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渐歇,阳光透过丝绵纸糊的窗牖,将昏暗的室内一寸寸点亮。
沈妄从书中抬起头,与前几日的时辰相比已过了三刻,今日沈映疏应当不会来了——或许以后都不会来了,毕竟之前几次来都没人搭理他。
墨染扛着几根青竹进来,坐在门口破篾条。
沈妄放下书,从抽屉里取出篾刀,默不作声地一同做起活来。竹子沾了雨水,湿漉漉地泛着光,墨染拿抹布擦干,笑道:“小的一个人弄得完,郎君还是看书去吧。”
“两人快些。”沈妄头也不抬,手中的篾刀劈开竹节顺势向下滑,动作又快又准。
墨染仔细瞧着他用刀的手法,试了几次才成功破开,在这方面,他远不如五郎君手巧,院子中许多要用到的东西都是五郎君亲手做的。
两人正做着,窗牖那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沈妄耳尖动了动,对面的人似是没听见,仍破得用心。
他轻咳一声,墨染迷茫地抬眼看过来:“郎君怎么了?您要是累了就歇会儿。”
沈妄从怀里取出一串钱递过去,“我记得你说过你娘这几日身子不适,今日准你假,回去看看,剩下的我来做便是。”
墨染心中一暖,他一家都是沈府的家仆,还是地位最低、专做粗活杂活的“贱口”。小时候他被别人欺负,是沈妄替他出头,后来又选他做了书僮。若不是五郎君,他现在恐怕就和阿爹一样,在外院挑粪桶了。
刚到沈妄身边伺候时,墨染也常踧踖不安。府中关于五郎君的那些传言他都听说过,做起事来难免战战兢兢。沈妄看在眼里,却从不故意为难他,很多时候甚至自己打理一切,都不需要他服侍。
时日一长,墨染便明白沈妄并非面上看起来那么的不近人情,反倒是个体贴下人的主子。知道他娘身子不好,时常给他钱,还嘱咐他请大夫来给娘诊治。
因此,尽管跟着沈妄被沈府的主子看不起就算了,还要被其他奴仆轻视,墨染却从未动过换份差事的念头。
他摆手推拒:“我娘的病早好啦,郎君把钱留着,读书有用哩。”
“咔哒”声又响起,沈妄直接把钱塞到墨染手中,“叫你去便去。”
墨染用衣摆擦干净手,难为情地接过,“那奴婢去了,回来时会去大厨房取晚膳,您就别去了。”大厨房那帮人回回都没好话,他不想沈妄受这份气。
墨染从外头合上院门,沈妄坐在椅子上一时未动,窗外的“咔哒”声也没有再响起。
沈映疏蹲在窗台下,手里捏着石子,准备扔最后一次,再没人回应她就走了。
刚扬起手万字纹的窗牖却忽地打开,她喜得一下子蹦起来,扯到蹲麻的膝盖,疼得龇了下牙,却仍是笑盈盈的。
“你前几日去哪儿了?我来都没人在呢。”
沈妄没有回答。沈映疏眼珠一转,涎着脸挪到窗前,“我可以进去吗?”
“你为什么要来?”
沈映疏见他没有拒绝,已经手忙脚乱地往上爬了。落地时拍了拍手上的灰,道:“你一个人不无聊吗?我来陪你说话解闷,难道不好?”
她好奇地左看右看,屋子里太简陋了,连擒芳和射兰的住处都比不上。一张架子床挂着鸦青色幔帐,一张简单的四方桌,两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你是账房先生吗,这么多书。”
沈映疏随手摸到四方桌上,拎起茶壶却找不到一只多余的茶杯,顿时更嫌弃了,“难怪上次不让我进来,看来你是不喜欢待客。”
沈妄坐回门口拿起篾刀,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不会有人来这里做客。”来这儿的人,不过是来看笑话的。
“胡说,我不是来了嘛。”
沈妄听到这声笃定的回答,不禁抬头看去。
沈映疏将屋子瞧了个遍,实在找不出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在沈妄的目光中坐到方才墨染的椅子上,眨巴着眼睛问:“你在做什么?”
她捡起一支破好的篾条摇晃,“这么细,是用来做纸鸢的吗?”
细嫩的小手捏着锋利的篾条,沈妄眼睛一眯,伸手夺了过来,道:“灯笼。”
“你还会做灯笼呢!”沈映疏来了兴致,“帮我也做一个吧,我……”
“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了?”沈妄挑眉。
“咳、咳。”沈映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想起来那晚确实提着他的灯笼跑了,但回到福寿堂后她就忘了,这几日也没见着。
那个灯笼实在不起眼,就糊了一层细棉纸,花样也没有,估计早被擒芳她们丢了,一时讪讪不语。
沈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低下头继续破篾条。
沈映疏不好意思再开口,尴尬地看着他弄,过了会儿才听到他不冷不热地道:“我做的灯笼不好看,也不华丽,与你素日用的比不了。”
沈映疏有一盏用琉璃做的鎏金走马灯,上面镶了绢纱,每面灯屏上都画了不同的花样。里面点上蜡烛,灯屏就会随着热气旋转,灯光四射,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沈映疏面色一喜,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抢着开口:“只是一个灯笼,灯笼而已,它能照亮就好了呀。”
沈妄再次看向沈映疏,阳光照在青竹上,晕开一圈幽光,雨后的空气中多了几丝泥土味,他头一次发现这个偏僻的屋子是能照进阳光的。
愣神间,沈映疏凑近了些,看着地上扎成八角圆圈的篾条,角角相扣,忍不住赞叹:“你的手真巧。”
“熟能生巧而已。”沈妄收回眼神,声音依旧平淡,手上的动作未停。
沈映疏托着腮看得认真,过了会儿冷不丁问道:“你还未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你看起来年岁也不大,不太像是账房的样子,你到底做的什么差事啊?”
沈妄手中的篾刀一顿,险些划到手。
沈映疏没有看见这一幕,篾刀反射的阳光晃到她的眼睛,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暗叫“糟糕”。
此时正午刚过,烈日几分西移,歇晌的主子们不多时就要起了,急急开口道:“我得走了,灯笼下次再来取吧。”
“明日即可。”沈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悻悻然闭上嘴。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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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疏立刻眉开眼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来你要给我开窗呀。”
她蹦跳着起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倒回来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月娘今早做的桂花糖,用去年酿的桂花蜜做的,我一块都没舍得吃,全留给你了。”
沈妄望着那油纸包,没有立即去接。沈映疏索性将糖放进他空着的手里,“可甜了,你尝尝。”一句话就暴露了方才在撒谎,她懊恼啧声,直接跑了。
等沈妄回过神来,沈映疏已经蹦到窗边,利落地翻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明日我再来找你玩。”
院子重归寂静,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桂花糖,静默良久,终于小心地拆开纸包,将一块糖放入口中。
这几日沈映疏早将七弯八拐的游廊摸得清楚,喜滋滋地绕过福寿堂前门,回到自己卧房窗外,屋子里依然空无一人,午时用过饭她就借口休息将人都赶了出去。
她轻手轻脚翻过窗,仔细擦去窗台上的脚印,再把迎春花的枝条拨弄回原位。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沈映疏满意地点点头,欲唤擒芳打水来梳洗,不料刚转身就撞进一双眸子里,是沈映棠立在落地罩前看她,也不知站了多久。
沈映疏被惊得连退几步,后背直抵在窗台上,惊魂未定中夹杂着几分心虚,飞快扫视四周,故作镇定道:“六姐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怎么不出声?”
沈映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擒芳说你睡了,我这不是怕吵醒你么?谁知道你已经醒了,还站在窗前鬼鬼祟祟。”
“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我是你阿弟也需避嫌,下次你进来要先让丫鬟通传才行。”见她并未察觉自己偷跑出去的事,沈映疏松了口气,端起桌上的凉茶咕噜吃尽,问道:“六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大姐姐家住到小外甥洗三吗?”
沈映疏的大姐姐沈映元,八年前嫁给了弘农太守程家的大公子程垣,已育有一儿一女,第三胎尚在腹中,不足三月。上月沈映元来信说想念娘家弟妹,左氏便让沈映棠带上几车补品前往看望。
说起来沈映疏共有五个姐姐,只是大姐姐、二姐姐沈映春和三姐姐沈映兰在她还不记事时便已出嫁;四姐姐沈映珠于她七岁时出阁,不过嫁得远不能常回来走动。
因此,她只与尚未出嫁的六姐姐沈映棠最为亲近。
“说了不许叫我六姐姐。”沈映棠掐住沈映疏圆润的脸颊晃了晃,“我自然是回来护着你与母亲的,听擒芳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父亲又纳了个妖精?”
沈映疏捂着自己的脸颊:“你护好你自个儿吧,姨娘母亲自会管教的。”
沈映棠懒得费唇舌跟他解释,嘁声道:“那个野种呢?有没有欺负你?”
沈映疏学着沈映棠的样翻了个白眼:“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会被他欺负?要是见着了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替母亲出气。”
“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安排。”沈映棠摘了朵迎春花在手里,走到铜镜前簪在发髻上,“你跟我说说新来的那个妾室,父亲待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