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漱清在一片颠来倒去的黑暗中失去意识,又在一片漂浮的光亮中睁开双眼。
晕过去的时候太快了,晕的程度又太深,以至于睁开双眼好一会儿,漱清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窗外的阳光很刺眼,照得他眼睛都痛。
等等……哪里不对?
阳光?
冥界有阳光吗?
不对不对……
他怎么还在冥界,他不是顺利逃出去了吗?
难道是在做梦?
又哪个才是梦呢?
自己逃出去的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漱清从未有过如此多的疑问,还全部找不到答案。
而弥漫的无边恐惧令他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睛,强行接受此刻刺眼的光线。
然后瞬间回忆起昏迷前的种种——他成功通过出入口,逃向了魔界。
漱清浑身都发软,好在终于能松一口气。
他是真的逃出来了。
没有做梦。
但眼下的问题是——他在哪?这里是哪?
漱清茫然迷惑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竟是睡在一张金丝木床上,再看向四周的屋内陈设,丝毫不比冥王在人间的府邸差。
紧张的情绪难以平静。
漱清能做出的最糟糕假设,就是他出逃失败,很快被冥王抓了回去。
现在所处之地,是冥王另一处囚禁他的地方。
所以……会是这样吗?自己真这么倒霉?
漱清无法接受这样的猜测,又想不到其他能解释眼前情况的可能性。
怀揣着不安紧张的心情,漱清下了床,一点点挪步到门口。
屋外的阳光已经照射进来,明显区分着这里跟冥界的区别,漱清深呼吸一口气,下定狠心,伸手开门。
哗啦——
门竟然真的开了。
不是冥界,不是人间……居然也不是魔界?
漱清望着天边的霞云,一眼就辨认出,这是独属仙界的风景。
漱清不敢置信,真头疼起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自己肯定去了魔界没错,就算是被冥王抓回来了,也不可能在仙界吧?
而且又是在仙界的哪里?
他从未来过这里,完全没有记忆啊?
难道真是梦?
漱清赶紧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而与痛感同时传达的,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小蝴蝶,你醒了呀!”
漱清诧异回神,探头看向左侧,这才发现,地上还蹲着两个仆人打扮的家伙,正在斗蛐蛐。
“……”
什么情况?
漱清戒备地问:“……你们是谁?”
两个家伙看上去年纪不大,虽然很明显是仆人,但似乎不怎么把漱清放在眼里,玩心也很重,只顾着逗弄蛐蛐。
没有回答漱清的话,忙着双方斗嘴。
“你去禀告主人,我在这里守着吧。”
“为什么是我去,你总是想偷懒!这回该轮到你去了!”
“谁偷懒了,我才不是偷懒!”
“那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的蛐蛐赢了,你输了!愿赌服输,你也别想赖皮!”
“谁赖皮了,我才没有赖皮,是你偷懒!”
“你赖皮你赖皮!”
“你偷懒你偷懒!”
漱清:“……”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哪,但很明显跟冥王没关系。
因为压根不是冥王会用的人。
作为仆人太过懒散了。
漱清简直看不下去,哪怕不是冥界,还在仙山的时候,要有这样的仆人,他早就一人一巴掌,把他们都打老实了。
眼下处境不清,不好轻举妄动,跟他也没关系,漱清只能忍耐。
等着他们终于争吵出了结果,其中一人妥协,跑去汇报他们的主人。
另一人让漱清回了房间,终于想起来要给他拿水过来。
“小蝴蝶,你喝不喝水?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呢,应该很渴吧?”
“饿不饿?你想吃什么?厨房里还有很多剩菜,我可以去给你拿。”
漱清对剩菜实在不感兴趣:“……不用了,我不饿。”
“方便告知我你们的主人是谁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竟然昏迷了三天。
冥王肯定已经知道他不见的事,大概已经派人四处追查。
可他安然躺过了三天。
说明这里的主人有一定背景地位,冥王的势力暂时还无法涉足。
“我们主人很厉害的,说出来吓死你!"
“……”
最好是能吓死他。
仆人满脸得意地说:“我们主人可是上古神龙呢!”
“至于为什么会救你,那当然是你运气好了!你知道你这样的小蝴蝶在魔界有多危险吗,要不是遇上我们主人,你早就没命了!”
但听到“上古神龙”这四个字后,有个很不妙的猜测在漱清心头蔓延。
也许他真要被吓死了。
漱清猛地站起来,吓了仆人一跳:“……小蝴蝶,你怎么了?”
漱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道曾经很熟悉的声音先在门外响起:“漱清,你醒啦?”
门是开着的,外面能看见里面的情况,漱清下意识转头,一个身穿白衣的清俊男子就轻跃进来。
漱清直闭眼。
最不幸的猜测成真了。
也说不上自己是倒霉还是幸运,虽然暂且躲避了冥王的追查,可眼前的男子,正是当初让漱清被贬入冥界的最大原因。
怎么不算冤家路窄呢。
总之够让漱清心里膈应了。
漱清眼神冷冰冰的,对着男子没什么好气:“……朔宁,怎么会是你?”
名叫朔宁的男子当然不是上古神龙,他原身不过一只小兔子。
先前跟漱清一起在仙山当差——最初也是漱清带他去的仙山,那时两人的关系很不错。
小兔子蠢笨迟钝,做事糊涂,其实是漱清最讨厌的那类笨蛋。
可胜在态度认真,不会偷懒,让他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
漱清又喜欢他这样的性格,所以对他睁只眼闭着眼,派他去照顾仙山的花花草草,做些轻快简单的活计。
直到这只小兔子得到了太多来自仙君的关注,并远远超过自己在仙君心中的地位。
漱清无法接受,因此心生嫉妒,两人的关系这才开始不断疏远。
后来小兔子多次擅离仙山,做出下流无耻之事,还怀了身孕,何止触犯仙规,简直成为仙山的奇耻大辱。
他借题发挥,从重处罚,趁着仙君不在的大好时机,真对小兔子起了杀心,想要将他弄死。
对这件事,漱清至今都无任何愧疚,谁叫小兔子犯错在先,才让他抓住了把柄。
他只怪自己下手晚了,不仅让小兔子有机会得救,还导致自己之后如此悲惨的境地。
当时来救小兔子的家伙,就是仆人口中的“上古神龙”——一条上古白龙。
白龙法术高深,神通广大,不仅救下了小兔子,还狠狠报复了漱清,要求将他打入冥界三年,去那里当牛做马。
想起这些,漱清仍是满满的不甘。
他宁可去死,也不想受朔宁的恩惠,宁可被冥王抓回去扒皮抽筋,也不想留在这里看朔宁的脸色。
漱清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不管怎么样,多谢你救了我,但是我该走了。”
朔宁连忙伸手拉住他:“你要去哪?你现在又不能回仙山,冥王还在派人到处找你呢,你真要走?”
“……”
漱清一顿,身体有点发僵。
小兔子都知道冥王在到处找他了,可见冥王场面铺得不小。
他看向朔宁:“……你在威胁我吗?”
朔宁连忙摆手:“当然不是!”
又有点生气:“你怎么老是这样,好好跟你说话呢,我又没有要害你,你干嘛老是说话带刺!”
漱清很不客气地说:“不,我很怕你会害我。”
朔宁立刻回击:“我又不是你。”
“……”
场面陷入沉默,飘过几丝尴尬。
仆人见情况不对,早就已经偷偷溜走。
朔宁自知言失,可漱清说话实在讨厌,他拉不下脸低头,就这么僵着。
好一会儿后,漱清才说:“对,所以我更该走了,我怕我留在这里,会忍不住想害你。”
朔宁这才说:“你有本事,你就试试呗……我现在很厉害了,你才不是我对手……”
漱清冷笑一声,但平静了些,终于想起来问正事:“为什么要救我?”
“巧合罢了,我们正好在游历魔界,你突然就从天上砸下来了……我还想是谁呢,要这么摔一下,非死即伤……结果竟然是你。”
听到这句话,漱清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肚子。
他昏迷了整整三天,那肚子里的小孽种呢?应该已经饿死了吧?不会还在吧?
朔宁看到了他的小动作,语气软和了点:“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还好着呢。”
“……”
“虽然你昏迷了三天没醒,但我请大夫来看过,也一直有给你喂药,所以孩子没事,你不用担心。”
“……”
看着小兔子满脸自以为是的得意,漱清差点气笑,说不出话。
小兔子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你胆子也太大了,连冥界都敢逃出来,你知道冥王有多生气吗?这几天到处抓你,你到底做什么了?”
“你是不是偷冥王东西了?”
“不过这里暂时安全,冥王想不到你会在这……你要真偷他东西了,还是快点还回去吧。”
这下漱清是真气笑了,直说:“你是不是傻?”
“我好心帮你,你又骂人!”
“你的脑袋是长在脖子上的花吗,偶尔也用用它吧?”
漱清不能跟朔宁说哑谜,因为朔宁根本听不懂。
“我算什么东西,才能让冥王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抓我?你以为我怀了谁的孩子?”
“……”
朔宁一顿,起初眼神还有些茫然,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瞪大,满溢的不可置信。
漱清看着他:“如果你真想帮我,那就帮我拿掉这个孩子。”
不管之后如何,到底会不会被冥王发现,总之这个小孽种必须先拿掉。
【作者有话说】
就是这么坚定的小蝴蝶
第32章
震惊的事一件紧接着一件。
朔宁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漱清,能以这种方式重逢有多不可思议,就被漱清说的话完全吓懵了。
“你,你……你怎么……”
他看着漱清冷静淡然的脸,再低头看漱清尚还不明显的肚子,视线上上下下来回切换,无法顺畅地说完一句话。
漱清看着小兔子写满震惊的脸,冷笑:“……怎么?你不信?”
朔宁摇了摇头,没好意思说,其实自己差点连呼吸都停了。
“这实在,实在……我不能明白……”他看着漱清,“既然你肚子里,是冥王的孩子……为什么要逃呢?”
漱清好笑地看他:“不逃?难道你还想我留在那里?”
朔宁说:“你都有他的孩子了,他难道不该跟你成亲吗?你都能当上冥王妃了……这还要逃?”
有时漱清也羡慕小兔子长的脑袋。
他要有这么蠢的脑子,确实也想不了太多东西,烦恼都不会成为烦恼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冥王妃是我想当就能当的吗?”
虽然漱清也不屑当这个王妃。
“唔……可是你有孩子了!他就是应该跟你成亲,好好照顾你啊!”
“……”
知道小兔子蠢,但听到他这么说,漱清还是被他蠢了一大跳。
只是稍稍冷静后,漱清就反应过来,小兔子之所以会这么想,是他经历过相同的情况,最终获得了圆满结局。
截然相反的命运。
这只蠢到没边的小兔子,脑袋里似乎就一根筋,却过得很好。
最初在仙山有自己照顾,后来有仙君青睐,最后又跟上古白龙成亲。
实在好到让漱清嫉妒,嫉妒到想磨牙。
“那这些话你不该跟我说,而是该跟冥王说,你可以命令调动冥王,让他听你的吗?”
小兔子安静了:“……我不可以。”
也终于在漱清没什么好气的回答中,拼凑出了一个猜测。
小兔子小声地问:“你在冥界……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漱清顿了顿,沉重的自尊并不允许他向朔宁示弱,可环顾四周一圈,如果不是朔宁的收留,他大概早被冥王抓回去了。
还自尊什么?
从进入冥界开始,他就像坠入泥潭,浑身狼狈,一塌糊涂。
漱清突然也想破罐破摔,开口毫不留情:“能好吗,我作为一个罪人,就像被流放到了那里,最卑微的地位,跟一群恶鬼周旋交道,稍有不慎,就算死在那里,也没人能救我……其实你夫君就是打算让我死在那里的吧,不过我命硬,没死成。”
“不仅没死成,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一步步往上爬,混到了冥王身边。”
“原本我想这样便够了,在冥王身边当个差,等到三年期限一过,便可以回去仙山——”
漱清自嘲地笑了笑。
“结果冥王看上我了,你说可笑吗,欺负我羞辱我,强行让我做他的房里人,却无名无分,连最低等的侍妾也算不上。”
“可都这样了,冥王还说是我勾引了他……我因此声名狼藉,在整个冥界都不受待见,讨厌我的人估计杀三天三夜都杀不完。”
漱清直视着朔宁。
真将这些话说出口后,他发现并没有丢脸的羞耻,反而有种如释重负。
“是你,你愿意留在那里吗?”
“我每天每夜都想离开那里,可终于出来了,肚子里却带着这个小孽种。”
老天就是不肯让他好过。
漱清想,连老天都是偏爱朔宁的,也许自己遭受的这一切,就是老天对他曾经想杀了朔宁的惩罚。
说完这些,漱清往椅子上一坐,扔掉了所有争强好胜,自暴自弃地说:“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早就成为一个笑话了。”
“是我技不如人,起初没能弄死你,最后落个这样的下场,要怪也只怪我自己没本事。”
但朔宁没有嘲笑,在漱清说完这些话后,他只猛地上前,伸手抱住了漱清。
把漱清抱了个懵:“……你也疯了?”
朔宁的声音却有几分哽咽:“对不起对不起,漱清,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
毫无预料的意外情况。
想象过很多冷嘲热讽,却没想到会是道歉跟体谅。
漱清眼眶蓦地一热,赶紧伸手想将朔宁推开:“你放开我……你抱着我做什么?”
朔宁却不肯松手,反而抱得更紧,哭腔也更明显。
漱清眨了眨眼,稳定语气后:“我成为你的手下败将,如今落魄如丧家之犬,你应该高兴才对,你又哭什么?”
朔宁哭着说:“你别这么说,我没有高兴……那时我也很生气,你竟然那么对我,我觉得给你惩罚是应该的,你真是太坏了……可是我不知道你会经历这些,就算是惩罚,也太过了……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那时我真心想杀了你。”
“你心里想想,就想想呗……你又没有真的杀,其实我知道的,你舍不得杀我……”
“……”
“我恨你的时候,也想杀了你……但我还是常常想你,你以前是对我最好的……如果不是你带我去的仙山,我现在还在做一只野兔子呢……”
“……”
以前。
多久以前呢。
久到漱清都快遗忘,如今回忆起来,更是满心腔的苦涩。
“……好了,你快放开我,你压到我肚子了。”
听到这句话,朔宁终于肯松手,看眼神是想摸摸漱清的肚子,但又不敢。
漱清说:“你要真心想救我,现在也有办法。”
朔宁擦擦眼泪:“……什么办法,你说。”
“帮我找个大夫来,想办法弄掉这个小孽种。”
朔宁没立刻回答,内心似乎挣扎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答应:“好。”
他说:“你说得对,冥王这样待你,他的孩子就是个小孽种,你不能生下这样的小孽种。”
“……”
漱清自称小孽种没什么,可听到朔宁这么叫,心里又有点怪异的不舒服。
他看着朔宁:“但这也是我的孩子。”
朔宁眼眶红红的,没反应过来,只有语气很坚定:“我知道,它就是小孽种!”
“……”
算了,他知道个屁。
漱清懒得跟这只蠢兔子再解释。
大夫很快就来了。
漱清昏迷时,看诊的也是这位大夫。
大夫不知道漱清的身份,想猜也猜不到,又因为朔宁的关系,对男子怀孕这件事不陌生,所以对漱清没太大的好奇,这点让漱清很有安全感。
就是诊脉的结果令漱清很绝望。
大夫凝重地说:“现在想拿掉胎儿,已经太晚了。”
漱清才感觉自己的处境有点好起来。
听到这句话,浑身如坠冰窖。
“……太晚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小仙,在下虽不知胎儿的另一位父亲是如何身份,但从胎相上看,对方绝非善类,光是灵力就出奇强大。”
“……”
“因而这胎本就稳固,天生灵力护体,要在前两个月内,倒还有办法拿掉……如今胎儿已有三月大了,与小仙的血脉牢牢相连,这千丝万缕,密密麻麻,要真拿掉,小仙怕是也性命难保……”
漱清脸色苍白,还有什么比稍获希望后又瞬间破碎更令人绝望吗?
“你的意思是,如果一定要拿掉这个孩子,我也会死?”
“九死一生。”
“……”
存活下来的可能很低,如果真要拿掉这个孩子,也许他就会跟着孩子一起死去。
“……那我也要拿掉。”
漱清轻颤着嗓音,眼底发红。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终于有机会拿掉这个孩子了,他怎么能在这关头放弃?
“这——”
大夫顿了顿,看模样有些为难。
“还恕在下难以答应。”
漱清急了:“……为什么?!”
大夫解释:“这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我怎能亲手送你去死?”
“想来小仙定是受了很大委屈,才不肯要这个孩子……可我是大夫,我不能让你死在我手上啊……”
没有大夫愿意承认自己医术不精,能说到这种份上,可见真是极度凶险了。
朔宁听到漱清冒死都要拿掉孩子,也有些着急:“你别冲动,不管怎么样,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啊!”
朔宁让大夫先走了,说他们要再商量商量,但漱清情绪有些激动,难得的失控,差点就要去拽大夫,不肯让他走。
“……漱清,你别这样,你搞不好会没命的!你真不要命了吗!”
漱清眼眶透红:“你知道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吗!如果真把它生下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冥界划清关系了!”
孩子的存在会永远连接着他跟冥王之间的关系。
而两人地位相差悬殊,他本就难以逃脱冥王的掌控,一旦生下这个孩子,冥王更多了一个牵制他的把柄。
他再也不可能跟冥王划净关系,只要冥王不放手,所有人都会默认他是冥王的人,留在冥王身边天经地义。
天道如此不公,他无可奈何,无法对抗。他能做到的,只有拿掉这个孩子。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朔宁努力安慰:“死了就真死了,盖棺定论,什么都不能变了。可你先要活下去,活着才有改变的机会啊。”
漱清怎会不知这些道理。
难道他想死吗。
可听到大夫那些话,他也会觉得崩溃。
“那你说,我怎么办?”
朔宁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就留在这里,我保证冥王找不到你,你就安心在这里将小孽种生下来!”
“等小孽种一出生,我亲手弄死它!它死了就好了,现在只是让它再多活几个月罢了!”
【作者有话说】
小蝴蝶:……你才是真正的活阎王
小兔子:非常讨厌闺蜜的老公跟孩子(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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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晚上,漱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没有一丝从冥界逃脱的喜悦,也没有暂逃冥王追查的放松。
脑内耳边只是不断重复着白日大夫说过的话,现实仿佛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将他层层叠叠包围,无处遁形。
手掌贴在肚子上,漱清最怕的不是小孽种让他身体难受,或是内心产生厌恶,而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几乎察觉不到任何存在感。
正像大夫说的,似乎他们已经成为紧密相连的一体,想要剥离就只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为了这么个小孽种,值得赌上自己的性命吗?
漱清心里很清楚,当然不值得。
无奈没有其他办法。
要么生,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
要想达成漱清的心愿还能保全生命,办法还真只有小兔子的那招。
但是……靠谱吗?
他真做得到吗?
杀人对漱清来说不算什么难题,可要杀掉自己的亲生孩子——
漱清闭了闭眼。
何况几个月的时间太长了,现在的情况特殊,随时都有可能产生变数。
虽然他可以待在小兔子这里,可谁真能确保冥王不会找到这呢?
如果冥王不择手段要将他带回去,小兔子能坚持住吗?
就算小兔子能坚持住,白龙愿意吗?
他们能为了自己跟冥王反目成仇吗?
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但最恨还是恨自己没用,将处境搞得这么狼狈不堪。
漱清想得入神,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猛地睁开眼,瞬间就从床上坐起来:“……谁!”
这种悄无声息如鬼魅般现身的方式,他生怕是冥王找到这里来了。
好在黑暗中传来了朔宁的声音:“是我。”
“……”
漱清松口气,按了按狂跳的胸口。
还有两只小龙崽。
漱清隐约看清他们的轮廓时,小龙崽已经费劲爬上了床。
两只小龙崽是双生胎,才两岁不到,身躯奶乎乎软绵绵又火热滚烫,直接往漱清身旁贴。
“福蝶福蝶~”
“……”
漱清从未跟小奶娃有过亲密接触,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怎么把孩子带过来了?”
朔宁也摸黑上了床:“我怕你想不开,特意来陪你的。”
“孩子也想来,我们就一起来了。”
好在床很大,躺他们几个绰绰有余。
漱清就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带着孩子来跟我睡?我怕你夫君等会儿就来把我生吞活剥了。”
不管跟小兔子怎么样,漱清对白龙是永远的仇恨。
除非白龙能把冥王咬死。
“放心,他不在,才管不着这些。”
朔宁本就有意不让漱清跟白龙见面,怕刺激到漱清。
正好白龙昨天有事,出了趟远门,暂时都不会回来,朔宁这才能带着两只小龙崽来跟漱清睡。
朔宁按着漱清在床上躺下,随后自己也躺下:“大夫说你身体不好,让你好好休息,所以你赶紧睡觉吧,别想东想西了,我说了会负责就是会负责的。”
其实这个说法有几分好笑。
不知道的估计都要误会孩子是朔宁的了。
漱清问:“你准备怎么负责?”
朔宁还是白天那套说辞:“孩子出生前,你放心留在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你。”
“孩子出生后,我再负责送它去死,让你永远自由。”
说得轻巧。
漱清问:“你做得到?”
朔宁很自信:“……这有什么不能做到的,我还想到时候剁成肉糊去喂狗呢!”
“……”
漱清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有想过吗,其实它也有我一半的血肉。”
“嗯,我知道,冥王残暴没有人性,你又刻薄任性还小心眼,我都不敢想你们的小孽种多糟糕。”
“……”
“所以你的决定是对的,弄死它是明智之举,不要有负担。”
有没有负担不好说,此刻漱清又对小兔子起杀心是真的了。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要不是小兔子语气真诚,漱清肯定会觉得他是在故意嘲讽。
但也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两只小龙崽很不安分,睡在他们中间,却不断往漱清身上爬。
他们似乎对漱清充满了好奇,还能感应到腹中胎儿的存在,不停去蹭漱清的肚子,时不时用力闻嗅一下。
朔宁忙着将他们从漱清身上拿下来。
“你们乖乖睡觉,不要胡闹啦。”
两只小龙崽压根不听小兔子的,但说话奶声奶气的,又很可爱。
“爹爹,是小宝宝,这里有,小宝宝。”
“爹爹,小宝宝,在哭哭,小宝宝,很伤心。”
漱清心脏猛地一抽,竟微微刺痛起来。
朔宁也顿了顿,但强硬地说:“没有小宝宝,哪里有小宝宝。”
“这里就你们两只不睡觉的小宝宝。”
“快点睡觉了,不然爹爹生气了。”
朔宁将他们按在中间躺平,不准他们再满床乱爬:“好了,睡觉了。”
两只小龙崽又扑腾好一会儿后,终于睡去。
或许是身旁有了安定的陪伴,还有了小小的热源,黑暗便不再那么阴森恐惧,漱清再闭上眼后,也很快睡去。
一夜无梦,睡得竟很不错。
……
漱清就在朔宁那里住下来了。
虽然寄人篱下,但日子却比想象中轻松不少。
小兔子是真要负责的架势,每天都会来看漱清,一日三餐丰富仔细。
偶尔也敢大着胆子带漱清出去走走。
两只小龙崽年幼,不知漱清性格如何,纯粹被他的美貌吸引,有事没事就爱黏着他。
虽然讨厌白龙,但漱清跟两只小龙崽的相处很不错。
大概是经历过太多虚情假意,勾心斗角,才发现孩童真挚情感的难得可贵。
除了吃吃睡睡,漱清还真没其他事情可做。
清闲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一月有余,小孽种也四个月大了。
虽然盖上衣服看不出什么,但伸手摸时,已经能摸出很明显的弧度。
不管漱清想不想留下,小孽种都在长大。
得益于先前冥王渡给他的大量灵力,小孽种长得不错,估计还能再撑很长一段时间。
冷静了一个月,到现在,漱清也已经接受现实。
他不可能真为了拿掉小孽种搭上自己的性命。
开什么玩笑。
在冥界那么难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他都想办法从冥界逃出来了——结果脱逃成功后再去寻死?
只将先孩子生下来。
至于要不要弄死,到时再说。
漱清清楚弄死最干净,他就不用担心再受冥王牵制。
可万一舍不得,下不了这个手,漱清也想好了,那就将孩子送走。
送给能对孩子好的人家,送得远远的,远到永生永世再无交集,也就好了。
而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躲避冥王的追查。
一个月过去,冥王对他的搜捕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疯狂。
之前朔宁还敢带他出去走走,最近恨不得只将漱清藏在院子里,连周围的人都少见。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那个王八蛋好像有些怀疑到这边了。”
听着漱清讲完在冥界的遭遇后,朔宁彻底恨上了冥王。
“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我会保护你……只是万一他真来了,你得有准备,一定藏好自己。”
一个月远不足以让冥王的怒火平息,漱清不敢想,要真被抓到,冥王会用什么方式对付自己。
朔宁也纳闷:“话说回来,他为什么只查仙界呢,这王八蛋,也去查查魔界跟人间啊……当初我还是在魔界遇上你的呢!”
漱清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
否则也不可能掌管整个冥界,成为冥界主宰了。
“魔界不宜久留,最多用来混淆视线。我在人间虽有几个落脚点,但他全都知道,迟早也能找到我修炼时待过的地方……他预判到了,我最终的归宿,只有仙界。”
就算他藏进魔界或人间的时间不会只有一个月,可冥王只要不放弃在仙界的追查,那他迟早落网。
漱清不禁有股后怕,还好这次遇上小兔子,否则他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到,就要被冥王抓回去了。
“这王八蛋真讨厌!要不是打不过他,我肯定要他好看!”
漱清笑了笑。
相处这一个月,竟反而有种回到最初的感觉。
“算了,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吧。”朔宁改了口气,笑着说,“我还没告诉你呢,仙君马上就要成亲了!”
但这句话对漱清无异平地炸惊雷,笑意顿时僵在嘴角,如遭千斤巨石重击,脑袋就像被砸成一滩烂泥,一片空白。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激动到伸手拽过朔宁的手腕,紧紧掐着不放:“……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朔宁被他的反应吓一大跳:“……你怎么了?”
“你刚才说的话,你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仙君,要成亲了啊?”朔宁握住漱清的手,“……你怎么了,手好凉,是不是哪不舒服?”
“……是谁!仙君要跟谁成亲!”
朔宁真被漱清吓到了。
可还是回答了漱清问题:“唔,我也不认识这个人,从前没在仙山见过,好像叫什么……叫小早?”
小早?
漱清瞪着眼睛,竟觉得浑身失力,连灵魂都好像被抽空了。
“……漱清,漱清?你没事吧?”
漱清感觉喉咙像被人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脑袋恍恍惚惚,回忆起先前跟小草的一段对话。
他问小草:“你要不要改个名字?总叫小草不太好听,不如改成小早吧?”
春梨在一旁附和:“是啊,叫小草总觉得哪里怪怪,好像路边的杂草,叫小早好听多了。”
那时小草还没答应:“……可是我,习惯这个名字了,我本来就像,路边的小杂草。”
见小草不愿意,漱清就没强求。
可现在,一个从前不是仙山上的人,连小兔子都不认识……除了小草,还能有其他的小早吗?
漱清还真没怀疑过小草,那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家伙,又敢用死对自己表达忠心的家伙……现在竟用着自己为他改的名字,马上要跟仙君成亲了?
是自己治好了他被毁掉的面容,是自己让他去往仙山,求仙君收留……
可最后,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漱清感觉浑身的温度迅速褪去,血液停止了流动,呼吸停滞,一切感受都在不断消逝。
难怪啊。
他就觉得奇怪,冥王怎么突然就知道了真相,手里还有自己写给仙君的所有信件。
他还担心是冥王弄死了小草。
结果呢,他全明白了,压根不是冥王怀疑了小草,而是小草背叛了他,主动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冥王!
【作者有话说】
没人猜到这个精彩绝伦的走向吧(自信[墨镜])
第34章
过大的冲击让漱清几乎站立不住,而无尽的愤怒冲上心头时,最先涌现的不是杀心,而是让身体失去意识的昏厥。
漱清简直不能保持清醒,只感觉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感觉像做了场噩梦。
却是真实存在,又直接续上了的噩梦。
大夫的声音飘在不远处,漱清刚好能听清,说他是动了胎气,需要静养几天,这几天尽量放松心情,别再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送走大夫,朔宁坐回了漱清床边。
嫌两只小龙崽在一旁碍事,朔宁还让下人将他们抱走了。
“你刚才那样,真是吓坏我了……”
从冥界出逃魔界,昏迷整整三天,肚子里的小孽种都没受到太大波动,这回漱清直接晕过去不说,还动了胎气,可见对他的影响之大。
怎么看都不正常,再笨的兔子也能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朔宁凝重又怀疑地问:“……你是不能,接受这件事吗?”
怕漱清又晕过去,小兔子都不敢将“仙君成亲”这几个字再说一遍。
漱清眨眨眼,沉默着从床上坐起来。
他是不能接受仙君要成亲这件事,但更不能接受被自己救回来的狗反咬一口。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他给仙君写了那么多信,怎么只收到一封回信?
冥王又是如何得到他给仙君的信?
总不可能是仙君亲手给冥王的吧?
而按照冥王的脾气,要是从仙君那里抢来的,还能让仙君活着吗?
怕也早提着仙君的人头过来,当给他多一点教训了。
无奈那会儿的情况太混乱,漱清自身都难保,没有多余心思去确认这些情况。
也有可能,是他内心深处在抗拒这些真相。
因为一旦确认是小草的背叛,一切都能说通了。
为什么只有一封回信?
因为小草只转交了最初的那封,之后那些信件,压根没到过仙君那里。
仙君根本不知道自己给他写信了,所以才没回信。
所以他的信才会顺理成章地到了冥王手上,而仙君依旧平安无事。
按照当时的情况,仙君回他的那封信一直被他藏在偏殿,但他给仙君的信则远在仙山。
如果真是冥王先起的疑心,那也该从他身上查起才对。
但事实却是冥王先拿到了外面的信,再将自己禁足之后,才从偏殿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信。
也记得事发之时,他担心是冥王怀疑了小草,特意问过小草的情况。
冥王是如何回答的?
——你居然还有闲心为别人担忧。
仔细再想,这根本就是一个躲避的回答。
否则按照冥王的脾性,砍了就是砍了,剁了就是剁了,难道还会在乎小草的性命?
那时他们争吵激烈,冥王恨不得将所有难听的话翻出来刺激他,杀了小草正好助助兴,需要回避这个问题吗?
除非这个真相不能告诉他。
至于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交换条件,漱清暂时不能确定。
能确定的是,只有小草的背叛,可以解释所有的怪异。
但当时他陷在跟冥王激烈的争吵里,完全忽略了这点,没有深入细想。
之后又忙着想办法逃离冥界,兜兜转转,直到眼下已成定局,由不得他再不接受,选择只有接受了。
漱清呼出口气,还以为自己救了棵草,结果杂草织成蛛网,将他反噬。
真是见鬼。
情绪还是有些茫然,开口询问:“……仙君他,什么时候成亲?”
光是问出这几个字,他就恨不得将衣服攥出个洞。
朔宁担忧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是说了件坏事,一时陷入犹豫,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说。
漱清看出他的犹豫:“既然已经告诉我了,那就都告诉我吧……吊着我的胃口,只会让我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朔宁扁扁嘴,不想刺激漱清伤心,但也不想漱清寝食难安。
简直左右为难。
脑内进行好一番斗争后,叹了声气:“十日之后。”
这么快?
小草到仙界才多久,有几个月吗?
漱清深深闭眼。
原来他拼命从冥界逃出来了也没用,压根没有人会在仙山等他。
可睁开眼,漱清又无比坚定地说道:“我要去。”
他必须要在仙君成亲前,亲自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如果真是小草背叛了他,那他一定会杀了小草,仙君要还想成亲,就抱着小草的牌位成亲吧。
朔宁瞪大眼睛:“……你疯了吗?你竟然要去仙山?”
“你知道冥王派了多少人在抓你吗?你知道他就是还没有搜查仙山吗?”
“你以为这是他笃定你不敢回去吗,他就是在等着你回去呢!仙山现在就是你的最大陷阱,你竟然还要回去吗!”
漱清呆呆听着,听着小兔子说完这些,苍白的脸上竟浮现了几缕笑意。
“小兔子,你竟然变聪明了?”
朔宁不悦:“你别扯开话题,而且我本来就很聪明!”
“我不知道你跟仙君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这么危险的紧要关头,你绝对不能冲动。”
漱清抬脸,看向朔宁,轻声问:“你看我现在像很冲动吗?”
“……”
从表情到语气,还真是一点冲动的模样都见不着。
但朔宁坚持:“你已经冲动过头,平静地疯了……总之我不同意你去仙山,不管你要解决什么事,现在都不如你的性命重要。”
漱清笑了一声,突然说:“你知道当年在仙山,我为什么一下子就冷落你了吗?”
朔宁不明白漱清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但当时他将漱清当成好朋友,结果漱清说不理他就不理他了,他确实伤心了很久。
造成的心理伤害还在,朔宁仍对这件事感到介怀,所以还是顺着回答了:“因为我笨手笨脚,养死了好多花花草草……你已经派了最简单的活给我,但我还是做不好,所以你生气了?”
漱清笑了笑:“因为仙君对你照顾太多,令我很嫉妒,所以我才冷落了你。”
朔宁一怔。
猜测是猜测,可漱清这么说,跟亲口承认已经无异。
朔宁难以置信地问:“你对仙君,真的……”
以前羞于承认,不敢承认,生怕这点小心思被旁人发现。
可此时此刻,漱清真有了几分心如死灰,好像也就不在乎了。
他张口承认:“是真的。”
“……”
朔宁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说呢,仙君总夸你温柔善良,细心周到……那时我就觉得奇怪,这是你吗?怎么跟我见到的不一样……原来你只在仙君面前装成这样。”
漱清自嘲地笑笑。
是啊,因为仙君总是夸他,对他很好,所以他总觉得自己在仙君心里是特殊的,所以才接受不了仙君对小兔子更好。
就算被贬入冥界,罚期还有足足三年,可知道小兔子离开仙山,跟白龙成亲时,他也是真心松了口气。
那时他天真地想着,等到在冥界的惩罚结束就好了,等到回去,他一定要告诉仙君自己的心意,不再给任何兔子可趁的机会了。
结果呢。
并没有其他兔子出现,随便冒出来的一棵小草,就轻而易举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身份。
漱清怎么能忍?
他竟也会有阴沟翻船的时候?
这简直比在冥王那里受到的耻辱更深千百倍,漱清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要不把这件事搞清楚,将来死了都要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
漱清没再隐瞒朔宁,将小草的事情跟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是一定要去搞清楚这件事的。”
朔宁听完,又震惊又愤怒,但还是劝说:“我明白你的心情,这种事是很不好受……可现在情况危险,你一旦出去,真有可能被冥王发现的!”
朔宁能将漱清藏在这里,能在这里保护好他,毕竟这是上古神兽的地盘,冥王本事再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也不能轻易跟白龙为敌。
可离开这里就很难说了。
白龙对漱清并无好感,只是看在朔宁的面子上,才愿意留他在这。
一旦离开,白龙也不可能为了漱清跟冥王为敌。
“就算被冥王发现,我也一定要去。”
他拼尽性命都要离开冥界,心中坚持的信念就是为了回到仙君身边。
如果为了躲避冥王就眼睁睁看着仙君成亲,让这件事不明不白地发生,那他的拼命又有什么意义?
朔宁见他这么坚定,也明白劝说无益了,漱清下定决心的事,从来不会因为旁人的说辞改变,他只顾坚持去做的。
如果他一昧阻止漱清,不过是在增加漱清的阻碍,反而不是在真的帮他,倒成害他了。
“我知道了。”朔宁叹气,“我会安排人手保护你的……到时我陪你一起去!”
朔宁想得很好,白龙不愿保护漱清,但肯定会保护自己。
万一真有意外发生,到时他就挡在漱清前面,不怕白龙不出手。
……
漱清休息了几天,等肚子的小孽种恢复些后,就准备动身前往仙山。
必然是要在仙君成亲前过去的,否则也没意义。
朔宁下定决心要一起去,结果很不凑巧,那天两只小龙崽病了。
许是前一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个高烧不退,一个闹起肚子,嗷嗷哭着都要朔宁陪伴,朔宁就脱不了身。
千叮咛万嘱咐,硬是让白龙亲自带人送小蝴蝶过去,还让他保证绝对会把小蝴蝶带回来。
但漱清跟白龙互看彼此不顺眼,一路无言,气氛沉默且尴尬。
直到临近仙山,漱清才开口:“我对仙山很熟悉,一个人也没问题……你可以回去了,送我到这里就够了。”
白龙语气懒散:“你要这么说,我可是真会回去。”
漱清冷淡地说:“我也没跟你客套。”
白龙顿了顿,嗤笑:“我要真将你一人丢在这里,你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吗?”
言外之意,也是看不起漱清有独自应对的本事。
但走到今天这步,漱清没有一步是临时起意,每一步都经过利弊衡量。
虽然也有阴沟里翻船,判断错误的时候,可重来一次,漱清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他当下最适合的一步。
他或许会失败,但从来没有后悔。
面对白龙并不友善的语气,他冷冷道:“除了遇见冥王,还会有其他事吗?”
白龙挑了挑眉:“你也知道?”
轮到漱清嗤笑:“我当然知道,我今天来,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
仙君成亲不是小事,冥王必定关注着仙山的动静,怕是比他更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而自己在知道这件事后,无论如何都会现身——冥王见过他写给仙君的信,知道他对仙君的心意,自然也能猜到这点。
冥王已经大张旗鼓地找了他一个多月,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
仙山内部怕早已布满冥王的眼线,只要自己进去,用不了多久,冥王就会收到消息了。
“朔宁为我做的够多了……本就是我欠他的,不能再还不清了。你们还没必要为了我跟冥王为敌,所以接下去的所有事,我会自己面对。”
两只小龙崽会在今天生病,也是漱清最后一次对不起朔宁的馊主意了。
他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孩子,没有其他能留下朔宁的理由。
漱清看了眼白龙,他想白龙应该也察觉到了,只有那只笨兔子,又蠢反应又迟钝。
“你们保重。”
“等一下。”
白龙叫住了漱清,在漱清转过身后,将自己的佩剑扔给了他。
“该保重的是你,我的龙鳞剑,勉强给你用用吧。”
白龙说:“虽然我也不喜欢你,但我更讨厌背信弃义的贱人,拿去砍死他吧。”
“最好连你们的仙君一块儿砍了,以前我就看那个混账不顺眼,什么仙骨清高,假清高罢了,拿他的血擦擦眼吧,以后别再看走眼了。”
漱清双手握住龙鳞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应该是白龙用自身的龙鳞打造而成,还未出鞘,就能感受到满溢的神力。
说是稀世神兵都不为过。
别说砍死小草了,如果他的灵力足够深厚,砍死冥王都有希望。
漱清有点诧异地看向白龙。
白龙说:“冥王肯定会来,所以我暂时不走,会为你挡一阵,但别指望我为你拼命,我最多就是象征性地打一打,回去好交差。”
不是为了小兔子,白龙压根不想来这一趟。
“我也不可能进去救你,所以你最好抓紧时间,要是你能凭本事从冥王手中逃出来,我勉强也能带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小蝴蝶此刻的精神状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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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过先放一放,爱不爱的暂时不谈,报仇最要紧
—
旁边的白龙也没好到哪:谁知道他们会和好啊,现在我就很尴尬,真是见鬼
—
仙君是一个几乎只在小蝴蝶回忆里或者美好滤镜下出现的角色,没想到还是有宝子品出了他的人设,作为作者真的感到非常惊喜![撒花]
第35章
漱清对仙山的一草一木都是刻进骨子里的熟悉,哪怕一年多没回来,偷偷潜入也是得心应手,毫不费劲。
离开的这段日子,他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能早点回来,尽快回到仙君身边。
可如今真回来了,反而不敢面对仙君,几经犹豫之后,决定先回自己的院子。
作为仙山的小管事,漱清拥有独立的院子。
当初也是他亲手挑选,空间不算大,还没冥界偏殿的一半,但离仙君的院子最近,所以他很喜欢这个院子。
小院子里的一花一木,都是漱清按着仙君的喜好一点点种起来的。
池塘是自己抽空挖的,鱼也是从鱼苗喂大的,他倾注了无尽的心血在其中,曾经真心将仙山当成自己的家,想永远生活在这里。
再度踏入,院子里的风景仍跟过去一模一样,并无改变。
然而仅一年多的光阴,却像是过了百年的轮回,恍若隔世,漱清心底竟升起了几丝陌生感。
小院里有很明显的生活痕迹。
有人住进了他的小院。
漱清心中已有不悦的猜测,面色凝重,小心轻声地潜入屋内。
里面倒是没人。
而屋内陈设跟先前也没太大区别,还是漱清亲手布置的模样,几乎未变。
但窗户换上了新纱,桌上的花也是新鲜的,茶盏换了颜色,旁边还摆着水果点心。
这些细节无不证实着漱清的猜测,真有人住进了他的小院。
而这个人除了小草,还能是谁呢?
漱清心底一片冰凉。
他承认,自己对小草是利用的成分偏多。
可不管利用有多少,至少善意都真实存在,他从未想过要害小草,反而为他指明了一道出路。
被漱清这么优待的人屈指可数,结果惨遭背叛,回想起的每一次,漱清都恨不得将小草千刀万剐。
正想着,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响。
漱清赶紧躲到屏风后面,听着脚步声渐渐逼近进屋——而进来的,正是小草。
跟在冥界时唯唯诺诺的模样判若两人,眼下的小草神采奕奕,眉眼带笑,浑身透着由内向外的喜悦。
漱清双眸里迸发出杀意。
并不是为小草如今的状态——而是他看到小草穿着自己的衣服,再从发型到身上的装饰,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他住在自己的院子,穿着自己的衣服,还扮成自己的模样……是在模仿自己?还是,想替代自己?
他留在仙山的旧衣服自然难比冥界那些衣服雍容华贵,但漱清最喜欢打扮自己,便是这些旧衣服,每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将这些衣服都烧成灰,也不愿被别人糟蹋。
尤其这个人,是背弃他的贱人,还有可能妄图取代他。
阴冷而愤怒的杀意阵阵,小草踏入房间后,似乎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表情变得凝重。
转身就要往屋外走时,漱清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步,猛地蹿了出去,从后伸手捂住小草的嘴鼻。
他掌心散发出大量黑金色的粉末,不一会儿,小草就失去反抗力气,身体软绵无力地倒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
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发现是漱清后,小草震惊又恐惧:“……小仙?你,你……”
漱清后退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冰冰道:“怎么样,见到我还惊喜吗?”
“……”
小草试图从地上起来,但身体怎么样都使不上劲,一边还不停吐血。
“我,唔……这是什么,你下毒……”
“是我羽粉的毒素,放心,不会让你马上就死,但从这一刻起,毒素会一点点入侵你的五脏六腑,直到你跟仙君成亲那天,正好将你的内脏全部腐蚀干净,让你痛苦而死。”
“……”
说得很恐怖,其实是漱清编出来吓人的罢了。
这并非他羽粉上的毒素,他压根就没毒,而是他肚子里的小孽种天生带毒。
起初这也没少折腾漱清,但到如今,漱清已经适应了这些毒素,不仅能安然无恙地共生,还能为自己所用。
这也是过去一月里偶然间发现的。
朔宁搬了一盆花来给他,结果叶子锋利,划破了漱清的手指。
血珠子滴落在土上,整盆花迅速枯萎。
朔宁以为是漱清做了什么,漱清解释没有,朔宁又不信,吸了漱清手指上几滴血,结果又是流鼻血又是晕头转向,整整三个时辰才好转。
而那盆枯萎的花,也在几天后又重新活过来。
此刻漱清给小草注入了很多,足够他难受好几天。
而听到漱清说得这么恐怖,小草丝毫没有怀疑真假,因为无法站立,愣是爬出了房间。
漱清冷眼看着,知道小草也无法大声喊人,等他爬出好一段距离后,才慢慢上前,一脚将小草踢翻,狠狠踩在他的胸口上。
“敢暗算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漱清没问小草背叛的原因。
行为已经发生,那么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漱清不在乎。
他只需要小草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
小草半张脸都是血,衣服也混着血迹跟地上的尘土,看上去变得脏兮兮。
漱清深深皱眉,心中更是不悦:“谁允许你穿我的衣服?还扮成我的样子?你配吗?”
说着,脚底也更加用力,恨不得就将他这么一点点碾碎踩死。
小草的眼神变得涣散,茫然地向上睁着,努力搜寻漱清的身影。
在看到漱清后,突然扭曲了面容,咳咳笑起来:“小仙,你还活着,好厉害……”
漱清嫌弃地拧紧眉头。
“我以为,冥王殿下,看到那些信后,会杀了你……结果,你还活着……”
这无异于亲口承认,真是他背叛了漱清。
漱清咬牙切齿,加重了脚底的力道:“……真可惜,我没死成,但你现在是活不成了。”
小草的呼吸开始急促,可脸上还是扭曲诡异的笑,对着漱清道:“冥王舍不得,小仙没死……还能逃出来,还能找到我,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最后竟伸出双手抱住了漱清的脚踝。
“小仙,小仙……”
漱清浑身一阵恶寒,说不出的恶心,下意识就将脚挣脱出来,倒是让小草有机会松了口气。
难道是小孽种的毒素将他毒傻了,怎么看上去跟疯了一样?
小草咳了好几下,转过身趴在地上,看上去是真有几分神志不清了。
“我这样,都是向小仙学的……”
“为了活下去,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很想,像小仙一样活着……”
漱清实在难以理解,也无法接受。
不管他在冥界如何横行霸道,可从来没有拖过无辜的人下水,惩罚的都是那些先来招惹自己的家伙。
“可是小仙,你为什么……咳咳咳,为什么……还要活着……”
小草永远不会忘记漱清在冥界受宠时的排场,华服雍贵,高傲明媚,走到哪里,下人都是毕恭毕敬。
即便有不恭敬的下人,但漱清动辄打骂,抽刀杀人,果断干脆,随心所欲。
都说冥王冷血狠辣,喜怒无常,冥界人人惧怕,可漱清轻易就能左右冥王的情绪,任性妄为,连冥王都为他神魂颠倒。
漱清不是小草见过最厉害的人,但绝对是他最想成为的人。
那时他便对漱清充满了崇拜与向往,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跟漱清一样厉害。
直到漱清亲手给了他机会,将他送到了仙山。
也是多亏漱清治好了他毁容的脸,让他能昂首挺胸地生活,不用再感受他人异样的目光。
在仙山,他过上了先前不敢想象的平静生活。
直到过度渴望滋生出了扭曲的嫉妒跟恨意。
起初只是想要模仿漱清,像漱清一样,后来便想要代替漱清,超越漱清。
小草的法力不能打开漱清写给仙君的信件,可在仙君打开第一封信后,他想办法偷看了信的内容,之后也用相同的办法,偷看了仙君给漱清的回信。
信上的内容,跟他见过的漱清完全不同。
他察觉到了漱清可能对仙君有的心思。
他以为找到了漱清的弱点。
之后便利用这项弱点,想让冥王杀了漱清。
只要漱清死了,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只是个模仿品。
只要漱清死了,自己就能永永远远超越漱清。
可漱清到底是漱清,还是那么厉害,冥王竟没有杀他。
换作其他任何人,这都是场必死局,可漱清不仅活了下来,还能从冥界出逃,回到仙山向自己报仇。
小草趴在地上,看向漱清的眼神失常而诡异,像望着遥不可及的珠宝,又很想彻底摧毁这颗珠宝。
漱清也不愿再听他废话,朝着小草伸出手:“够了,幸亏我也留了一手。”
“送你上路前,还是先将我的东西还回来吧。”
但废话还是说了太多,漱清正要出招时,侧面突然袭来一阵强而有劲的法术,让他不得不收招躲避。
等到震动的气场散去,漱清站定,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仙君。
高大神武,清冷仙然,如万丈雪山之巅最清澈的那一捧雪。
是他最尊敬最崇拜的仙君。
曾经为了回到仙君身边,无论何种羞辱,他都愿意忍受。
可为什么真见到了,他却没有想象中的丝毫喜悦,只有满腔的苦涩跟痛楚。
“……小清?怎么是你?”
漱清扯了扯嘴角,这才发现面容已经变得僵硬,眼眶正在发热,此刻的表情大概可怜又可笑。
喉间更是密密麻麻的干涸刺痛。
他听到自己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轻颤:“好久不见,仙君大人……听说,你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小蝴蝶:这世界上还有没有正常人了,身边怎么一群疯子?
—
宝宝们明天大概率要休息了,疑似冥王因找不到妻子而破防,转头开始对作者做法,生理期撞上发烧闹肚子,今天这章全凭意志力码出来的[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补药搞作者啊[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第36章
漱清问得很平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问完后,突然产生几分恍惚,觉得好像站不稳。
竟然是真的。
仙君是真的要成亲了。
他终于逃离冥界,再次见到仙君。
却是这样的场景,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这样的问题。
一年多不见,他再见这里的场景,都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但看着仙君,依旧是曾经令他倾心仰慕的模样。
只可惜。
仙君眼里不止有他。
才看了漱清一眼,仙君就立刻去扶地上的小草,而对漱清的第一句话,理所当然也成了质问。
“……你对他做了什么?”
“……”
漱清想说什么,又觉得很无力,一切无从说起。
他根本没法将来龙去脉向仙君解释。
而小草眼神涣散,神志不清,站都站不起来,只能靠着仙君胸膛。
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这场景深深刺痛了漱清的眼。
为什么仙君会喜欢上一个模仿自己的冒牌货?相处才多久,怎么就到了成亲这步?
那他算什么?
看到小草的穿着装扮,仙君难道就不会想起自己吗?
他不觉得膈应么?
仙君将小草扶起来,让他在一旁坐下,确定情况应该不危及生命后,才重新看向漱清。
“……小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漱清眼底一片通红:“这话好无情……见到我,仙君难道不高兴吗?”
好不容易的重逢。
是他拼尽全力逃离深渊,赌上性命为代价,豁出一切才换来的重逢。
却被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该高兴吗?”
仙君脸上不复往日温和,只剩下疏远的冰冷。
冷到让漱清心脏都抽疼。
“你竟在冥界做出如此浪荡不堪之事,简直令整座仙山蒙羞,你叫我如何高兴?”
“……”
漱清一顿,脸色瞬间褪成苍白。
他最不想被仙君知道的事情,最难以启齿的屈辱,还是被仙君知道了。
其实也该预料到的。
小草都已经背叛他,敢把信件交给冥王了,那更不可能保守自己在冥界成为男妾的秘密,自然也会告诉仙君。
只是漱清内心不愿面对这件事,便总想保留一丝希望。
直到这份希望被彻底打碎,成为刺向他心脏的利刃。
却还是想再挽回些什么。
“……我,我何尝在冥界做了什么,仙君这么说,就不怕冤枉了我吗?”
“你与冥王的事,我都知晓了。”
漱清呼吸一滞,指向小草:“是他说的吗?仙君就这么相信他的话……相信到不愿再听我一句解释吗?”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漱清从未感受过仙君这般无情的声音。
“近日冥王在仙界到处搜寻,闹出的动静谁人不知?我便是先前有所怀疑,今日见到你,也全明白了……冥王就是为了找你,对吗?你还要解释什么?”
“……”
漱清嘴唇轻颤,浑身更冷,几乎要发抖。
原来在毋庸置疑的证据面前,强行狡辩会显得那么无力苍白。
无论在冥王面前有多少分伶牙俐齿,可到了仙君面前,漱清也只是惊慌失措。
努力压下模糊的视线,也只有一句:“我,可是我,并非自愿……”
奈何仙君不相信。
“你若不愿,他又如何能够得偿所愿?”
又像另一把利刃,插进了漱清的心头。
他在冥界孤立无援,无依无靠,从最低级的无名小卒做起,起初时刻面临着丧命的风险。
连鬼都吃的冥界,他要怎样违背主宰一切的冥王?
难道要他以死相逼吗?
为了活下去,活着回到仙山,见到仙君,他选择承受所有的羞辱,甚至怀上了冥王的孽种……
但终于活着回到仙山,见到了仙君,他才发现,原来仙君并不会因此疼惜他半分,甚至还很可能希望他选择以死反抗……而目的,只是为了不让仙山蒙羞。
漱清感觉呼吸都带着抽疼。
他扬起下巴,用力压下眼眶的湿意,看着仙君:“不管仙君怎么想我,如今我都回来了……仙君又预备如何处置我呢?”
这回仙君停顿了很久。
久到漱清以为自己能重新获得希望。
也许仙君只是一时气极,才会口不择言,说出刚才那样伤人的话。
他是了解仙君的。
仙君正直不阿,品性高洁,向来最厌恶这些下流污秽之事。
但仙君对他总是特殊的……也许他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说尽,仙君就能理解,就会明白此刻对自己的言语有多过分了。
可惜漱清没等到这份希望。
停顿之后,只陷入更深的失望,无尽的绝望。
仙君说:“自然是将你交还冥王。”
交还。
原来有人不用一招一式,就可以将他伤得这么深。
听到仙君用的这两个字,漱清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流血。
“你若没有做出这种事,我一定会留下你。但如今你已经是冥王的人了,这是你自己选的。”
好一个自己选的。
他拼命要回来见的人,竟打算亲手将他交给最讨厌的人。
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漱清再也忍不住溢满胸腔的酸涩,哽咽着出声:“你若是真心能留下我……当初又为什么眼睁睁看我被带去冥界!”
说到底,这也是漱清最绕不过的心结。
关于答案,他想过无数次,早就有了结果,只是不愿承认,难以承认。
如果他对仙君真很重要,仙君愿意为他打破原则,执意将他留下的话,那么当初白龙也很难乱来,他真能躲过这劫。
但真相就是,原来他对仙君没那么重要。
以前漱清能欺骗自己,坚持以为自己对仙君是特殊的。
现在怎么都骗不下去了。
相同的情况,若发生在白龙跟小兔子之间,白龙会怎么做?
会眼睁睁看着小兔子被带走,还是不顾一切反抗也要保护小兔子呢?
就算不说白龙是真心爱护小兔子,便是冥王待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
当初他与山神发生冲突,抬手给了山神一个耳光。
此乃对山神的大不敬,山神又是冥王的兄弟,可当时冥王也是选择了维护他,只出言教训了山神。
之后他是因此跟冥王发生了争执。
但最终结果又是如何?
他毫发无伤,而山神被冥王砍掉了头颅,灰飞烟灭。
这么一算,仙君竟连冥王都不如吗?
多可笑?
“当初是你趁我不在,想以私刑处死朔宁,难道你忘了吗?”
“你犯下如此大错,若不给你惩罚,岂不有意偏袒,日后如何令其他人信服?”
仙君看着漱清,出口每一个字都沉顿有力,有据有理。
所以漱清也是这样,他一直在用仙君品性高洁,一尘不染说服自己。
只要让仙君的行为显得合理,他就能麻痹自己,继续坚持下去。
熬过三年罚期,等再度回到仙君身边。
一切就会迎来转机,他还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机会。
奈何意外终究撕毁了这些假象。
对于真心在乎的人,是不会舍得他去承受这番惩罚的。
何况还是一个有能力阻止的人,更不会眼睁睁任由这一切的发生。
漱清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荒诞可笑。
“……所以这里,已经容不下我了?”
从前种种温柔相对,难道全部只是顺手之举,随口之言?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无数回忆,难道都是他的臆想?
“从前仙君可是说过,我能永远留在这里……”
“从前见你孤苦无依,乖巧善良,才让你留在这里。可如今你心思不正,以色媚主,净用这些下作无耻的手段。”
“我说了,我并非自愿!”
“那你为何不说?”
仙君的态度语气从始至终冰冷到了极点。
“如果真是冥王欺负了你,那在写给我的信中,为何不说清楚?你连人都能送出来,将他安置在仙山,既有机会向我求助,你又为何选择隐瞒?”
“……”
漱清又该如何说明,这只是他自以为是的万全之策。
因为冥王是个疯子,所以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不希望仙君受到伤害。
如果不是知道仙君要成亲了,今天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总是想着要先等这三年罚期结束,至少等他获得名义上的自由后,到时才敢更有底气地反抗冥王。
可他想护住仙君的小小心思,此刻竟也成了仙君怀疑他的缘由之一。
“你变得满口谎言,又肆意出手伤人,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漱清攥紧掌心,他也没想到,最后伤他最深的,不是冥王的狠辣手段,不是腹中胎儿的万般折腾,而是仙君再无丝毫信任的冰凉言语。
言语无招无形,却有着千军万马的威力,几乎将他践踏碾压成泥,让他粉身碎骨,让他灰飞烟灭。
在冥界的日子,再艰难屈辱,他也幻想着回来后就好了,只要他能向仙君表明自己的心意,他还是有机会得到仙君。
结果他在仙君心里,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的存在。
什么都比不上。
比不上蠢笨的小兔子,甚至比不上随便冒出来的杂草。
而就是为了这份“不堪一击”,他被嫉妒蒙蔽双眼,变得心机沉重,曾经疏远小兔子,还伤了小兔子。
失去这份友情不说,最终被贬入冥界,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番地步。
如今又是对这份“不堪一击”的执念,他顶着被冥王发现的风险,冒死也要潜入仙山,只为问清真相。
结果真相是他自取其辱。
漱清眼眶含泪,抿紧嘴唇,抽出了白龙交给自己的龙鳞剑。
本意是想用它砍死小草,没想到最后却用它指向了仙君的胸口。
这又是何其讽刺?
漱清颤抖着声音:“我不可能,再回冥界……如果仙君要将我交给冥王……那我只能,杀了仙君,另寻出路……”
【作者有话说】
真实的仙君就是,一个性子其实很冷血无情的家伙
虽然他这个设定更适合搞狗血追妻,但说不上来,我就是不太喜欢(拽)
另外冥王下章就能登场了,虽然可能0个人想见到他[奶茶]
第37章
论实力,漱清绝对不是仙君的对手,但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不管不顾地出招,提剑直冲仙君的面门而去。
看上去真是下定了杀心,要与仙君反目成仇。
而仙君在微微愣神后,迅速避开,并未立刻选择回击。
还是劝说:“你还要一错再错吗?你以为真能杀得了我吗?”
“能不能杀,试试就知道了!”漱清开口说得狠毒,“总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必走到这步,小清,你别执迷不悟!”
“住口!不要再叫我小清!”漱清眼眶通红,凶相毕露,“你既然不相信我,那你也该死!”
到底是上古神兽打造的神剑,哪怕漱清本身灵力不及仙君,可有了武器加持,功力瞬间得到大量提升。
面对如此霸道的剑气,仙君也不能一直掉以轻心。
见劝说漱清无果,终于开始反击。
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回,漱清步步杀意满溢,挥剑毫不留情,怎么看都是真冲着夺人性命而去。
仙君便不再手下留情,为了压制这把神兵,召唤出无数道冰剑,四面八方直冲漱清而去。
心想能有几道压制住漱清就很好了,然而铺天盖地的冰剑朝着漱清落下时,漱清竟放下了龙鳞剑。
就那么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完全没了刚才的冲劲跟杀气,看上去并不打算反抗。
仙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清!”
可根本来不及再阻止。
眼见冰剑就要落到漱清身上——
下一秒,有股阴森冷冰的寒气贴着地面疾驰过来,紧接着无比庞大凶悍的灵力拔地而起,生生挡住震开了漫天冰剑,炸裂成无数烟雾水汽。
等到浓雾散开,冥王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漱清面前。
漱清呼吸一滞。
他知道冥王终究会出现,这场面到底逃不到。
但没想到冥王来得这么巧,竟还为他挡下了这些冰剑。
失算了。
本来真以为不用再见到冥王了。
可能是他对小草跟仙君都讲了太多废话吧,时间浪费太多,估计外面的白龙已经拖到极限。
想到白龙并不喜欢他,还愿意为他拖延冥王这么久,其实也该知足了。
漱清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神坦然地直视冥王,什么都不怕了。
原来心如死灰的情况下,哪怕见到冥王,也不会再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只更加确认,自己这一生真是糟糕至极。
是活该吗?
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他怎么就让自己活成了这样?
冥王也看着漱清,心头的愤怒明明足以炸毁整座仙山,可看到漱清苍白的脸颊,摇摇欲坠的身体,最终还是压了下来。
因为孩子还在。
虽然从漱清的身形看不出任何痕迹,可冥王依旧能嗅到他身上那股香味。
回想起漱清的所作所为,冥王恨不得当场把他双腿打断。
从此就这么捆在身边算了,省得他再想方设法逃出去,竟然连冥界都能逃出去,还有这只小蝴蝶做不到的事吗?
这一个多月的搜寻,简直耗尽了冥王所有的耐心跟脾气,要是再找不到漱清,他都想好了,就在仙君成亲当日,将整座仙山烧成灰烬。
不信这样了漱清还不现身。
眼下终于见到漱清,他应该给漱清留个永不忘记的教训才对。
可为什么,真实反应却是更多的心疼。
又不甘。
为了一个已经要跟别人成亲的仙君,小蝴蝶竟将自己搞成这番模样?
他到底哪里不如这个仙君了!
他是冥界之王,明明能给漱清更好的一切!
心绪百转千回,各自的沉重疼痛压着,开口时,冥王态度尖锐:“……费劲心机逃离冥界,终于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仙君,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打起来了?”
漱清不语,面色更加苍白。
仙君则是皱起眉头,隐约觉得冥王的语气哪里不对。
冥王看着漱清的模样,又痛快又难受,咬牙切齿,还是继续:“难道是因为……他要跟别人成亲了?”
随后又看向不远处已经晕过去的小草。
乍一眼都没认出这是谁,只是觉得扮相跟漱清很像,等终于将这个无名小卒认出来时,连冥王都觉得荒唐。
“竟然是他?”冥王冷笑,语气止不住的嘲讽,“那你应该也知道真相了吧,知道是谁将信件交给我了吧。”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机关算尽,最后也是阴沟里翻船……这种感觉怎么样?”
“被自己亲手救下的人反咬一口,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漱清狠狠瞪了冥王一眼。
冥王的话何止是在刺痛他,简直是在将他整颗心脏千刀凌迟。
仙君听到这些话,也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真相?”
但冥王只想跟漱清说话,突然插进一道仙君的声音,心情很不悦地“啧”了一声。
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仙君,但冥王心里早就将他视为仇敌,听到他声音只有厌烦,眉头立刻皱起来,已经在思考该怎么杀他泄愤了。
没想到的是,这回漱清比他更快一步,直接将龙鳞剑扔到了冥王面前,随后说:“……杀了他们,我就跟你回去。”
冥王挑了挑眉,心想今天不管杀不杀,漱清都得跟自己回去。
只是这话从漱清口中出来,怎么听都不可思议,冥王怀疑漱清别有意图——他已经在漱清身上栽过太多次跟头了,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你让我杀了他们?”
冥王用法术捡起地上的龙鳞剑,仔细端详一番。
好一把神兵利器,一眼便是白龙的手笔。
难怪这段时间他怎么都找不到小蝴蝶,原来是被上古神兽藏了起来。
真是胡闹。
当初要将小蝴蝶送到冥界的是白龙,如今要护住小蝴蝶的又是白龙。
之后再向这条白龙算账。
“你要杀这个叛徒,我能理解——可你心爱的仙君,真当也舍得杀么?”
“……辜负我的人,都该不得好死。”
听到这个回答,冥王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只有仇必报的小蝴蝶。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到底,还是冥王自己想杀。
管小蝴蝶是真心所想还是一时气急上头,这么好的机会来了,又可以打着小蝴蝶的名义,冥王怎能错过?
还是杀了好。
杀了干净。
只要仙君死了,小蝴蝶的念想才能彻底断了,趁今天小蝴蝶对他恨意上头,杀了最好。
省得今天错过,将来就舍不得了,那么再回想起今天的杀意,反而又多了一道愧疚。
赶紧死吧。
等以后小蝴蝶想起仙君时,只有对死人的怀念就够了。
冥王手持龙鳞剑,如虎添翼,出手毫不留情,杀意阴森萦绕,落下的每一剑,都带着要取走仙君性命的坚定与兴奋。
但仙君也没那么好杀,虽没有冥王那般嗜血狠辣,可灵力不俗,眼下又是在仙山,他的地盘,比冥王更会利用地形。
“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来我往的间隙,仙君还能抓住机会询问。
“为什么说小早是叛徒?”
“你说小清离开冥界——是为了我?这又是何意?”
“小清?你就这么叫他?”
强烈的嫉妒简直快要腐蚀冥王的内心。
“小早又是谁?旁边那个家伙?你给他取的新名字?”
“……”
“怎么来到仙山就扮成小蝴蝶的模样了?是你喜欢这样?”
“……”
“真恶心,看得我想吐。”
“还有功夫问东问西,是在看不起我?”
兴奋裹上了嫉妒跟愤怒,统统变成冥王的动力,更加重了杀戮的剑意。
“我与冥王殿下素无瓜葛,无冤无仇——冥王殿下若还不住手,就休怪我无情了。”
冥王狂笑,越来越兴奋。
“好啊,千万不要手下留情,你最好用尽全力。”
用尽全力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杀掉这样的仙君,还是当着小蝴蝶的面,冥王光想就热血沸腾。
等仙君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先当着他的面将小草弄死。
看着仙君痛苦咽气后,再一把火将仙山烧尽。
从此以后,小蝴蝶就不用惦记这里。
他没有可回的地方了,只能永远留在冥界,留在自己身边。
冥王沉浸其中,才上手的龙鳞剑都使得越来越顺手,招招阴狠毒辣,步步紧逼。
起初二人确实不分伯仲,有来有回,可冥王越打越亢奋,招式不减反增,每一招都是杀招,铺天盖地笼罩下来,仙君逐渐落了下风,开始难以招架。
冥王挥剑,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刚才仙君大人问了不少问题,放心,等仙君大人只剩最后一口气时,我会一一解答,让大人不留遗憾上路的。”
“所以仙君大人,你就去死吧——”
剑光阴森闪烁,直冲仙君的心脏刺去。
冥王全神贯注,这一击也是用尽全力,带着必要让仙君没命的决心。
但电光火石之间,余光似乎瞥见有什么东西正直冲这边而来。
冥王哪有多余时间思考,连看都看不清,那瞬间只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意识想要收回这一剑。
可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冥王将要调转手腕的那一刻,剑刃已经刺进了某块柔软。
定睛一看,正是漱清的胸口。
连冥王都能斩杀的龙鳞剑,又是由冥王亲手持剑,刺在了漱清的胸口上。
这力量,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漱清!!”
“——小清!”
两道呼喊声同时响起。
漱清是挡在仙君面前,自然离仙君的距离更近些,但仙君刚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就被冥王狠狠一脚踹开。
冥王抢过漱清,剑早扔到了地上,眼底一片腥红,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么,大声吼叫:“……你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你是故意的!你又骗我!”
剑刃刺入心口那一刻,漱清只觉得钻心刺骨的痛,接着浑身的力量开始飞速流失。
不愧是白龙的剑,一击就能刺破他的心脉,任谁都无力回天。
漱清口中不断涌出鲜血,胸口的血更是很快将衣服浸透。
“你好狠的心!你就这么对我!你就这么恨我!”
“你别想死,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死了吗!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你做鬼都休想安宁,我不会放过你的!”
漱清很痛,呼吸都好像变得飘忽起来,知觉涣散,感觉有一半的身体都消失了。
但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真可笑。
原来只有在接近死亡这一刻,他才感觉最轻松最安定。
不用再飘泊流浪,不用再费劲心机。
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再受人非议。
会后悔吗?
那么多艰难险阻的情况都挨过来了,承受了那么多辛苦羞辱,怎么就在这时选择了放弃呢?
但漱清还是不后悔。
因为他真累了,放弃了,想休息了。
仙山已经留不下他,又得罪了冥王,他还能躲去哪里呢?
难道真要回小兔子那里,再给小兔子也带去杀身之祸吗?
就停在这一天吧。
是他为仙君招致了冥王的仇恨,那就由他来挡下这一剑。
也算回报了仙君对他的所有恩情,从此他们便两清了。
“你睁开眼,把眼睛睁开!不许睡!听到没有!”
身体在颠簸,耳边狂风呼啸,冥王似乎要带自己去哪。
只是漱清视线已经很迷糊,什么都看不清,也说不出一个字。
其实还有好多刻薄话想告诉冥王。
从前是念着仙君,他才愿意忍辱负重,如今执念已断,就让冥王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宁死不屈。
这种时候还被自己摆一道的感觉怎么样。
气不气。
最好能把冥王气死。
一剑刺死自己的感觉又是怎么样,连同他腹中胎儿一起,一尸两命。
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以后还敢轻易提剑吗。
“……你想说什么?嗯?你别睡,你想说什么,你告诉我?”
漱清的嘴唇颤抖,气若游丝,心里那么多刻薄话想说,最后却只念出几个字:“我,我好痛啊……”
【作者有话说】
冥王哥:不要啊不要啊我错了不要啊[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
这也是给我写爽了的一章[墨镜]
明天休息
后天就开启小蝴蝶失忆副本啦[墨镜]
第38章
当活着只剩下束缚,死亡似乎就成了唯一能够解脱的方式。
在冥界,无论冥王给予何种磨难,只要心中还有能回到仙君身边的信念,漱清就不会放弃。
直到这份信念被仙君亲手折断。
再坚不可摧的躯壳,一旦从内部开始瓦解,倾塌不过眨眼之际。
往前是被冥王玩弄于鼓掌的深渊,往后是已然倾塌的仙山断崖,无论选择哪个,结果都是粉身碎骨。
原来万念俱灰是这种感觉。
能让再不屈的脊骨都折弯,放弃所有希望,只看见一条死路。
说要杀了仙君,可漱清到底舍不得,而且凭他的力量,也根本不能做到。
那瞬间悲凉的绝望侵蚀全身,他本意不过是想死在仙君手上罢了。
只是没想到冥王会突然出现,破坏了他的计划。
不得已,漱清想办法摆了冥王一道,最后借冥王之手,既算还了仙君从前对他的种种恩情,也终于能脱离这无边束缚。
虽然不是那么情愿死在冥王手上。
但是算了,死在哪里不是死呢。
就停在这一天吧。
漱清落入无尽的黑暗,所有痛苦渐渐化于平静,一切情绪烟消云散,无喜无悲。
他不想再睁开双眼,也不会再睁开双眼,只剩这么沉睡。
可偏偏有无数道陌生的声音一直在打扰他,不让他睡就算了,还吵得他无法安静。
其中有一道声音贯穿始终,嗓门最响亮,也是漱清最讨厌的。
“殿下恕罪,小仙心脉受损,灵力正在不断散去,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本王不管!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必须将人救回来!他要有半点差错,你们统统等着陪葬吧!”
哪里来的疯子。
好吵。
“殿下,殿下!胎儿没事!胎儿的心脉还在!是胎儿凝住了小仙最后一丝心脉!小仙有救了!”
“太好了——太好了!不愧是本王的孩儿!”
真得好吵。
“殿下,此乃禁药,还请殿下三思!”
“本王让你用就用,其他什么都别管,天塌下来都有本王顶着。”
“殿下,此招凶险,不仅需要耗费殿下大半灵力,还极其容易反噬!还望殿下三思啊!”
“本王不会有事,你只管顾好这只小蝴蝶,其余不用你来操心!”
“殿下,这虽是罕见灵药,对小仙跟胎儿恢复都极为有效,但怕是……会对小仙的记忆造成很大影响,说不定会让小仙失去先前所有记忆啊……”
那道总是响亮烦人的声音,这回却是罕见的冷静。
“那也用。”
“忘了就忘了吧,还是忘了好,忘了正好。”
之后这道声音便冷静下来,没再高声吵闹过。
“这么多药都往你身上用了,你早好了,为什么就是不肯醒……你不想醒,不想看到本王,对不对?”
“心眼这么小,就只会记仇。”
“算本王服你了行不行?知道你宁死不屈,是全天下骨头最硬的小蝴蝶了……本王怕你了行不行?”
“只要你醒来,一切都让你说了算……我不会再逼迫你了,你想要什么,都按照你的心意来,好不好?”
“快醒过来吧。”
“我那些都是气话,我怎么真舍得打断你的腿……以后你想去哪去哪,再也不说要把你关起来的话了。”
“醒来时就忘了我的坏,多记得我的好吧……其实我对你好的时候也挺多,你应该都记得,对不对?”
忘记两字像是咒语,这段话后,漱清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一切感官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空白。
直到这片空白的角落中,飞出一只黑紫色的小蝴蝶,划破宁静,带来色彩。
小蝴蝶看上去有些虚弱,飞得很吃力,飞啊飞,似乎停在了他的鼻尖上,痒痒的,让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浑身震动。
所有感官回笼。
接着他嗅到一阵花香芬芳,感知到周围潮湿的温度,睁开了沉重疲惫的双眼。
周围十分陌生的环境。
竟是在人间的院子里。
身边还有数十个丫鬟婆子围着伺候。
漱清看什么都是极其陌生的,谁都不认识,只有茫然地问:“……这是哪?你们是谁?”
有丫鬟回答:“夫人可是又睡迷糊了?这是在殷府,我们都是伺候夫人的下人啊。”
“……”
朦朦胧胧的意识稍微凝聚后,漱清才回想起来,对了,这好像是他“苏醒”后的很多天了。
据下人们所说,他是这座宅邸的主人之一。
他有一个丈夫,姓殷,是这座宅邸的另一个主人。
听说他跟丈夫从小相识,青梅竹马,感情甚好。
长大后便很自然地结为伴侣,成亲怀子,更是浓情蜜意。
上个月城里举办了花灯会,丈夫带他去看,他闹着非要划船,结果不幸从船上失足落水,差点一尸两命。
虽万幸救回自身性命跟腹中胎儿,但他撞到了脑袋,最后失去所有记忆。
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什么都没记住。
“夫人,该喝药了。”
漱清头疼,还陷在梦境跟现实无法分割的虚幻中,看到丫鬟端上黑乎乎的药汁,直皱眉头。
“……我不想喝。”
他每天都要喝好几回药。
安胎的,安神的,滋补的,从早到晚嘴巴里都是药腥苦味,实在是喝怕了。
“夫人,您要不肯喝药,老爷又该责骂奴婢们伺候不当了……夫人,奴婢们求您了,把药喝了吧……”
“……”
漱清更皱紧了眉头。
丈夫在他面前总是温柔体贴,可面对下人时,似乎态度很不好。
如果自己有哪不舒服,下人们就会挨骂,有时还会受罚。
漱清并不喜欢这样。
正说着,屋外有人通报:“老爷回来了!”
不多时,一道高大英武的身影便步入屋内,正是漱清的丈夫,殷无渡。
男人一袭白衣,身姿绰约,容貌同样万里挑一,俊美无双。
年纪轻轻就是城内最有钱的商户,还跟皇宫有着众多生意往来,真正的家缠万贯,富可敌国。
照理来说,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丈夫家世好容貌好,又很宠爱他,予取予求,可漱清总有点说不上原因的排斥。
论直觉而言,他觉得是自己有点惧怕这位丈夫。
“怎么了,夫人又不肯喝药了?”
漱清愣神的片刻,殷无渡已经走到了床边坐下。
伸手从丫鬟手中接过碗,高声说道:“下去吧,都去门外候着,屋内暂时用不着你们伺候了。”
漱清听着,总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可他不记得自己对这道声音是讨厌还是喜欢了,他只记得这道声音似乎很吵,总在打扰他睡觉。
一屋的下人很快退了干净,只剩他们两个。
漱清有些不自然,往床内缩了缩,试图跟自己陌生的丈夫保持距离。
殷无渡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但没说什么,将药端到他面前:“清儿,先把药喝了吧。”
漱清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沉默着用动作表示自己的抗议。
可男人好像也很懂怎么拿捏他。
“你动了胎气,不喝药好得慢,就得一直卧床休养了。喝了药才能好快些,等你好了,夫君就带你出去透透气,嗯?”
“……”
对于腹中胎儿,漱清更是迷茫。
如果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他认为自己并不喜欢眼前的丈夫,也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
可要真不喜欢这个孩子,他怎么会让孩子长到五个月大呢?
要真不喜欢眼前的丈夫,又怎甘愿以男子之身怀上他的孩子,并养到了五个月大呢?
事实跟直觉总有很多相反的矛盾。
这些更是迷惑着漱清,让他不确定自己该相信哪边。
“乖,清儿听话,先把药喝了。”
漱清终于开口说话,但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只是轻声喊了对方的名字。
“……殷无渡。”
男人挑了挑眉,心情似乎得到迅速提升,语气听上去透出了些惊喜的轻快:“……嗯?怎么了?”
失去记忆的陌生,让漱清言行反应都变得缓慢。
他眨动漆黑水灵的眼眸,看上去有种呆愣的可爱。
“这是……你的名字。”
男人应道:“嗯,这是我的名字。”
虽然不知漱清想表达什么,但愿意给他反应就是好事。
岂料漱清下一句是:“可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
殷无渡一顿,无奈地轻笑道:“那是因为你失忆了,所以才不记得。”
“可我记得,自己的名字。”
“你也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除了这个名字,难道你还记得其他?”
“……”
漱清抿抿嘴唇,看着不太高兴。
“乖,还是先喝药吧。”
“太苦了,殷无渡,我不想喝。”
“可是喝了药才能好起来,就当为了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漱清很想说不好。
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孩子,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但他还是惧怕眼前的丈夫,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我喝完,你会带我出去透透气的话,那我才喝。”
醒来几天,他就卧床了几天。
为了养胎,连床都不能下,说实话,短短几日,他已经感到很厌倦了。
“可是大夫说了,你要静养,不能轻易下床走动。”
漱清反应是慢,说话也慢,但该反应过来的时候,照样能反应过来。
“那你想办法啊。”
既然是宠爱他的丈夫,那理所当然为他想好解决这些的办法。
“总之我要出去透气,我不想天天躺在床上。”
男人叹气,小声说了句:“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漱清没听清,但下意识地反问:“……殷无渡,你是在说我坏话吗?”
【作者有话说】
冥王:怎么失忆了还这么难骗
小蝴蝶:失忆不是失智(白眼)
—
冥王的名字终于登场了[墨镜]
以及对“丈夫”非常陌生,只愿意连名带姓喊的小蝴蝶哈哈哈
—
仙君跟小草不会成亲,最后如何等小蝴蝶成为冥王妃后自有安排
阅读时如果发现不合心中预期建议趁早跑路,对作者不要有太多期待,因为这篇作者就只是想搞搞小美人怀孕的追妻狗血啊(尖叫)
所有走向情节还是我两年前就想好的,所以改是不可能改的
举报全文也没用,且不说这篇文尺度很正常,压根没有露骨描写,而且数据这么糊,就一千来个收藏,每天只有几块钱,我纯纯因为喜欢才更新如此勤快的
晋江文章这么多,最不缺的就是甜文爽文,实在没必要对这么一篇小糊文哈
第39章
漱清昏迷了一个多月。
守候的这段日子,冥王想了很多,却始终想不透漱清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选择了寻死。
实在很不像小蝴蝶会有的作风。
这只报仇都等不及到第二天的小蝴蝶,连自己都能瞒天过海,费尽心机从冥界逃出来的小蝴蝶,在见到心心念念的仙君后——终于选择了去死?
这可能吗?
冥王压根没设想过这种不可能的情况。
而后听到漱清要他杀了仙君,那一刻的兴奋冲动更是盖过所有,虽然也意识到了很不合理,但当时满心都是先杀仙君,硬是忽略了这点异常。
直到剑刃刺进漱清柔软的胸膛。
那是种怎样的触感,从指尖到手臂,再到心脏的颤动,冥王大概会铭记生生世世,永远难以忘怀。
又看着漱清义无反顾地挡在仙君面前,接着巨大的震惊恐慌将他吞没,冥王才想——是啊,漱清怎么可能真舍得让仙君去死呢?就算是句真话,最多也是那时的气话。
漱清的真正目的,只是想利用他出手,然后死在他手上。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就因为仙君要跟别人成亲了?
他就倾慕仙君到如此地步,连性命都能豁出去?
失去的恐惧将冥王全身心吞噬侵蚀,感受着怀中的漱清一点点褪去温度,是真会灰飞烟灭后,冥王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嫉妒这位仙君……又是多么舍不得漱清。
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第二只这样的小蝴蝶了。
他抱着漱清瞬移回到冥界,不停呼唤着漱清让他睁开眼睛,千万不要睡过去。
看着漱清似乎是想开口说话时,还能在一片焦急暴躁中怀疑,小蝴蝶想跟他说什么,不会又跟上次一样,来句“我要死了,你应该开心吧”?
结果漱清说,他好痛。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却似雷霆万钧,重重击在冥王的心头。
那瞬间痛的何止是漱清,冥王感觉整颗心脏也要炸裂碎开。
而更痛的是,那一剑的力量直接击碎了漱清的心脉,他召集了冥界天界所有神医,跪了满地,却没一个有能治好小蝴蝶的把握。
所有人全是一个回答,小蝴蝶没救了。
必死无疑,灰飞烟灭,连鬼都做不成。
事过之后,冥王已经无法回想起当时的心情,只觉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却着魔般地不肯放弃,逼着所有人要将小蝴蝶救回来。
也幸亏他没有放弃,终于坚持到一个大夫探出了胎儿尚存的微弱心脉。
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但凡胎儿再小一个月,心脉不够强劲,都无法在这场灾难活下来,甚至会先漱清一步死去。
可四个月的胎儿心脉已很稳固,它与漱清血骨相融,虽也受到巨大冲击,但不仅活了下来,还凭自己的存在,凝住了漱清最后一缕心脉。
之后各种仙丹禁药,仙术禁术,冥王不惜一切代价,终于将漱清救了回来。
让他动了真心喜欢在乎的小蝴蝶,差点死在他最求而不得的时候,甚至是他亲自动的手——试问还有比这更刻骨铭心的存在吗?
尽管仍没猜透漱清寻死的缘由,可面对这条自己拼尽全力才救回来的性命,冥王至少知道了该如何珍惜爱护。
他先前所有的想法,用过的手段,想用的招式,没有一项能让他真正拥有漱清。
想以强硬暴力的方式逼迫漱清,只会将漱清越推越远。
最后的结果已经在这次看见了。
漱清就是这么刚烈好胜的性格,软硬不吃,宁折不弯。
有一次便够了。
冥王也算怕他了。
知道其中一项禁药的影响会是失忆后,冥王却想,这或许又是命中注定的另一种救赎。
失忆就失忆吧。
忘记先前种种,他们之间才好重新开始。
虽然失忆是暂时的,漱清终会在将来的某天想起一切,但在那之前,至少先让他平安将孩子生下。
……
醒来后的漱清果真忘记了一切,并很快接受冥王编造的故事。
那时冥王还以为接下去会诸事顺利。
可漱清就是漱清,失忆了都没那么好糊弄,脾气性格也是一点没变,还跟以前一样,最能折腾人。
只是以前冥王惯会用身份压制,居高临下,总是高高在上,喜欢逼着漱清服从。
如今他们成为寻常夫妻,身份一致,平起平坐,漱清便不再需要从前那般虚情假意地伪装,脸上全是真实生动的反应。
呆愣的,迟钝的。
任性的,嫌弃的。
冥王从前竟一点不知,原来漱清表情这么丰富,还能这么可爱。
不禁伸手想触碰漱清的脸颊。
他的小蝴蝶还活着,真好。
但手指还没碰到,漱清就嫌弃地避开了。
冥王一点不生气,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失笑,怎么会有人连嫌弃的模样都这么好看呢?
看见他笑,漱清似乎更不高兴了:“殷无渡,你就是在说我坏话,是不是?”
知道他名字后,漱清就喜欢连名带姓地喊他。
但又喊得很好听。
每次听到漱清喊出自己的名字,冥王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就跟嗅到漱清身上的香味时一样,会感到安心。
“我没有说你坏话。”
漱清很快接上:“那你小声嘀咕什么?”
真难糊弄啊。
简直是追问不休。
这点也没变。
以前要知道有谁在背后嚼他舌根,小蝴蝶誓必追究到底。
冥王叹了声气:“我是在想,该怎么哄你,才能让你乖乖喝药。”
漱清还是抱有怀疑的语气,只是比起这点,他更想出去透透气,便道:“我说了,你让我出去透透气,我就会喝药的。”
看来今天不出去透这个气,药是绝不可能喝了。
眼见碗里的药都在渐渐变凉,冥王只能妥协:“那这样吧,你喝完,我就抱着你去院子走走,可好?”
漱清并不是那么买账,讨价还价:“可我不想被你抱着,我想自己走。”
要是被抱着,连脚都不能落地,这算什么透气?
而且漱清有些排斥跟陌生丈夫的亲密举动,他觉得很不适应。
“不行。”
冥王严肃拒绝,语气突然凝重。
漱清就是会被他这样的语气吓到,心跳猛地加速了几下,胸口说不出的一阵发慌,浑身经脉跳动,最后连肚子也跟着抽了下。
“嘶——”
漱清皱了皱眉,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五个月大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能摸到很明显的圆润弧度。
漱清放松时,肚子是软的。
刚才是真被吓到,这会儿肚子摸着都变硬了。
冥王也心脏一紧,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漱清抬眼看他,眸子里浮着委屈:“……你刚才凶我,你吓到我了,吓得我肚子疼。”
冥王指尖都发凉:“很疼吗?还在疼吗?”
刚才那句不行,也许语气是严肃了些,可绝对不是要凶漱清的意思。
他也没想到,漱清现在这么不禁吓。
“……还好了,不疼了。”
漱清捧着肚子,看上去孱弱无助又可怜巴巴。
“你以后好好说话,不要凶我。”
冥王想说自己没有凶他,也绝对不会凶他,刚才大概是语气过分严肃了,以后会注意。
“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凶我?”
“……”
可漱清又说了这么一句,冥王心底瞬间倒下大片的心软,所有辩解都说不出口,只剩下安抚的承诺。
“好,以后再也不凶你了……我会跟你好好说话。”
大掌覆上漱清的肚子,冥王偷偷渡了灵力过去。
“小家伙也不怕,以后爹爹不吓唬你了。”
漱清还是不喜欢跟他产生太多肢体接触,唯独丈夫摸他肚子时,他很难抗拒。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很喜欢另一位爹爹的触碰。
每回丈夫摸到肚子时,他都有种平静的安定。
“不是我故意不让你出去透气,可是你看,稍微受点惊吓,你肚子就疼……真要让你下地走走,出点什么事,岂不是要我性命?”
“刚才是因为你凶我。”
冥王叹气:“刚才是我不对,可院子里难保没有野猫野狗,突然蹿出来怎么办?”
“……”
“我抱着你走走,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嗯?”
漱清沉默了好一会儿,刚才的反应令他现在理亏,不能再理直气壮地保证什么。
却坚持不退让能前进的每一步。
“那你先抱我出去,等回来了再喝药。”
冥王都佩服漱清了,这只小蝴蝶,怎么做到如此难缠的?
“你先把药喝了,我们再出去。”
这点冥王就很了解漱清,必须先喝了再出去,否则都不用怀疑,他绝对不会再喝。
“不然等我们回来,药都凉透了,那还喝什么?”
“……”
想要小蝴蝶喝口药实在不容易,冥王还需拿出十八般武艺哄劝。
“院子里种了很多花,都是你喜欢的,各种颜色都有,最近天气好,开得很漂亮,去看看也正好,否则过几日谢了,想看都没得看了。”
“不过我已经叫人搬了几株过来,是不是有闻到它们的香味?”
“另外,有位大人送了好多鲜艳的新布料过来,可都是皇宫里的样式,外面想买也买不到。”
“到时我请京城最好的裁缝师傅过来,再给你做几套新衣服,好不好?”
“对了,差点把酥饼给忘了。”
“方才出去时,特意去买了你先前最爱吃的枣泥酥饼,现在还热乎着呢,我叫人拿来,你喝完药就能吃了。”
“还有好多杏干蜜饯,也是你爱吃的,还记得吗?”
冥王将药碗端到漱清面前。
“清儿乖,总之先将药喝了吧。”
【作者有话说】
冥王:你再不喝我就要把这碗药喝掉解渴了(口水哄干)
终于能写写作者最喜欢的孕期日常了[奶茶][奶茶]我的爱好就是小美人孕期疯狂折腾坏老公[奶茶][奶茶][奶茶]
第40章
听着殷无渡说完这些话,漱清心底有些触动,又还是感到怪异。
他觉得殷无渡是真了解他。
他是喜欢花花草草,非常喜欢。
也很喜欢搬到了屋外窗下的那些花,虽没能亲眼见到它们,但光闻着味道就觉得舒服。
他也喜欢打扮自己,喜欢五颜六色的新衣服,还喜欢各种各样的装饰品。
虽然忘记了殷无渡说的枣泥酥饼,完全想不起是什么模样,可殷无渡说完,舌尖口腔就自动浮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不可思议。
难道他们真是因为相爱才成亲的?
否则殷无渡怎么会这么了解他,又愿意做这些细节的小事哄他?
更不用说自己还愿意怀上他的孩子,好生养到了五个月大?
可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为什么直觉却总要让他排斥殷无渡,又总在他差点感动的时候冒出来提醒他?
漱清想不明白。
此刻唯一能明白确定的,是下人端上枣泥酥饼后,漱清觉得它们很香。
想吃了。
自从醒来后,漱清胃口就很大,每天都要吃很多东西。
大夫说这是好事,有胃口吃东西说明他在恢复,而且昏迷这么久,腹中胎儿也需要食物,近段时间就是应该多吃点。
脑内的想法会分成虚幻跟真实,但身体的感受,尤其是食欲,存在即真实。
漱清也没想到,最后自己是向一块枣泥酥饼屈服。
浅浅叹了声气:“……拿来吧,我喝。”
冥王终于能松一口气,将药递过去:“清儿乖,一口吃喝光。”
“……”
漱清接过,皱眉憋气,长痛不如短痛,确实一口气就全部喝尽。
接着像要麻痹全身的苦味在舌尖绽开,从嘴巴苦到心窝,苦遍全身,苦得漱清想吐。
“吃颗糖。”
被塞了块花生酥糖,漱清赶紧嚼碎咽下,勉强盖住这份苦味。
“还要。”
“来。”
连吃三块花生酥糖,漱清紧皱的眉头才展开。
不高兴地挑刺:“这个糖不够甜,下次我要吃再甜一点的。”
“是因为你刚吃了药,嘴巴苦,所以吃着甜味才淡了。”
漱清更不高兴:“我就是觉得不够甜,我就是想吃再甜些的,你不要教训我,很讨厌。”
冥王忙道:“我没有教训你……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给你买再甜些的。”
“你也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好像我很无理取闹,是你在迁就我一样。”
“……”
冥王无奈,事实就是他在无理取闹啊。
这只小蝴蝶,怎么还比以前更能折腾了?
但冥王并不觉得厌烦,看着漱清这样,心尖只有种发涩的酸胀。
如果这是漱清最真实的性格,他就是拥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脾气。
那么先前在自己面前的乖巧温顺,他该压抑得有多辛苦?
之前自己还很享受这种感觉……
如今看来,难怪漱清不喜欢自己,冒死都要逃离冥界了。
冥王耐着性子:“……都是为夫的错,不该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清儿不生气了,吃口酥饼吧?”
其实再任性一点也没事,因为只要看到漱清圆圆鼓鼓的肚子,冥王整颗心脏就只剩下柔软。
漱清咬了一口枣泥酥饼,发现确实很好吃后,不说话了,安静地又吃了三块。
冥王也信守承诺,等漱清吃完,真抱起了他,要带他去院子里转转。
在靠近殷无渡时,漱清心底又是那股难以形容的微妙排斥,可伸手环住丈夫的脖子,整个人贴近丈夫的胸膛后,这种感觉就奇迹般地消散了。
他对这样的拥抱感到熟悉。
以前殷无渡肯定这么抱过他。
“……殷无渡。”
“怎么了?”
“你以前,这么抱过我吗?”
这个问题莫名有些可爱,冥王笑了笑:“你说呢?”
“我觉得有,因为你这么抱着我,我有种熟悉感。”
冥王心软得不行。
“当然这么抱过你,我们是夫妻,抱抱你很正常,不然孩子哪来的?”
“……”
漱清明显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殷无渡,你不要说这种话!”
冥王笑:“那当着下人面,你也不要总是连名带姓地喊我。”
“那我怎么喊你?”
“你可以叫我夫君。”
漱清很快回答:“不要。”
“为什么不要?”
漱清说不上理由,可对这个称呼的排斥明显更大:“就是不要。”
冥王实在觉得可惜。
到现在为止,小蝴蝶竟只喊过那么一回,现在连失忆都骗不出第二回。
冥王抱着漱清走出房间,在府内一路慢慢溜达,最后到了花园。
下人们远远看到就自动避开,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他们常年不在家的老爷终于有了夫人,并开始长住于此。
上回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这回又突然出现,夫人还怀着孩子,并昏迷了一段时间。
但谁敢多嘴问什么呢。
老爷下了死令,不准在夫人面前多嘴,谁敢多嘴就要了谁的命,一切必须按照老爷交代的来说。
他们只知道,夫人漂亮孱弱却也任性娇气,脾气不太好,时常对着老爷大呼小叫。
可老爷爱得要死,被骂都乐滋滋的,在夫人面前就像另一个人。
漱清缩在冥王怀里,将府邸大致看了看。
陌生又熟悉的。
好像是来过这里,但熟悉感不多,有种并未在这生活过太长时间的感觉。
漱清想了又想,没忍住问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吗?”
冥王回道:“嗯,成亲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不过我天南海北做生意,你跟着我一块儿,实际在这边的日子不算太久。”
原来如此。
这个说法听上去很真,又能跟漱清的感觉对上,漱清便没太多怀疑,选择了相信。
也因为花园里的花很漂亮,每朵又大又密,层层叠叠,姹紫嫣红。
微风轻拂过脸颊,带着馥郁花香,就是漱清喜欢的味道,让他心情不错。
嘴角有了些笑意,漱清突然说:“好想变成一只蝴蝶啊。”
冥王闻言,心头猛颤,却要装出没事的模样:“……嗯?为什么?”
冥王编造故事,隐瞒真相,自然也隐瞒了漱清的真实身份。
因为元气大伤,漱清灵力几乎全失,冥王便干脆封锁了他对灵力的感知,让他误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凡人。
好处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令自己的故事更有可信度。
坏处就是一旦让漱清察觉到了什么,那自己所有谎言都会失效。
幸亏这回漱清只是随口一说:“因为我喜欢这些花,喜欢现在的风,想变成蝴蝶飞来飞去。”
理由听上去幼稚可笑,但冥王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这大概是的漱清本能想法,天性所在。
“啊——有蜘蛛网,好恶心,你快点把这只蜘蛛弄死。”
冥王抬手将蛛网弄破,随后以此为借口,抱着漱清去了别处。
“对了,新养了不少锦鲤,你还没看过,我带你去看看。”
冥王抱起漱清轻而易举,起身下蹲也轻松自如。
蹲下的时候,漱清就成了坐在冥王腿上,看上去分外娇小,像被冥王整个圈了起来。
“是不是挺可爱的?”
满池的锦鲤色彩斑斓,白白胖胖,每条都有漱清两条手臂般粗。
但漱清对锦鲤没什么特意兴趣,只看了几眼,反应淡淡的。
视线更多集中在他们的水中倒影。
突然说:“殷无渡,你不要穿白色的衣服了。”
“……为什么?”
“我觉得,不适合你。”
“……”
冥王差点没能绷住表情。
他也不喜欢白色,只是想趁着漱清失忆,多给漱清留点好印象,便捏着鼻子学起了那位仙君的打扮。
只是换个衣服颜色罢了。
谁能知道他是不是在模仿谁。
万一这招对漱清有用呢?
只要漱清能喜欢他就行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结果漱清说他不合适。
失忆了都没影响他对这点的判断吗?
落在冥王心上,这句话的伤害简直无比巨大。
又只能装着没事的语气问:“那你觉得什么颜色适合我?”
漱清下意识想说黑色,可将衣服换成黑色后,脑内突然浮现一个高大的陌生身影。
漱清看不清这人的长相,只能看到他就是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前襟还绣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金色蟒蛇。
但这人似乎处于盛怒之下,很阴森很可怕,仿佛是连鬼都吃的大恶鬼。
身体不自觉抖了抖。
漱清很害怕这个人,光是想到,就会忍不住发抖。
冥王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低头问:“……怎么了?你在发抖?”
恐惧让漱清主动往冥王怀里缩了缩,他小声地问:“我以前,是不是被坏人抓走过?”
冥王不解:“……没有,哪里来的坏人抓你,怎么会这么问?”
漱清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这么感觉……有个坏人就是穿着黑色的衣服,衣服前面还绣着两条金色的蟒蛇,我觉得他很可怕。”
“……”
冥王立刻知道这坏人是谁了。
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为什么觉得他是坏人?他对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漱清点点头,说起这些话时,声音都是带着恐惧。
“他就是一个坏人,很坏很坏的人。”
“他应该把我绑起来了,我的手不能动……还让我跪在地上……他说话很凶,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他就是很凶。”
“他肯定打我了,因为我感觉自己好像很痛,一直在跟他求饶……可是他不听,就让我跪在地上……他还掐我的脖子。”
声音越说越小,害怕之余,也有明显的厌恶。
最后漱清说:“……你也不要穿黑色,我讨厌黑色。”
【作者有话说】
活该[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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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哦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以后都会在周四跟周日休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