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诸位怎的还是如此拿不出手?”
话音落下,堂内堂外鸦雀无声。
“噗嗤。”乌雪缩在言锦后面,一边捂着嘴一边使劲拧自己的手臂,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笑声轻,但架不住此刻实在安静,直接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大胡子脸色骤然涨得通红,一把将椅子踢倒在地,气冲冲大步上前指着言锦的鼻子破口大骂:“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和长辈说话如此无礼!”
言锦眯着眼向后仰了仰头,也没恼,只是对乌雪道:“给三叔记账上,一把椅子。”
乌雪忙从袖中掏出纸笔:“得嘞!”
“你什么意思?”大胡子怒不可遏吼道,“你老子在世时都得让我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他又一脚踹歪了门,势必要给这个目无尊长的后辈下马威。
岂料言锦不但没被吓到,反而又道:“还是记三叔账上,一扇门。”
说着他像是担心大胡子没有尽兴,笑得眉眼弯弯,诚心诚意道:“三叔继续,待会儿乌雪写完了直接送您府上去。”
“你!你!”大胡子脖颈青筋暴起,拳头被攥得咔咔轻响,他一步踏出便要一拳便砸向言锦面部——
“三哥住手!”
“咔嚓!”
“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一道身影自言锦身后闪出,紧接着杀猪般的惨叫声直冲云霄,大胡子仰躺在地,手臂被乌雪反拧,整个人痛得像热锅里的虾,蜷缩扑腾。
大胡子生得粗犷,这般乱叫当真吵得人心烦。言锦微微蹙眉,乌雪便了然点头,一膝盖压在大胡子的脖颈上。
霎时间惨叫声消失,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咯”声,很快大胡子脸色由红变紫,额角青筋暴起,眼睛瞳孔因极度缺氧而涣散,嘴巴徒劳地张大,涎水不受控制地淌下下颌。
眼见着人快要窒息,那夫人连忙上前想推开乌雪,却被反手制住,她回头看向首坐的大哥,依旧是一副神色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一下慌了神,像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忙对言锦求道:“放了你三叔吧,出了人命你也逃不掉。”
言锦看着她,神色微动。自家亲爹有三个兄弟姊妹,其中面容与他最相像的便是这位名叫言桦的姑姑,幼时自己见过她几面,虽说不曾亲近,但也面上相安无事。
他又抬眸看向堂内端坐的人,言渠,他的大伯。这位最是面和心狠之人,将旁人当刀使的一把好手,如果今天自己失手将三叔杀了,他解决言桦易如反掌,到时言家所有家产都落入他的手中,再对外哭诉两次,便又有一个好名声。
坐在高堂的老鼠。
言锦嗤笑一声,抬了抬手,乌雪便放轻了膝盖。
空气灌入胸腔,大胡子猛地弓起身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
言锦依旧是笑意吟吟:“三叔,侄子有句话没听清楚,你方才说,谁有娘生没娘养?”
大胡子还没缓过气,没听清言锦说了什么,一旁的言桦急道:“你三叔就是嘴快,不是有心的。”
“乌雪。”言锦冷眼看着地上软成一滩的大胡子,“打晕了找人扔出去给门口的那些旁支的人看看得罪我的下场。”
“言锦你!”言桦惊叫道,“你怎可如此羞辱你三叔!”
那边的乌雪看也未看她,直接出去叫人把大胡子抬走了。
“三叔?”言锦道,“我爹向来善待兄弟姊妹,近些年他无心打理生意,你们也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如今他方去不足一月,你们便如此按捺不住,又不想坏了名声,就看我孤立无援,一起拿着长辈的身份逼我。”
“怎么?做到这份上了,还想我认一声三叔?”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直接将几人的遮羞布扔在了地上。
言桦羞红了脸,正要说话,坐在高堂一直未出声的言大伯突然怒喝一声:“言锦小儿放肆!”
“哎哟,是谁大声说话,吓死我了。”言锦猛地捂住心口,做出被吓得不轻的模样,摇摇欲坠,一步三晃,他本就脸色苍白,现在这般姿态到像是真的吓出了病来。
说着言锦走至首座前停下,微微俯身与言大伯对视,轻笑道:“大伯坐错了,这是我的位置。”
言大伯死死盯着言锦,像是在审视一般。二人互不相让地僵持了半晌,就在即将发作之际——
忽然,只听扑棱几声,两只信鸽落在了窗沿上,紧接着外面角门层层大开,有一黑一白两名男子争相而过。
“乌雪姐!”一身白衣的男子先一步喊道,“东西我抢到了!”
他手中拿着一个锦囊挥舞着,身旁的黑衣男子不断上前争抢,皆被一一躲过。
见此情景,堂内众人一片惊愕,乌雪率先快步上前,一脚踹翻了抢夺锦囊的黑衣男子,将锦囊送到言锦手中。
而另一边,言桦拆开两只信鸽上的信笺,目光扫过上面的字后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忙叫道:“大哥……”她张了张口,意识到言锦还在,又连忙闭了嘴。
言大伯眯了眯眼,又看了眼言锦手中的锦囊,心下几转,跟着言桦去了偏房。
那边白衣男子一屁股坐在黑衣男子身上,将他压得死死的:“乌雪姐,这人就是三爷派去的,我听得清清楚楚。”
“押了扔柴房,找人看着。”乌雪道,“你再去偏房门口侯着,顺道听一下他们在闹什么幺蛾子。”
见此情景,言锦有些好笑:“你派了人去跟踪他们?”
“老爷身体每况愈下,那几家也愈发不安分,几月前他们派了许多手下外出打探少爷你的消息,我就让人悄悄跟着以防对你不利。”乌雪道,“却不想他们找到一半突然全部撤退,我四方打听,才知道他们找到了一件和你有关的东西,那东西让几家很是畏惧。”
“我心想这样的东西不能落在他们手上,便加派人手去抢了回来,就在锦囊中。”
言锦闻言打开锦囊,忽然一愣。
只见锦囊中放着两件东西,一件是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赤金色,正面写着“定远侯”三字。另一件则是一条三股编织的红绳,串了一颗润白的玉珠。
他将令牌放到一边,拿出红绳细看,有些出神。
“这红绳像是有些年头了。”乌雪凑近看了看。
“嗯。”言锦喉间微动,指尖摩挲着玉珠上的字,舒出一口长长的气,心中压了许多天的愤怒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不知向谁诉说的委屈,眼中泛起了酸意,轻声道,“五年了。”
乌雪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言锦笑笑没说话,他将红绳仔细打了个结,戴在了手腕上。
因为这就是他的东西。
五年前,还在宿家医馆时,他生了一场大病,眼见着寻遍名医无果,宿淮没了法子,竟信起红绳保平安的说法来。
为了显得心诚,他专门找了隔壁会编织的大姐学了许久,将自己祖传的玉牌磨成了一颗小小的玉珠,在上面刻了言锦的名字。
后来红绳断了,又出了事,一来二去便落在了宿家医馆中,不曾想还有见到的一日。
“那这块令牌是?”乌雪左看又看,确认言大伯二人还未回来,才低声道,“这是定远侯温家的……?”
言锦不动声色地将令牌装回锦囊:“大约是寻我师父的,没寻到便找到了我去过的地方,留下令牌作为信物。”
“嘶——”乌雪倒吸一口凉气,“少爷你出息了!那可是定远侯!”
“这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想来令牌附近有定远侯留下的暗卫,眼下大约快跟来了扬州,正好借他们的手让那些人安分下来。”言锦笑道。
就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像是有人领着一群人闯入言家直奔此处而来。
怕是外面旁支的人见迟迟没动静,耐不住性子要强行闯进。
言锦眉心一拧,起身便要乌雪去叫人。
突然,偏房方向传来一声冷喝。
他脚步一顿,心中“诶”了一声,懵懵地眨了眨眼:“舅舅?”
又听那边喊道:“我今天就坐在这儿,看谁敢给我外甥脸色瞧!言家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人,我周家可不是。”
“把言渠那老不死的给我叫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