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周其卿在御青阁找到了正在看书的谢逢华。
比起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的周其卿,谢逢华更关注他手上沉甸甸的书本。
周其卿将书往前递了递,急切道:“谢逢华,教我。”
谢逢华微微蹙眉,低头又翻了一页书,“没大没小,太学几十余学官不够你用了?”
见她不理,周其卿唰唰翻了几页书,双手捧着弯腰递上前,放软了语气,“谢娘子,我不懂。”
谢逢华手持书本扭过身,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周其卿三两步追到她面前,径直将书撂在她的书上,一撩衣摆,极为潇洒跪坐在她身边。
“谢娘子,求您教我。”
谢逢华把书拿起,丢在他身上,“我看不懂,去问谢学正。”
周其卿捏着书页,颇为委屈道:“他下堂便急忙忙走了,为了寻他,我晚膳都没吃。”
谢逢华这才想起,谢怀世今晚告了假,说是要见一个远道而来的友人。
谢逢华合上书,瞧了眼窗外日光,沉吟片刻,朝他伸出手。
周其卿忙把书放在她手上。
难题不难,如何能讲懂周其卿却是个问题。
“世子爷!”一声清朗的高呼打破了阁楼寂静。
被打扰的学子们不满看向来人,见是太学那群不学无术的混不吝们,咬了咬牙,随便扯了两团纸塞进耳中。
谢逢华猝不及防被断了话头,扭头却见章旭与周其卿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模样闹得人心烦,也便没了继续讲的心思。
“江月楼今儿新酿了几壶好酒,号称一杯不倒半杯醉,世子可有兴趣一探究竟?”
“什么倒不倒醉不醉,不过是那店家的噱头。”周其卿拨开肩膀上的胳膊,不以为意道,“今夜小爷要背书,改日再去。”
章旭挑眉,讶异地挠挠头,转而看到他身侧的谢逢华,又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难怪周其卿今日用功学习,敢情身边多了个凶婆娘管教。
要说周其卿口味真是独特,以周其卿的身份,想要什么美人不过是招招手说句话的功夫,可偏偏他就看上了这么一个——
“谢应时,怎么不说话?”
周其卿摇了摇她的胳膊,“这个字怎么讲?”
谢娘子捧着书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倒是个有骨气的。
章旭心道,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周世子的“小霸王”的名号是如何来的了。
“谢逢华!”
不出所料,不过一息的功夫,周其卿耐心磨尽,猛得站起来,撕破了最后的伪装,“非让我跪下求你你才肯告诉我吗?”
谢逢华托腮,斜眼睨他,语调淡淡:“哦,你跪吧,我受得起。”
按辈分,谢逢华的确受得起。
周其卿哽住,原地踌躇了会儿,挠挠头,弯腰拾起了丢在地上的书本,嘟哝了句什么,一拍章旭的肩:“走,去江月楼!”
居然没掀桌?
这可不是章旭想看到的结果。
谢逢华拾笔舔墨,闻言顿了下,抬眸看向他。
厌恶、鄙夷、不屑。
她好似骂得很难听,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只那一眼,如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周其卿的脖颈,勒得他一口气上不了又下不去。
“随便你。”
谢逢华撂下话,便不再理会他们。
周其卿重重把书往案上一拍,转身就走。
见状,章旭再也顾不得什么报复,抬脚追了过去。
待耳畔终于落得清净,谢逢华稍稍挺身,将书本整好,搁置一旁。
看着纸上的娟秀小字,谢逢华陷入沉思。
兄长说的对,周其卿确实该好好磨磨性子了。
但谢逢华不想插手。
谢逢华沉吟片刻,起笔落书。
“既无家世,又无姿色,那谢娘子如何引得你如此上心?”章旭满了杯酒,推至周其卿面前。
周其卿抿了小口,薄淡如水,无滋无味。
见他不言,章旭又道:“听闻谢学正说,谢娘子颇有几分才学,可惜身为女子,终是要嫁为人妇,相夫教子。”
周其卿蹙眉,温声道:“谢娘子尚未婚配。”
“未有婚配?”章旭咂舌,“我瞧是另有隐情。”
周其卿掀了眼皮:“此话怎讲?”
像是掐准了七寸,章旭一激灵弹起,搬着座椅坐在周其卿身侧。
“我派人打听过,谢逢华本是阳城人士,在阳城先后许配给了崔氏和赵氏,奇怪的是,这两个未婚夫都是在大婚前两日莫名身亡。”
“后来刘氏向谢家提亲,没成想提亲第二日刘氏险些溺水身亡,久而久之,谢逢华克夫的名号便传遍了阳城,碰巧谢家突遭变故,谢逢华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华京投奔谢学正。”
周其卿不声不响地听着,起初脸色还算和缓,听到“身亡”“克夫”的字眼时,眉心一跳,说不出的情绪油然而生。
听到最后,不知为何,周其卿竟莫名松了口气。
杯中酒也有了回味的甘甜。
是庆幸,还是幸灾乐祸?
周其卿分辨不出。
“她——”
“周世子!”雕花木门骤然响起两三声轻响,有人在外面道,“有位小娘子寻您。”
小娘子?
不会是谢逢华吧?
周其卿放下酒盏,“你去告诉她,小爷今日不见客。”
“不必了。”木门被人推开,谢逢华提裙迈步跨进门内。
她目不斜视,眼睛一眨不眨道:“这江月楼的酒就这么甘甜,引得你日日光顾?”
“你怎么知道——”对上她冷漠的眸子,周其卿话锋一转,蛮横道,“你少管闲事。”
谢逢华道:“我确实不想管,不过容祭酒与刘博士就在楼下,你若不想他们用你进出江月楼的事弹劾你父亲,就赶快离开这里。”
“容祭酒向来洁身自好,不可能来此地……”章旭说着,起身开窗,探着脑袋朝外张望。
周其卿抬眸盯着她:“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来找你。”谢逢华道。
“还真在楼下?”章旭一缩头,如王八般钻回壳中,“他们带了人。”
周其卿见过世面,没章旭那么焦急般上蹿下跳,搓得起褶的衣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周其卿来酒楼乐馆,向来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今日章旭也只邀了他一人,容祭酒又是如何知晓的?
周其卿转而看向谢逢华,谢逢华依旧穿着那身素白的衣裳,飘飘如仙。
谢逢华朝他笑着,面上不见丝毫开怀。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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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着,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谢逢华侧身让路,“店家拦不了他们多久,快走吧。”
“你呢?”
“我替你们拦住她。”
“不成。”周其卿想也不想拉住她的衣袖,“得罪了容舟,你以为你能脱身吗?你和我们一起走。”
谢逢华眼中闪过一瞬错愕,旋即慌忙挣脱桎梏,道:“那又如何?我孤身一人,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你——”
“别废话,快走!”谢逢华下了逐客令,推着周其卿朝外走。
章旭也劝道:“世子,谢娘子说得对,你身后还有周家,万不可让容舟拿捏了把柄,我们快走罢。”
被章旭拽走时,周其卿不甘心地回头看她。
不舍、纠结、感激……
谢逢华反手关门,彻底断绝他最后的执着。
直到门外再也听不见声响,谢逢华从袖中摸出碎银,塞进店家手中。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的。”
店家连连应是,从袖中掏出几页纸,“谢娘子,这便是世子近几日的账。”
谢逢华翻了翻,看清账上的花费,疑惑道:“只有这些?”
“是了,周世子嘴挑,一般的酒水入不了他的口。”
谢逢华了然,将纸叠好塞入袖中,往手中洒了些茶水,起身下楼。
江月楼外,容舟一见到谢逢华,原本紧绷的唇角松了防备,道:“人呢?”
“许是有人通风报信,我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谢逢华拨弄额前碎发,额角的汗水在灯火映衬下泛着雾色。
容舟面露失望,心中亦是不甘。
“不过我向店家要了账本。”谢逢华说着,从袖中摸出几页纸,连同腰牌一同递给容舟,“这是周世子近些时日在江月楼的开销。”
刘尽才接过,细细查验后,与容舟交换眼神。
刘尽才道:“谢娘子心细,幸得有你帮衬,不然我们两个老骨头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谢逢华摇头:“若非你们告知,我竟不知周世子背地里做这种事情。”
容舟取回腰牌别再腰间,闻言轻咳一声,“谢娘子,今日之事,还请您不要告诉他人。”
谢逢华诚惶诚恐,连连摆手:“容祭酒言重了。这些天受您和刘博士的照拂,民女无以为报,能为您、为太学排忧解难,亦是民女幸事。”
不知想到什么,容舟欲言又止。
刘尽才接话:“时候不早了,我派人送谢娘子回去。”
马车载着万家灯火,摇摇晃晃驶向远方的明月。
容舟突然说道:“若没记错,这几日谢逢华与周世子走得极近。”
刘尽才道:“周世子救了谢学正,谢娘子对他有好感也算人之常情。”
“对他有好感?”容舟晃了晃手中的纸,“那她现在在做什么?大义灭亲?”
刘尽才脑子一时没转过弯,道:“难道不是怕他误入歧途吗?”
若不在乎,又为何费尽心思找到他们寻求帮助。
倘若真的担忧,又为何主动把证据交给他们,甚至连离开都如此决绝?
容舟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心中暗忖。
“谢逢华不能离开太学。”容舟摩挲腰牌,“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绝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