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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初学圣贤书

作者:耳著明月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卫逾之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些略显陈旧却保存得当的书卷上。


    “这些书,是孤为你挑选的。”周重晏道,“你初入宫闱,学识根基尚浅,不必从艰深处入手,正如太傅所说:‘当如起台,先夯其基’。”


    他将书册递到卫逾之面前,“这是孤开蒙识字的第一本书,你看看这个。”


    卫逾之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局促,她不过跟着寻梅才略识得几个字,如何才能跟上自幼长于皇室,被世人寄予厚望的储君?这些书,自己怕是一句话也读不通顺的。


    她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那本书,书册比她想象的重,沉甸甸的,混合着纸墨的香气。她低下头,却不见想象中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方块字,那书页版式疏朗,字大如斗,一旁还用朱笔细细批注。


    周重晏道:“你先读前五篇,不求甚解,先以背诵为主,读熟读顺。”他的语气充满了鼓励,“学问之道,无他捷径,唯有循序渐进。你无需与他人比较,今日识五字,后日识十字,便是进益。”


    卫逾之手中书册此刻重逾千金,她抬起头,眼里满身感激与喜悦:“殿下厚爱,逾之……铭记于心,必不敢懈怠。”


    夜深了,油灯骤然爆开一个火花。寻梅细微的鼾声从里屋传来,虫鸣透过门缝,织就一场夜幕。


    卫逾之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她的头如小鸡啄米般一下一下点着,好几次险些扑倒在书页上,又猛地惊醒,灌下一壶凉水,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晨光初起,透过文华殿的窗格,照射在周重晏挺直的脊背上,少傅贺进手持书卷,正讲到‘民’字。


    “‘民’之一字,看似泛指天下苍生,其实可拆解为士、农、工、商,四民有别,各司其职方能……”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肃穆,他的声音一顿,闻声望去。内侍引着卫逾之站在门边,她依旧穿着青绿的袍子,头发整齐的梳成一个小髻。


    贺进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并未言语。周重晏温声道:“既来了,便寻个位置坐下听讲吧。”


    “卫侍臣,”贺进声音冷硬,并未按部就班的开讲,而是直接看向卫逾之,目光冷似寒冰。“你既蒙陛下恩典,入文华殿同太子侍读,便应明白先人的规矩。”


    “学规森严,辰时即课,分毫不可差。你首日听讲便姗姗来迟,可是觉得殿下和本官,不值得你准时以待?”


    这话极重。卫逾之脸色苍白,忙道:“学生不敢,是学生疏忽,学生愿领罚……”


    “孤昨夜赠了卫侍臣几本开蒙读物,叮嘱她定要仔细研习,想来是彻夜苦读,这才误了时辰。”周重晏见状,便知贺进仍未释怀那日大殿之事,今日发难,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贺进捻须思索片刻,他深知卫逾之根基浅薄,面圣时破开自己所出题目亦是侥幸。何不趁此机会杀一杀她的锐气,让她知难而退?


    他不再看她,转而面向太子,语气稍缓:“殿下,臣还记得您幼时开蒙时所读第一本书便是《千字文》?”


    周重晏微微一怔,他已隐约猜出贺进的用意,还未开口阻止,便听贺进道:“殿下,《千字文》乃蒙学之基,包罗万象。今日便温故知新如何?”


    “少傅……”周重晏欲言又止。今日之事卫逾之确实有错在先,自己贸然开口回护,恐怕反而激起贺中丞更为严苛的惩罚。


    见得了太子默许,贺进冷冷瞥过卫逾之,“太子既说你彻夜用功,今日本官便考你一考。若答不上来,便立于殿外听讲,以儆效尤。”


    “你便从这一句起,背。”他略一沉吟,开口便是那最为晦涩难懂的一段:“枇杷晚翠,梧桐蚤凋。陈根委翳,落叶飘摇。”


    并非是从第一部分的“天地玄黄”开始抽背,这几句用词生僻,诘屈聱牙。寻常读书郎初学时亦难以明了,更何况是一个尚无根基的稚女?


    周重晏心下一沉。此女昨日初次习得文章,一无学识基础,二无先生指导,若能读顺第一部分已是不易。预习至此,简直天方夜谭。


    少傅这已非考校,分明是公然针对折辱!


    见卫逾之没有立刻开口,贺进眼中冷意更甚,那一声“愚钝!”几乎要脱口而出。


    “游鹍独运,凌摩……凌摩绛霄。耽读玩市,寓目囊箱……”


    一个磕磕跘跘的声音响起,这声音起初如风中蛛丝,细弱颤抖。卫逾之每一个字都背得极慢,时有停顿,却实实在在的背了出来。


    “……饱饫烹宰,饥厌糟、糟糠。亲戚故旧,老少异粮……”到了这一句,她的声音渐渐稳了一些,虽依旧断续,却并未就此停下。


    周重晏担忧的眼神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惊讶与欣赏。


    贺进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原以为卫逾之会一个字也背不出,或是当场痛哭,或是开口申辩。可这不是他所预想的局面,没有哭泣,没有求饶,只有那不成调却执拗持续的背诵声,像一根尖针,不轻不重却让人如芒在背。


    “……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最后一个字落下,卫逾之扬起脸,带着一丝不确定,轻声问道:“少傅,学生背完了。现下可否归坐?”


    一片死寂。贺进僵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虽然磕跘,虽然缓慢,但她却一字未错。这精心设计的下马威,非但没有让卫逾之难堪,反倒成了她用心苦学,记忆超群的佐证!


    他最终冷哼一声,语气干涩:“句读不通,记性尚可!且坐吧。”


    卫逾之恭敬行礼,移步坐下。那双放在膝上的手,正不可控制的微微颤抖。


    午时已到,讲学即毕。贺进面色不虞地拂袖而去,宫人们也退至殿外等候,一时间,文华殿内只剩下小心翼翼整理书卷的卫逾之和静立一旁的太子。


    “卫姑娘……”周重晏开口,似在斟酌着用词:“方才那《千字文》……当真是你昨夜所背?”


    “是。微臣得殿下劝告,唯恐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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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识丁,丢了东宫侍臣颜面,就多读了几遍。”卫逾之老实回答。


    “多读了几遍?!”周重晏重复着她轻描淡写的话,尾音微微上扬,“你可知那几句并非开蒙首选?生僻拗口,意象典雅。便是贵族子弟,初次接触,也须反复诵读方能上口。你一夜之间,竟能完全记下!”


    他的语气没有质疑,只有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惊叹。


    “孤自幼见过太多所谓的‘神童’,但大多数人源自于家学渊源,日积月累。像你这样的,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拥有如此成效的,孤从未见过。”


    卫逾之被这过于直白的夸赞弄的有些无措,脸颊泛红,低声道:“这不过是微臣夜里死记硬背,抄本到夜半的成果。殿下谬赞了。”


    “过目不忘,或许是天资。”周重晏看着她,语气郑重,“但一夜之间,将天资催发到这等地步,靠的是你的心志与勤奋。”


    “你的成就,远非如此。”


    一瞬间,万籁俱寂。卫逾之对上周重晏毫不掩饰赞许的目光,仿佛没有听清。那八个字,太重,重的她几乎承载不住。


    在她过去的五年时光里,围绕她的声音太多,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期许。


    “若你是一个男儿,我又何必如此?”


    “女娃不过是个赔钱货!”


    “我卫介还能绝后了不成?!”


    “下一次就轮到你家余丫头!”


    无视,敌意,压榨……这些词语构成了她世界的围墙,却被今日太子的话,骤然破开。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毫无征兆的从心口炸开,瞬间冲上眼眶,酸涩的让卫逾之几乎掉下泪来。


    “少傅他……或许并不是不喜你这个人。”周重晏接着道。“他是不喜欢你的身份,不喜欢你抢走了他的特权。”


    “殿下这是何意?”卫逾之疑惑问道。


    “在他的认知里,天地君亲师,秩序井然。太子侍臣,是下一任帝王的心腹。自古以来,无不是出生于家门显赫,钟鸣鼎食之家。你的出现,像一幅严谨画上的墨点,打破了秩序。你勤奋,聪颖,甚至让他感觉到意外,这些都很好,但在他看来,却是僭越。”


    “之前少傅本有意择其幼子入选侍臣,你的存在,却让他的特权不再。是以他才认为你是一个偷盗者,才用了那样一句诗句作为考题。”


    卫逾之的嘴唇发白。她终于明白那日贺进为何以‘偷盗终有报,天理不可逃’来考校自己。不是因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皆因自己已成为打破规矩,剥夺其特权,阻碍其子青云路的‘墨点’!


    周重晏并未再说什么,盖因殿外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春喜未经通报,便闯了进来。


    “殿下,”春喜俯身道,“宫里传来喜讯,贵妃娘娘,午时三刻,诞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周重晏脸上并未变化,既无欣喜,亦无波澜,只是方才还明亮的眼眸,几不可察的黯淡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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