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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第 48 章

作者:许归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华京是什么样的地方?”


    “金玉饰天地,草木亦能生辉。”


    谢逢华若有所思:“既然华京遍地生金,那你为什么会来阳城?”


    陈言意望着锅中沸腾的米汤,久久无言。


    他们这些当官的,来这鸟不拉屎的阳城,多半是仕途不顺。


    贬官就罢了,甚至不惜带着大病未愈的夫人一同流离……


    莫非在华京得罪了什么人,因而远走他乡避难?


    谢逢华打量着他破旧的衣衫,一时犹豫。


    寻常贬谪尚有起复之日,可若在朝中得罪了某位大人,此时强留下他,只怕是引火上身,得不偿失罢了。


    可阳城偏远,能有个外乡人来已是不易,偏偏陈言意还是从华京下来的,谢逢华又能轻易舍得救命的机会。


    “大人之后要去哪里?”


    “黎关,戍边。”


    “你个文臣戍哪门子边?”谢逢华不解。


    陈言意答非所问:“国不从武,自然是文臣赴命。”


    谢逢华听出他言里言外的回避,倒也不追问,看着陈言意打了粥,放温,随后端到陈夫人身旁,一勺一勺喂给她。


    “夫人,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能活着就很好了。”姜氏强撑起一抹笑,抬手拾去陈言意眼角的泪水,“多大人了,还这么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夫人说的是。”陈言意胡乱抹了把脸,耳根染上一抹红晕。


    二人你侬我侬,黏糊了好一会儿,眼见着二人要贴在一起,谢逢华赶忙出声打断:“现在不可以啊!”


    夫妻二人同时一愣,旋即双双红了脸。


    陈言意尴尬地将手从被褥下取出,在谢逢华责备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谢娘子还没走啊……”


    谢逢华望了眼窗外,几声哀嚎自院门外传入,隐隐约约,听得并不真实。


    “走不了了。”


    谢逢华道。


    “又是那些难民?”陈言意起身,将门窗关好。


    因为陈夫人不便行动,于是这些天陈家夫妇暂居杜夫人家。


    但总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陈言意便想着从附近寻借一处房屋,以待日后居住。


    “空屋子多的是,但那些住不得人。”


    听到陈言意的请求后,谢逢华漫不经心地说,“那些屋子里不是病死的就是饿死的,死了没人收尸,便都堆在一处,任由其分尸腐败。”


    经谢逢华之口,陈言意这才知晓了阳城旱灾一事,提及太守弃城,陈言意更是沉默。


    “阳城旱灾一事,朝廷并不知晓。”陈言意道,“据我所知,华京根本没有什么使者上京求粮,倒是边关战事不停,朝廷征召兵马……”


    后面的话,陈言意没有说出口。


    谢逢华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唇抖着,一张一翕吐出几字。


    陈言意尚未琢磨出深意,却见谢逢华忽然朝外跑去。


    一双双朝她扑来的枯爪,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呼唤,谢逢华已顾不得什么生死,尽数抛之脑后。


    “娘!爹到底去哪里了?”一进门,谢逢华便愤怒质问谢母。


    谢母愣了愣,看到谢逢华愤然至极的模样,心下明了,便将剪刀放回竹筐中。


    “朝廷要打仗,你爹便随着征兵的去了。”


    谢逢华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所以你们都瞒着我?”


    “你爹说,在战场上立了功,得个官爵,也够我们——”


    “人都死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谢逢华双眼发涩,这些天积攒在心中的怨气在此刻化作泪水,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一场大旱饿死了半城人,朝廷打仗,还要抓走另一半活人……天降旱祸,将士病饿,朝廷利己,文臣守城……”


    谢逢华望向无助的谢母,胸口发紧,几乎喘不上气来。


    “娘,我们逃不出去了。”


    —


    谢逢华照常去杜若夫人家中寻药。


    “我这里剩的药材也不多了,这是最后的一包药方了。”杜若将药包塞进她手里,“找个时间,带着你娘离开罢。”


    “我娘不走。”谢逢华顿了顿,扯出一抹强笑,“外面流民凶悍,我们孤女寡母的,能走到哪里去。”


    “能走。”杜若道,“我已寻人打听过,再过几日,有一贵人入山游玩,前不久自西北回京,算算日子,也快到阳城了。”


    谢逢华却有些犹豫:“无缘无故,他怎么可能会带我们走?”


    “既不带人走,那他便留下来罢。”杜若冷冷道,“横竖都是一个死,倒不如将那些锦衣玉食的狗官们都拉下来陪葬!”


    鱼死而网破,百姓的怨恨随着朝廷的漠视而水涨船高。


    离舟覆仅一步之遥。


    杜若半生行医积善,在阳城也算小有威望,一呼百应,很快就组织了一批人,守在回京的必由之路附近。


    谢逢华将一切尽收眼底。虽本能觉得不妥,可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母亲,犹豫片刻,还是将那点同情咽回腹中。


    罢了,要怪只能怪那人命不好。


    “谢娘子!”


    房门蓦然被敲响。


    门外,陈言意气喘吁吁,神色焦灼。


    谢逢华有所预感,下意识要关门。


    她的心虚写在面上,陈言意这时哪还有什么不懂,赶忙将自己塞进门缝中,以阻拦她下一步的动作。


    谢逢华怕伤了他,只得松了手,“您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陈言意了然:“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要去劫车?”


    谢逢华张了张口:“他们只是想求条生路,人都快饿死了,您还强求他们讲究仁义礼智信吗?”


    陈言意又急又气:“你可知那马车里是什么人?”


    谢逢华亦有些窝火,顾不得什么礼教,斥道:“天子圣驾又如何?他们吃穿用度,哪个不是民脂民膏,不过就是绑个贵人要些救命粮,动得了他们几根毛?就算要他们偿命又如何,那都是他们欠阳城百姓的!”


    陈言意哪里见过她动怒的模样,一时竟也怀疑起自己的居心。


    谢逢华与他吵过,火气消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无端的惶恐和潮湿的委屈。


    “阳城庙小人心窄,容不下您这尊大佛,陈大人还是尽早离开罢。”


    说罢,谢逢华按了按酸涩的眼角,转身欲走。


    “我不会走的。”


    声音自身后传来,信誓旦旦:“今日若能拦住他们,我陈言意以这条命起誓,阳城不过此难关,我誓不归京。”


    谢逢华顿足侧目:“我凭什么为了你一句空名得罪半城百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阳城吗?”陈言意坦然道,“因为当朝宰相周惕守正下令追杀我——”


    “我的人头,价值万金。”


    那时谢逢华想,杀了陈言意,用他的脑袋换万两黄金也不失为一种妙计。


    可转念一想,那只是万两金,又不是万两米,救不了阳城百姓。


    彼时陈言意磨破了嘴皮,才堪堪说服了谢逢华。


    谢逢华带着陈言意,抄了条近路,拦下了那辆马车。


    山路崎岖,地势陡峻,来往的车辆并不算多,陈言意从华京城中来,最是知晓各品阶官员的马车形制。


    正如杜若所说,这贵人所携侍从不多,仅有一书童一马夫而已。


    可杜若却不知,这位贵人,是个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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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公子。


    望着架在陈言意脖颈上的剑锋,光耀流过,滴落瘆人的杀意。


    谢逢华下意识往树后躲,庆幸方才听了陈言意的话,没有贸然上前拦车。


    “陈大人,许久不见了。”


    那人年岁瞧着不大,未褪去稚嫩的面容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敌意。


    陈言意却好似与他相识许久,对周遭的危险视而不见,甚至堪称熟稔地推开悬在脖颈的危锋,“许久不见,世子的剑术又精进了。”


    被称为“世子”的公子挑眉,收了剑,“陈大人怎会在此停留?就不怕——”


    他忽然压低声音,与陈言意附耳说了句什么。


    焦躁的风若有似无,谢逢华躲在树木后,听得并不真切,却隐隐听到“追杀”“灭族”一类的血腥字眼。


    陈言意神色凝重,半晌,忽然躬身朝那人施了一礼。


    “多谢世子垂怜,只是在下戴罪之身,着实不堪大用,世子还是另寻良师罢。”


    “先生是怕拖累我?”那人道,“世间改头换面的事不少,先生何不试着以另一方式东山再起?”


    “世子好意,在下心领了。”陈言意苦笑,“在下德不配位,身居高位而身不由己,有今日境地,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谢逢华在一旁听得捉急。


    拾了块石子,朝着陈言意的后背掷去。


    “谁?”


    那人比陈言意更为警觉,朝随身的书童递去一个目光,手搭上腰间佩剑,挡在陈言意面前


    陈言意预料到什么,拉住了周铭,“世子,前方便是阳城了。”


    谢逢华担心暴露,也不管陈言意说了什么,猫腰跑远了。


    谢逢华一口气跑回了家。


    “去哪里了?”见她气喘吁吁衣衫凌乱的模样,谢母颤巍巍从榻上坐起,担忧地望着她。


    谢逢华摇头,忙手忙脚关紧门窗。


    “出什么事了?”


    谢母追问着,谢逢华却是不肯透露半分。


    见状,谢母也只好作罢。


    谢逢华自回来便一直躲在家中,直到夜幕降临,院中依旧静谧无声。


    谢母已睡下,谢逢华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谢逢华悄悄退出屋内,欲在院中透气。


    “谢娘子。”


    闻声寻去,不知何时,院中多出一道清瘦的白影。


    谢逢华站在原地迟迟不动,陈言意叹气,主动上前。


    谢逢华搜肠刮肚寻找借口,余光瞥见陈言意停在了距她几步远的地方。


    在谢逢华疑惑的目光中,陈言意将手中拎的药包放于身前,道:“这是那位贵人赠的西域药材,据说有滋补功效,兴许对你娘亲的病有效用。”


    谢逢华愣了下,话到嘴边又在唇齿间嚼碎了,“陈大人怎么又回来了?”


    “谢娘子当真想让陈某离开阳城?”陈言意道。


    生路放在脚下却不走,反而执着往死路上一意孤行,谢逢华头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蠢的人。


    谢逢华移开目光,视线越过他,落在满院清盈里。


    “谢娘子可知那位贵人是谁?”


    “……知道。”


    “谢娘子既知那位贵人身份,便应知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陈言意眉眼弯弯,并无半分责备之意,“谢娘子,陈某自入朝堂以来,为人棋子,步步惊心,是为实现帝王之愿。今日留在阳城,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天下苍生太平。”


    谢逢华嗤笑:“疯人,满嘴胡言。”


    死在阳城就老实了。


    谢逢华暗骂,转身欲回房。


    陈言意唤道:“谢娘子,其实您不是逃不掉,是不愿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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