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冥王已经明白。
漱清真是讨厌黑色吗?
不,他只是讨厌穿黑色衣服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冥王自己。
听着漱清说起这些失忆了都无法忘却的经历,冥王一面觉得心头发堵,一面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发堵。
这些事就是他做的。
当初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去做这些事,冥王比谁都清楚。
所有恶劣的心态都是原因,没有丝毫苦衷,那时他对漱清没有一丝真情,只有想要征服的侵略,并以此为乐。
而如今回想也成为灾难。
因为一旦想起,冥王就好像明白漱清为什么拼了命也要逃离冥界,逃离自己了。
甚至于漱清为什么要寻死,冥王也会顺着想到,真只是因为仙君要成亲了吗?
漱清真会因为这样就深受打击,到要寻死的程度吗?
可冥王也不敢承认,漱清寻死的最大原因,或许是在他身上。
是对自己的惧怕超过了一切,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回到自己身旁,在那一刻的绝望远远超过了对求生的渴望,所以漱清才会选择走向没有回头的死路。
如果真是这样——
他不敢想,等漱清恢复记忆后,怕是会加倍痛恨自己吧?
到时不会掐死他们的孩子出气吧?
冥王喉头发紧,呼吸都急促了两下,等到平稳后,才能艰难开口:“……当然没有这样的事,有我在,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
但也管不了以后的事了。
冥王只能先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好,总之要让小蝴蝶平安将孩子生下。
漱清缩在冥王怀里,隐约感受到了冥王的情绪变化。
是丈夫在心疼自己吗?
漱清说:“……可是真的很痛,我感觉到很痛了,那个家伙真的很坏,一直在欺负我。”
冥王感觉心脏又紧缩了几下,也只能继续哄骗:“会不会是你以前做的噩梦?因为让你太害怕了,所以才如此印象深刻?”
漱清眨眨眼,虽然内心更偏向是真实发生的事,可又觉得丈夫的说法也有道理。
他的丈夫家大业大,府内佣人看护无数,醒来这几天,他更是能感受到丈夫对他强烈的保护欲……怎么都能保护好他,不至于让他被坏人抓走吧?
说是噩梦也有可能,因为脑内所有画面都模模糊糊,连人脸都看不清楚。
画面内容也是前后不连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漱清根本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梦里救我!”
“……”
漱清再开口,说的话就很无理取闹,一听就是在故意找事。
竟然还叫人去梦里救他?
但冥王满心都是对漱清的愧疚,所以漱清说什么都会纵容。
“……是,都是为夫不好,让清儿做了这么可怕的梦。”
纵容到故意试探的漱清都觉得不可思议。
“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噩梦了,就算梦到,为夫也会去梦里保护清儿的。”
“……”
怪肉麻的。
故意找麻烦的是漱清,结果又是他先感到不习惯。
“……就算你说这么多好听的,我也讨厌黑色,你就是不准穿黑色的衣服。”
“好,为夫不穿黑色。”冥王问,“那清儿觉得什么颜色适合为夫?”
要论适不适合,其实都适合,他的丈夫皮相俊美,穿什么都好看。
只是漱清不喜欢他穿白色,更不喜欢他穿黑色罢了。
漱清想了想:“墨绿色吧,我想看你穿墨绿色。”
“暗紫色也不错。”
“灰色的也行,银色的也可以……但是不准在衣服上绣蟒蛇图案了,我不喜欢蟒蛇。”
“好,好,都听清儿的……那清儿什么喜欢图案呢?”
漱清很快回答:“我喜欢蝴蝶……对了,你不是要请京城的裁缝过来吗?到时我就要在新衣服上绣蝴蝶,你也得找最好的绣娘,我要最漂亮的蝴蝶。”
“好,找最好的裁缝,最好的绣娘,给清儿绣最漂亮的蝴蝶,做最好看的衣裳。”
漱清看似折腾,实则并不难哄,他又没要求什么星星月月,不过就是让冥王多费几句口舌罢了。
闹着要出来的是漱清,实际他的精神却没太好,只这么一会儿,多跟冥王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犯困,昏昏沉沉想睡觉了。
还坐在冥王腿上,漱清便很自然地往他胸膛靠了靠:“……殷无渡,我困了,想睡觉。”
冥王偷偷松口气,抱着漱清站起来:“那就睡吧,我抱你回去。”
但连回房间都坚持不到,才走到半路,漱清就睡了过去。
陷入睡眠的前一秒,他迷迷糊糊地想——也许殷无渡说的是真的,自己真是因为不幸坠河才失忆了。
从他今天闹着一定要出来院子逛逛,而殷无渡对他各种要求都纵容的情况来看,自己还真有可能也是这样闹着要去夜市。
虽然无法解释他对殷无渡产生的排斥感,但比起直觉,漱清也愿意相信现实。
体会了殷无渡对自己的纵容宠爱,他至少能相信丈夫心里是真有自己的。
漱清完全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
醒来是在深更半夜,屋内一片漆黑,而他喉咙发干,很需要水。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意识也模模糊糊的,漱清下意识喊道:“……春梨,给我倒杯水。”
没有人回应。
他又喊了声:“……春梨,春梨,给我倒杯水。”
这次有人回应了。
一片黑暗中,他隐约看到蜡烛的光线燃起,从远处快速移动到自己面前。
“夫人,怎么了?”
漱清一下清醒。
这个丫头好陌生。
夫人。
也是个好陌生的称呼。
这不是他的称呼,不应该叫他夫人的。
可不是夫人的话,又该叫他什么呢?
漱清想不出。
“……夫人,是不是口渴了,还是饿了?”
一边问着,丫鬟就已经将杯水递到嘴边。
漱清连忙喝了一口,但喝完脑袋就更清醒了,他道:“……我饿了,还有没有包子,我想吃包子。”
“有的夫人,夫人稍等,奴婢现在就去拿。”
最近夫人睡觉时间多,什么时候醒来不一定,而老爷十分宠爱夫人,生怕夫人饿着,所以无论何时都备着各种食物。
不多时,伺候的下人就变多了,屋内亮起好几支蜡烛,光线明亮起来。
丫鬟也很快端着包子回来,身旁还跟着另外几人,分别端着丰盛热乎的肉菜,以及新鲜的水果糕点。
漱清不记得自己以前的胃口有多大,但从这两天的情况来判断,简直像个无底洞。
丫鬟端来的十个包子全部吃完,又吃了很大一块羊腿肉,还吃了两碗汤圆。
吃饱喝足,漱清想起来问:“……对了,春梨是哪个?站出来让我看看?”
丫鬟们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她不在这里吗?”
距离漱清最近的丫鬟答话:“回夫人,这里并没有叫春梨的丫鬟。”
“……”
漱清一愣。
那他下意识喊出口的春梨是谁?
“……没有吗?是不在了,还是从来没有?”
丫鬟诚实说道:“回夫人,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
“……”
可他对春梨的记忆除了名字,还有朦胧的模样。
总不可能也是梦里的人吧?
漱清讨厌这种分不清现实跟梦境的感觉,像在被什么力量玩弄,让他看不透摸不清,成了愚蠢的笨蛋。
莫名有点生气。
但肚子在这时突然动了一下。
漱清浑身一怔,醒来这么多天,第一次如此明确感受到另一条生命在身体里的存在感。
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有条小鱼在肚子里游泳。
漱清一直以为自己是排斥这个孩子的,可直到它在肚子里展现了鲜活的生命力,竟会让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
是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
第一反应就是要将这件事分享给殷无渡,但直到这时,漱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殷无渡并不在身边。
深更半夜的,那么宠爱纵容他的丈夫竟然没在身边?
这像话吗?
漱清皱了眉,问道:“老爷呢?”
丫鬟按照冥王交代过的话术回答:“老爷还在书房处理文书呢……近日事务繁杂,老爷常常忙碌到深夜,夫人先睡吧,老爷忙完就会过来的。”
“……”
这种说法岂能瞒过漱清。
殷无渡只是个做生意的商人,大晚上的能处理什么文书?
就算真有,又怎么会处理到深夜,朝廷大臣都不一定有这么忙碌吧?
“你们去请老爷回来,就说我不舒服,现在就去。”
实际冥王根本不在书房,没人知道他去了哪,这些行踪更不是丫鬟下人能过问的。
但又不能让漱清发火,丫鬟只能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气氛紧张起来。
虽然欺骗夫人的是老爷,怎么都不该怪到下人头上,可要是安抚不了夫人,必然成为下人的无能。
万一再让夫人生气,动了胎气,那他们就该全部等死了。
另有丫鬟劝说:“夫人还是先休息吧……夫人怀着身孕呢,身子最要紧……”
“不用,我刚睡醒,现在清醒得很,就等着老爷回来。”
“……”
可一个根本不在府内,没人知道去向的人,怎么可能回来呢。
时间缓缓流逝,蜡烛都燃尽了半支,漱清却还是不见殷无渡的身影。
“去了这么久,传话的人还没回来吗?”
“……”
“你们实话告诉我,老爷真在书房吗?”漱清敏锐地问,“老爷是不是在外面养人了?”
虽然还是会对殷无渡感到排斥,但并不妨碍漱清想要树立绝对的身份跟地位。
他是绝不允许殷无渡纳妾的。
要是殷无渡敢在外面养人,漱清保证亲手剁了他。
【作者有话说】
自从小蝴蝶离开冥界后,真是每一章都让我写得爽爽的[墨镜]
第42章
漱清询问的语气虽不太好,但状态还算冷静,没有怒发冲冠,更没有要打人砸东西出气。
“你们尽管如实说,我保证不会迁怒你们。”
可丫鬟们已经被吓了个半死。
谁敢说?
万一用了哪个不恰当的字眼,不用等漱清迁怒,老爷就会动手把他们打死。
“夫人您多虑了,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是啊,夫人……老爷对夫人一心一意,怎么可能会在外面养人?”
“真是因为这两天事务繁忙,如今已经派人去请了,老爷肯定马上就回来了。”
这是真的。
至少在府内没有,还是从来没有,连夫人都是才带回来的。
但漱清不信。
书房距离这里很远吗?
半支蜡烛的时间过去了,殷无渡就算爬也爬回来了。
明摆着是压根不在府内。
而能让男人深更半夜不着家,甚至夜不归宿的——无非就寻欢作乐这点事。
何况是像殷无渡这样有钱有势的男人?
说实话,府内没有三妻四妾已经是让漱清感到困惑的事了,现在再想,说不准就是殷无渡养在了外面。
还真是越想越有可能。
若果真如此,那自己失忆的真实原因也将变得充满疑云。
殷无渡说落水就是落水?
搞不好是自己无法接受他在外面养人,大着肚子也要去弄死对方,结果过程中不幸伤到脑袋,才变成了如今这样呢?
“你们老实交代老爷去了哪,我保证不跟你们计较,但你们要存心为老爷隐瞒……呵,之后被我知道真相,我把你们舌头一个个拔了。”
丫鬟吓得跪倒在地。
“奴婢不敢撒谎,老爷真在书房,先前通宵达旦的日子也不少……奴婢岂有胆子欺骗夫人……”
“是啊夫人,如今夫人身子要紧,切莫为了这点小事动气,老爷肯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但漱清还是不信。
心里更清楚,这些下人肯定都帮着殷无渡说话,就算殷无渡正在妓院寻花问柳,下人也会坚称他在为正事忙碌。
除非被漱清抓个现行。
只要他亲自去书房看看,不就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了吗?
才这么想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动了动,像条活泼的小鱼,将肚子当成了池塘,在里面游过两个来回。
漱清伸手摸上肚子,心里偷偷地问:小家伙,你也觉得我被骗了,是不是?
小家伙真像感应到一般,立刻再游了一下。
漱清的眼神因此坚定起来,看,连还没出生的孩子都在赞同他了,殷无渡肯定没在干正事。
漱清当场掀开被子下了床,一手托着腰,不顾跪在地上的丫鬟们,咬牙切齿地直接往房门走去。
丫鬟们惊慌失措,连忙阻拦:“……夫人,您这是要去哪?”
“夫人,大夫说了您要静养,不能随意下床走动,还是快点回去吧。”
“夫人息怒,夫人保重身子。”
“夫人,老爷说了您不能出去的,夫人请回去吧。”
夫人夫人夫人。
满耳朵都是这声莫名其妙的夫人,吵得漱清耳朵都疼,火气蹭地一下就冒上来。
“吵死了吵死了!不要叫我夫人,都给我闭嘴!”
丫鬟们迅速全部噤声。
“我现在就是要出去,你们谁敢拦我!”
躺着时没什么感觉,白天被抱出门时也没感觉,眼下动怒一哄,肚子还真冒出几分下坠般的酸胀感。
但漱清铁了心要出去,那么无论何种情况都无法将他阻止。
结果屋内这些丫鬟仅是阻挡他的第一环。
打开房门,漱清才发现,门口至少站了十来个护卫。
见到是漱清要开门出去,迅速围上前,几乎同时开口:“还请夫人回去!”
“……”
比起丫鬟们的安抚劝阻,这些护卫明显多了强硬。
好好好,好得很。
漱清气笑了。
是故意安排成这样的吧?
要是软的不起效,那就来硬的?
而且十多个护卫?
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这哪里是保护,这分明是看守!殷无渡是在关押他!
这下漱清是真上火了,怒声吼道:“我今天非出去不可,你们谁敢阻拦,都给我滚开!”
但护卫们一动不动,还是那句:“请夫人回去!”
跟丫鬟们不同,这些护卫面无表情地笔直站着,或许是天黑的缘故,乍一眼竟不像人类,倒像是被下了咒的傀儡人偶,似乎个个身后都在冒阴森鬼气。
漱清起初一惊,随即怒火更甚,抬手就抽出了最近一个护卫的佩剑,恶狠狠地说道:“都给我闪开,不然我砍掉你们脑袋!”
丫鬟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赶紧跪在漱清脚边:“夫人息怒!还请夫人息怒!”
但面前这些护卫依旧面无表情,冷静得渗人,似乎一点不怕漱清对他们动手。
而看着自己亲手抽出的长剑,漱清心里也闪过一阵恍惚……类似的场景似乎以前也发生过?
好像不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抽出剑来了?
“夫人……夫人快看!是老爷回来了!”
“夫人,真是老爷回来了!”
漱清转头往前看,不远处一道墨绿色的身影正飞快朝着这边而来。
眨眼之际,殷无渡就到了身边,挡在眼前的护卫们立刻散开。
看见漱清手里拿着长剑,那一秒,冥王差点连心跳都停了,赶紧伸手夺过。
冥王到底力气大,方式也强硬,漱清还没反应过来呢,剑已经被他扔到了地上。
“这是能随意拿在手上的东西吗!多危险不知道吗!”
“大晚上你不睡觉做什么,在这里动刀动枪的,还怀着孩子呢!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不怪冥王语气凶狠,那一刻是真的理智失控,大脑压根来不及思考,一张开嘴,这些话就自动跑出来。
“你能下床吗!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还不赶紧回床上躺着!”
气人!
真是太气人了!
上天入地就这只小蝴蝶最能气人!
而漱清被冥王这么一凶,起初完全懵了,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后,愤怒是一回事,更多竟是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委屈。
眼眶一下就红了,视线模糊。
喉头也哽咽到发不出声音。
冥王又慌了。
何时见过小蝴蝶这样落泪?
他向来是最能忍耐,最不愿意示弱的性格。
“清儿……”
冥王迅速冷静下来,软了语气,想赶紧讲几句好听的话安抚。
但也来不及了。
豆大的泪水从漱清的眼眶滚落,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脚步重重往屋内走。
每一步都恨不得将地踏穿,每一步都踩出惊天动地的架势。
冥王更要被他这样的动静吓死。
平日只能躺在床上静养的人,出去都要抱着才能让他安心的人,这几步简直是在跟他玩命。
果然,等漱清走回床边,哪里还能坐下,肚子猛地一阵抽疼,连站都站不直了,直接趴倒在地,脸色煞白,泪水混着冷汗一起落下。
冥王大气不敢喘,连忙将漱清抱起,着急忙慌地差人去喊大夫。
深更半夜闹得人仰马翻。
还好仙界神医没睡觉,很快就能请来。
诊脉后立刻给漱清扎了几针,又强行喂了一碗黑乎乎又黏糊糊的腥臭药汁。
药效很好,漱清的肚子立马不疼,但喝完后,他也恶心地快死了。
“这种情况万万不能再有第二回了,接下去这段时间也一定要好好静养。”
“我会将今日的药方留下,往后再加上这碗药,一日吃五回,先连续吃个七日。”
漱清听完更是绝望,恨不得自己真这么死了。
扎完针,冥王亲自送了大夫出去。
再回到漱清床边,满脸无奈,唉声叹气,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们不争吵,不管什么事都好好说。”冥王在床边坐下,“今晚是发生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动气?又是要出门,又是要拿枪动剑的?”
漱清也不似刚才那般愤怒,情绪冷静许多,但依旧很倔,不肯去看冥王。
“你刚才那么凶我,你得先跟我道歉,不然我不理你。”
“……”
冥王语塞,竟还成自己的错了?
有这样的道理吗?
可又能怎么办?
看了眼漱清微鼓的肚子,如今漱清就是道理。
“好,都是为夫的错,为夫向清儿道歉……刚才不该对你那么凶,应该好好跟你说话的,清儿原谅为夫好不好?”
冥王叹气,语气更软和了点。
“可你刚才也真吓坏我了,这么大晚上的,你挺着肚子拿着剑,是准备要去哪?”
“准备去杀了你。”漱清冷冷地说,“你还有脸问?这么大晚上的,你又去哪里了?”
“你竟然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别说你在书房,这种鬼话我才不信,休想将我当成傻子糊弄。”
“……”
漱清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偷养人了!今晚是不是去那个小贱人的地方了!”
“你最好老实说明,别想骗我!”
压根没有漱清或许是吃醋的喜悦,听到这些话,冥王只有被怀疑的心堵,绝望地直闭眼。
“什么小贱人,又是外面养什么人,当然没有,统统没有……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别说现在没有了,以前在冥界都没有。
不管先前对漱清怎么样,可从远至今,他身边有过的也就这只最能折腾的小蝴蝶。
“那你今晚去哪儿!”漱清逼问,“别说你在书房,打死我都不信!”
多说两句,漱清音量又开始拔高。
虚弱嘶哑的嗓音让冥王心头直颤,生怕漱清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好了好了……心肝儿,我们好好说话,行吗?你别生气,否则我的心脏都要停了。”
冥王没说假话,他的心跳是真快停了。
【作者有话说】
实际在冥界辛苦加班但依旧活该[奶茶][奶茶]
第43章
冥王能去哪里。
他只是趁漱清睡觉的时候,抽空回趟冥界罢了。
冥界也有大大小小的事务在等他回去处理,当然不能一直留在人间。
始终在书房也是真的。
因为冥王就将通往冥界的通道设置在了书房内。
平时不允许任何人踏进半步,假装自己在里面时,冥王也会留个心腹在门外,方便随时过去通知自己。
这次心腹前往冥界告诉他漱清醒来,正在找他时,冥王已经是以最快速度赶回来了。
那会儿心里也没想太多。
就以为漱清是单纯地没见到他,所以想知道他在哪。
就算闹脾气又能闹多大呢。
而且漱清爱闹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估计下人们都习惯了。
结果竟是下了床,拿着剑,闹着要出去。
看到那幕场景,冥王真是心脏都要停了。
一时着急上火,冲着漱清喊了两句,等意识到不对时,却已经来不及补救,漱清火气比他更大,最终还是动了胎气。
眼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看上去虚弱疲惫,却还是难以遮掩眼里透出的强势,更挡不住他的连续质问。
冥王担忧心堵的同时,又感到几分庆幸。
这就是漱清啊。
哪怕失忆了,脾性还是半点未变。
并且在自己的纵容下,不用再虚情假意地伪装什么,理所当然地变本加厉,更难伺候了。
面对漱清的逼问,冥王无奈:“今晚真是在书房,哪都没去,真没有骗你。”
漱清凶狠皱眉,方才还是不信,现在看着更愤怒了。
抢在漱清再度开口前,冥王道:“真的,心肝儿,你想想,我要是不在书房,能这么快赶回来吗?”
至少转移了部分注意力。
漱清道:“……哪里快了,半支蜡烛都燃尽了,爬都能爬到了。”
“好,我承认,从书房到这里是慢了点,但这是因为我大意了,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生气,所以没着急过来。”
“你仔细想想,我要真是从外面回来,那这点时间是不是不够?”
“……”
“这么大的府邸,且不论外面的路途,传话所需的功夫,单单从这走到大门再回来,是不是就够费时了?”
还真是。
但漱清着急上火的时候没想太多。
“……兴许丫鬟是骑马去的!快马加鞭呢!正好让你赶上了!”
“那丫鬟要先从这里到马厩,再去取马,花费的时间岂不更多?”冥王道,“何况丫鬟根本不会骑马,是不是?”
“……”
这么一说,时间上的不合理就能洗涮掉冥王的嫌疑。
但漱清怎能承认:“……兴许这小贱人压根不在外面,就是被你藏在了府内呢!”
“这样时间正好了!”
“我最近又是卧床,你甚至都不让我出去,将我关押在这里!正好去找你的小贱人!”
漱清又成功将自己的怀疑圆回来了。
“什么关押你,我只是叫人看好你,保护你。”
“起初我也觉得护卫多了些,但今晚我觉得正好,这么多人你都要动剑弄刀,要是护卫少了,估计拦都拦不住你。”
“……”
漱清撇嘴。
“……你就借着这点扯开话题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就是将小贱人藏在府内了?”
“真没有,心肝儿……你要怎么才肯相信?”
冥王无奈地说:“我只有你,从来也只有你,不会再有其他人的。”
肉麻的甜言蜜语。
漱清当然不是想听这些,他从头到尾一个目的,只是不想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如今他又是失忆又是动了胎气,每天都要吃药卧养,连出去走几步都不行……殷无渡要真在这时搞什么小妾,他如何接受?怎能接受?
“你怎么证明没有呢?”
冥王愣了愣,还真是好刁钻的问题。
难道不该是怀疑的漱清来证明有这么个人吗?
不愧是漱清。
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话,他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冥王只能摊手:“压根没有这么一个人,这叫我如何证明……清儿非要证明的话,那我只有对天发誓了。”
“今生今世,我保证只有你一人,若存半点假意,便叫我不得好死……就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其实到这份上,漱清也相信是自己误会殷无渡了。
不仅是因为殷无渡一直在努力耐心地解释,发誓的速度又这么快,也因为漱清终于发现了他的衣服——白天自己才说完想看他穿墨绿色,原来这会儿就换上了。
甜言蜜语能骗人,但将他一言一句都放置在心上的细节不会。
漱清也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无理取闹的部分。
只是嘴上无法承认。
“发誓能有什么用,发誓要有用,我早就天打雷劈了。”
“……”
也没想到漱清连自己都不放过。
冥王无奈地笑了出声。
真没招了。
漱清又不满意他笑,觉得是在笑话自己。
“你笑什么?这话很好笑吗?”
冥王长叹声气:“我是在笑,你又能跟我闹脾气了,真好。”
“知道你卧床不醒的这段日子,对我来说是怎样的煎熬吗?”
“……”
“当时所有大夫都劝我放弃,说你伤得很重,说你必死无疑,说我们的孩子也——”
想到这些话,冥王仍会觉得心痛,也能清晰回忆起当时的绝望跟恐惧。
拉过漱清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又亲亲漱清的手背。
“要是救不回你,我都不敢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但好在我坚持到了最后,从未想过要放弃,将你救了回来。”
冥王看着漱清:“所以不管你有多少脾气任性,尽管发尽管闹,我都能哄你……就是不准再拿自己的身体胡闹,知道看见你拿剑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有害怕吗?”
漱清大发脾气时,并没想过接下去要面对殷无渡这些真情流露的告白。
又有谁听到这些话能不被触动呢?
他以为白天殷无渡对他够包容够宠爱了,没想到现在更没底线。
漱清都觉得自己该打住了。
再说下去就真过分了。
虽然下台阶也别别扭扭的。
“这次就是我找不到证据,算你运气好……你要养小贱人就养吧,你可记得藏好了,有本事永远别叫我发现,否则我把你们一起杀了。”
“放心,没有这个小贱人,也永远不会有。”
见漱清的态度终于软和下来,冥王也能松口气。
“看来之后要在书房专门弄个隔间,再放张床了,到时我处理事务,就让你在旁边监督休息,省得你这么黏人。”
两个字又将漱清才平静下去的情绪吊上来。
他不敢置信地问:“……谁黏人了!”
冥王笑了笑:“只是醒来没见到我,你就闹成这样,恨不得翻天覆地的架势,还说不是黏我?”
“放心,你尽管黏,我就喜欢你黏着我。”
漱清都快被他肉麻死了。
鸡皮疙瘩起一身。
“谁要黏你了!我醒来时都没管你在不在,我只是——”
“嗯?只是什么?”
想起当时寻找冥王的缘由,漱清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但不说又不行。
要是不说,殷无渡更该觉得自己是在黏他了。
四目相对,殷无渡就等着他:“你说啊,只是什么?”
漱清撇过脸,不情不愿地开口:“是因为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一下,我第一次感觉到它会动,所以想让你也——”
话未说完,就听到殷无渡激动的音调:“……你说孩子动了?!嗯?真的?!”
接着更是不等漱清反应,大掌直接覆上了漱清的肚子。
“真的动了?!”
也许漱清没什么感觉,但对冥王来说,这其中意义非凡。
当时漱清命悬一线,奄奄一息,那么多神医都束手无策,说他已无力回天。
幸亏有腹中胎儿的存在,护住了他最后一丝微弱的心脉。
之后虽然都活了下来,可漱清虚弱,孩子更虚弱。
寻常五个月的胎儿早该有胎动了,可漱清昏迷那段时间,胎儿也是一动未动。
虽然大夫说孩子继承了他的血脉,有灵力相护,生命力顽强,定会相安无事。
但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毫无动静,便是冥王也会有丧失信心,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
漱清醒来已经好几天,却从未听他说过胎儿有什么动静。
这会儿突然说孩子动了,冥王怎能不激动?
期待喜悦的眼神更无法骗人,然而撞进这样的双眸,漱清心脏却是酸酸涩涩的的胀痛感。
为什么呢。
应该感受到的情绪跟他实际感受到的情绪,两者之间的差别总是很大。
漱清不明白。
殷无渡看上去很爱他,他也愿意给殷无渡生孩子,那他们应该就是相爱的才对啊?
难道自己不爱殷无渡?
或者是殷无渡并没那么爱自己,眼前种种其实全是他的伪装?
但漱清没有推开殷无渡的手,任他抚摸自己的肚子,并对这种触碰感到安心。
“……哼,当然是真的,我难道要做这种谎骗你?它刚刚好像一条小鱼,在我的肚子里游泳,我只是想马上告诉你罢了。”
小鱼游泳。
好可爱的形容。
要不是漱清说出来,冥王这辈子都想象不到怀着孩子会是这种感觉。
“结果发现你不在。”
“深更半夜不在房间,我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丫鬟说你在书房,派人去请却半天不回来,回来了还对我恶意相向。”
好一个恶语相向。
到底是谁对谁恶语相向。
绕到现在竟然还能倒打一耙?
“现在好了,它又不动了……你还摸它做什么?”
“它都快被你吓死,还要被你气死了。”
【作者有话说】
小蝴蝶:让我不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抱抱](小蝴蝶:不是拥抱)
第44章
漱清说话带着十分尖锐的个人情绪,可在这件事上,又很难反驳他。
冥王觉得无比惋惜。
小家伙终于会动了,而漱清竟是想将这件事告诉他——可惜他未能来得及感受一秒,漱清又动了胎气。
这下好了,不知得休养到什么时候,小家伙才能有下次动静。
冥王心里无比失落,大掌还轻覆在漱清的肚子上,听上去像是安慰漱清,实际也是在安慰自己:“……别这么说,小家伙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漱清故意说得难听,就是想刺殷无渡的心,可见他露出如此失落的神情后,又住口不语了。
只是轻轻哼了声。
冥王问:“是不是也该给小家伙取个名字了?”
漱清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嫌弃地看了冥王一眼。
但说起名字,他很自然想起了春梨这个名字。
这里的下人不知道,但自己身边要真有过这么个人,殷无渡应该知道。
漱清直接无视了殷无渡的问题,自顾自问道:“对了,有好奇怪的一件事。”
“嗯?什么事?”
“我刚才醒来的时候,喊出了一个人名,叫春梨,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
漱清什么都忘了,不记得自己不记得仙君,倒记得这个丫鬟?
第一反应还是否认。
跟过去有关联的事物接触越少越好,否则说不定哪天就借着这个名字,想起了遗忘的一切。
那可不是好事。
只是转念再想,漱清歧岂是好糊弄的?
上回已经用过噩梦这个说法了,难道这回还用?
漱清聪明多疑,眼下就算能糊弄过去,明天说不定又绕回来了。
要被他发现一点漏洞,想再圆上可就难了。
见殷无渡没立刻回答,漱清就知道这个“春梨”是真实存在的了。
否则有什么需要思考的?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回答不过三个字罢了。
漱清怀疑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她是什么人?总不至于真是你的小妾吧?”
随口问问。
漱清心里觉得并不可能,要真是殷无渡的小妾,他怎么可能使唤人家倒茶,估计早被自己抓去投井了。
“……”
冥王听到这个问题,又绝望了两秒,不过将计就计,干脆顺着说。
“连我都忘了,结果还记得她?”
“怕你是想收她做小妾吧,偏偏只记得她。”
“……”
漱清一僵,上当受骗。
坏了。
没想到自己身旁竟也有莺莺燕燕。
冥王故意多说一句:“还好没让她跟来,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休想跟她有什么,想都别想。”
这个说法新鲜,也是漱清没想过的,一时难以回答,真被冥王唬住了。
但仍要大着胆子问:“……她是谁?照你这么说,我跟她并没有过什么吧?”
“你还想跟她有什么吗?”
“我都忘记她了,只记得这么两个字,刚才顺口喊她给我倒杯水罢了。”
漱清感觉理亏也还是很不耐烦。
“你不要胡搅蛮缠的,快点告诉我她是谁。”
好一个胡搅蛮缠。
真是所有能用来形容他自己的词,都被他拿去形容别人了。
“先前我们在其他城暂住时,你救下的一个丫头。”
“你倒不是存心救她……其实也没想过要救她,只是碰巧让她得救了,她便视你为恩公,说什么都要报答你,非要给你做牛做马。”
这是根据漱清性格现编的说法。
漱清听了都觉得很像自己,没有起疑。
“那丫头心地不坏,做事也认真仔细,非要跟着,总不能转手把她卖了吧?便留在了我们那边的府邸上。”
“她在那边伺候过你一段时间,后来我们回来了,没有带上她,现在还在那边。”
漱清醒来时念过这个名字,那肯定已经问过下人。
可这边的丫鬟怎会知道春梨是谁?
当然,就算漱清没问,冥王这个说法也几乎没有漏洞。
冥王不确定漱清的记忆处于何种混乱,总之回答时得留下无数心眼,连细节都不能放过。
“难怪我刚才问丫鬟,丫鬟说这里没有这个人,原来是这样……”
不过漱清自己先说出来了。
冥王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
看来这说法成功获取漱清的信任,还让他放下了戒备。
“那为什么不带上她呢?怎么把她留在那边了?”
这就更好说了。
冥王:“你说呢,现在我只庆幸,还好没有将她带来,当初我就觉得这丫头不对劲,对你未免也太尽心尽力了些,如今看来,你对她同样惦念在心?”
冥王稍微一压声线,威严压迫感自动浮现,用在这里,更是满满的醋意横生。
漱清完全不记得这些事,冥王表演又那么真实,他无法为自己辩解,那么只有打住话题。
“虽然我不记得这些事情了,但你这些话绝对都是无稽之谈。”
理不直但气很壮。
“我要真跟她有什么,我怎么还会——”
将她留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还怀上你的孩子?
这种话漱清又说不出口。
“总之不准你用这种语气怀疑我。”
只有他能胡说八道,用各种过分说法去怀疑殷无渡,但轮到殷无渡就不行了。
说完后,漱清开始躲避这件事情:“……好了,不跟你说了,你只会让我生气,我要睡觉了。”
说罢,不顾殷无渡是什么反应,漱清往被子里一缩,侧过身躺下,只肯留个背影。
……
第二天早上,漱清还在沉睡中,被一阵叮叮哐哐的噪音吵醒。
漱清完全没睡饱,活生生被吵醒,气到想杀人。
可一睁开眼,身边就是端着药碗的丫鬟:“夫人,您终于醒了,请先喝药吧。”
“……”
看着黑乎乎的恶心药汁,漱清立刻蔫了。
昨晚闹这么一出,他也付出了代价,要喝的药又增加了。
而且一天要喝好几回,如果不把他叫醒,根本来不及喝。
“夫人,请喝药吧。”
“……”
看到药汁颜色,漱清只想吐,哪还喝得了。
“不喝不喝!外面是什么声音!吵死人了!”
只能先生气地转移话题。
不过丫鬟还没回答,外面的噪音同时停下了,接着冥王推着一把椅子进来。
“清儿,你醒了?”
是把木质的椅子,底下有四个轮子,整个要比寻常椅子大两倍,椅身雕刻精美,扶手两旁的蝴蝶栩栩如生,上面还铺着柔软的垫子。
漱清从未见过这玩意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冥王轻笑,伸手挥退了所有下人,房间里只剩他跟漱清后,才说:“是我想给你的惊喜。”
漱清更不解地看向他。
“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轮椅。”
“轮椅?”
“我带你坐下,你就知道了。”
说罢,冥王直接将漱清抱到了轮椅上。
坐上去一动,漱清就明白了,这是能让他出去外面的好东西。
冥王推着漱清到了房间门口,漱清也明白刚才的噪音是在做什么了——竟是殷无渡让人将这里的门槛铲平了。
“以后就算我不在,也能让下人推着你出去透透气,不用总是在房间里闷着了。”
漱清坐在平稳舒适的轮椅上,望着门外的风景,被吵醒的坏心情一扫而空,难得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有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啊!”
“真是的!”
“你为什么藏这么久,你早该给我了!”
冥王蹲在他面前,没说话,只是笑。
漱清低头看他:“……你笑什么?”
冥王轻声道:“你醒来后,第一次对我笑这么开心。”
其实不止是醒来后,从他认识漱清开始,就没在漱清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
原来小蝴蝶也会这么笑。
是发自真心喜悦的笑,双眸都泛着光。
应该感到高兴吧,能让漱清笑这么开心。
可见到小蝴蝶这样的笑容,冥王心里更多却是苦涩跟刺痛。
以前怎么就没让漱清这么笑过呢。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说,昨晚也是为了做这个,才没在房间陪你。”
“谁知你那么生气……没办法,我只有抓紧时间将它做出来了。”
轮椅上有冥王亲自施下的法术,以后不管漱清去到哪里,又待了多少时间,他全部都能知道。
“清儿,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对我放心。”
“这份惊喜也算我对你的保证,之后你要还不信,可以随时去书房找我……就是千万别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冥王握过漱清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不管你发什么样的脾气,我也能哄你。只要你平平安安在我身边,顺利生下我们的孩子。”
“……”
听完这些话,再尖锐的小蝴蝶都会闭嘴,只被殷无渡这份毫无底线的纵容宠溺震住。
而心底那些无法说清的排斥,也在感受到这份不可思议的宠爱后,渐渐烟消云散了。
他不明白,更不理解,殷无渡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昨晚他那么无理取闹,那么多话都是在故意挑刺,他自己都知道自己过分,难道殷无渡会感觉不到吗?
可第二天醒来,殷无渡竟是更加降低了对他的底线。
漱清真被震住了。
哑声了。
平时的伶牙利嘴都消失了,看着愿意弯曲膝盖,蹲在地上,只为跟自己说话的丈夫,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对我,一直都这么好吗?”
冥王没立刻回答,也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说:“这样就算对你好吗?”
漱清应道:“算啊,当然算。”
冥王更觉得心脏发胀酸涩了。
“你是我的夫人,我对你好是理所应当的。”
冥王慢慢地说:“其实以前,我也有惹你生气的时候……也会让你伤心,让你难受。”
事实真相何止如此。
但冥王只能说:“不过夫妻之间不就是如此吗?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我相信你心里总归是有我的……毕竟,你也只有我一个相公。”
如果冥王只说自己对漱清有多好,漱清不一定相信。
但将好好坏坏混在一起说,可信度就增加了。
漱清听着这些话,心里莫名也有些酸涩,脑内还突然闪过一团白茫茫的迷雾。
什么画面都看不清,更多是一种感觉。
似乎有一个总是身着白衣的高大身影,曾经对他很好很温柔,却又带给他难以忽略的心痛。
难道这就是殷无渡?
可若不是殷无渡,还有谁会穿一身白呢?
难怪自己不喜欢殷无渡穿白色衣服,先前还对他有点排斥的感觉……难道是因为殷无渡以前做过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带给过他那样的心痛吗?
这么想,好像一切都通透了。
醒来已经好几天,但直到这一刻,漱清才找到自己对于这个身份的归属感。
也终于接受了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夫君。
【作者有话说】
小蝴蝶就这么一点点的沦陷心动啦,所以知道我接下去最期待什么吗,哈哈哈哈最期待就是小蝴蝶恢复记忆的时候啊!!想想就很激动!!![墨镜][墨镜][墨镜][墨镜]
第45章
轮椅让漱清的心情大好,没再纠结那些想不出答案的细节。
只恨这把轮椅不能随自己心意操控,必须要有人在后面推他才行。
漱清坐在上面转了半圈,语气轻快,开口催促殷无渡:“你快点推我出去呀!快点快点!”
但这样的漱清实在可爱。
冥王又亲了亲他的手背,随后站起来,走到漱清身后。
漱清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殷无渡将自己推出去,结果冥王方向一转,又将他推回了屋内。
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漱清大声道:“……我说的是出去!我让你推我去外面!你怎么还把我往屋里推了!”
“好了好了,你安静些,不要大吼大叫的。”
叫起来音量还真不小。
“要出去可以,但你总得洗漱打扮一下,再把药先喝了吧?”
“……”
说到洗漱打扮,漱清还想自己真是兴奋过头,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但听到还要喝药,立刻萎靡不振,蔫了吧唧。
“……又要喝药,整天喝药,到底要喝多少药。”
漱清仍是非常不耐的抱怨,但心怀对出去的渴望,语气没再那么激烈。
“每天都在喝药,到底要喝到什么时候,喝死我算了。”
就是很可爱。
没了那些虚情假意的伪装,也没了针锋相对的决裂,眼下漱清对他,都是最真实的脾性。
“等胎相稳定就好了,清儿乖,再坚持一段日子,等好了就不用喝了。”
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看着黏糊糊的黑色药汁,漱清总觉得像是老鼠蝙蝠蜘蛛蜈蚣的尸体加上墨汁一起碾出的黑色血水。
看到就恶心。
闻着更恶心,喝进嘴巴里更是恶心中的恶心。
“清儿乖,一口气喝了。”
这么恶心的药,谁能接受一口一口喝,漱清从来都是一口气喝光,长痛不如短痛。
漱清叹出极长的一口气:“……我可以喝,但是我以后每天都要出去,你不准限制时长,更不能限制距离。”
又开始讲条件了。
但这就是漱清会做的事。
冥王亲自端着药,答应了:“好,只要是在府内,你可以去任意地方。”
“……我还要库房的钥匙!”
“要库房的钥匙做什么?”
“……你别问,我就要。”
转念再想,这要求似曾相识,还在冥界时,漱清好像也这么说过。
冥王想了想,无非就是要拿库房那些金银玉石吧,漱清向来喜欢珍贵好看的宝物。
“好,钥匙也给你,里面看上的什么都给你。”
漱清这才满意些,接过冥王手里的药碗,闭眼皱眉憋气,一口气喝尽。
喝完后,冥王立刻往他嘴里塞了颗蜜饯。
漱清赶紧嚼几口咽下:“还要。”
一连吃了好几颗,恶心的苦味才终于被掩盖下去。
接着梳洗换衣,等漱清以为可算能出去时,冥王又说:“还没吃早点呢,先把早点吃了。”
漱清差点又要发脾气了。
“我不饿!”
“稍微吃两口,你不饿,孩子也该饿了……这么多药都是为了孩子吃的,要是这一口饿坏它,药岂不白吃了?”
“……”
这项理由十分具有说服力,那么难喝恶心的药,他都为肚子里的小家伙喝下去了,怎么能白费呢?
“……那我要你喂我!”
但也不想让殷无渡太舒服,漱清就是想折腾他点什么。
冥王笑着答应:“好,我来喂你。”
因为冥王不觉得这是惩罚或折腾,他很乐意亲自喂漱清吃东西。
下人们端上丰盛的早餐,看着夫人耍任性的小脾气,只是吃口东西都不肯安生。
然而老爷乐意至极,就吃这套,亲自喂着哄着,没有半点不耐,跟平时判若两人。
吃着吃着,漱清突然说:“所以你还是骗了我!”
“……”
“昨晚你说在书房,其实并不在,你是在做这把椅子!”
“……”
这只小蝴蝶,还真是半句话都不能掉以轻心,根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翻回去算旧账。
“最后一口了,先吃完吧,心肝儿,张嘴。”
漱清张嘴吃掉最后一口。
这下是真能出去了,心情又好起来,决定放过殷无渡。
“不过呢,这个不算太过分的谎话……看在你是为了给我惊喜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谁叫他是真被惊喜到了。
冥王喂完最后一口,轻笑:“是,多谢清儿谅解。”
“但以后不准骗我了!以后要是再骗我,我可不原谅你了!”
听到这句话,冥王感觉心脏颤了颤。
若有一天,漱清恢复记忆,发现所有一切都是自己为他编造的谎言——
“好了,我吃完了,赶紧推我出去看看吧。”
冥王回神:“……好,我们现在就出去。”
……
有了能让自己出入自由的轮椅后,漱清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不仅脸上笑容多了,发脾气的时候少了,连对喝药这件事都不再那么抗拒。
跟在身边伺候的下人们如释重负,感觉最近的日子好过许多。
但真能自由出入房间后,漱清出去的次数反而不算多了。
说到底,他只是厌恶被软禁关押起来,自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束缚感。
而在重新拥有这份自由后,也就刚开始热烈了几天,之后很快乏味,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房间里休息。
漱清终于安生下来。
每天乖乖吃药,好好休息,情绪日渐稳定,乱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
就是胎相得以稳定后,肚子也开始逐渐变大,越来越沉。
原先胎儿没什么存在感,不妨碍漱清进行一切活动。
如今却沉得明显,走路好像怀里揣着一只瓜,漱清很容易觉得累,久而久之,也没那么爱动了。
偏偏大夫又在这种时候说,他不能老是躺着不动,既然胎儿稳定没事了,那他就该进行适当活动,不然也不好。
这不好,那不好。
动了不好,躺着也不好。
漱清觉得这大夫简直是庸医,私下闹小脾气的时候,坚决要殷无渡杀了他。
“好了好了,下次换个大夫就是了……我们是正儿八经的良民,怎么能胡乱杀人呢,以后不许再说这么吓人的话了。”
“……”
漱清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实在不像真话,就是挑不出错点在哪。
而下次大夫再来诊脉时,看着模样是变了,但给漱清的感觉却还是同一个。
因为说话方式跟说的内容还是相同,总要让他出去散步走走,不能成天躺着不动。
漱清觉得怀孩子真麻烦,身上好像长出了一个重重的瓜,肚子看上去还像翻了壳的乌龟,模样因此变得丑陋就算了,身体还总有各种不舒服。
都吃那么多药了,还是这里不行那里不行,想做什么都受阻碍。
真麻烦。
他之前一定很喜欢殷无渡,才愿意给他生这个孩子。
这辈子生这么一个就够了,再也不可能给殷无渡生第二个了。
不过时间久了,他好像也真对肚子里的小家伙有了感情。
近日主动翻起了古籍书册,想认真给孩子起个名字,也开始偷偷期待它在肚子里的下一次跳动。
明明大夫都说这小家伙没事了,如今长得很好,健康有力,那怎么就是不肯再动一下?
总不可能是故意的吧?
真气人。
这性格肯定是随了殷无渡,还没出生就懂得如何惹他生气了。
直到一日午睡,漱清在睡梦中被小家伙的动静折腾醒。
最近漱清很容易累,所以睡觉时间又开始增多,饭后一觉能睡三个时辰,从正午睡到入夜时分。
肚子里的小家伙就是在这时有了动作,若最初那一回的动静像小鱼游泳,那么这回便是浪里起飞了。
漱清活生生被闹醒,要换作别人吵他,他早发火了。
可发现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后,瞬间火气全消,还有些说不出的高兴。
第一反应就是要找殷无渡。
漱清坐起来,掀开帐帘,结果瞧见外面天色都开始变黑了,吃惊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是酉时过半了。”
今日殷无渡有事出门,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呢,回来了吗?”
“回夫人,方才老爷正好派人回来传话,说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眼下应该就快到正门了。”
漱清想了想:“给我换身衣服,我出去迎接老爷。”
“……是。”
丫鬟都怪吃惊的,不知漱清今日怎么了,竟要出去迎接老爷。
但老爷肯定很开心。
只要夫人跟老爷都开心,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能跟着有好日子过。
换好衣服走出房间,顺便是当散散步了,省得大夫又说他整天躺着不动。
从住的院子到正门,走个来回,回来正好吃饭。
顾忌肚子里的小家伙,漱清走路不快,一手还得托着腰,一手放在肚子上,感受着小家伙时不时的动静。
最后才走到一半,就跟大步回来的殷无渡遇上了。
漱清难得如此高兴,浑身散发着温柔且明媚的气场,连眉眼都是柔软的。
见到殷无渡,加快了步伐,冲他喊道:“夫君,我有话——”
然而话根本没能说完,才开个口罢了,就见殷无渡像阵风似的迅速到了他面前,伸手将他抱个满怀。
下人们早就见惯了他们之间的恩爱亲昵,都知道老爷离不开夫人,对夫人简直是无下限般的宠爱。
可大庭广众之下抱在一起,还是头一回。
连漱清都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后,只想动手将殷无渡推开。
“你,你做什么呀?你别抱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
冥王根本不管,只兴奋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嗯?再叫一遍?”
【作者有话说】
失忆限定般称呼限时返场
第46章
漱清眨眨眼,回忆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夫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喊出口了。
大概是情感上的转变,让他无法再连名带姓地称呼殷无渡,但也不想跟下人一样当面喊他老爷。
再加上肚子的小家伙终于动了,他实在高兴,所以见到殷无渡的那一刻,就顺着最真实的本心,将心里认为最适合的称呼喊出来了。
夫君。
可殷无渡就是他夫君啊,也没喊错吧?
见殷无渡这么高兴的模样,对他又抱又问,漱清心里升起几分不好意思,伸手想将他推开。
别扭地说:“……你,你要不喜欢,就算了,以后我便不喊了。”
当然没能推开。
冥王满脸的笑意,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干脆直接将漱清横抱起:“怎么会不喜欢,我当然喜欢,心肝儿,再叫一声,以后都这么叫。”
高兴得都快像另一个人了。
总之漱清从没在殷无渡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看着殷无渡这样,漱清都觉得有些好笑了:“……你这反应也太大了,难道我以前没这么喊过你吗?”
冥王瞬间就僵了一下。
还好兴奋依旧主导着情绪,这下弱不可闻,漱清并没有察觉。
嘴角还是上扬着,冥王道:“喊过,你以前当然这么喊过我。”
虽然就那么一回。
“只是你失忆后,终于肯再次这么喊我了。”
漱清第一次叫他“夫君”是在什么场景之下,冥王早就忘了。
记住的只有漱清仅喊了那么一回,往后不管自己怎么要求,过分任性倔强的小蝴蝶都不肯再叫第二回。
一声夫君并不算什么,是得不到东西叫人惦记,小蝴蝶越不肯叫,冥王越想让他叫。
本质还是想让漱清向自己屈服,最好还是心甘情愿的臣服。
不过当初那声“夫君”并不是真情实意,因为漱清内心一直在谋划着怎么逃离冥界。
但此时此刻,这声“夫君”绝对真心。
是失忆后的漱清终于认可了他的付出跟情感,是接纳他的表现,也许还是为他感到心动的表现。
冥王怎么能不激动?
时隔太久,终于再次等到这声“夫君”。
而且等小蝴蝶恢复记忆后,谁能保证他还愿意这么叫?
冥王感觉能听一声都少一声,狂喜之下,也有种一切是自己偷来的悲哀感。
“以后天天这么喊好吗?”
“我的小心肝,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听你喊这一声,又等了多久。”
“……”
真肉麻。
什么小心肝,他不明白殷无渡怎么老能把这么肉麻的称呼明目张胆喊出来,还一点都不害臊。
但怪异的是,好像是听到的次数太多了,漱清感觉自己都开始习惯了,心里并没有什么排斥。
脸颊还有些发烫。
仍是别别扭扭地表示:“……哼,这就要看你表现了。”
冥王很快接上:“我会好好表现的,一定会让你满意。”
“……”
实际上殷无渡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醒来后,漱清从充满戒备,毫不信任的状态,一点点被殷无渡的温柔宠爱软化,逐渐放下怀疑,接受身份上的转变,然后认可了殷无渡的真心,也愿意开始交付自己的真心。
他喜欢殷无渡给予自己的宠爱纵容。
也喜欢他给予了自己锦衣玉食,富足舒适,到哪都有一堆人跟着伺候的生活。
最重要的,也是漱清最需要的,是他感受到了殷无渡对自己的真心。
这些宠溺纵容并非出于对宠物玩意儿一般的逗弄,而是将他当成一个人,当成此生的伴侣,发自真心的珍爱跟保护。
殷无渡这样的身家背景,拥有数不尽的庞大财富,却只对他一心一意,身边没有一只莺莺燕燕,更不用说什么三妻四妾。
谁又能不为这样的真心动容呢?
再冰冷的心都会被捂热。
何况漱清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冷心肠的人。
冥王就这么抱了漱清一路。
毫不顾忌下人的视线,大步流星,直接将漱清抱回屋内,又小心轻放地将漱清放在贵妃榻上。
自己则坐到榻边,握着漱清的手,时不时又要亲两下,满眼里全是漱清,还盛着对这声“夫君”的欣喜跟激动。
漱清任他亲自己的手背,还是有些脸热,感到不好意思,但一颗心又像泡在了温水中,软软暖暖的。
这么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等激动情绪冷静差不多后,冥王又想起来:“对了,刚才遇上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差点忘了。
被殷无渡抱了一路回来,漱清连肚子里的胎动都忽略了。
“……嗯,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奈何这种心情断开后很难再续上,看着殷无渡仍还激动的眉眼神情,漱清就不好意思说出口。
正好殷无渡还握着他的手,漱清便顺着将他的手拉过来,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嗯?”
不需要再用言语说明,很快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动起来。
一下接着一下。
虽没有最初那般有劲活泼了,可动静依旧明显。
在感受到胎动的那一秒,冥王喜悦的表情瞬间停滞僵住,随后手还贴着漱清的肚子,人猛地一下站起来,迅速被更强烈的激动跟喜悦淹没。
“孩子动了?!它是不是在动?!”
“刚才好像摸到它再动?!是不是,它现在怎么不动了?!”
冥王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反应夸张,简直像疯了一样,哪里还像他,根本不是他。
可真实的心情就是如此雀跃激昂。
那一瞬连眼眶都在发热。
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在动。
在经历种种危险磨难,拼命保住漱清的心脉后,只剩最后一口气,虚弱得几乎跟死了一样。
可如今竟真从极度虚弱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发出鲜活的动静,彰显着一下又一下的存在感。
看到殷无渡似乎有些变红的眼眸,漱清居然也开始眼眶发热。
他压下这股莫名其妙被感染的热意,轻笑着说:“……它当然也要休息啊,要是每分每秒都动个不停,我岂不是要被它折腾死了?”
“对,对……你说得对……”
手掌压根舍不得离开漱清的肚子,冥王就这么一直贴着,重新在榻边坐下。
“……它动了!又动了一下!”
真得很不像殷无渡。
反应还比刚才更夸张了,漱清都没想过能从他脸上见到这种神情。
但心底又是高兴的。
因为刚才他也很高兴,就是想将这份高兴分享给殷无渡。
漱清开口:“对了,我这两日,给孩儿想了个小名……”
对冥王来说,惊喜真是一个紧接着一个。
先前漱清压根不肯,虽然失忆了,但内心深处总归排斥着这个孩子,所以才会连这点小事都反感。
现在是真接受了,连小名都已经想好。
冥王笑着问:“好,小名也好……你想叫它什么?”
“叫眠儿吧。”漱清解释,“先前它总不肯动,一直在睡觉,睡了那么久……所以就叫他眠儿吧,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有那么几秒,冥王都做好漱清不会认真取名的准备了。
说不定会是什么毛儿猪儿。
结果是认真想的,是好听的,叫眠儿。
眠儿。
“好,叫眠儿,很好听,很适合它。”
漱清说:“大名我想不好,我也懒得想,到时候再说吧。”
“嗯,不着急,到时候再说。”
简直是漱清说什么都好。
漱清也发现了这点。
于是就想见缝插针,准备趁殷无渡耳根子最软时,提些过分的要求,像是让他去外面走走什么的。
可还没开口,嘴巴才动了动,殷无渡突然附身过来,直接亲上他的嘴,将他所有想说的话全堵住了。
漱清蓦地睁大双眼,有些受到惊吓,更多是不敢置信。
失忆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殷无渡竟然敢亲他!
但实在没有办法反抗,殷无渡亲上来的时候,双臂随之将他紧紧抱住。
呼吸被掠夺的同时,整个人还被殷无渡抱了起来,抱到他的腿上,这下更是无路可逃。
漱清坐在殷无渡腿上,又被困在他的怀里,动都不好动,更别说将殷无渡推开了。
“唔……唔唔……”
直到快透不出气,发出挣扎求饶的声响,殷无渡这才肯放开自己。
漱清大口喘气,耳朵跟脖子根烧得通红:“……你、你疯啦!”
冥王也觉得自己是真疯了。
所以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平衡此时被过度兴奋搞乱的情绪。
刚才视线直直盯着漱清,看到漱清如今日渐丰腴,气色也越来越好,眉目柔和,嘴角还带着笑意,眼神软软地回看着自己——
怎么忍得住?
平时忍得就够辛苦,今天一冲动,什么都忘光,直接抱过漱清亲了起来。
要不是怕漱清透不出气,冥王都舍不得这么快放过他。
便是暂时放过了,也还是抱着漱清在怀中,不停地亲他额头,亲他脸,亲亲他的鼻尖跟嘴角。
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看上去简直想将漱清一口吃了。
而漱清全身被殷无渡的气息包围,倒不讨厌。
虽然没有相关记忆,但身体并没有排斥,肚子里的小家伙更是喜欢,又变回了小鱼,在漱清的肚子里游来游去。
就是不好意思。
“天还亮着呢……你做什么,赶紧放开我……万一下人进来……”
可在这件事上,冥王没再纵容漱清,而是难得强硬起来,怎么都不肯将漱清松开。
“放心,不会有下人进来的,没人敢打扰我们。”
“天很快就会全黑了,我抱你进去休息。”
“……”
冥王馋这一口小蝴蝶,也已经很久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好吧其实作者也馋很久了
但孕期小蝴蝶肯定要来一口的对不对!不然孕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什么![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第47章
冥王抱着漱清进了房内,目光炙热,脚步急促,将漱清放到床上后,身后的帘账便迅速落下。
随后一秒都不愿多等,又俯身亲了下去。
漱清处于非常被动的境地,这对性格强势主动的他来说,实在是非常难受,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
身体似乎是熟悉的,对于殷无渡的亲吻跟拥抱都不排斥,甚至在殷无渡凑过来时,双手很自然地摆到了该去的位置。
可内心这关太难过了。
他毫无记忆,一切体验全是陌生的,明明大着肚子,所有感受却需要重新体验,难得如此不知所措。
下意识想逃想躲,想伸手将殷无渡推开。
却推不开。
丈夫高大结实的身躯将自己包围,就像在周围建起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外面再多风雨都打扰不了他们。
里面的他也休想逃跑。
漱清真心有点害怕。
不想继续,却也不想承认这份害怕。
于是被殷无渡这么抱着亲着就算了,内心还要多份自我折磨,不上不下地僵着。
好在亲着亲着,他渐渐接受彼此气息的交融,适应了此刻快节奏的心跳,终于不再那么紧张。
双臂也像是被唤醒了某些尘封的记忆,竟绕过漱清的想法,主动环上了殷无渡的脖子。
冥王瞬间大受鼓舞,更激动起来。
“清儿,清儿……”
他不停亲着漱清,又在呼吸的间隙里,连声呼唤漱清的名字。
“我的清儿,我的心肝……清儿,清儿……”
谁又能懂他这一刻的动容。
在他对漱清用情最深,最想得到漱清的时候,漱清却拼命冒死都要从他身边逃离。
也是在他最求而不得的时候,漱清差点就死在他的怀里,还是由他亲自动的手。
不管时过多久,只要想起这一段,想起当时几乎刻入骨髓般的恐惧,冥王的指尖就会忍不住颤抖。
只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不是肚里的孩子,他真会失去漱清。
根本不可能有如今弥补的机会,并得到这般远超期待的弥补成果。
漱清终于接纳他了。
不管是否失忆,恢复记忆后又会如何。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之间没了过去的万般狼狈,也没那些心机算计,放下所有的虚与委蛇。
漱清对他是真心的。
这一刻,他们是相爱的,是只有两颗怀揣着彼此的真心在触碰相融。
“清儿,清儿……”
他又该说什么来表达这一份激动喜悦。
除了漱清的名字,竟再说不出其他第三个字。
“清儿,我的清儿,清儿……”
一声一声,坚定呼唤着漱清,也让漱清在大片无知的茫然中,找到了可以安然停泊的依靠。
漱清闭着眼咬着唇,鼻尖浮上了一层薄汗,声音都被撞得发颤:“你,你小心孩子呀……别伤到孩子……”
“放心,不会。”
冥王亲他的额头,亲掉他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霸道又温柔地哄人。
“现在小崽子好得很呢,你不用再担心了。”
再次拥有漱清,内心已经得到无穷的满足。
但实在没想到,视觉上的享受同样不遑多让。
漱清软软绵绵,捧着圆鼓鼓的肚子,两颊泛红,眼眶盛满水汽,含羞带怯又努力忍耐的模样——多看一眼便多一份能让心脏炸裂的激动。
冥王根本舍不得挪开眼。
这样的漱清他连看一天一夜都不会觉得腻。
……
但不管如何激动上瘾,冥王也没失去理智跟分寸,最终并未太过分,只一次便放过了漱清。
虽然对漱清而言,单这一次也足够折腾了。
结束后,他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弹,眼皮沉沉的,软绵绵地趴在冥王怀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嘀咕什么,听着像抱怨,但冥王觉得这更像是撒娇。
冥王从未见过漱清如此柔软的娇气,像化成了一滩水,点点滴滴融进自己的身体。
于是自己的身体也随之融化,自愿跟漱清融在一起。
冥王怎么都亲不够,多看漱清一眼,就想低头亲漱清几下。
不过刚才已经把漱清亲烦了,怕漱清真会生气,破坏今晚如此美好的氛围,这会儿冥王学会了忍耐。
只捏捏他的肩头,柔声询问:“……怎么了心肝儿?你说什么呢?”
但漱清根本没有要撒娇的意思,他是真在发脾气,无奈浑身无力,说话没劲,听上去才软得不行。
“我说好饿,还好困。”
整个身子缩在冥王怀里,要不是力气不够,漱清肯定要狠狠咬他几口。
“你快叫下人拿吃的东西来呀,你是要饿死我吗?”
冥王兴奋得不行,哪里还能感受到饥饿。
自己忘了这点,然后就把漱清也忘了。
连忙掀开帐帘下床,冥王出去吩咐下人准备吃的,进来的时候,手里也已经端上一些小糕点。
“……竟把这点给忘了,都是我的错。”
“饭菜马上就来,先吃几口点心垫垫吧,别把自己饿坏了。”
“哼。”
“乖宝,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吃几口点心吧。”
“……我渴,我要喝水!”
“好好好,我去倒水。”
跑进跑出,亲自伺候漱清都是高兴的,等饭菜上来后,冥王还让下人们全部退下,亲自动手,一口一口喂着漱清吃。
最近漱清的胃口大,吃得一直挺多。
今晚又被折腾累到,吃得更多,光米饭就足足吃了三碗,直到吃撑才肯停下。
冥王喂完饭,又亲力亲为地伺候漱清漱口洗脸,给他擦身子换衣服。
将小蝴蝶喂得饱饱,又弄得干干净净后,终于能安心地上床,再将小蝴蝶抱进怀里。
低头亲亲他的额头,压着温柔的声音哄道:“……好了,睡吧,吃饱就该睡觉了。”
漱清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却还没忘记心中小小的执念,要在丈夫耳根最软的时候提要求。
迷糊轻声地喊道:“夫君……”
冥王感觉心都要化了。
漱清猜的不错,这时何止耳根最软,漱清便是要天上的月亮,冥王都能立即杀上月宫去。
“怎么了,心肝儿?”
“明天我想,去外面逛逛,你带我出去吧?”
“……”
这个要求还是让冥王为难了一下。
虽然漱清现在的状态出去也没事,可外面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先不说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即便只是被挤几下,也够冥王心疼难受了。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能出去的……要再不抓紧时间出去,肚子更大了,那才出不去。”
“你不会,真要把我关在府里,直到我生下孩子吧?”
“……”
无奈漱清说得太可怜了。
又是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候,冥王怎么能狠心说出拒绝?
最后一边答应一边叹气:“好,明天带你出去……现在快睡吧。”
得到丈夫的保证,漱清终于能让沉重的眼皮彻底闭上,心满意足地睡去。
而冥王抱着怀里柔软的温度,时不时就要低头看一眼,偶尔还要偷亲一口,兴奋地整夜没睡。
闹出的动静不大,可窸窸窣窣的,突然就来那么一下,睡梦中的漱清都又有被烦到,后来不悦地哼唧了几声,最后还是从冥王怀里转了出去。
……
冥王以为第二天漱清会醒很早。
结果漱清却睡过了头,日上三竿了都不愿醒。
之前好歹还能叫起来喝药,这天早上怎么都叫不醒。
脾气还不好,多叫几次就要闹,又是骂人又是摔枕头,冥王也不敢叫他了。
一直睡到太阳快落山,是饿得受不了了,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
醒来还泛迷糊,好一会儿没说话,只眼神呆呆地看着冥王。
呆到冥王都怕他是第二次失忆了,搞不好接下去就问自己一句:你是谁啊?
好在这种悲剧没有发生,漱清声音哑哑的,冲他喊了声:“夫君……”
冥王整颗心又开始塌陷。
他对这个称呼毫无招架之力,再加上漱清这样的语气,就算待会儿漱清要给他下毒,他大概也会心甘情愿地喝掉。
“终于醒了?”
漱清扁着嘴:“我好饿啊……我快饿死了……”
“睡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喝,当然会饿,起来吃点东西吧?”
漱清一动不动:“不起来,你喂我。”
“……”
可只要看一眼漱清隆起的肚子,冥王什么都能答应。
“好,好好,我来喂你。”
一顿饭吃了也很久。
漱清吃得慢,吃得又多,等他吃完,天色已经开始变黑,而漱清看上去还能继续睡的模样,吃完了也没从床上下去。
看来今天是不能出去了。
冥王心想这样也好,外面闹哄哄的,万一挤到漱清了怎么办,还不如在家好好休息。
结果休息着休息着,漱清的精神就恢复了,到了亥时,外面天色已经全黑,街道寂静无人,他说自己要出去了。
冥王头大:“现在这么晚了,外边都没人了,真要出去?明天再出去吧,好不好?”
可漱清白天睡太久了,缓过来后,精神出奇地好。
“你答应了今天要带我出去的,又没分白天晚上,为什么晚上就不行?”
“……”
“你说话不算话。”
“……”
“昨晚才答应的都做不到,今晚答应的就能做到了吗?也许明天就要说答应的是今天,更不能带我出去了呢?”
论挑刺吵架,漱清绝不认输,关键还真有一定道理。
于是冥王再想,晚上人少,其实比白天要好些,能少很多危险。
叹了声气:“好了好了,拿你没办法,那就带你出去吧……不过先说好啊,因为是晚上,不能出去太久,我说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到时不能耍赖。”
漱清心想才不要,都出去了谁还管你说什么。
可面上笑着,主动伸手环住殷无渡的脖子:“……好,你带我出去就好,我都听你的。”
冥王完全被这样的小蝴蝶蛊惑,压根没想到应该再怀疑一下的。
于是大半夜的,府内反而热闹起来,下人伺候着漱清换衣,又准备出行的马车。
漱清被冥王亲自抱上了马车,里面铺着厚实柔软的垫子,坐上去一点不累。
漱清心情不错,主动询问:“你以前也对我这么好吗?我们是不是一直这么好?”
冥王心虚但面不改色:“当然,我们一直很好。”
漱清笑了:“我就知道。”
“……嗯?”
“其实我最近,偶尔会想起一些以前的画面。”
冥王瞬间心脏发紧,好像被一只铁掌攥紧狠捏。
“……是吗?”
“嗯,不过很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点点闪过。”
“……那清儿看到了什么?”
漱清是真心信任着殷无渡,所以主动同他分享这些。
“我看到你了啊。”他说,“你穿着白色衣服,也是对我很好很好……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好了些什么,但感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
可过去冥王从不穿白色的衣服。
他一听便知,漱清回忆里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那位仙君。
幸福还未逗留太久,苦涩就迫不及待占据心头。
【作者有话说】
冥王:气死了[爆哭]
第48章
漱清只说了感觉好的那部分,刻意没提那些让他感到心痛排斥,不愿回想的部分。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漱清很清楚,自己也有不少任性霸道的脾气,那必然也会有让殷无渡着急上火的时候。
所以不能只盯着不好的地方,还是得多往好的方面看,往前看。
失忆的部分全留在过去也没关系,因为他跟殷无渡只会走向未来。
想完这些,漱清不禁摇头感叹——自己真是太大方了吧?
这心怀胸襟简直没话说。
殷无渡要是知道,肯定会很感动吧?
不行。
以后还是得找机会说说,得让殷无渡意识到自己的大方。
而冥王心中苦涩,百般不是滋味,却不能表现出丝毫。
能解释吗?
怎么解释呢?还解释得清吗?
最后只能宽慰自己,算了,漱清要认错就认错吧,误会自己是那个仙君,总比漱清想起那个仙君要好吧?
真论起来,冥王跟仙君之间无冤无仇,但因为漱清这层缘故,冥王最想杀掉的家伙就是他。
早在漱清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时,冥王就想过,要是漱清真没命了,他一定会让仙君跟那整座仙山一起为漱清陪葬。
但后来漱清好了,冥王还是想杀了仙君,只是怕漱清恢复记忆后会难过,会不能原谅自己——这才硬生生忍了下来。
漱清失忆时,冥王也特意穿过一身白衣,当时是这么想过,漱清喜欢什么模样,他就将自己扮成什么模样。
反正喜欢上自己就行。
管他什么原因呢。
现在好了,这项心愿倒是成真了。
可自己主动是自己主动,被漱清这么误会,心里就像堵上一块巨石般透不出气。
他知道自己过去有很多不对,想让漱清原谅需要很多时间。
可堂堂冥王殿下,冥界至尊,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跟耻辱?
心头的巨石压得冥王呼吸不畅,最后还是忍不住,旁击侧敲地问:“……那你觉得,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漱清没察觉哪里不对,只觉得这问题不可理喻:“都说了只有感觉,我又不知道以前的你到底做过什么?”
“……”
冥王心头不是滋味。
“但我想,应该是现在的你好吧。”
“……”
冥王一怔。
漱清微微抬着下巴,模样有几分高傲:“以前是怎么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现在怎么样,我每天都能亲眼看见……何况以前的都过去了,忘了就忘了吧,其实忘了也没什么。”
漱清真心这么想,便这么说了。
而这段话对冥王来说简直是起死回生一般的存在,迅速驱散了心头那些苦涩,重获满满的希望。
“对,你说得对,以前的都过去了……其实以前那些又能算什么!往后怎样才是最要紧的!”
冥王难受的时候没什么表现,心情好转的时候就很明显。
伸手牵过漱清的手,亲了好几口。
“以后我会对你更好,比过去好千倍万倍,所以不记得过去也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们还会有更好的将来。”
这些话冥王也放在心里很久了,只是先前难以开口。
一来是心虚,他没资格说这种话。
二来是漱清之前对他充满戒备,不肯亲近,他怕自己说出这些话后,只会引起漱清对他的怀疑。
可眼下是由漱清亲口说出来的,那性质意义就不同了。
冥王这才可以顺着漱清的话去说,虽然也不能说太多,见好就收。
只在心里想着,漱清永远忘记才好,永生永世记不起来最好。
马车缓缓往前进行,夜晚的街道不似白天嘈杂,但依旧热闹,往来行人不少。
酒肆茶楼点灯明亮,今晚月光也亮,繁星点点,漱清探出脑袋看了会儿,马车就坐不住了,吵着要下去。
“我要下去了,好多小贩,你快看啊,还有卖首饰的……晚上竟然这么热闹,我真是已经出来得太晚了!”
冥王只能拉紧他的手,生怕漱清突然就蹿下车去了。
“再往前面些吧,这条街还很长,里面更热闹。”
漱清拼命甩着冥王的手:“不要,你松开我,我现在就要下去……停车!停车停车!赶紧停车!”
“……”
漱清睡饱吃饱了出门,精神又亢奋,甩人的力气不轻,折腾起来就没完了。
冥王没办法,总不能真跟漱清用力,拼命拽着他不让他走吧?
最终还是无奈妥协:“罢了罢了,就这里停吧,让你下去走走。”
“但累了就告诉我,千万不要硬撑,知道吗?”
“知道了,你真啰嗦!”
“……”
漱清的肚子已经渐渐大得明显,衣服都开始遮不住圆润的轮廓。
不过晚上光线暗,只要不凑太近,漱清的动作不太大,也就不明显。
漱清被两边的小摊小铺吸引,他来人间的机会太少了,出来的次数更少,所以看什么都新奇有趣,总要停下脚步多看几眼。
“好香的味道!你闻到了吗,这是什么香!”
“你快看,还有卖小狗的!”
“我要这个首饰,你快点付钱!快点快点!”
下马车好一会儿了,他们却没能往前走出太远距离。
但漱清心情很好:“……我们以前是不是也来过这里,我有点印象,好像我也这么开心,是不是?”
经漱清这么提醒,眼前的画面开始跟过往重叠。
冥王想起来,没错,他是带漱清来过一次人间,还买过不少东西。
那时的漱清也像这般开心,跑得不见踪影,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出现。
可前半段回忆是愉悦的,后半段就剩苦涩了。
因为也是那回,他拿到了小草的信件,发现了漱清藏起来的密谋,怒不可遏。
他们的关系因此转至冰点,一切朝着不可挽回的破裂而去。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我记错了?”
冥王连忙回神:“当然不是,来过,我们来过,一时想入神了。”
漱清不悦:“……这有什么可入神的?”
冥王想了想:“只要是有你的回忆,什么都能让我入神。”
“……”
真肉麻。
漱清受不了。
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跟冥王的距离,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漱清丝毫不累,一口气快将整条街走尽。
冥王忍不住劝道:“清儿,已经走很久了,休息一会儿吧。”
一条街上的东西大同小异,起初漱清买得很高兴,后来就没什么特别情绪了。
只是还不想回去。
难得出来一次,总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更舒服,他想多待一会儿。
正好边上有家酒楼,灯火明亮,食物的香气还在阵阵往往外飘。
漱清便道:“……那我们去里面休息吧,我正有些饿了,想吃点好吃的。”
最近漱清胃口就是很大,冥王没起疑,想着吃完也该回去了,便答应了他:“好,那我们去吃东西。”
酒楼里面同样热闹,大晚上的,一楼竟然都坐满了。
小二领着他们往二楼雅间去,选了个既能欣赏一楼歌舞表演,又能望见窗外江边美景的好位置。
落座后,漱清将招牌菜都点了一遍。
但等待上菜的间隙里,又变得坐不住,看上去连酒楼内部也想逛逛。
冥王很少见他这种模样,一面觉得稀罕可爱,一面又怕他累到。
“好好坐着吧,刚才已经走很久了,你不累吗?”
漱清用行动回答一点不累,他已经站起来:“我就在门口稍微看看,我不走远。”
“……”
冥王想阻止也没用,因为漱清确实很少在乎他说了什么,一切总以自己的心意为主。
看着漱清停在门口,只探出了脑袋张望,没有真走出去,冥王已经要谢天谢地。
“外面好看吗?”
“好看呀。”
“……”
冥王无奈苦笑,索性也不管了,就让他站着看了。
漱清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原本就是想随便看看,打发上菜前的无聊时光。
可突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道声音:“等下,你们两个小坏蛋,不要跑!”
接着就见两个小孩快速从尽头跑过,看上去像是双生子,穿得一模一样。
两个小孩背后跟了一个身穿淡蓝色衣服的男子,明显是在追赶他们,跑得也很快,一闪而过,侧脸都看不清。
但就此短短一瞥,漱清心头却猛泛起一股熟悉感。
他好像认识这个人。
是一股温暖心软,又微微发涩的酸胀感。
是谁?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脑袋还没思考清楚,脚步已经动了起来——
但双脚刚踏出门槛,殷无渡就瞬间来到了自己身边。
“你要去哪?”
冥王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注意听外面的声响。
在他眼里,就是漱清说好只在门口站站,结果站着站着又要偷跑的模样。
真是每时每刻都不能分心。
“……”
漱清一顿,听到冥王的声音瞬间回神。
“……清儿,怎么了?”
结果发现漱清眼神有些发愣呆滞,并没有准备要做坏事时该有的精明。
冥王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刚才看到什么了?”
“……”
漱清眨眨眼,想说又觉得难说,最后还是没说。
如果真是他认识的人,能在一家酒楼碰到,说明对方也生活在这个地方。
那从自己醒来到现在,怎么都该上门看望一次才对吧?
可事实是从来没有谁上门看他。
等等——
自己没有朋友吗?竟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突然意识到这点,漱清更呆愣了,随后一言不发地走回屋内。
冥王搞不懂他这脾气:“又怎么了?”
小祖宗。
漱清气呼呼地坐下:“我竟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说】
疑似冥王不满剧情走向,又开始给作者做法,我又又不幸发烧了……
救命,谁来救救可怜作者(缓缓闭眼)
第49章
漱清发过很多莫名其妙的脾气,但眼下绝对是最莫名其妙的一回。
竟然因为没有朋友生气?
漱清是为会这种事情生气的性格吗?
好在冥王想起了大夫说过的话,孕期偶尔会有情绪较大的时候,表现可能就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乱发脾气。
可因为漱清平时就爱乱发脾气,冥王根本分辨不出,所以一直没怎么往这方面想。
今天算是最明显的一回了。
冥王不知道漱清有没有朋友,反正在冥界没有,就算有也应该是在仙界了。
眼下只能哄着他,冥王道:“你怎么会没有朋友,你当然是有朋友的。”
漱清双手托着脸,还是气呼呼的,很不高兴的样子:“那为什么我醒来到现在,没有一个朋友来看我!”
“我都失忆了!”
“你说我当时还差点没命了,我伤得这么严重,怎么会连一个来看望的人都没有!”
冥王在他面前坐下,温柔哄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
被暴躁的小蝴蝶粗鲁打断:“你说过什么了!”
“……”
绝对是孕期的乱发脾气。
出来一直都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冥王道:“我的意思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你怀有身孕之前,我们并没有长时间住在这边,而是天南海北到处做生意,你还有印象吗?”
漱清哼唧了几声,算是有印象的意思了。
冥王继续说:“所以跟我们关系较好的朋友不在这边,都还散在各地呢。”
好像有点道理。
是因为对殷无渡的信任增多了,所以当他再说些什么时,漱清的第一反应不再是排斥,而是转为相信。
漱清音量小了些:“这边……真就一个朋友也没有吗?”
“仇人倒是有几个。”
故事也不能编得太美满,总要设置点小意外。
“估计知道你落水了,但还不知道你失忆了……要是知道,八成是会嘲笑你。”
“……”
漱清不敢置信。
“……可是,我怎么会有仇人!为什么会变成仇人?!”
“心肝儿,你的脾气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脾气不好了吗?!”
冥王轻笑:“你看看,这就吼上了,你以为你脾气很好吗?”
“哼!”
漱清也知道自己脾气不怎么样,可被当面这么说,自然不愿承认。
“好了好了,别哼哼了,等孩子出生,稍大一些后,我们便能带着他一起出门,到时就带你去见这些朋友。”
到时就算漱清没恢复记忆,估计也不会记得这件事了。
还好漱清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突然间的情绪上头,冷静下来后就好了。
这时点的菜也都上来了,冥王亲自夹到嘴边喂他:“好了,不生气了,吃点东西吧,你不是饿了吗?”
又吃了点东西,糟糕的坏情绪渐渐下去。
原本没觉得饿,会进酒楼不过是漱清还不想回去,可肉汁鲜美的油炸丸子落肚后,馋意跟饿意都被勾了起来,漱清一连吃了好几块,越吃越开胃。
最近他真是越来越能吃了,胃口大到自己都害怕。
肯定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爱吃。
这么贪吃,还这么能睡,怎么跟只小猪一样。
漱清想一出是一出,吃着油炸丸子,就这么开口了:“……我刚才突然觉得,我之前取的小名不适合孩子,我想了个更合适的。”
“嗯?是什么?”
“之前我觉得它能睡,所以叫它眠儿……可是它不仅能睡,它还这么贪吃,像只小猪一样,应该叫它猪儿才对!”
“……”
冥王曾以为躲过一劫的事,没想到绕个弯还是发生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有定数,天命难违?
不过冥王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感言,漱清突然松了筷子去扶肚子,像受到什么惊吓般,还叫了一声。
“嘶……啊……”
冥王立刻紧张起来,也放下筷子,迅速绕到漱清身旁:“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漱清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浑身透着股柔软的脆弱,轻皱眉头:“它踢我,踢了好重的一下……它从来没闹到这么大动静。”
疼倒是不疼,就是吓漱清一跳。
“啊——又踢我,你快摸摸,它是不是很过分?”
漱清拉过冥王的手,直接贴到自己圆圆的肚子上。
隔着衣服,不能触碰最真实自然的温度,但能感受到孩子在用力跳动,有几下确实很明显。
难道是对漱清新取的小名有意见?
冥王心底又一阵说不出的柔软,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可爱了些。
“还踢,这个小坏蛋。”漱清看向冥王,“你能不能管管它啊,好歹你是它的父王。”
过于顺口的一句话。
自然到这么说完后,漱清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等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等等,父王?怎么会是父王?他在说什么?
冥王更是被这声称呼吓一大跳。
虽然漱清恢复记忆是可以预料的事,但时不时这么一惊一乍,冥王也会觉得太刺激心脏。
趁着漱清开口之前,冥王故作轻松地先说:“什么父王,你最近又看什么奇怪的话本了?难道还想当王妃了?”
“……”
漱清才没看什么奇怪的话本,他也不知道这个称呼怎么会从嘴巴里冒出来。
“想当也只能等下辈子了。”冥王说,“下辈子要还能在一起,我再争取当个王爷,那你就真成王妃了……运气好些混成皇帝,那你就是我的皇后,可比王妃还厉害了。”
“……”
被冥王这么插科打诨地一扯,一声口头上的失误也不算什么了。
漱清傲气地说:“谁下辈子还要跟你在一起……你连个没出世的孩子都哄不好!”
听听,这话到底有多强人所难?
已经出生的孩子都不好哄,何况还没出生的?
是想他怎么哄?
“好了,在哄了在哄了。”
冥王只能尝试着将灵力传给小崽子。
结果还真有用,随着庞大的灵力不断注入,小崽子可算安静下来,不再乱踢。
不愧是他跟漱清的孩子,胃口真大,昨晚终于跟漱清亲热一次,应该已经将它喂饱了才对,没想到今天还能吸收这么多。
漱清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还真安静下来了?”
冥王火热的掌心来回抚摸,笑道:“它总要休息,一直折腾它也累啊。”
“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觉得我肚子变大很多?昨天好像还没这么大,今天一下子就圆了……”
“才一天罢了,是不是你的错觉?”
吸取了冥王这么多灵力,胎儿变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冥王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孩子能快点出来吧,最好赶在漱清恢复记忆前就出来。
“绝对不是错觉,是真的变大了。”
“那是不是今天吃太饱了,所以摸着才像变大了?”
“……好吧,也有可能。”
这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将东西差不多都吃干净后,漱清自己也没了要继续逛逛的念头,因为又开始犯困,只想赶紧回府睡觉。
上马车的时候便有些迷迷糊糊,安静地靠在了冥王怀里,跟来时一路的叽叽喳喳对比鲜明。
后来直接失去意识,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又是什么时候回府的也不知道。
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梦。
其实失忆后,漱清很少做梦,哪怕梦到了什么,一醒来就会全部忘光。
对于过去的回忆也是,总是些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的迷糊画面,要不干脆连画面都没有,只是一种难以言传的微妙感觉。
但这晚,梦里的画面很清晰。
漱清还有种感觉,这大概就是他过去的记忆。
梦境以他的视角展开,似乎行走在一片山林中,可山林却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等他的脚步落到哪里后,才会显现那一块的场景。
突然出现一只受伤的小兔子,雪白的毛发上沾着鲜红的血迹,正缩在一棵树下,瑟瑟发抖,又嘤嘤直哭,看上去非常可怜。
做梦的漱清想要多看两眼。
可梦里的漱清不为所动,对这只小兔子毫无半点恻隐之心,非常冷漠地视若无睹,直接略过。
但这只小兔子主动跟上了他,看上去非常可怜,一开口却是骂骂咧咧。
“你你你……你好冷漠呀!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兔子受了伤,你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梦里的自己开口说话了。
可惜听不到声音,漱清无法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只能听到小兔子的声音,但偶尔也会缺一两个词,听着很不流畅,像在解哑谜。
“呜呜呜呜我遇上了坏老鹰,想抓我当口粮,还好我逃出来了,呜呜呜差点就没命了。”
“你可以为我疗伤吗,你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呜呜呜。”
“谢谢你为我疗伤,我就知道你是一只善良的……,你的……真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看在大家都是……的份上,你就带上我吧,不然我在这里做野生小兔,说不定又要被什么坏家伙抓走了!”
“呜呜呜带上我吧带上我吧,其实我迷路了,根本走不出这里,我很害怕呜呜呜呜。”
好一只话痨聒噪的小兔子。
梦里的自己终于也受不了。
漱清可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好了好了,别吵了,你吵得我耳朵都疼。”
“呜呜呜呜呜呜——”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带上你,别哭了。”
梦里的自己叹着气,听上去很无可奈何。
“真麻烦,出来还遇上你这么个家伙……算了算了,走吧,我住得离这里不远,就是最漂亮的那座——”
突然响起剧烈的撕裂声。
紧接着梦境被一片黑色吞没。
漱清还没听到自己住在哪里,猛地睁眼醒来。
【作者有话说】
小兔子:好闺闺我马上来救你了!
在小兔子眼里,这就是一个好闺闺被渣男诓骗,又被渣男故意搞大肚子,还被渣男pua到神志不清的恐怖故事(冥王:?你又想发烧了?)
宝宝们我今天已经退烧啦
说起来两次发烧的原因也很玄学,据说是魂被吓掉了,找老师傅摸一下还真好了(挠头)
第50章
漱清睁眼醒来时,已是早上,屋外天光大亮,殷无渡还在他身旁。
“清儿,清儿……你怎么了?”
心跳咚咚快到要让漱清呼吸不畅,还未从现实跟梦境的区别中抽离。
他听到了殷无渡的声音,却没做出任何反应。
“清儿,哪里不舒服吗?还好吗?”
直到看见殷无渡的手掌朝着他伸过来,似乎是想触碰他的脸颊。
漱清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狠狠一下拍开殷无渡的手,怒声说道:“别碰我!”
随后撑起上半身,迅速往床的角落缩去,无神的双眸里盛满防备抵触。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
冥王被拍开的手一下僵在空中,不该进还是该退。
漱清眼眸里的疏远跟厌恶深深刺痛了他,却又是那么熟悉——他们之间彻底翻脸后,漱清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恐惧瞬间侵蚀冥王的心脏。
难道漱清恢复记忆了?
否则怎么一醒来就变成这样,突然对自己如此排斥?
但冥王不愿相信,不敢相信,在漱清亲口承认前,仍抱有幻想。
控制着声线里的颤抖,冥王装作跟平时无异:“清儿,是不是做噩梦了?”
“……”
漱清抱着被子缩在角落,等剧烈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后,终于长呼出一口气。
不再排斥殷无渡,而是松开紧捏的被子,扑进了殷无渡怀里。
“我,我……我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抱住漱清那一秒,冥王差点蹦出胸膛的心脏也终于落回去。
还好。
还会主动来抱自己,说明没有恢复记忆,而是真做噩梦了。
冥王抱紧漱清,用力嗅着他身上的香气。
只要这股味道还在,那漱清就是真实存在的。
冥王问:“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可要转述,漱清又顿住了。
因为梦的内容并无任何恐怖画面,仅是一只受伤的话痨小兔罢了?
梦到时不觉得害怕,回想也不觉得恐怖。
可为什么刚才他的反应会是这样?
“……嗯?是记不得了吗?记不得就算了,不用强迫自己去回想。”
漱清摇摇头:“……我记得,我梦到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
“……嗯,是一只会说话的小兔子,它受伤了,但一直跟我说话,还要跟我走。”
“……”
那确实是很奇怪的梦了,奇怪到冥王一时都无法接话。
“……我觉得,好像是我过去的记忆,可是一只兔子怎么会说话呢?你见过会说话的兔子吗?”
漱清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感到怪异跟害怕的原因。
哪有兔子能讲话啊?
只能是妖怪了吧?可这世上真有妖怪吗?
冥王不知道漱清的过去,也就不可能知道这只兔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知道如果真是回忆的话,那一切就很不妙了。
先前漱清只有些模糊的画面跟感觉,最多一惊一乍地吓唬他,可当梦境开始出现清晰具体的画面,便代表着过往的记忆是真正开始复苏了。
那么距离漱清想起一切,已经不会太远。
“……难道是我遇上了妖怪吗?我以前遇上过妖怪吗?”
冥王安慰:“怎么可能,这世上根本没有妖怪,八成是你的噩梦吧?”
“……但很真实,我觉得就是我的回忆,你对这件事有印象吗?”
如果冥王事事清楚,都能讲个前因后果出来,其实才最可疑。
还好冥王对这件事真不知情,所以不需要假装什么。
“我没听你说过这件事,在我的记忆中,我们也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兔子。”
虽然内心极度排斥,可为了不让漱清起疑,冥王也只能说:“但说不准是真的,只是你单独遇上了这只兔子,所以我才不知情。”
“……”
冥王的回答找不出纰漏,漱清相信了他不知情。
可这种明明能想起什么,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最难受。
而且他还有另一种感觉,身体似乎在排斥过去的回忆,也不想让他记起来。
漱清叹了声气:“可能真只是梦吧,因为梦的我好像也不住在这里……”
冥王心脏一紧:“……是吗?那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漱清摇头,“好多对话都是模糊的,还断断续续,总有些字我听不清。”
“但肯定不是这里,应该是个有很多树的地方。”
冥王心脏更往下沉。
那便是了,八成真是过去的记忆开始复苏了。
因为过去的漱清就住在仙山,那里当然会有很多树……能遇上会说话的兔子也合理了。
“夫君,会不会……其实我才是个妖怪?”
“怎么会。”冥王轻声苦笑,“你哪里像妖怪了?难道是会用妖术了吗?”
“那倒不会。”漱清靠着冥王的胸膛,“可是我有点害怕,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冥王何尝不是。
这样会撒娇会示弱,会喊他夫君,会主动贴在他怀里的漱清——等到恢复记忆后,大概只会恨他,怨他,像刚醒来时那样,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他。
这一刻真正来临,冥王才发现自己有多不想漱清恢复记忆。
或许……
他也不该让漱清恢复记忆。
冥王暗下眼神,欲念的种子刚埋进心田,便迅速抽芽疯长。
对,没错。
他不能让漱清恢复记忆,他必须想想办法,来抑制漱清恢复记忆的速度了。
这样的念头如此可怕,却让冥王得以迅速安心。
面上继续假惺惺地安慰:“不怕不怕,只是个梦罢了……要真是过去的回忆,之后肯定还会梦到,总有一天也能全部想起来的。”
漱清又在冥王怀里靠了好一会儿。
随着对梦境的剥离感越来越强,又不断得到冥王耐心的柔声安慰,这才从对噩梦的恐惧中抽身。
然后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漱清说:“我饿了,我觉得该吃点东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好。”冥王应道,“那起来吃东西吧。”
……
不过画面如此清晰的梦境就只一次,之后好一段时间,漱清都没有再梦到。
他觉得殷无渡也有些小题大做,为此居然还特意请了大夫过来为他诊脉。
大夫说他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些心神不宁,想是为了腹中胎儿的情况太过担心,为他开了几帖安神养心的药方。
漱清真是喝药喝怕了,好在这药只用一天喝一回,不然他怎么都要闹了。
而且药效确实不错,每晚睡前服药,喝完后,漱清能整夜安眠,睡醒就是天亮,什么梦都不再做。
睡得好了,精神也就好了。
最近漱清每日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白天都不再需要午睡。
冥王生怕他精神一好又要闹着出去,结果竟也没有,因为漱清最近忙着整理府内风气,暂时没时间出去。
先前冥王不常回这边,一年三四次已经算多了,府内所有事务便全部交由管家打理。
然而冥王的财富庞大,人又在常年不在府里。
时间久了,管家难免私心膨胀,任人唯亲,府内逐渐成了他的一言堂,对其余下人们的赏罚,全由他一人说了算。
冥王不是不知道,但确实没那么在乎,所以睁只眼闭着眼,没打算要管。
现在他们回来了,管家权理应交到漱清手上。
但漱清身体不好,养胎要紧,冥王也不愿让他多受这份累,所以到现在也没提。
起因是件小事。
漱清在花园散步时,不小心丢了个挂在腰带上的配饰,便让身旁的丫鬟去找。
但这个丫鬟以前被管家针对欺负过,如今成了夫人身边的丫鬟,自觉地位上升,没忘记报仇,趾高气扬地吩咐给了负责花园的小厮。
小厮就是管家的干儿子,从前仗着有管家撑腰,没少横行霸道,如今依旧。
心想一个配饰罢了,老爷这么有钱,夫人难道还在乎一个小配饰吗,丢了就丢了呗,压根没肯去找。
但漱清对配饰就是很在乎。
等了三四天还不见结果,他很不开心。
找来丫鬟问话,丫鬟添油加醋将小厮的话说了一遍:“……花园这么大,要想找那么一个小东西,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到时便是找到,怕也脏兮兮的不能用了,老爷既这么有钱,夫人何不买个新的?何必纠结这么一个小玩意儿?”
“夫人,这家伙就仗着自己是管家的干儿子,一点都不把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敢出来这种话来,真是该死极了。”
漱清当然也能听出丫鬟有在煽风点火,但他只管结果。
结果就是三四天过去了,他掉的东西还没找到。
“花园那里的下人一共有多少?”
“足足有十来个呢。”丫鬟道,“存心要找,便是两天也够了,夫人,他们就是故意的。”
那确实是很够了。
漱清伸手召来冥王留在他身边的护卫:“去把那小厮给我绑起来,直接给他丢花园的池子里去。”
“但别淹死他,差不多了就提出来让他换口气,再让那里的十几个人都去看着。”
“哦对了,把管家也绑了丢进去,敢不听我的话,治他一个失职也不过分。”
“……是,夫人!”
这些护卫都是冥王从冥界带来的心腹手下,改头换面后冒充起了人类。
漱清没认出他们,但他们大部分都记得漱清。
没想到啊没想到。
哪怕失忆了,还大着肚子,这些手段招式依旧狠毒,跟在冥界时几乎所差无几。
谁敢得罪他,他就要谁好看。
可以前无名无分,冥王多少还能管管他。
现在成了名正言顺的“夫人”,冥王捧在心头上的宠爱,直接连个能管的人都没了。
【作者有话说】
小兔子: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个渣男就是不安好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