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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谢礼

作者:闲闲万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经年的囚禁让秦香楼的皮肤褪去了血色,脸颊凹陷眼下青黑,原来的一头瀑布青丝也变得干枯。她每日醒来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对沈妄的怨恨就深一分。


    她猛地扑到沈妄面前,一下又一下地捶打他,手疼了就换成鞭子。


    还要用最恶毒、最不堪的语言辱骂他!骂他没用讨不了沈熵的欢心,骂他害自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偏院里,人不像人鬼不似鬼,骂他是野种是贱种,没有人会喜欢他。


    沈妄始终沉默,任她打骂,任她诅咒。这些年每次来都是这般,要等到她累得没了力气,蜷缩在榻上一切才会归为平静。


    有时候秦香楼也会搂着他哭,说后悔养活他,后悔带他来大兴。


    墨染曾经不解地问他,都这样了为什么每月还要来偏院?


    是啊,为什么要来呢?不知为何沈妄想到了沈映疏,左氏对他始终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看着碎了一地的安神香,沈妄苦笑,怎么可能不来呢,被关在这里的是他的娘亲啊!


    娘亲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在江都,那些娘亲哼着曲儿哄他入睡的夜晚。那时娘亲身上总是软和又香甜,可现在,记忆中的娘亲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背影。


    他双膝跪地,握住秦香楼的手,向她发誓:“娘亲,我一定会接您出去,让您过人上人的日子,那些欺辱过您的人都不会好过,您信我。”


    雀替下朱红细棉纸糊的灯笼败成了岁月的血牙色,灰扑扑暗沉沉脆生生,风一吹噼噼啪啪,仿佛随时都要湮灭。灯笼下门枕石上搁了碟瓜子,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婆子,正附耳在门上偷听。


    “呸!”左边的牛婆子吐出瓜子皮,“又在发疯了,五郎君上次被打的伤还没好吧?”


    坐在对面的杨婆子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道:“他身上的伤就没好过,都是打给老爷看的,还指望能出来呢。”


    牛婆子之前是在前院厨房做灶上活计的,对内院很多事都不清楚,于是问道:“秦姬怎么说也是五郎君的生母,怎么就被老爷囚禁到这里,究竟犯了何事?”


    “别瞎打听,这种事不是你该知道的。”杨婆子指向门内,“别说她了,就连五郎君老爷都不大喜欢。”


    这也是沈府的一大奇事,沈熵膝下仅有两子,五郎君虽是庶长子,沈熵却对他格外冷落,吃穿用度连主子跟前得脸的仆从都比不过。


    生母不得宠爱,自己也不被父亲喜欢,沈妄在府中的地位很是尴尬,不少奴仆为了讨左氏的好,对他都不怎么恭敬,暗中欺凌的事没少干。


    牛婆子正要追问,忽然“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两人唬了一跳,手一抖瓜子全洒在地上。牛婆子忙不迭地起身行礼,杨婆子则骂骂咧咧俯下身捡拾地上的瓜子


    开门的人正是五郎君沈妄,他脸色煞白步子虚浮,表情却冷淡得让人看不出喜怒,慢慢走远了。


    直到他的背影融进黑暗,牛婆子才复坐下,面露不忍道:“五郎君是个有孝心的。”


    下人最擅观风向,见秦香楼不受宠,送来偏院的东西不是少了就是坏了不能用,再者秦香楼三天两头发疯摔东西,偏院什么都短缺,这些全靠沈妄省下自己的例钱去置办。


    这不,上月他听说秦香楼夜晚睡不安稳,这月刚发例钱就去买了安神香,还巴巴地送来,偏秦香楼是个不知足的,对他极尽斥责打骂。


    “秦姬真狠得下心。”牛婆子方才行礼时瞥见了沈妄脖颈上的红痕。


    杨婆子吹了吹拾起的瓜子,不屑道:“他能置办什么好东西,无非是些便宜货,狗都不用,倒是与他小娘般配得紧!”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几乎是朝着甬道方向吼出来的。


    “好了好了,犯不着跟他置气。”牛婆子担心沈妄未走远听见,拉住欲再骂的杨婆子,府里的喜气还未散去,沈熵正在兴头上,若是闹大扰了他的兴,大家伙都讨不了好。


    沈妄回到院子,院门虚掩着,唤了几声无人应答??,书僮墨染不知又找哪个相熟的家仆玩耍去了。他忍痛到井边打了盆水,回房擦洗伤口。


    屋内窄□□仄光线昏暗,他褪下衣裳,红痕自脖颈一路蔓延至后背,新伤覆旧痕纵横交错,好几处已经破皮往外渗血,那是今日才打的。


    忍了一路的疼痛蔓延开来,沈妄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手撑着桌角缓慢坐下。


    倏地,铜镜里映出个探头探脑的黑影!他以为又是那些惯常来落井下石、嘲弄他狼狈模样的家仆,胸中的戾气再也压抑不住,霍然转身,大步走向窗牖,一把将黑影揪住,“你们又想做什么……是你?”


    沈映疏半点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咧着嘴笑容灿烂,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疼。


    沈妄闭了闭眼,快速拢好衣襟,问道:“你来做什么?又是如何知道我住这儿的?”他所住的院子极其偏僻,与主院隔了七八重院落,深藏在曲折游廊的尽头,极易迷路。


    这还不简单?沈映疏心道。她之前从来没见过他,那他就只能是住在她没去过的地方呗,这府中没去过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挨个找总会寻到的。


    她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包袱,“我有东西要给你,是你昨日帮我的谢礼。”


    “不用,你走吧。”沈妄作势关窗,却被沈映疏双手张开撑住了窗扇,一本正经道:“《左传》有文,介子推割股啖君于难时,及君返国,禄不及推,推负母入绵山,文公报恩无门,举火焚林,使推抱树而亡。你今日推辞我的谢礼,是想让我像晋文公一样在史册上留骂名吗?”


    沈妄盯着沈映疏直皱眉,他说的什么乱七八糟,割股奉君的故事分明出自《庄子》,曹先生好歹也是当朝大儒,怎么就把他教成这个样子?要是听见这一番“引经据典”,想必会气得口吐鲜血。


    “当然,我不会放火烧你屋子的。”沈映疏掉完书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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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颇有些自得,把包袱往里一丢,手脚并用往上爬。


    包袱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沈妄,他上前一步挡在窗前,低喝道:“你究竟要做什么?!”沈映疏能来这儿肯定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左氏还是沈映棠派他来的?让他来看笑话、嘲讽自己活该吗?


    沈妄突然发怒叫沈映疏感到委屈,从来没有下人敢这么对她说话,但想到他后背的伤,瘪瘪嘴忍住了。人在很疼的时候是不大能控制自己的,就像她在这种时候也对擒芳她们发过脾气。


    她指着沈妄的脖颈处,“你是不是很疼啊?包袱里有药膏我替你擦药好不好?擦上就不疼了。”沈映疏此刻很后悔昨晚没有给他拿药膏来,明明当时听到了呼痛声的。


    疼?沈妄怔住,从未有人问过他疼不疼。在这府中,人们作践他、侮辱他、欺凌他,或是同情却又轻蔑他,就是不会问他疼不疼,仿佛他天生就该是一块石头,没有任何知觉。


    他直视沈映疏的眼睛,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映疏神情茫然。


    这就难怪了,沈妄忽地有些失落,要是他知道自己是谁,绝不会问自己疼不疼,更不会关心自己的伤。


    沈妄兀自沉默,沈映疏接着道:“这药膏是父亲向圣上求的,止疼和祛疤的效用是寻常药膏比不了的,你用上很快就好了。”


    “你走吧。”


    “什么?”沈映疏是真的生气了,气鼓鼓地瞪他,跳下窗台就跑。


    哼,她明日再来,就不信进不去!


    午时末,墨染面带喜气地推开门,“郎君,才进府的罗姨娘出手大方得紧,今日去向她请安的下人都得了赏,小的也得了一吊钱,您看!”


    话音未落,却见沈妄正对着桌案上一个摊开的包袱沉思。他走近几步,惊讶道:“这是哪儿来的布匹,要不少钱吧?”


    “正好可以给您做件外裳,您的衣裳还是去岁府里做的,都旧了。”墨染拿起布匹比划大小,笑着说道。


    这匹云锦是沈映疏带来的另一件“谢礼”,上百钱的料子,他随随便便就送人了。沈妄垂下眼,“收起来。”


    “上月家塾里那些公子哥儿还奚落您衣裳旧,东西放着不用也会坏的……”墨染见他面色不虞,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把云锦仔细叠好放回包袱里。


    这时他瞧见沈妄手里还紧握着一个小瓷瓶,好奇道:“咦,这是什么?”


    沈妄的思绪从布匹转到药膏上,年初沈映疏被门槛绊倒,额头上摔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嚎得全府都能听见。李太医来看过说是会留疤,只有宫里的秘药才能恢复如初,沈熵急得不行,第二日天不亮就进宫向昭宁帝讨了这瓶药膏。


    有关沈映疏的事,未曾有人敢轻慢了。


    墨染不见他回答,也不再追问,自顾起身将包袱放进箱笼里。过了很久,才听见身后响起犹豫的声音:“……把药膏也收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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