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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 14 章

作者:许归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果然她还是坐不惯马车。


    车夫的驾车技术实在差劲,马车随着街边灯笼一起晃,晃得眼前阵阵花白,脑袋时不时磕在坚硬的厢木上,一记猛拐,更是撞得谢逢华两眼冒金光。


    下车时,谢逢华脸色白如月,脚下虚浮,只差一束金光一朵祥云,便能原地飞升成仙。


    谢逢华坐在门外石阶上,抱着双膝,帕子捂着唇,眉眼含泪,活生生一副可怜弱女子的模样。


    月色伴随披风落在谢逢华肩头,薄弱的身躯轻颤,谢逢华转头看向来人。


    周其卿站在高一层的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身上青衫未换,随着微风徐徐浮动,许是方才跑动,墨发略显散乱。


    他胸膛剧烈起伏,唇绷得死紧。


    “地下凉。”周其卿小声道。


    地下确实凉,凉得手脚失温,凉得冷汗钻出肌肤,浸湿了里衣。


    谢逢华收回目光,仰头望着天上的弯月发愣。


    周其卿下了层台阶,一撩长衫,也随着她那副模样,席地而坐。


    “他们说了什么?”周其卿问道。


    “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谢逢华亦问。


    周其卿烦恼她的答非所问,念在她帮了自己,也只好压下不满,半真半假道:“他们都能去,为何我去不得?”


    “普通百姓尚能凭自己的努力考功名当大官,你为何荒废学业安于享乐?”谢逢华喃喃道,“你生了个好人家,知道无论你做什么自由人帮你打点一切,只是……谁又能说得准命数呢。”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可从她口中连成一句话后,周其卿便又听不懂了。


    周其卿听出她心中有怨,却不知这怨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于他扯上关系的。


    周其卿憋了半天,搜肠刮肚,最后不痛不痒地反驳了一句:“谢逢华,你不识好人心。”


    “嗯,你就当我是吧。”谢逢华叹气,“今日有些乏了,民女先回去了,周世子自便吧。”


    说罢,谢逢华起身,解下披风,叠好放在他腿上,道了声谢,转身迈进了太学的红门。


    这……这就走了?


    谢逢华的心事写在面上,藏在心里,却连一句真话都不愿分他半息。


    这几日被她的温柔迷了眼,晕了心,周其卿险些忘了,她本就是个满口谎言且善变的骗子。


    “谢逢华!”周其卿三两步追上她,横臂拦在她身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了?”


    小腹隐隐作痛,算算日子,也该到时候了。


    腰酸腿痛,头涨得似是灌了水,沉甸甸的,压得心情也坠到低谷。


    谢逢华全无心思与他争执,绕开他想走,反被他抓住手腕。


    周其卿愤然道:“谢逢华,我连与你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稚嫩的少年藏不住心事,稍一引诱,便将心思表露于外。


    他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练骑射,能拉动三石的弓,臂力惊人,手上力气更是毫不逊色。


    素日他清醒,纵使越界,手上拿着分寸,倒也没什么感觉。


    今夜他饮了些酒水,正是酒力上头时,自然也没了轻重。


    谢逢华抬了抬眼皮,没什么情绪,“放手。”


    “……不放。”


    不知何时,他双颊染上一层不正常的绯红,凑近些,还能嗅到美酒的清甜。


    “喝了多少?”谢逢华抬手抵住靠近的胸膛。


    周其卿想了想,伸手比出三的手势。


    “三两?”


    “三壶。”


    “……”


    周其卿酒量中上乘,尚能直挺挺站在她面前已是不易,谢逢华也不强求,反手拽住他的袖口,无奈道:“周其卿,你醉了。”


    “嗯。”周其卿低头,将衣袖上的手摘下,放在手心中,双掌合拢,她的手就这么完完全全捂在了他的掌心中。


    “你的手,很凉。”


    周其卿念叨着,身体诚实地迈前一步。


    谢逢华站在原地,没动,却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她的沉默似是默许,周其卿眼底划过一丝欣喜,欲再进一步,一声厉喝先一步打破了暧昧不明的气氛。


    “你们在做什么?”


    看到来人,谢逢华亦是一惊,忙甩开他的手,负手而立,摆出一副无辜纯良的姿态,乖乖唤道:“兄长。”


    谢怀世简直要被气疯了。


    今日突然收到明玥的家书,说明御史也就是他的老丈人病逝,她身为长女,需留在府中处理丧事,过些时日才能回家。


    明玥不知从哪里得知小妹得罪容舟的事,在信中让他安心讲学,家中自有人打理。


    临近休沐,谢怀世打算带谢逢华离开太学。


    今日出门会友,一来是与友人寒暄,二来希望通过友人,为谢逢华寻个出路。


    越是临近宫城,机遇越多,每个人都想往上爬,都想做官发财,人心也在利益中扭曲恶化,近在眼前的机遇反而成了催命符。


    连久经人世的谢怀世尚应付不来,更何况毫无心计的谢逢华?


    他只有谢逢华这一个妹妹了,谢怀世宁愿一辈子做一个教书先生,也不愿用亲人的命换取渺茫无知的官途。


    谢怀世想了一路,一路反反复复盘算着未来,生怕一个不慎,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好不容易熬到太学门外,谁曾想,一抬眼,便撞见华京纨绔捧着自家小妹的手嘘寒问暖。


    积攒了一天的怨念再也克制不住,冲断了提防,熊熊火焰叫嚣着,吞噬了最后的理智。


    谢怀世上前,一把将谢逢华拽至身后。


    他的目光化作一柄长剑,冰冷刺入骨肉,热血泵涌而出,唯剩一具冷冰冰的、毫无生机的躯壳。


    周其卿瞬间酒醒,空荡荡的掌心还残存着零星的湿热,风一吹,也就什么都握不住了。


    “谢……谢学正。”周其卿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两股战战,连拱起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谢怀世道:“我问你,你们在做什么?”


    谢怀世拦在身前,谢逢华看不到周其卿的神情,强烈的不安驱使着她做些什么,可面前人是兄长而非常人,她那些心思又怎能骗得过他?


    事已至此,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周世子,我家小妹尚未婚配,清白在身,请您自重。”


    谢怀世耐心耗尽,拽着谢逢华,绕开周其卿,大步朝着廨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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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逢华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跨过门槛时,还是忍不住回头。


    周其卿手足无措,放下也不是,抬起也不是,欲盖弥彰般藏于袖中。


    像是有所觉察,周其卿侧目望来。


    视线相汇,她瞧出他的不甘,他窥见她眼底的担忧。


    仅仅刹那,谢逢华收回视线,低头,快步追上谢怀世。


    谢怀世将她领到所居廨舍,打了盆温水,抓起谢逢华的两只手,不由分说往水里按。


    像沾染什么脏东西似的,即便这样仍是不够,谢怀世翻出皂荚,沾着帕子狠狠搓洗着。


    盆中水浪翻搅,溅出的水花打湿了二人的衣衫,谢怀世视而不见,力度不减,似要生生搓下她的皮肉才肯罢休。


    谢逢华蹙眉,忍不住呼痛:“兄……”


    谢怀世重重将帕子往盆里一丢,气喘吁吁道:“你说,是不是他要挟你?”


    谢逢华将红白相间的手从盆里取出,又取了块干净的帕子裹好,轻声道:“没有。”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谢怀世一向坦然自若的面容裂出绝望的神情,“你以为被他瞧上是天大的恩赐吗?周家何等高门,心高气傲,连同僚都容不得,岂能容得下我们这种布衣百姓?”


    “何况他尚未及冠,心性不定,最是易变。谢逢华,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谢逢华咬唇,手指撕扯着绣帕,沉默着一言不发。


    舍内寂静,谢逢华听到自己喉间心跳,听见谢怀世无奈叹息。


    唯独听不清那句自言自语的:“连你也不信我吗?”


    “明日我就向容祭酒呈递辞呈。”默了半晌,谢怀世让了步,“今夜你好好休息,后日我们便启程回家。”


    谢逢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廨舍的,待回过神时,她已经坐在山水湖畔。


    湖面如镜,澄澈无波。


    谢逢华随手拾起一枚石子,狠狠扔向湖中央。


    扑通。


    石子惊起一圈圈涟漪,来不及接近湖岸便没了声息。


    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翌日,谢逢华难得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头重脚轻,伤筋动骨似的酸痛迫使她又躺回榻上。


    谢逢华探了探额头,果真有些灼手。


    这个时辰谢怀世许是在忙,谢逢华躺了一会儿,头疼如针扎,实在忍无可忍了,撑着身子下床。


    冷水泼面,暂时恢复了几分精神。


    谢逢华按了按太阳穴,深呼吸换了几口气,回屋简单拾掇后,系上荷包便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谢逢华坐在医馆的座椅上,抱着药包,看着对面人付了药钱,心虚地低下了头。


    温手覆上滚烫的额头,惊得谢逢华汗毛倒立,下意识向后躲闪。


    容舟收手,神色如常:“谢怀世知晓你病了吗?”


    谢逢华摇头,把自己晃得脑袋嗡嗡响,“小病而已,犯不上兄长操心。”


    “只是容祭酒怎么会来这里?您也病了吗?”


    “没病,病的不是我。”容舟道,“今日去看望友人,路上看见你了,跟过来瞧瞧。”


    “……”


    想到有人悄无声息尾随一路,谢逢华后脊一阵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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