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她向启靳权递了消息,约定依计行事。
出府的理由是去散心,黎昭月特意带了两个护卫掩人耳目。半个时辰后,她借口买些糕点,来到启家铺内便将护卫迷晕在车内。
后来启府侧门悄无声息打开,两名衣着华贵少年公子摇着折扇,谈笑风生地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如何?小爷我这身行头,够不够唬人?”启靳权穿着一身墨绿色锦袍,金冠束发,依旧是那副张扬洒脱的模样。
黎昭月今日扮相更为大胆。她穿着一身黄白暗纹锦袍,玉带束腰,乌发全部用一根玉簪束在头顶,露出修长的脖颈。
她刻意用眉粉加粗眉形,勾勒出更显英气的轮廓,唇色也用了近乎无色的膏脂。乍一看,俨然一个气质清冷的富贵公子。
“尚可。”
黎昭月压着嗓子,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冷淡。她心中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尽管她前世跟着李既白学到了赌术,但千金坊那种地方,于她而言却是全然陌生的险地。
启靳权嘿嘿一笑,凑近低语:“放心,有我在,保管那钱禄乖乖上钩。不过阿月,你确定要亲自去?那种地方腌臜得很。”
“我必须亲自确认。”黎昭月目光坚定。有些细节,唯有亲见亲闻才能找到破绽。
两人带着扮作小厮的云舒和启府一名机灵护卫,一路穿街过巷,来到了那条喧嚣的街道。千金坊的招牌金光闪闪,门口壮汉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来往之人。
启靳权显然是此间常客,大摇大摆走上前,随手抛出一锭银子:“老位置。”
壮汉接过银子,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启二公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快里面请!”目光扫过黎昭月时,闪过一丝惊艳,但见是启二带来的人,也不敢多问,恭敬地让开道路。
一踏入千金坊,震耳欲聋的声浪便裹挟着酒气和汗液气味扑面而来。云舒紧张地攥紧了衣角,黎昭月亦是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但很快便适应下来,随即冷静地扫视全场。
启靳权轻车熟路地引着她穿过人群,来到一处视野较好的二楼雅座,这里既能俯瞰大厅大部分赌桌,又相对清静。
“看,那边,”启靳权用折扇虚指西侧一张围满了人的骰子桌,“那个穿棕色锦袍,圆头肥身的就是钱禄。”
黎昭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钱禄正赌得面红耳赤,时而亢奋大叫,时而捶胸顿足。
她低声道:“等他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下去。”
启靳权会意,叫了酒水点心,一边与黎昭月故作闲谈,一边留意着楼下的动静。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钱禄面前的筹码已去了七七八八。他脸色灰败,汗如雨下,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疯狂。
“时机到了。”黎昭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启靳权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朝钱禄那桌走去。
就在黎昭月盘算着如何与钱禄搭上话时,赌场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原本喧闹的大厅竟瞬间安静几分。
众人下意识望去,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位身着玄色常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阴暗之气,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
黎昭月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下意识侧过身,借由启靳权的身形遮挡自己。
启靳权也皱紧了眉头,低骂一声:“晦气!”
上官威的到来,让整个千金坊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坊主和管事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将他请往最好的雅间。然而,上官威的目光却并未直接移开,反而像是在搜寻什么。
在慢悠悠环视一圈后,他定格在启靳权的身上,同时也注意到了身后那背对着的,略显僵硬的黎昭月身上。
上官威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脚步一转,朝他们走来。
“启二公子,真巧。”
他声音慵懒,目光却越过启靳权,落在黎昭月背上,“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知是府上哪位?竟生得如此……俊俏。”最后两字,他刻意放缓,带着玩味。
启靳权上前一步,完全挡住黎昭月,扯出混不吝的笑容,“参见三殿下。这是我家远房表弟,头次来京,乡下小子不懂规矩,怕冲撞殿下。”
“远房表弟?”上官威不信,踱步绕向侧面,“既是启二公子的表弟,便是自己人,何必见外?抬起头来。”
气氛紧绷,现场所有人的注意也都被吸引过来,黎昭月知道,躲不过了。她心一横,正打算开口。
“三殿下。”
一个淡漠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
只见李既白一身朝服,显然是刚从宫中出来,便径直到了此地。他面容沉着,步履从容,周身散发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清贵与威仪。
他的到来,比上官威更令人意外。靖安侯可是朝中有名的端方君子,从不涉足此类场所。
上官威显然也没料到李既白会出现在这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是靖安侯。怎么,侯爷也对此地感兴趣?”
李既白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淡淡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黎昭月背影上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转向上官威,语气平和,却抛下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兴趣谈不上。只是刚从未央宫出来,陛下因北境军粮贪腐一案龙颜震怒,已下旨彻查。凡涉事官员商贾,无论牵扯到谁,一律严惩不贷。本侯奉旨协理此案,路过此地,想起一些风闻,特来提醒三殿下,此地……鱼龙混杂,还是少来为妙,以免瓜田李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军粮贪腐”,“龙颜震怒”,“严惩不贷”……这几个词如同炸弹,瞬间在千金坊内炸开。
刚才还沉迷于赌局的赌客们,尤其是那些可能与粮草生意有牵连的,顿时脸色大变,交头接耳,惶惶不安。
谁还有心思去关注一个面生的“小公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朝廷动向和李既白话语中隐含的警告所吸引。
钱禄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手里的筹码“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官威脸上的笑容僵住。李既白这番话何止是提醒,分明是警告,更是将他今日出现在这敏感之地的行为,置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他若再停留,岂不是坐实了“瓜田李下”之嫌?
李既白不再看他,转身便朝门外走去,“三殿下,有些事,臣还需与您商议。”
上官威盯了李既白的背影一瞬,又冷冷扫了眼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终究还是冷哼一声,拂袖跟了上去。
二人的相继离开,让千金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随即是更大的窃窃私语。
黎昭月直到这时,才感觉那扼住喉咙的无形之手骤然松开,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她缓缓转过身,看着李既白和上官威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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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会来得这么巧?真的是奉旨协理北境军粮案?还是……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的动向?
“阿月,你没事吧?”启靳权快步走到她身边,担忧地问。
黎昭月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吓得魂不守舍正准备溜走的钱禄,知道今日再想接近他已是不可能了。
“我们走吧。”她低声道。
目的虽未完全达成,但李既白抛出的这个消息,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北境军粮案被正式摆上台面,这意味着,水要被搅浑了。对她而言,未尝不是契机。
马车驶回靖安侯府,跟来的侍卫也早已醒来,大家都统一口径定是其过于劳累才睡了过去。
待黎昭月回到府内,李既白早已在内院等候。他依旧穿着那身未来得及更换的朝服,面容带着一丝疲惫,却更衬得眸色深沉。他挥手屏退了云舒,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今日,玩得可还尽兴?”他开口。
“我只是与启二哥叙了叙旧,并未去什么特别之处。”
李既白走近两步,衣着混着朝堂带来的肃穆感,无声侵袭过来。
“是吗?”他语气平淡,“千金坊那种地方,乌烟瘴气,并非你该去之地。”
“该不该去,我自有定夺。侯爷既允我自由,我去何处,似乎无需事事向侯爷报备。”她语气微冷,带着刺。
李既白静静看着她,没有因她的顶撞而动怒,“我允你自由,是不愿你如笼中鸟般枯萎,而非让你以身犯险。”
他声音低沉下去,“千金坊背后关系深不可探,三皇子今日出现在那绝非偶然。你可知,若他当时执意深究你的身份,会是什么后果?”
“后果?”黎昭月脑中闪过前世的画面,“无非是给侯爷添麻烦,或者‘大义灭妻’?”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如同淬毒的针,直刺向他。
李既白眉峰拧起,似乎不懂她的意思,又话峰一转:“北境军粮一案,陛下已命我协理监察院共同查办。”
“此事关系重大,牵扯甚广。”李既白继续道,目光深邃,“周焕、赵昆等人,皆在调查之列。朝廷自有法度,不会冤枉忠良,亦不会放过蛀虫。”
他这话,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对她做出某种承诺。黎昭月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却只看到一片坦然。
“侯爷与我说这些,是何意?”她谨慎地问。
“只是想告诉你,”李既白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有些事,急不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尘埃落定之前,保全自身,方为上策。”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莫要再行险事,授人以柄。”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邸。
上官威负手立于窗前,脸色阴沉。李既白今日在千金坊的出现,让他心中极为不快。
“通知鹰,让他早些回去。”他冷声道。
“殿下,您就这么放心不下李既白?”身旁的白衣男子捻着佛珠,似笑非笑。
上官威眯起眼,指尖轻轻敲击窗棂,“他今日来得太巧了。还有那个启家后面跟着的小子……总让本王觉得有几分眼熟。”
他脑海中闪过那“少年”过于精致的侧脸和略显单薄的身形,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却未能抓住。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怕什么?李既白,我倒觉得是给掩饰,那个面生的小子,也造不起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