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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

作者:江南怜雨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不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却也并非融洽无间,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炭火噼啪作响,茶香袅袅,竟有几分难得的宁静。


    李既白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小心烫。”


    黎昭月伸手去接,炭火的声音却不正常地响起。


    只听“嘭”的一声,烧得通红的炭炉猛地炸开一道缝隙,几块炽热的炭块,滚烫的茶水连同着壶盖碎片朝着黎昭月所在的方向迸溅而。


    事情发生得太快,黎昭月根本来不及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灼热的风暴袭向自己。


    “小心!”


    电光火石间,李既白几乎是本能地倾身扑了过来,他用整个后背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榻上,同时手臂迅速抬起,挡在她的脸侧。


    “嗤——”


    滚烫的炭块和茶水大部分砸在了他的后背上和抬起的手臂上,发出一阵灼烧声,空气中也弥漫开一股布料烧焦和皮肉炙烤的气味。


    黎昭月被他紧紧护在身下,毫发无伤,只能感受到他忽然加重的呼吸声。


    “侯爷!”


    “小姐!”


    外面的云舒和墨痕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骇得脸色发白。


    李既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却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里的黎昭月:“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因忍痛而变得沙哑,眼神里的惊惧和后怕尚未褪去。


    黎昭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头,看着他手臂上那片灼伤……


    那一刻,所有的怀疑,恨意,似乎都被这舍身的保护击得粉碎。


    一个人,真的可以在演戏时,做到如此地步吗?


    “我……我没事。”她的眼眶蒙上一层水雾,“你的伤……”


    李既白见她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撑起身子,对急忙上前的墨痕摆了摆手:“无妨,皮外伤。”


    陈太医又被匆匆请来,黎昭月坚持坐在一旁看着。当看到太医剪开他手臂上粘连着皮肉的衣袖,露出下面那片狰狞的灼伤时,她的心仿佛也被烫了一下,用力一抽。


    李既白由着太医处理伤口,自始至终没有哼一声,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黎昭月身上。


    处理好伤口,太医又开了消炎镇痛的药方,叮嘱千万不可沾水,这才离去。


    暖阁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药味和焦糊气。


    黎昭月看着他被纱布层层包裹的手臂,终于低声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为什么……要替我挡?”


    李既白抬眸看她,眸子如炭火般明亮:“没有为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沉真挚地望进她眼里,一字一句,诚挚无比:


    “护你周全,于我而言,如同本能。”


    ——


    李既白因背部和手臂的灼伤,行动颇为不便,但他并未回自己的主院,而是顺势在内院住下了。


    黎昭月没有反对。经历了这些事,亲眼见他为自己受伤,她心中那堵冰筑的城墙,已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他冷言冷语,视若无睹。


    云舒和几个心腹丫鬟悄无声息地将侯爷的常用之物搬了过来,暖阁里很快便添上了他的气息。


    白日里,李既白大多时候靠在榻上看书或处理公文,黎昭月则坐在窗边做自己的事,或是翻阅沈牧之前给她的那些关于朝堂势力的笔记。两人并无太多交谈,但以往那种针锋相对的紧绷感却消散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平静。


    这日午后,陈太医来换药。黎昭月坐在不远处,看着太医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露出底下那片红肿且带着水泡和灼痕的皮肤,她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李既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一声不吭,目光平静。


    “侯爷,这灼伤颇重,万幸未伤及筋骨,但近日定要小心,切忌用力,也莫要沾水。”陈太医一边上药,一边絮絮叮嘱。


    “有劳太医。”


    待太医包扎完毕,收拾药箱离开,李既白试着动了动手臂,一阵刺痛让他微微吸了口气。


    黎昭月看着他隐忍的样子,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小茶炉旁,重新沏了一壶温热的茶水,倒了一杯递给他。


    李既白看着她递到眼前的茶杯,微微一怔。他接过茶杯,指尖与她轻触,这次,黎昭月没有立刻缩回。


    “谢谢。”


    “不必。”黎昭月垂下眼帘,退回窗边的座位,心跳却莫名快了几分。


    又一阵无声的浮动后,“关于孙毅……”


    李既白直起身,“他已安全,证词和部分物证也已整理妥当。”李既白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普通的公务,“但眼下还不是动赵昆和周焕的最佳时机。”


    “为何?”黎昭月忍不住追问,“既然证据确凿……”


    “打蛇需打七寸。”李既白打断她,“赵昆和周焕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卒子。动了他们,固然能暂时洗刷黎昭雪的冤屈,却会惊动他们背后真正的主使者,让他有机会断尾求生,甚至反咬一口。”


    他看着她,“所以,需要耐心。需要等一个时机,等他们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绽,等我们布下的网,能网住更大的鱼。”


    黎昭月听着他冷静的分析,她之前只想着尽快救出二哥,证明黎家清白,却未曾想到更深一层。李既白的谋划,显然比她更长远,也更……危险。


    “更大的鱼……是指三皇子?”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在用气音问道。


    李既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争斗,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他这是在默认,也是在提醒她,他们此刻正身处怎样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那你……”黎昭月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你站在哪一边?”


    李既白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无奈,“我站在……该站的一边。”他停了下,“而我如今最想守护的,唯有一人。”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太过炽热,让黎昭月几乎无法承受。她慌乱移开视线,心跳如擂鼓。他这话,几乎是明示了。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却仿佛充满了无声的暗流。炭火偶尔噼啪一声,像是在为两人之间微妙变化的关系做着赌注。


    晚膳时,李既白因手臂不便,夹菜有些困难。黎昭月看在眼里,她自然地拿起公筷,将他多看了两眼的几样菜,默默夹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李既白抬眸看她,眼底漾开真实的笑意,如同春冰初融,“多谢夫人。”


    黎昭月耳根微热,没有应声,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夜幕降临,暖阁内烛火摇曳。李既白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黎昭月则拿着一卷书,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她的目光不时飘向榻上那个身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混乱。


    恨意仍在,那是两世积累的痛,无法轻易抹去。可信任的种子,却也在他一次次,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言语中,悄然种下,并且开始顽强地生根发芽。


    她到底……该相信什么?


    就在这时,榻上的李既白忽然低低咳嗽了几声,似乎牵动了背部的伤,眉头紧紧皱起。


    黎昭月几乎是下意识站起身,走到榻边。


    李既白睁开眼,看到她站在榻边,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总是带着戒备和清冷的眼眸里,此刻映着几分未曾掩饰的关切。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仿佛能听到彼此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李既白看着站在榻边的黎昭月,烛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眸,此刻浸了层细碎的柔光,褪去了往日锋芒。


    “你……还疼得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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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昭月看着他依旧微蹙的眉头,轻声问道。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曾几何时,她竟会主动关心他的伤痛。


    李既白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比起某些看不见的伤,这点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


    黎昭月心头一跳。


    她坐下身,犯错似的捏紧衣角:“李既白,你当初……为什么要向陛下求那道赐婚圣旨?”


    这是盘踞在她心头两世的疑问。前世,她以为那是情深似海。重生后,她认定那是阴谋算计,而此刻,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她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或许能让她真正看清他内心的答案。


    李既白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他凝视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翻涌,复杂难辨。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在你心里,我求那道圣旨,是为了什么?”


    黎昭月抿了抿唇,前世剜心之痛让她几乎脱口而出那些质问。但看着他此刻沉静而带着疲惫的眼神,那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她别开脸,“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对你而言,娶我,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次,李既白没有任何犹豫:“意味着,我终于能将自幼时起便放在心上的人,名正言顺地护在我的羽翼之下。”


    黎昭月猛地转头看他,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李既白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那眼神里有坦荡,还有要将她炙烤的炽意。


    “昭昭,”他叫了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知你性情如火,向往自由,或许从未想过要被困在这侯府方寸之地。我也知道,你受尽了委屈和非议,更……恨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涩然:“可那时,三皇子对黎家虎视眈眈,对你也多有留意。陛下表面倚重黎家,实则心存忌惮。若我不抢先一步,用靖安侯府和陛下的赐婚将你牢牢绑住,你可知你会面临什么?黎家又会面临什么?”


    “所以……你娶我,是为了保护黎家?”她声音干涩地问。


    “是,也不全是。”李既白回答得坦诚,“护住黎家,是责任,亦是本分。但娶你,”他目光灼灼地锁住她,“是我李既白的私心。”


    “我无法容忍你嫁给他人,无法想象你站在别的男人身边。哪怕你会恨我,哪怕要用这种你不情愿的方式,我也要将你留在我身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知道这很自私,但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保护?私心?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前世的背叛,地牢的绝情又是什么?难道前世她死后,还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是说,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和改变,事情的走向已然不同。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发昏,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说过,我只是棋子……”


    “棋子?”李既白眉头紧锁,“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昭昭,你告诉我,我何时何地,说过你是棋子?”他的追问急切而认真。


    黎昭月看着他眼中真切的困惑,那些到了嘴边关于前世的控诉,被她死死压了回去。她不能说出来,那太荒谬了。


    “我……我累了。”她仓促地避开他的视线,转身走向内室,“侯爷也早些歇息吧。”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李既白靠在榻上,眸色深沉如夜。他看得出来,她心中有事,有很重的心事,那心事似乎与他有关,却又仿佛隔着一层他无法穿透的迷雾。


    黎昭月回到内室,靠在紧闭的门扉上,心跳依旧剧烈。李既白今晚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她原本充满恨意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


    如果他没有说谎,如果前世的一切,并非她看到的那样简单……


    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悄然浮现,她所以为的真相,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真相?


    这一夜,两人隔着一道门扉,各自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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