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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有亿点点生气

作者:知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屋内昏暗,只紧闭的门窗漏进几缕微光。言锦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长发未束,散落在素白的衣裳间。


    他神色淡漠,除了偶尔低咳几声,几乎没什么反应,像一尊冰透了的瓷人,眉宇间难得透着一股子冷气。


    案上汤药已冷,苦香氤氲,他微微蹙眉,侧耳听了听,外面安静得出奇。


    自打他醒来后就被关在了这里——在成为三生堂大师兄之前,他在言家住了十七年的房间。


    房中的白绫已然撤去,可见自家老爹的葬礼已经风风光光地办完了。


    就是不知道是谁办的,那些个叔伯都不是省油的灯。


    言锦冷笑一声,疲倦地合上眼倒在了床铺间,躺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他又想起宿淮来,上次尚且哄了大半年才哄好,这次不知要怎样掏心肝才能让人消气。


    “爷爷的,被坑了啊。”


    话音充满了怨气,幽幽回荡在整个房间。突然,紧闭的大门先是打开了一条缝,有人往里面看了看,才将门推开。


    “罪魁祸首来了。”言锦又嗤道。


    王管家拧着一个食盒,全然没理会言锦说什么,他一眼便看见了一动未动的汤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便自顾自地走进来。


    他走得颤颤巍巍看上去弱不禁风,却毋庸置疑地将食盒往言锦床边一放,大有警告他吃的意思。外面看守的小厮也配合着“啪”的一声关上门,像跟门有仇一样。


    他是言家独子,真正的言家继承人,再纯正不过的大少爷,居然在自己家被关了起来。


    简直倒反天罡。


    言锦这么想了也说了出来,他坐起身盯着王管家,扯了个比鬼还吓人的笑容。


    王管家将食盒中的吃食一一摆在言锦跟前,菜式精致香气扑鼻,都是言锦幼时爱吃的:“如果少爷能消气,可以尽情骂老奴,只是你有一日未曾用食,又不啃喝药,怕是伤身,骂完消气了还是吃些吧。”


    他语气温和关切,仿佛还似幼时那样时常陪着言锦的模样。


    言锦却不吃他这套,冷了脸沉声道:“放我出去。”


    王管家只摇头。


    “父亲的葬礼被我那些个叔伯提前办了,我没法送出殡,眼下总得让我去他灵位前拜一拜吧。”言锦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


    王管家颔首:“会让少爷去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何时?”


    “少爷答应老奴不再离开扬州之时。”王管家道,“这样老爷在天之灵才能安息。”


    这话说得像是他害死了父亲一样。


    且不说他爹忧郁成疾是因为娘亲早逝。但论父亲这些年对他的态度,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不喜欢自己,又怎会在乎他是否离开身边?


    王管家到底为什么总想把自己关在言府?言锦觉得有些头疼,他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成!等我出去跪他个十天十夜赎罪行不行?”


    王管家不赞同地皱起眉,像是对言锦轻易将生死挂在嘴边很不满。


    “少爷还是用餐吧。”


    “我不吃。”


    “不吃便一直关着。”


    “我吃了你就放了我?”


    “不放。”


    如此车轱辘一阵后,言锦没招了,开始盘算自己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把人撩倒逃出去。


    “王伯,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忠于我父亲,想让我把我父亲遗产从叔伯那抢回来,那你还关着我干什么?”


    王管家这次沉默了许久才道:“少爷,你当年不该走,言家衣食住行皆为上乘,能将你将养得很好,为何还不知足?”


    言锦正要说话,又被他打断:“老爷常惦念你,还请少爷看在老爷生前的面子上,用些吃食吧。”


    这人怎么就是油盐不进呢!


    “行吧,既然如此也怨不得我了。”言锦撑着床起身,顿了几息,气沉丹田大喊一声:“乌雪!”


    王管家猛地瞪大了眼睛:“少爷你……”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三两下将门口看守的小厮打趴在地。


    “哐啷——”


    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房中骤然大亮,言锦眯了眯眼,终于露出些真心实意的笑意。


    “少爷!本姑娘来救驾了!”


    这是一声清亮的女声,只见敞亮的大门处站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梳着干净利落的辫发,衣着与府内寻常丫鬟不同,穿的是一套素净的文武袖,昂首挺胸,自信张扬。


    言锦的母亲曾说他身边有梅兰竹菊四君子,梅是小白梅,而后面三个则都是这位,言锦母亲在世从武术馆买来保护他的小丫头。


    说是丫头,其实起初是被言家当童养媳养的,但言锦不喜欢这些,便将她培养成在言家的助力,几乎算是言锦放在言家明面上的掌权人。


    但言锦许多年未归家,所有人便以为这个“掌权人”在这等财富权利面前会起了贪念,与旁人同流合污,是以渐渐的也未将她放在心上。


    乌雪一进门便直逼王管家,她力气大,又常年习武脚下矫健,王管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打晕在地。


    乌雪将他接住平稳地放在地上,才取了言锦的外袍为他穿上:“你说你,何苦在这里关这么久,早叫我不就好了。”


    “他到底在幼时陪了我许久。”言锦道。


    “好吧,你走了这些年不知道,这老头每天像中邪了一样,到处找你,说你得回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乌雪绕到言锦身后为他束发,“不过你现在也没空理他了。”


    言锦一愣:“怎么?人已经来了?”


    “来了。”乌雪冲门外努努嘴,“你那些叔伯兄弟姊妹们听闻你归家,早就在大堂侯着了,我趁着王管家没在,让人先冷了他们大半个时辰,措措锐气。”


    “干得好。”看了眼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王管家,道,“让人带下去歇着,我晚些时候再去见他。”


    “得嘞!”乌雪拍拍手,外面进来几个人将王管家抬起来,她又喊道,“从大堂走,让那些人看看咱们少爷有多冷漠无情,连从小陪着他的王管家都能气晕,省得待会儿又哭些虚伪的亲情让人恶心。”


    她麻利地为言锦从头到尾整理了一番:“来吧我的大少爷,上战场了。”


    说着她又瞥见床边未被掀翻的饭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抓住将要离开的言锦:“你的饭菜还没动过,要带着一起吗?”


    言锦:“?”打战途中吃饭,不太好吧?


    乌雪委婉补充:“人是铁饭是钢,你姐我也饿得慌。”


    言锦:“…………带上吧,连着那碗药一起。”


    ——————


    厅堂宽敞明亮,正中悬着“敦亲睦族”的匾额。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中,端着茶盏慢慢啜饮。他的儿子站在身侧,手里翻着账册,不时低声几句。东首坐着一个大胡子的男人,看似闭目养神,手指却紧紧捏着几张地契。


    坐在西侧的是一位夫人,她摇着团扇将四周看了个遍,轻笑道:“咱们家祖产虽多,可也要分得公道才是,言锦那小孩一向多病,我实在心疼,不想他多思伤神,这一项上还得咱们自己拿主意。”


    “你也配说这话,你这个姑姑从未关心过他,现在又心疼起来了?”大胡子嘲讽道,“想拿钱便直说,哪来这一车的话。”


    那夫人一听便不乐意,声音陡然拔高:“我想拿钱怎么了?你不想要?有种你别来!”


    “我想要,但我没说这虚伪的话!”


    “我呸!姑奶奶我好歹打听了他的踪迹,让王管家接了回来,不至于自己爹去了还被蒙在鼓里。你们呢?一个大伯一个三叔,连带着言府大门口等着的,那群流口水的混账旁支狼崽子,没有一个想着把人接回来。”


    夫人冷笑道,“以为自己没说这些话就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了?二哥二嫂泉下有知,看着你们欺负他生病的儿子!”


    “我只想要属于我的那点东西,至于你们,不知道主意打哪去了,且等着吧,报应呢!”


    “你混账!我是你三哥,敢这么和我说话!”


    “咱们兄妹四人,除了二哥谁也不是个好的,用得着你来摆兄长的谱?”


    大胡子气得脸红心跳,胡子吹得直飞,一拍桌子就要上前算账。


    突然,上座的老人站了起来,沉声道:“安静。”


    他一出声,四下再无动静,纷纷收了气焰安静如鸡。


    老人又道:“老三坐下,有人来了。”


    话音将落,厅堂外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众人齐齐望去严阵以待。


    只听外面有人道:“你吃这么多,别撑着了。”


    另一人打了个饱嗝,含糊不清道:“等会儿要去大战那些白眼狼,不吃饱点怎么有力气。”


    “那也是我战,你凑什么热闹?”


    “不啊,你要是谈不妥,我就帮你把他们都打趴下。”


    那人思考了一会儿:“也成。”


    堂内众人:“……………”


    首座的言大伯重重咳嗽一声:“言锦进来!”


    大门打开,正在和乌雪商议如何揍人的言锦话音一顿,抬眸看去。


    他眉梢一挑,上前一步,独立于门前,对视堂中虎视眈眈的四人。


    忽然轻笑道:“许久不见,诸位怎的还是如此拿不出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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