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伴随一声闷哼,长剑骤然坠地。
众人战战兢兢睁开眼,却未曾看到预料中的血腥场面。
叫嚣的学子不可置信地抚摸脑袋,劫后余生的欣喜让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骨气,一下子瘫软倒地,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看向周其卿。
周其卿俨然没他那么好受。
被撞倒的刹那,扑面而来的,熟悉的芳香灌入鼻腔,那只手生生绕过她的身体,推离改作搂抱,拉着谢逢华一同倒在地上。
雨水尚未干透,混着泥水湿哒哒黏在后脊,周其卿却顾不得衣衫,撑身看向身上的谢逢华。
青白的发带飘过指尖,如春雨拂面,抚平了野火燎原的荒野,带去了春日的生机与希冀。
谢逢华却未曾分他本分眼色,利落撑地起身,走向倒地的几人,“能站起来吗?”
那学子愣愣点头,又像是惧怕什么似的,又摇头:“能,能。”
谢逢华查验了另外两人的伤,问了名姓,从围观的学子中随意点了几人,让他们先回去医伤,又以上课的名头遣散了围观的学子。
周其卿眉心微拧,俨然并不偏好息事宁人的法子。
谢逢华弯腰拾剑,递给他,“出了什么事?”
纵使周其卿怏怏不平,现下也只得憋屈接过剑,收入鞘中。
“他们诋毁我,还污蔑我的母亲。”问及前因,周其卿余怒未消,气愤道,“他们说,是我母亲在背后把持朝政,舅舅畏惧母亲威压,才荒废朝政,他们还说我母亲是红颜祸水,是她引得周家这滩祸水祸乱朝纲,他们还说我——”
谢逢华静静看着他,却在眼泪停滞在眼眶时候,出言打断道:“长公主上阵杀敌,是为保家卫国;你父亲戕害朝中官员,是为巩固相权,而你杀了他们,只会搅浑这滩污水。他们不在乎,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扫清障碍,而你耿耿于怀,也只是蜉蝣力竭时无能的呐喊罢了。”
类似的话术,周其卿已听过无数遍。
似乎也只有谢逢华,不胜其烦地撕开蒙在他眼前的云雾,将残忍的现实原原本本地展现于他。
所有人都在劝周其卿安于当下,也只有谢逢华推着他向前走。
究竟是受人所托,还是别有目的,这条路如何走,还能走多久,周其卿已无暇顾及。
谢逢华许是他们翻盘的契机,只要谢逢华还在华京一日,周其卿便还有一日的时机筹谋,也就多一份胜算。
只要她不影响这盘棋,其余的,便随她去罢。
“我没想杀他们。”周其卿嘟哝,说着再次抽出剑,搁置掌心。
谢逢华来不及阻止,只见周其卿握紧刀柄用力一扯,刀刃割过掌心,只留下一条转瞬即逝的红痕。
谢逢华还浸在错愕中,周其卿手腕一翻,剑柄对着谢逢华,说:“没开刃,只是吓唬他们而已。”
剑比菜刀还要沉几分,谢逢华握了下便还给他,却仍是心有余悸,“下次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些事,都是学子,若日后同朝为官,总会落人口舌的。”
剑花一现,剑身入鞘,周其卿咧嘴笑道:“事发突然,下次一定。”
“还是别有下次了,”谢逢华摸出帕子,抬手按在他的眼角,“都破相了,还嘴硬呢。”
隔着柔软的丝帛,指尖温度传递至伤处,竟觉察不到分毫刺痛,更多的,是一种由内至外的酥麻和痛快。
周其卿微微低头,恰好看到她瞳孔里的丧家之犬。
狼狈,却也不失一身傲骨。
谢逢华还在絮叨着什么,可周其卿已全然听不进去。
谢逢华的眼中有他。
周其卿沾沾自喜地想。
她厌恶的是周家,是周惕守,与周其卿又有何关系?
若日后容氏收权,周惕守倒台,周其卿便能顺利参加科举,待他位及人臣,八抬大轿将谢逢华风风光光迎进门,到那时,谁敢说一句不是?
只是母亲告诫在先,周其卿也只能强按下心中躁动,静候时机。
正想着如何才能让谢逢华晚些出嫁,额角骤然坠入刺痛,疼得周其卿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想什么呢?笑得牙都露出来了。”谢逢华满脸疑惑,“方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周其卿捂着额角,默了片刻,道:“记住了。”
这副模样,想必是没入进耳。
谢逢华叹气,把染血的帕子揣进他的手中,“你且好好读书,其余的事,交由我来解决。”
周其卿:“我们之间的事,为何要交由你?”
谢逢华:“我是容祭酒亲派的太学学监,我不负责,难道要将长公主请到太学解决吗?”
周其卿:“……”
连消息最灵通的周其卿都被蒙在鼓里,显然容舟的嘴密不透风,令人安心。
新学监上任的消息不胫而走,到晚膳时候,已经有不少学子面见过谢逢华。
午时谢逢华寻过那几名挑衅周其卿的学子,问起缘由,他们信誓旦旦,咬死是周其卿欺负学子在先,他们只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容舟撂下笔,抬眼看向身侧研墨的谢逢华,“你克夫,我现在杀了你,算不算替天行道?”
其实可以换个比方的……
谢逢华略加思索,道:“人上两横为天,圣上为天,平民百姓亦可为天,王法为天,一年四季二四节气亦为天,说来说去,哪有什么天,不过是人心作祟,为人戴高冠罢了。”
“你这解释倒是有意思。”容舟笑了笑,重新拾起笔,漫不经心道,“今日惹事的都是谁?”
“周家世子周其卿,礼部尚书之子吕氏,大理寺卿之子邓氏,还有刑部侍郎之子郑氏。”
听完谢逢华念的几个名字,容舟若有所思,而后莫名笑了声,“宰相、礼部、大理寺、刑部,这几家人呐,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明面上是学子之间的你争我斗,实则牵扯到几家恩怨,谢逢华亦拿不准主意,只能先来询问容舟的意见。
姜还是老的辣,那就用老姜泡辣酒,以毒攻毒。
容舟看了眼一旁犹豫不定的谢逢华,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道:“此事说来复杂,明日我寻个时候与他们说道说道,”
谢逢华应声,默默研好墨汁,正要回床上歇息,容舟冷不防唤住了她,“昔年谢学正有个同窗好友,名叫陈言意,你可曾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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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子又别成了死结,谢逢华寻摸着绳结,头也不抬道:“未曾听过,怎么了?”
“今日随圣上去了趟翰林院,圣上偶然问起陈大人,便想起些事。”容舟道,“说来也巧,当年陈言意也曾与刘博士共事,今年谢学正又与刘博士成了同僚,倒真是缘分。”
屋内燃了烛火,谢逢华眼前却一阵阵发黑,绳结越解越紧,急得后脊渗出薄汗,沾透了衣衫。
容舟仍撰写着表书,全然未觉:“圣上还夸赞陈大人刚直廉洁,若非掺进那些破事,也不会贬官流放,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当真可惜。”
“这些事,兄长未曾与我提及。”
好不容易解开衣扣,谢逢华拆下发髻,将额发尽数拨弄至脑后,用发带束于脑后,“既能得圣上青睐,想必这位陈大人生前定当是个心怀苍生的好官。”
“好官吗?是个好官。”容舟苦笑,喃喃自语,“若非是我执意与周惕守死磕倒底,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他是为我扛了灾,是我害了他。”
“其实……”其实也不全是因为您。
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纵使心中万千疑惑哽在喉间,稀稀落落的字眼抨击牙关,谢逢华咬了咬牙,将其尽数咽回腹中,转身继续收拾床褥。
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徒增无用的悲伤罢了。
谢怀世下了堂,在一处角落找到了正在教训周其卿的谢逢华。
谢怀世走近,听到些字眼,心下便已了然,抬手拦住空中乱飞的戒尺,看向周其卿:“又逃课了?”
周其卿正与谢逢华玩笑,见他靠来,敛了笑,正色道:“没有。”
“还说没有?我那日如何与你说的,你转头就忘了个干净!”若非谢怀世拦着,谢逢华挥舞的手定当拍在周其卿脸上。
谢怀世顿时警觉:“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谢逢华和周其卿异口同声。
周世子逃课逃学乃是家常便饭,多少人来了都管不住,更何况是弱不禁风的谢逢华。
谢怀世本就不愿谢逢华与周家有过多牵连,和了几句稀泥,牵着还在生闷气的谢逢华离开了。
“他不愿学就罢了,何必逼他。”谢怀世将鸡腿夹到谢逢华碗中,好脾气地劝道,“他不学,自有人学,他不做官,自有人为了一介毫不起眼的小官挤破脑袋。”
“可是……”
可若周其卿不能入局,周家便永远是旁观者,谢逢华又该如何破了这盘无解的棋局?
明玹没说错,谢逢华的确偏爱兵行险招。
周其卿是一步险棋,也是谢逢华破局的筹码。
其实谢逢华大可以选旁人,只是明年又逢三年一次的科举,谢逢华一时也找不到比周其卿更合适的人选。
错过明年,或许还要再等上三年,寻找更合适的人选。
三年又三年,一个人的人生又能等几个三年?
谢逢华等不起。
为了活着的亲人,为了死去的冤魂,她宁愿赔上自己,也要放手一搏。
谢逢华看向谢怀世,“兄长,您先前所说的在朝为官的好友,就是前礼部侍郎陈言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