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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入宫面圣(三)

作者:耳著明月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是说静庄皇后出殡那日的偷粮案?”皇帝的指尖,又开始重重的敲打御座,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天子将怒。御座之下,侍立的宫人太监,头垂得一个比一个低,二位老臣并太子三人,无一敢交换眼神。


    “你是那群饥民的同谋?”皇帝的声音极低,却让殿内众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周重晏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卫余。这个女孩怎么说也是他带来的,若犯下大事,自己也难辞其咎。


    “放肆!”他的唇微动,制止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身着绯袍的贺中丞眉毛一凌,抢先道怒骂道:“国库粮食乃国之根本,况且是在静庄皇后殡仪上公然偷窃,实乃大不敬之罪,又有何辩?!”


    周重晏的唇线紧抿,这位不仅是自己的少傅,更是数日前上奏皇帝严惩不敬罪行的大臣。他如今若是出声维护,便是公然驳斥老师,甚至可能被有心者冠上不孝罪名;可若是置之不理……


    立于身侧的丞相虽眉头紧锁,语气却缓和许多:“陛下,此女虽鲁莽失仪,但观其情状,似有极大冤屈隐情,或可让其陈情一二,以彰陛下下察民情。”


    “丞相此言差矣!”贺中丞立刻出言打断,言辞激烈,“法度便是法度,岂能因为悲切就打破?!此风绝不可长!”


    皇帝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半晌,先前那抹冷冽之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难以揣测的审视。“说。”他吐出一个字,听不出喜怒,“朕只给你一个机会。”


    卫余被这句话砸得身体一颤,如蒙大赦,后背的冷汗刺得她心口狂跳,“陛下明鉴,同乡阿姊绝不是有意犯下如此罪行!”她胡乱抹了一把被汗水浸湿的脸,有些语无伦次,“我们的干粮早吃完了……原以为到了长安就会好起来,可是……她已经五日不得一点吃食,好不容易讨得些剩饭也全给我了……”


    她的声音哽咽,“那日娘娘殡仪,她已饿得眼睛都看不清了……那么多粮食,所有人都去抢……他们那么高,那么壮,全都挤在那里哄抢,我们怎么可能抢的过?”


    卫余故意把“抢”字说得极重,前日她询问太子寻梅依法何论时,太子提及《宸律》有载:“凡开仓放粮,须依齿序而行,耄耋稚子为先,壮者其后。”虽然那日哄抢之人极多,官兵也来不及阻拦,可不代表皇帝知道后就能坐视不管。她把此事揭出,只为了让众人转移目光。若有壮者不敬为先,无知稚子效仿是否也情有可原?


    “抢粮?”贺中丞惊道,花白的眉须拧作一团,“朝廷早已立法杜绝此事,如今已延续七十载,怎会有人公然犯事?!陛下,至今也没有人上报此事。可见这丫头所说也不一定为实,望陛下明察!”


    “贺中丞也知她不过稚子?”丞相向来平和的声线中带了明显的怒意,“官吏为避免冲突,多次纵乱已是常事。百姓抢粮事小,群臣视之而不为才是乱了国之根基!”


    丞相此言一出,皇帝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难看,他缓缓起身,在玉阶上来回踱步。“陈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那不怒自威的语气并没有吓到丞相,只见他拱手道:“臣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早日整治这等不作为之风,日后恐生大乱。如今这壮年哄抢,幼子见他们不受惩罚,故而心生侥幸效仿偷粮。此后是否更多人知晓此事,视法度为废纸,视陛下为昏君?那将国无宁日,王朝更迭也近在咫尺了。”


    卫余几乎停止了呼吸。丞相如此直言不讳,竟敢直谏朝廷弊端,这可是犯了大忌讳!若陛下发怒,那怒火会不会波及自己?她的心跳得飞快,只敢偷眼去看皇帝,皇帝的脸色愈发阴沉,实在让人胆寒。


    大殿内死寂一片,皇帝的脚步顿住了,卫余倒吸一口凉气,生怕下一秒丞相就会被治罪。


    “陈卿果然敢于直言,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啊。”皇帝突然笑了起来,卫余心口一松,这话听着也不像讥讽,难道……陛下他没有生气?


    皇帝接着道:“若非丞相揭露,朕竟不知朝廷之中弊病重重。官吏不为,法度难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殿内众人,“朕今日便定下新制,即日起,令刑部彻查各地放粮乱象,凡有任由哄抢,不作为者,严惩不贷!”


    此话一出,贺中丞还想再说些什么,见几人纷纷下跪,只好止住口舌。“陛下圣明!”丞相带头叩首,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卫余身上。


    “你虽为同乡陈情,但偷粮之事却有发生,理应治罪。”卫余的指尖猛地拽紧衣裙,低头听着天子审判,“然今日丞相所言,让朕知晓背后隐情。官吏不作为在先,才致百姓乱象。朕念你赤忱之心,且为饥民请命,特从轻发落偷粮之罪。”


    那被汗水浸湿的衣裙骤然被松开,卫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跪地磕头:“陛下皇恩浩荡,民女感激不尽。日后必劝诫同乡,谨遵国法,绝不再犯!”


    皇帝摆摆手,“起来吧。”卫余颤颤巍巍起身,双腿发软。皇帝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思虑。“你倒是个有胆量的,敢在朕面前求情,也有条理说出背后隐情。朕问你,可愿意留在宫中,为国效力?”


    卫余愣住,完全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问。她原以为托太子的光,能留在东宫做一个普通侍女已是天大恩典,如今陛下金口玉言,这铺天的喜悦几乎淹没了她。


    “朕本欲你先留在尚食局,从最基础做起。可现在看来,丞相似乎有更好的安排?”皇帝似笑非笑,卫余这才看见一旁的丞相早就欲言又止。


    丞相上前一步道:“依臣愚见,此女年纪尚小,便可波澜不惊面圣,且叙事有条有理,若留她在尚食局,恐没其才能。”


    “那依丞相所言,何处才算得好去处?”


    丞相正色道:“太子殿下现如今虽有臣和贺中丞指导,但东宫所缺从不是良师,而是一面能辅佐储君,映出储君不足的镜鉴。”


    “丞相的意思是,”皇帝负手而立,眼神犀利,“让她成为太子侍臣?”


    侍臣?!卫余回忆起太子提起的官职名,她那时压根不知道这是何职位,只当是宫人的一种。可听方才丞相所言,这怕是储君之砾石,王朝之副轭!如此紧要之职,真的是她可以胜任的吗?


    “陛下且慢!!”贺中丞疾步上前,“此女出身低微,不过一介平民,怎能担此重任?”他语气急促,仿佛国家将亡于此刻。“况且侍臣之职,既要侍奉殿下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又要承担‘伴读’责任。她年纪极小,又生于穷乡避壤,恐连大字也不识几个,殿下怎能与此人为伍?!”


    卫余闻言,表情未有半分被讽刺的委屈与怒意。她自幼听过的讥讽谩骂何止于此?卫介的厌恶,母亲的嫌弃,柳氏的污蔑……她早就司空见惯。


    周重晏欲开口替卫余说话,卫余先一步作揖,声音清亮:“贺大人所言极是,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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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确不知侍臣责任之繁复。民女只知,陛下有意□□女侍读,或非取民女学识,而取民女侍君以诚,侍国以忠。”


    贺中丞一怔,随即冷笑,“巧言令色,赤子之心可能辨国事?!”


    丞相见卫余姿态谦卑,却能以礼对讽,以柔克刚,眼中更添几丝欣赏。“陛下,臣以为侍臣人选,首要非家室才学,需寻得一个能辨是非,忠国君之人。”


    贺中丞眉头紧锁,当即提高声音反驳道:“丞相此言差矣!空有忠君之心,却无学识傍身,往后如何辅佐太子?若陛下想选一位忠君爱国之才,臣倒是可以引荐族中子弟,必然学富五车,胜过此女百倍!”


    说罢,他转头看向卫余,眼里满是质疑。皇帝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看看贺中丞,又看看丞相,并未立刻表态。一直沉默的太子道:“父皇,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若单凭出身与才学定夺,恐错失良才。”


    皇帝依旧犹豫不决,贺中丞已是不屑冷哼,“此事关乎国之兴亡,若真的挑了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民女,朝廷只怕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啊!”


    “贺卿所言,也不无道理……”皇帝沉思,似又要改变主意。丞相及时道:“也不见得此女真的毫无才学!陛下或可给她一个机会,考验她的才学,若通过,便由她担任此职。”


    皇帝听了,微微点头。贺中丞拦住刚要拿起竹简,涤笔洗墨的丞相,“还是由臣出题,以防有心人徇私舞弊。”


    卫余垂着头,盯着自己脚尖上绒球,冰凉的指尖掐入掌心,企图用微薄的痛处压制住身体的轻颤。伴随着皇帝的一声“准——”,刹那间,周遭的声音如潮水一般褪去,只余下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正如贺中丞所言,她不识几个字!


    村中虽有私塾,卫介却总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借口拒绝送她读书。为数不多认得的几句诗,也全是寻梅偷偷从卫秀才那偷学来的。


    “你且说说此话何读?又作何解?”


    贺中丞捋了捋须,在竹简上提上几句墨字,随即浮现出一抹莫测的笑意,他岂能让这黄口小儿蒙混过关?丞相接过竹简,脸色一变。


    此题极刁钻!这句话并非出自《诗经》《大学》等必读经典,而是来自前朝一位被偷取官职的秀才。其近乎湮灭,往往只在怀才不遇,只觉自己时运不济的文人墨客中流传。莫说一个五岁女童,便是受到皇族教育的皇家子弟也难以认出。


    这分明是蓄意刁难,要坐实她“学识浅薄”之名。周重晏唇瓣微启,就要出声维护。丞相却精准而隐蔽的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力道不重,却瞬间刺破了他涌上的冲动。


    “殿下,慎言。”


    那四个字重若千钧,周重晏猛地一僵,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明白,这是给新晋侍臣的第一道题,亦是下马威。


    贺中丞见此,嘴角笑容更深,似是胜券在握。卫余死死盯着竹简上笔迹飘逸的十个字,只堪堪认出第二句有“天”“不”二字。就在这时,她的脑中忽的闪过一个画面,那日长安夜市灯火通明,寻梅拉起她的手,“我们不做贼!”


    “偷盗终有报,天理不可逃。”每一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卫余边说边观察着贺中丞的表情,眼里的慌乱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亮的光彩。


    “回大人,这并非计于典籍,若民女记忆无差,应是前朝一位读书人被夺了功名,题于家中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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