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姨,谢姨。”
稚嫩的童音将谢逢华自深渊拽回人间。
自混沌中苏醒,入目却是熟悉的房梁。
一个五六岁的女童蹲守在身边,时不时探手摸摸她的额头。
谢逢华捂着刺痛的肩颈,环顾四周,意外发现自己竟已回了家。
“我……我怎么回来了?”谢逢华缓了下,想起什么,立刻看向女童,“你,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女童摇摇头,抓住了她的衣袖:“谢姨,有个大哥哥救了我们。”
谢逢华揉额角的手一凝:“大哥哥?”
那个没礼貌的家伙?
女童用力点头:“今日我才出门,有群奇怪的人冲上来要抓我,那个大哥哥‘唰’的一下冲出来,一甩胳膊,那群人就倒在地上了。大哥哥问他们为什么抓我,他们说是为了绑架你,大哥哥就让我带路,还让我躲起来数一百个数,可是谢姨,阿年不会数数。”
谢逢华笑了下,扶正阿年头上的双髻,“改日谢姨教你——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阿年歪着头想了想,说:“阿年数十的时候,那个大哥哥抱着谢姨从那群坏人的家里出来了,但是谢姨怎么叫都不醒,我就带着大哥哥把谢姨送回家了。”
谢逢华沉默半晌,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抱着?”
当着母亲的面抱着她把她送到床上?
谢逢华脸烫的能煮茶,可当着那双纯洁无辜的双瞳,到头来还是压下了呼之欲出的崩溃。
阿年踮起脚,小手碰了碰谢逢华,“谢姨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像个猴屁股!”
谢逢华欲言,忽而门口传来开门的吱呀声,旋即,姜氏端着一碗汤药出现在她们面前。
看到床榻上面色红润的谢逢华,姜氏长舒一口气:“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昏睡了多久?”
“一日有余,不过……”
姜氏看了眼一旁的阿年,道:“阿年,方才你娘唤你回家吃饭了。”
“好!”阿年跳下床榻,顺手还帮谢逢华掖了掖被角,“谢姨您要好好歇息啊,我们还等着您教我们识字呢。”
谢逢华笑了笑:“好。”
待阿年离开,姜氏将汤药递给谢逢华,道:“你可知你昏迷着两日,崔家那个顽劣的公子死了。”
谢逢华故作惊讶:“怎么死的?”
“听说是喝多了迷路坠湖,崔家那边咬死是你,还跑来你家中好一通胡闹,好在杜夫人会些仵作之法,这才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我娘……”
“放宽心,一切安好。”
姜氏探手搭上她的腕处,“倒是你,好端端怎会在外面晕倒?若非世子途径将你救下,恐怕你已经冻死在外面了。”
谢逢华敏感捕捉到她言语间的不妥:“世子?”
姜氏这才发觉说漏了嘴,“啊,我是说,有个戴着柿子的人路过,救了你。”
谢逢华:“……”
姜氏破绽百出,字字却是为那人遮掩,谢逢华不再多言,“那人可还在阳城?”
“将你送到家便走了。”
念起方才阿年所言,谢逢华忽而有些难以启齿。
要知道,未出阁女子最是在意名声,尤其还让母亲瞧见了……
谢逢华又羞又恼,偏偏无处发泄,只得将自己藏进被子里,任由闷热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将她吞没。
“谢娘子?”瞧着她有苦难言的模样,姜氏了然于心,轻轻拽了下被边,“那时事发突然,若他冒犯了您,我代他向您赔罪。”
谢逢华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娘知晓吗?”
彼时陈言意已将谢母送至杜夫人那里,阿年回家报信,众人才知晓谢逢华也出了事。
而那时,他已经离开了。
又叙了几句,谢母回来了,姜氏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而经历生死一遭,谢母顿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听从谢逢华的建议,过两日便离开阳城。
“儿啊,都怪娘,是娘连累了你。”
“娘,您有您的顾虑,我不怪您。”谢逢华紧紧握着那双枯枝般腐朽的手掌,“离开阳城,我们去华京投奔兄长,然后等着爹爹得胜归朝。”
“好,好。”
当悬在头顶的利剑落定尘埃,笼罩在四周的阴霾也烟消云散。
很快,她们就可以逃离这里了。
谢逢华迫不及待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陈言意。
翌日一大早,谢逢华跨上篮子,穿过荒草丛生的麦地,寻到陈言意家中。
院门虚掩,透过缝隙,陈言意一袭白衣,正在院中洒扫。
谢逢华推开门,唤道:“陈先生!”
见到她来,原本紧拧的眉头慢慢松懈,化为一摊春水,“是谢娘子啊,身子可好全了?”
“好啦!”谢逢华说着,将篮子递给他,“这是我娘托我送给您的鸡蛋,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忙。”
陈言意手足无措地推拒着:“这……这心意我们领了,只是今年收成不好,正是家家户户都不好过,这鸡蛋还是你们留着罢。”
谢逢华全无觉察,一个劲把竹篮往他话手里塞,“再过两日,我和阿娘就要离开阳城了,这多出来的东西留着也是无用,送给您,也算是我们百姓对陈大人的一点心意。”
几番拉扯下,竹篮还是进了陈言意手中。
谢逢华背过手,躲开了陈言意递来的银钱,“陈大人,我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想问您求个答案。”
陈言意悻悻收起银钱,道:“谢娘子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谢逢华道:“您在朝中做官,也认识我兄长,他可曾对您提过远在阳城的爹娘和小妹?”
陈言意颔首:“自是提过,我瞧你第一眼,就知你是济民的妹妹。”
“提起就是牵挂着,可为何阿兄一走数年,音信全无,若非您至阳城,我们仍以为阿兄早已客死他乡。”
陈言意默了一瞬,斟酌着言辞:“这些济民兄未曾提过。不过这些年朝中党斗,华京变故横生,济民处处碰壁,想必也是怕你们担心,才有意隐瞒的。”
谢逢华“哦”了声,面上难掩失望。
陈言意道了句“稍等”,随后回到屋内,再出来,手中多了一封有厚度的信。
“这是?”谢逢华捏了捏那厚度,似乎只是几张普通的信纸。
“我不是说过吗?我在华京有些好友,所以我写了引荐,若你们需要,可随时用这信去寻人,他们定会看在我的面上,帮你们母女一把。”
谢逢华点头:“那……多谢先生了。”
“谢娘子客气了。”陈言意笑了笑,“若那日没有遇到谢娘子,恐怕我们夫妇就要横死街头,为豺狼虎豹所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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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举手之劳罢了。”谢逢华收了信,环顾四周,道,“夫人不在家中吗?”
提及发妻,陈言意眼中尽是宠溺:“夫人为麟儿缝了一双虎头鞋,偏在最后少了线,便去杜夫人那里借绣线了。”
谢逢华道:“令郎可还在华京?”
“是在的,不过……”陈言意忽而噤声,转而似想到什么,无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知他能不能……”
陈言意罪臣之身,被那群人追杀至绝地,尚有一子留世已是不易,谢逢华知他难为,也没再多问。
又过一日,谢逢华正与母亲盘算着路钱,忽闻外院嘈杂纷杳而至,旋即,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谢逢华何在!”
谢逢华看着来人的官袍形制,蹙眉:“官爷,您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持刀大汉睨她一眼,高高在上的语气惹人不悦:“有人揭发你谋杀夫婿,跟我们走一趟罢。”
话落,却是不由分说,两个随从上前,将谢逢华负手绑了,推搡出门。
谢逢华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急得摔下床榻的母亲,就被他们架上马车,扬长而去。
要说这阳城的衙役,那可是一个比一个能吃,一到正事上,却成了缩头王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扒层皮才配进那县衙的门槛。
阳城逢灾,这群人里能跑的早就跑了,没跑成的多半是与当地权贵勾结,欺压百姓。
如今阳城灾情有所缓和,风头一过,那些跑了的便又想回来了。
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让这群人想到了?
望着“光明正大”匾额下洋洋得意的官吏,谢逢华气得手脚发冷,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
她斥道:“我从未成亲,哪里来的夫婿?”
“崔氏公子与你定亲,交了礼,那便是你的未婚夫,你既不认,又为何让媒婆进门,还心安理得的收了礼?”
“我没有收!我都让那人拿走了!”
那官吏看了眼崔老爷,得到会意,干咳一声,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带证人!”
所谓证人,却是那日上门问亲的媒婆。
媒婆睨了眼谢逢华,义正辞严地咬定谢逢华收了礼。
言至于此,这就是一场专门为谢逢华设的戏台。
“我不知道那些定礼入了谁的口袋,可若此人得了好处助纣为虐,即便民女两袖清风,恐怕也要惹一身黑泥。”
谢逢华愤然瞪了眼媒婆,媒婆略带嘲弄地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眼一言不发的崔老爷,脸上带着几分慌乱。
谢逢华将她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沉默着被官吏扣下,押送牢狱。
待谢逢华走远,崔老爷对那官吏道:“此女诡计多端,大人还要多多费心才是。”
“这是哪里的话,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
那官吏擦了把并不存在的汗,小心翼翼道。“下官斗胆,多问一嘴,依这位周相的意思,凡是与陈言意有往来的人皆不留活口,据下官所知,几日前,周世子似乎出入过陈言意家中。”
牵扯到周家长子,尤其还是长公主膝下独子,此事还需一慎再慎。
偏偏这位世子来去无踪,他们就算想将世子行踪告知周相,恐怕信还没送到,人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
“先处理陈言意。”崔老爷道,“旁的事,待日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