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炭火依旧烧得旺,室内暖融如春。
黎昭月坐在窗边,指尖捻着五彩丝线,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落在院中那几株覆着残雪的红梅上。
“小姐,侯爷回来了。”云舒笑着进来通报。
黎昭月放下针线,刚站起身,便见李既白一身寒气地从外面进来,玄色的大氅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外面冷吧?先喝杯热茶暖暖。”
黎昭月走上前,很自然地接过云舒递来的手炉,转手塞到他微凉的手中,又亲自斟了杯热茶递过去。
“营中事务都已处理妥当,接下来几日若无要事,可在府中陪你。”李既白饮了口茶,语气平和。
黎昭月唇角微弯,点了点头:“好。”
午膳的菜肴精致,多是黎昭月喜欢的口味。席间,李既白偶尔会与她提及一些京中趣闻,或是兵部无关紧要的琐事。二人之间十分融洽,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墨痕进来禀报:“侯爷,曾小姐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黎昭月执箸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下,随即神色如常地继续用餐。
李既白看了她一眼,对墨痕道:“请她去外书房等候。”
他放下筷子,对黎昭月道:“我去去就回。”
“正事要紧。”黎昭月抬眸,给了他一个理解的浅笑。
李既白起身离去,方才的温馨气氛似乎也随之消散了几分。她看着满桌菜肴,忽然觉得胃口尽失。
倒不是对曾钦宁有意见,只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没必要吃什么了。
她回屋里看了会儿书,又逗弄了一下笼中的画眉鸟,终究有些心神不宁。索性披上斗篷,带着云舒去花园散步。
冬日花园景致萧索,唯有几株腊梅凌寒绽放,幽香浮动。黎昭月沿着覆雪的小径缓缓走着,不知不觉,竟靠近了外书房所在的院落。
远远地,她便看到书房窗户上映出两个相对而坐的身影。李既白坐于主位,身姿挺拔,曾钦宁坐在下首,侧影纤细。两人似乎正在交谈,隔着距离,听不清内容,只能看到曾钦宁偶尔会抬手比划着什么。
黎昭月停下脚步,站在一丛枯竹后,静静地看着。她在寒风中站了许久,直到感觉手脚都有些冻僵了,才默默离开。
晚膳时分,李既白果然与曾钦宁一同过来了。曾钦宁见到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打扰夫人了。”
“曾小姐客气,请坐。”黎昭月维持着端庄,示意她入座。
席间,李既白与曾钦宁不可避免地会谈到一些事情。
“殿下对那批新到的军械似乎很感兴趣,今日还问起了兵部武库司的刘主事。”
“刘主事是老人了,一向谨慎。”李既白淡淡道,并未多言。
“是,只是三殿下似乎想从漕运那边想想办法,提到了一个叫‘赵千’的漕帮管事……”
“嗯,此人我知晓。”李既白夹了一筷子清笋放入黎昭月碗中,目光却看着曾钦宁,“让你的人盯着即可,暂时不要动作。”
他们用的是一些黎昭月听不太懂的词语和代号,提及的人名她也大多陌生。她插不上话,只能安静地听着,扮演一个合格的听众。
曾钦宁说话时,目光总会专注地看着李既白,眼神清澈,带着一种纯粹。偶尔,她嘴角还会泛起浅浅的微笑,二人仿佛就是知心朋友。
黎昭月默默吃着李既白夹给她的菜,一直低着脑袋没有插话。
“夫人似乎胃口不佳?”曾钦宁忽然将话题引到她身上,语气关切。
黎昭月抬眸,对上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勉强笑了笑:“没有,只是今日有些倦了。”
李既白闻言,看了她一眼,对旁边的云舒道:“去把夫人那盅温着的燕窝端来。”
曾钦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笑了笑,“侯爷对夫人真是体贴。”
她语气温和,听不出任何嫉妒或不满,仿佛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正是这种过于完美的配合,让黎昭月心中那根敏感的弦,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看不透曾钦宁,这个女子太过冷静,太过通透,仿佛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可越是这样,越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晚膳结束,李既白送曾钦宁到院门口,回转时,见黎昭月还坐在桌前,神情有些怔忪。
“怎么了?可是累了?”他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黎昭月回过神,摇了摇头,问道:“你们……的事情,很棘手吗?”
“有些麻烦,但尚在掌控。这些事你不必操心,有我。”
“嗯,我知道了。”
夜色渐深,黎昭月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窗外月色清冷,映着雪光。她想起晚膳时李既白与曾钦宁之间那种无形的默契,想起曾钦宁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李既白从外面回来,眉宇间凝重。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暖阁,而是直接去了外书房,并让人请黎昭月过去。
黎昭月心中隐约有些预感,放下手中的账本,带着云舒去了书房。
书房内,李既白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惯常的平静。
“发生了何事?”黎昭月问道。
李既白示意她坐下,自己也走到书案后,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三皇子那边,最近动作频频。曾钦宁之前提供的一些关于吏部考功司的消息,似乎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我们安排在那边的人传来消息,有人可能在查她的底细。”
“她暴露了?”
“尚未确定,但风险增加了。她原先的住所虽然隐蔽,但防御力量不足。城外别院目标太大,城内其他几处据点,要么人员复杂,要么容易与我们的其他线索产生关联,不够安全。”
他抬起眼,看向黎昭月,“我与墨痕他们商议过了,眼下最稳妥的办法,是让她暂时住进侯府。”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决定,黎昭月的心还是猛地往下一沉。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有些发白。
“住进府里?”她看向李既白,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许为难或更多的解释,“侯府虽守卫森严,但人多眼杂,岂不是更容易引人注目?”
李既白似乎料到她会这么问,语气平稳地解释:“正因侯府是众人焦点,反而灯下黑。三皇子即便疑心,也未必会想到我将如此重要的人证直接安置在自己府中。况且,侯府内外皆有我们的人,一旦有异动,反应也最为迅速。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有利的选择。”
黎昭月沉默了片刻。理智上,她明白李既白的考量是对的。曾钦宁若出事,不仅她父亲的冤屈难以昭雪,李既白布下的局也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可情感上……前世曾钦宁在婚后第二年住进了客院,她为此大发雷霆,可曾钦宁的确没有做过任何挑衅或是不敬的行为。
黎昭月,心胸要宽广些。
她暗暗警告自己,看着杯中升起的热气,她努力维持着平静,“既然侯爷已权衡利弊,决定好了,那便按侯爷的意思办吧。”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刚好我还没有能说话的人呢。”
李既白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这个姿势让他难得地需要仰视她。
“昭昭,”他放柔了声音,话里带着安抚,“我向你保证,这只是权宜之计,待风头过去,或者找到更稳妥的地方,便会让她搬出去。在此期间,我会约束她只在客院活动,尽量不打扰到你。”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眼底还闪过一分愧疚。
黎昭月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这有什么,搞得我欺负你一样。”她说着捏了捏李既白的右颊,“可不许哭鼻子。”
李既白一愣,抚上她那白皙的手,掌心温热:“谢谢你,昭昭。”
*
曾钦宁带着一个贴身丫鬟,住进了离主院不远不近的“听雪轩”。那处院落小巧精致,环境清幽,是个适合静养的好去处。
李既白亲自过问了听雪轩的布置和用度,确保一切妥帖。曾钦宁入住时,依旧是那副温顺恭谨的模样,对着黎昭月深深一福:“给夫人添麻烦了。”
“曾小姐不必客气,安心住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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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钦宁的入住,在侯府内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下人们得了严令,只当是侯爷重要的客人,恭敬伺候,不敢多言。
然而,府中的气氛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李既白去听雪轩的次数比在内院还多。有时是白天,一待就是大半日,有时甚至是入夜后,书房的灯火熄了,听雪轩那边的光却还亮着。
黎昭月有时在花园散步,能看到他们二人在水榭中低声交谈,李既白侧耳倾听。有时深夜她莫名醒来,推开窗,便能望见听雪轩方向那一点孤零零的灯火,在沉沉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不过黎昭月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她既然选择相信李既白,那便不会去胡思乱想。
——
连日的阴霾让天色总是灰蒙蒙的。黎昭月近来睡得有些不安稳,这日午后,她靠在软榻上小憩。榻边熏着安神的百合香,气息清甜,她迷迷糊糊间,梦到了前世那个孩子。
她与李既白的女儿,李念黎,乳名梨子。李念黎是在婚后第三年的秋天出生的,她当时赌气便去了黎家养胎,可不久黎家被害,她不得已将孩子送走,让表兄带着梨子下江南躲难去了。后来那个孩子还是曾钦宁给带回来的。
忽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快!快去请陈太医!”
“小心点!”
“侯爷,这边!”
黎昭月心头莫名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包住了她。她立刻起身,连外衫都来不及披,只穿着寝衣便快步走了出去。
她穿过连接主院的回廊,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只见李既白打横抱着一个人,快步闯了进来。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铁青,周身散发着一种骇人的戾气。
黎昭月看着李既白那毫不掩饰的焦灼,看着他怀中脆弱的曾钦宁,女人肩头的衫子被大片刺目的殷红浸透,那血顺着她无力垂落的手臂,不断滴落。
“怎么回事?”黎昭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急忙迎上前。
然而,李既白却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问话,或者说,他所有的感官和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那个气息奄奄的人身上。
他抱着曾钦宁,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带着一股近乎粗暴的力道,径直朝着听雪轩的方向冲去。
“都愣着干什么!热水!金疮药!快把陈太医给我拎过来!”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焦急而完全失真,那扑面而来的恐惧感,是黎昭月在他身上从未见到过的。即便是前世地牢对峙,他也始终是那副掌控一切的模样。
黎昭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呆立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只看到李既白的背影,以及地上那串触目惊心的血滴。
“你别过来添乱!”李既白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回头,狠狠地扫过她,“回你的院子去!这里用不着你!”
那一刻,黎昭月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她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李既白抱着曾钦宁,在一群慌乱的下人簇拥下,匆匆消失在听雪轩的方向。
周围忙碌奔跑的下人,似乎都刻意绕开了她所在的位置。她一个人,穿着单薄的寝衣,孤零零站在冰冷空旷的回廊下,初春的寒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凉意。
原来,李既白还有如此失态,如此慌乱的时刻吗?
“添乱”……原来她的关心,在他眼里,只是添乱。
“不对不对!”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曾钦宁伤势严重,李既白只是关心她,自己不能多想。
听雪轩那边瞬间人声鼎沸,丫鬟仆妇端着热水、捧着药箱进进出出,陈太医也被墨痕几乎是“提”着赶了过来,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云舒拿着斗篷匆匆赶来,心疼得连忙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小姐,您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快回去吧,这儿风大。”
“好。”黎昭月拉紧斗篷,“我屋内还有些药品,到时候也一并给曾小姐送过去。”
“夫人……”云舒哽咽着,“那个女人,您不把她赶走就算了,怎么还,”
“云舒,很多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黎昭月轻轻拍着她的肩,“按我说的办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