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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赐名

作者:耳著明月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值日落,昏黄的天幕悬挂在金殿之上,落日余晖照射在同往东宫的御道上,卫余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自宣政殿出来,他们摈弃了车架随行。


    丞相步履稳健,走在最前。周重晏落后半步,时不时回头张望卫余是否跟上。


    “孤……很高兴。”他放慢脚步,他语气轻柔,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非等闲之辈。”


    卫余脸上泛起淡淡的殷红,却不敢自傲:“殿下谬赞,若不是同乡阿姊曾提起过,民女怎能得获陛下青眼。”周重晏笑容如春日朝阳:“这也能证明你的洞察力、记忆力超乎常人。”


    他语气一顿,随后正色交代道:“父皇不日变会下诏,侍臣一职虽不过七品,不列朝班,却也是布衣卿相之起源。往后,你也不必再自称‘民女’,而是该改口称臣了。”


    “臣?”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卫余脑海中炸开,不是‘奴婢’,不是‘民女’,而是‘臣’。一个让她过去跪伏在地,抬头也不敢窥视的存在。她从此是臣子,这个身份如烧红的铁烙,重重烙印在她的灵魂上,重新定义了她是谁,她该怎么活着。


    “即日起,你便常伴孤左右,尚不知你唤何名?”周重晏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好奇。卫余的狂喜止住,头不由得低垂着,动了动嘴唇,却不发出一个字,仿佛难以启齿。


    过了片刻,才吞吞吐吐答道:“回殿下,民女……微臣……”她显然还未适应新的自称,慌乱中改了口,“微臣单名一个‘余’字。”


    “美玉无瑕之‘瑜’?”周重晏问道。卫余顿了顿,她不晓太子所说是哪个字,但绝对与卫介所寓意的毫无关系。从出生那刻便被其赋予的屈辱和麻木重新席卷而来,她的声音带着苦涩,仿佛被人戳中了还未结痂的伤口:


    “他们常说女娃吃的用的都是多出来的,兴许是……‘多余之人’的寓意吧。”


    空气凝滞了,周重晏温和的笑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眉头轻蹙,更多的是误触他人伤疤的自责。他无法想象卫余是如何背负着如此刻薄的名字度过了童年,他年纪尚小,不知怎样安慰人,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丞相。


    “世间众生皆珠玉,岂有多余之理?”丞相缓缓走到卫余身旁,蹲下平视卫余的眼睛。他已褪去了朝廷上的威严,如同寻常人家的一位祖父。


    见她仍抿着嘴,丞相并不急于宽慰,转身同太子说道:“殿下,她既入东宫,便为新生,旧名已如往日死。臣以为可为其择一新名,以寓期许。”


    周重晏微微一怔,随后了然。他凝神思索片刻,沉吟道:“人生有新旧,贵贱不相逾。”言毕,他命随行宫人所带巾箱,取出其中裁剪好的麻纸,手握小巧寸笔,写下两个墨字。


    “卫逾之。”他解释道:“逾者,越也;之者,往也。孤为你取名‘逾之’,愿你日后,越过昔日之困顿,逾越世俗之偏见。自强不息,光耀不朽。”


    “还不快叩谢太子隆恩。”丞相抚须笑道,卫余,不,卫逾之随即俯身,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再一抬头,她已身着青绿侍臣袍,跪在东宫门前。


    福全公公缓缓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立国之道,辅弼为先。兹有卫氏逾之,性行贞慧,久历困厄,不失其节。特授其太子侍臣之职,辅佑东宫。允其出入禁闱,侍立左右,规劝得失,观谋典籍,砥砺学问。钦此——’”


    最后两个字拖得极长,卫逾之额抵于地,她能听见自己耳中血液奔流的声音,几乎掩盖尖锐的宣召声。那双曾经浣衣淘米,生火煮饭的手,接过了象征皇权的圣旨。


    “微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今往后,她有了俸禄,有了官身,有了希望。圣旨被她高举于头顶,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的滴落。


    天牢的入口深不见底,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霉味,钥匙在引路狱卒的腰间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墙壁上的火把忽暗忽明,混杂着铁锈腥气的浑浊空气,卫逾之裹了裹身上略显宽大的官袍,强压下呕吐的欲望。


    两侧牢房传来窸窣的声响,从黑暗中骤然贴上一双双麻木中带着疯狂的眼睛,紧盯着这位意外的访客。


    狱卒在一处铁栅门前停下,铁链被哗啦啦打开,在黑暗的牢房中显得格外刺耳。寻梅侧卧在角落的枯草中,火把照亮了一张污迹斑斑的小脸。


    “寻梅姐!!”卫逾之再也忍不住,跨过铁门,紧紧握住寻梅冰凉的手腕,寻梅微微动了一下,原本空茫的眼眸瞬间因为惊愕而睁大。“小……小余……我是在做梦吗?”


    她的嗓音沙哑,嘴唇因为极度缺水而开裂,圆圆的脸颊已瘦得凹陷,就连坐起来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吃力。卫逾之哽咽着道:“寻梅姐,是我,我来接你走。”


    “你疯了?!”寻梅焦急道,“快点走,他们说要把偷粮的孩子全部打三十大板,游街示众,然后贬为奴籍,流放边疆!你要是被抓住了,也逃不了的……”


    “陛下已经轻恕偷粮之罪,我有文书为证。”卫余的身后,一直跟着她的太监将那份盖有东宫印鉴的文书从怀里掏出,递给狱卒,“有劳,此人现由东宫接管。”


    狱中验看文书,不敢怠慢,忙不迭的掏出钥匙,解开寻梅脚上沉重的镣铐。寻梅一怔,“小余,陛下他……赦免了我们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


    卫逾之艰难的摇了摇头,目光直视着她,“陛下开恩,免了你们的杖刑和流刑。”寻梅眼睛骤亮,希望之火却被卫逾之的下一句话猛地扑灭。


    …


    “但是,”卫逾之垂下眼眸,“陛下并没有赦免你们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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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旨意,是贬黜奴籍。”


    寻梅眼中的光一点点破灭,刚刚有点血色的脸再次变得惨白!卫逾之用力拽紧她的手,疼痛将她从绝望边缘拉回。“你听我说完!”卫逾之的声音陡然拔高,“陛下恩典,允了我侍臣之职。太子殿下说了,若你愿意,准你随我回东宫!”


    “东宫?!”寻梅的瞳孔猛缩,“是,东宫!”卫逾之重复道,“寻梅姐,我们回不去了,长安的天地不是你我可以闯荡的。但东宫,现在是我们的容身之地,若我在东宫有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


    “我们在一起,”卫逾之目光灼灼,“只要我们在一起,前方总有路。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寻梅愣愣的看着她,那个成绩和自己一起在草地里打滚,分享同一块麦芽糖的小妹妹,现如今身着官袍,为她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地。她重重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反握住她的手,仿佛那是溺于河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东宫西北角坐落着一处僻静的小院,名曰“天水居”。此处离太子书斋不远,既方便侍召,又免受过多喧扰。天水居的窗棂半开着,秋风带着桂花的香气潜入,西厢房内,一盏暖黄的油灯笼罩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寻梅蜷腿坐在临窗的榻上,浆洗干净的棉布衣裙服帖的裹在身上,手中捧着一碗温热的米粥,狼吞虎咽的吃着,粥的热气熏的她眼眶微微发酸。


    卫逾之已换下官袍,只着一身素色襦裙,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的木凳上,待寻梅碗中见了底,才问道:“我今日到狱中去,丐帮的人怎么少了许多?我瞧着侯玉姐姐也不在里面。”


    “跑了。”寻梅皱起眉,“她打发我们去引开官兵,自己带着几个利索的偷偷跑进去。本来也没事,可他们偷拿的粮食太多了,兜里装不下,离开的时候散了一地……”


    寻梅的手紧紧抓着衣角,眼里蒙了一层水雾,“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大叫着把官兵找了过来……侯玉她……她压根不管我们,直接拔腿就跑,还把……还把挡着她路的全部推倒……一溜烟就消失在人群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卫逾之没有说话,只是起身为寻梅盖上被褥。她理解侯玉的不易,却不能劝解寻梅放下对她的仇恨。


    夜更深了,窗外桂花飘落一地,烛火四处摇曳。寻梅早已在铺着洁净布衾的床榻上沉沉睡去,卫余见天色不早,欲起身将油灯熄灭,门外却在此时传来了细微脚步声。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门缝,见太子周重晏立于门口,着一身月白常服,身后的侍从们捧着高高一摞书。


    “不必多礼。”周重晏先一步拦住她跪拜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叫醒寻梅,转身示意侍从将堆积如山的书简呈上,“孤来为你送书。”他的手指拂过书面,声音如叙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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