,甚至打开了电脑:“不是说要帮我管理公司吗?不会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解决不了吧?”


    景熠苦了脸色:这是“一点儿小事”吗?


    第110章


    景熠的生物钟特别准, 每天早上到点就醒。


    睁开眼睛,她发现周围的光线是昏暗的,脑子就有些懵。


    怔怔出神好几秒, 景熠想起来这是白青染的办公室隔间里的床上。她惶然四顾——


    姐姐呢?


    匆匆穿了外衣起身, 景熠顾不得叠被,跑出来找白青染。


    她有一个猜想……


    走出隔间,清晨的凉气就扑面袭来。


    一缕阳光投射在窗帘上, 浅浅淡淡的金色,却照不暖空旷的办公室。


    现在已经是秋天,办公室不比住宅, 封闭再严, 也不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办公桌后面的人影, 印证了景熠的猜想。


    她疾步走了过去,果然看到白青染伏趴在办工作面上, 正睡得熟。


    昨晚, 景熠招呼白青染一起躺下睡觉的时候, 白青染说她还有公务要处理, 让景熠先睡。


    景熠真不觉得有多么紧急的公务, 需要白青染觉都顾不上睡,何况还是在刚刚开了那么久的会之后。


    散会之后, 白青染把下属们都打发走了, 包括凌冰这个助理。


    大厦里空荡荡的,白青染就拉下办公室的百叶窗,打开了电脑。


    景熠当时以为她只是因为太忙,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事, 自己守在旁边又帮不上忙,于是就跑去给白青染倒了一杯热水, 放在白青染的手边。


    白青染瞄了一眼白开水,似有不满意。


    景熠马上说:“这么晚了,喝咖啡会睡不好觉。凉白开最好了……”


    白青染已经挥挥手,打发她走了。


    景熠挠挠头,深觉自己已经打扰到白青染了,一步三回头:“姐姐你要早点儿睡啊!”


    白青染没理会她,看起来已经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


    景熠只好一个人去了隔间。


    她原本打算等着白青染的,也曾想过半小时之后去催促白青染睡觉,哪怕是被白青染嫌弃呢。


    可小孩儿觉大,沾枕头不到五分钟,景熠的眼皮就发沉得睁不开,努力挣扎了几次之后,睡意就彻底将她笼罩,一夜无梦。


    现在,看到白青染蜷缩着的身体,在睡梦中还在努力寻找温暖的样子,景熠心里特别不好受。


    看白青染的样子,显然昨晚根本就没去隔间的床上睡,就在办公室里窝了大半宿。


    景熠想,要是她不睡得那么死,还能来催促姐姐赶紧睡觉,哪怕姐姐觉得烦呢,烦着烦着不耐烦了也就不得不去睡了。


    结果现在呢,姐姐就这么趴着睡着了,身上连个盖的保暖的厚衣服都没有,不得冻坏了?


    景熠太自责了。


    “姐姐?姐姐别在这儿睡了……”景熠轻唤白青染。


    她都想好了,一会儿把白青染抱去隔间的床上。


    于是景熠一边轻唤着白青染,一边小心翼翼地手掌护在白青染的后背,准备蹲下.身,抱她起来。


    白青染可能是听到了景熠的声音,轻哼了一声,身体动了动。酸.麻的手臂,让她在半梦半醒中皱起了眉头。


    景熠心里无语摇头:姐姐你看,这就是不听话后果,胳膊都压麻了吧?


    白青染在迷蒙中动了动右臂,右手刚好碰到旁边的鼠标,休眠的电脑屏幕也在这时亮了。


    景熠无意去关注白青染在处理什么公务,但在随意地看了一眼之后,景熠的眼神就被钉住了——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财经新闻页面,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景熠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试图环抱白青染的动作便停下了。


    她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白青染。


    因为没有了外界的打扰,白青染再次陷入了睡眠之中。


    景熠的目光从白青染的身上,又移到了电脑屏幕上,抿紧嘴唇。


    她还是顾念着白青染的身体,选择先去取了一件外套,披在白青染的身上。


    白青染被温暖又熟悉的气息所包围,发出无意义的轻喃,然后呼吸渐渐平稳。


    景熠的心境却无法平稳。


    她看着那件外套,属于自己的外套,看着白青染恬静的睡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到了电脑屏幕前。


    握着鼠标,景熠的手其实是有些抖的,眼神也时不时地分到白青染的身上——


    生怕某个时刻,白青染突然睁开眼睛,看到她正在做什么。


    其实景熠没在电脑上花费多久的时间,可就是这短短的三五分钟,让她浑身都是汗水。


    紧张的。


    而查看的结果,也一如她预想的那样——


    除了那个财经新闻网页,至少在睡着之前的时刻,白青染没有看其他任何内容。别说任务栏里了,连浏览文档页面都是空白的。


    景熠不觉得白青染会谨慎到连上一分钟浏览过的文档,都要马上删除痕迹,不至于如此。


    难道那个财经新闻页面有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至于让白青染觉都不睡地看?


    景熠其实连那个页面都匆匆浏览过了,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别说和远航集团沾边的了,就是这个行当都没有有关联的。


    景熠想起来昨晚自己接了白开水,放在白青染手边的时候,被她嫌弃地挥开的画面。


    也许,当时白青染并不是嫌弃她打扰了工作。


    也许,白青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务可忙。


    也许,白青染就是故意的,故意假装忙碌了一晚,就为了……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景熠的脑中越来越清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迷惑——


    为什么?


    姐姐为什么不肯和我在一张床上睡觉呢?


    当初刚相识的时候,白青染喜欢找理由和景熠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曾经让景熠多困惑,现在的事就让景熠比之前更困惑。


    似乎只有一个答案,那个答案就在那儿等着她去看破读懂,可中间却隔着些什么,景熠想要明白,又无法明白。


    她为此而感到焦躁不安。


    直到白青染醒来,洗漱完毕,景熠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白青染已经换了一身公务套装,亚麻的质地很衬她的身材。景熠发现她已经把长发盘起,还画了淡妆,似乎要参加什么重要活动的样子。


    “姐姐要出门吗?”景熠问,“不先吃早饭吗?”


    白青染却说:“你跟我一起去。”


    “啊?”


    敲门声传来。


    凌冰风风火火地赶来,左手提着一份热乎的简餐,右手拎着三个大包装袋。包装袋的上面的LOGO,景熠认得,就是白青染经常给她买的那个牌子。


    白青染指示凌冰放下东西,又吩咐她:“人约好了吗?”


    凌冰办事靠谱:“您放心,已经约好了,餐厅也定好了。”


    白青染:“二十分钟之后出发。”


    凌冰:“好的!我去安排车。”


    凌冰离开,白青染就让景熠把那份简餐赶快吃掉:“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剩下五分钟换衣服。”


    景熠不明就里:“给我的?早餐?那姐姐你呢?”


    白青染亲自给她打开餐盒,插.好习惯,勺子塞进她手里:“我没胃口。”


    “那我也——”


    “我们要去和一个很重要的人共进早餐,你要是饿得肚子咕噜叫,那可不行。”白青染阻止了景熠试图陪着自己挨饿的打算。


    景熠有种被嫌弃的感觉,心里小小腹诽着难道你的肚子就不会饿得咕噜叫吗?


    景熠闷头吃饭的时候,白青染已经把包装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新衣服和鞋子,都是景熠的尺码。


    “一会儿换上这身。”白青染说着。


    冷不防景熠靠近:“姐姐,啊——!”


    白青染:“?”


    不由得转身。


    一个刚好一口大小的三明治,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三明治是被景熠投喂进了嘴里,可与此同时,景熠的手指也擦过了白青染的嘴唇。


    白青染:“!”


    半张着嘴,呆住了。


    景熠不解地看着白青染:“姐姐,嚼啊!”


    白青染这才像是被解穴了一般,后知后觉地咀嚼起来。


    烤得金黄的小面包坯的焦香味,奶酪的醇香,培根的肉香,混合在一起,变成了足以慰藉白青染饥饿感的滋味。


    大概真的是饿坏了,白青染诧异地发现,里面的蔬菜,小黄瓜、甘蓝丝、生菜叶等等,都不让她这个讨厌蔬菜的人,觉得讨厌了。


    而在这许许多多混杂在一起的香味之中,另一种感觉异军突起——


    就在刚才,白青染分明感觉到景熠的手指擦过了她的嘴唇。不止嘴唇,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景熠的指尖,和那个刚好适合入口的小三明治一起,碰到了自己的舌尖……


    白青染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她突然快步朝卫生间奔去。


    景熠戳在原地,完全摸不到头脑。


    她亲口验证过的,那个小三明治的味道真的很好。因为味道好,又怕饿坏了白青染,景熠才凑过去投喂的。


    怎么姐姐是那个反应?


    好像吃了奇怪的东西的样子……还跑去了卫生间?


    景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蔬菜!里面有蔬菜!


    不会是三明治里面夹的蔬菜,犯了姐姐的忌讳吧?


    她赶紧跟着也跑了去,拧门把手,发现卫生间的门被从里面锁死了。


    “姐姐!姐姐你还好吗?”景熠想到白青染一宿不得安睡,可能还被自己给喂吐了,心里又急又愧。


    景熠不知道的是,隔着一扇门,卫生间镜子里白青染,和她的本尊一样,脸红若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